“你竟然还为她求情。”胤禛慨叹了一句,松开了妍华,她隆起的肚子抵得他不舒服。
妍华默了默,她又动恻隐之心了,她果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花影走了挺久,中间隔着的光景一长,她便有些淡忘了那份恨意。更何况,她如今只一心想着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哪里还将那些仇恨装在心上呢?
“我也快当额娘了,我就想啊,我辛辛苦苦怀了这么久,以后把儿子生下来了若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那我该多伤心呐。”
他并没有应声,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肉嘟嘟的样子颇有些可爱。她的脸一直肉乎乎的,如今怀了身孕,吃起东西来毫无节制,却也只是胖了肚子胖了胸,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肉。
妍华见他又不说话了,知道他心里在犹豫,便也不再试图劝说。她能为李琴语说几句公道话,已经仁至义尽。李琴语从来没有关照过她,她能以德报怨已经让她自己很满意了。至于李琴语以后过得好不好,她并不关心。
胤禛沉默良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芊萱今年十八了。”
芊萱?那个养在深闺,鲜少出门的芊萱,平日里连话也听不到一句。妍华甚至都想不起来她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不过她想起李氏的风韵,便知道芊萱长得不差。
只是,他为何突然提起了芊萱?
“嗯?”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腹愁云的模样,不由得泛起丝丝心疼。
他垂下眸子,百感交集:“婵婵进府的时候,不过十三。我当初娶文瑶的时候也不过十四的年岁。”
妍华这下听明白了:“爷是想说,芊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他微微颔首,眼里有些无奈:“我问过她,可有中意之人,她只是摇了头。皇阿玛迟迟未给她指婚,额娘帮着问了几次,却未得到回应。芊萱性子闷,我倒是望她嫁得近一些,逢年过节也好回来小住几日。”
“皇上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爷到时候可带了芊萱一同去贺寿,一来皇上可以看看他的黄孙女已经这么大了,二来也正好让芊萱看看那些年轻的公子,若是有了中意的,爷也可以帮她请旨指婚。”妍华转了转眸子,也不知自己提得建议是否可行。
胤禛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正是此意,婵婵倒是没有变笨。”
嬉笑无言,眨眼便到了三月十八,皇帝的生辰。
皇帝又挑了在畅春园摆宴,一众皇子皇孙皆到了场,一些大臣也带着自己的儿女前去拜贺,畅春园的几个门口顿时车水马龙。
那一夜胤禛到很晚都没有回来,因为他果真带了芊萱一起过去,所以妍华心里倒是颇为紧张。她万一也生了个女儿,以后总也要面临嫁人的问题,身为额娘,她自然是希望孩子离自己近一点。那边就算女儿到时候受了委屈,也能很快便奔回她身边诉苦,她也能拉着胤禛去教训女婿。
等了一夜,不见胤禛回来,妍华便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儿。
灵犀几人自是百般劝她早点歇下,她却犟着不肯,非要等着胤禛回来。
灵犀无奈,只得趁着夜色去王府门口等人,只不过她刚走到府门口,便听说胤禛半个多时辰前就回来了。她再一打听,原来胤禛去了静莲居。
她在静莲居门前徘徊了良久,迟迟没有敲门。
里面的灯光已经黯淡了下去,她只怕胤禛与年静怡已经歇下,她也没有急事作为借口,如此闯进去只怕会受罚。
她最终只得耷拉着脑袋小跑了回去,自从前几年被“锦秋”的冤魂吓到过之后,她的胆子便越发微小了。若不是为了让妍华安心,她打死也不愿意在这暗夜里摸黑。
她的灯笼在半道上熄了火,她摸遍全身都没有找到火折子。想来是出门太急,她忘了将火折子带在身上了。
她只得就着月光,胆战心惊地往万福阁摸去。
夜里的路不太好找,附近偏偏又是个僻静之地,她记得前面有一大片竹林,竹林旁边就有个小湖。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湖里去。
经过竹林的时候,斜里吹过来的风中裹了一丝*的气息。
灵犀只当是鬼怪,刚想走快一些,却突然听到微风送来一阵男子的喘息声。
她心里害怕,心里一个“咯噔”便当场石化在原地,腿上若灌了千斤重的铅水一般,竟是半分也移动不了了。
“唔……呃……”一声女子的嘤咛声,顺着风向飘进了灵犀的耳中,惹得灵犀腿一颤,差点儿跌倒在地。
她难得走一次夜路,怎得就撞上了这样的倒霉事?
是谁在竹林深处私会?听这声音,像是一男一女在做苟合之事啊。要死了要死了,她竟然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赶紧偷偷离开得好。
只是她心里害怕得紧,拔了半天的脚,竟是丝毫动弹不了。
远远有一个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竹林深处的那个若有若无的苟合声渐渐消沉下去。灵犀这次啊从魔障中挣脱出来一般,找回了身上的力气。她也不敢再慢慢腾腾地走路了,赶忙就着月光,迅速往万福阁去了。
“啊,啊!”“噗通!”灵犀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整个身子便已经没入了湖水。
竹林里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很快便又沉寂下去。
提着灯笼走来的人,是巡夜的侍卫,他听到这里的动静后,忙往这边跑来。待听到湖里有个人在不停扑腾后,他忙卸下佩刀跳了进去。
灵犀被捞上来后,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若不是那侍卫顾不上男女之防,将灵犀喝进肚子里的湖水给压了出来,灵犀只怕已经没命了。
待灵犀被送回万福阁时,妍华已经睡过一觉了。她正精神奕奕地站在门边,等着灵犀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她。
“这是怎么了!”妍华看到灵犀被人抬了回来,急急地抱着肚子上前询问。
“灵犀姑娘掉进水里了。”一个侍卫抽空回了她一句,然后便将灵犀抬进了她住的那间屋子。
芍药忙扶着妍华跟了过去:“可是去请过大夫了?灵犀可有大碍?”
“格格,灵犀姑娘喝了许多水,眼下还未醒过来。已经差人传大夫入府了。”那个侍卫浑身湿透,正“哒哒”地滴着水,真是救灵犀的那一个。
“好好儿地怎得会落了水?”妍华满心狐疑地看了那个侍卫一眼,她想不明白,灵犀不过是去王府门口看看胤禛回来了没有,怎得会突然就落了水?
“这……奴才不知。”
“爷回来了吗?”鲜少吭声的芍药,突然出了声。
“回来了。”
芍药看了妍华一眼,又道:“万福阁出了事情,你们可是差人去通知爷了?”
“这……”那个侍卫显然有些为难,出事的只是个丫鬟,叫他如何去惊动胤禛?更何况,这个点王爷应该已经就寝了,他们如何可以为了一个丫鬟去惊扰了王爷?
“爷去了静莲居?”妍华看他面色为难,也不再勉强。
那个侍卫愣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是。”
“芊萱格格可是跟着爷一同回来的?回来多久了?”
侍卫听她问这么多话,也不知她意欲为何,面色更加犯难了:“格格,王爷最不喜奴才们乱嚼舌根,请格格莫要为难奴才。”
第三百三十章 噩梦
有什么念头从妍华脑子里呼啸而过,她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这种异样的感觉源于何事——
“我是不是见过你?”妍华看着那个‘侍’卫,沉‘吟’半晌,终究是问了出来。
这个‘侍’卫没有来过万福阁,平日都是在外院守着,这一日正好轮到他值班巡夜,是以才会情急之中救下灵犀来了万福阁。
他的眼神闪躲了下,将本就低着的头埋得更低了些:“奴才样貌贫陋,与许多人都长得像。格格许是认错了人。”
妍华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看。她似乎在确认着什么,虽然看不到他的眉眼,却一直不停地打量着他的身形。
那个‘侍’卫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弯着腰躬身要退下:“奴才还要巡夜,格格若无吩咐,奴才这就……”
“嗯。”妍华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双晶亮的眸子却始终不离开他半分。
他有些僵滞地往后退身而下,待退出屋子后,一个迅疾的转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妍华瞥到了他的侧脸,虽然他貌不出众,可他单眼皮的小眼睛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双眼睛,这个背影,她觉着颇为眼熟。
记忆中还有一个身影,她一直未曾忘却。再度看了一眼那个‘侍’卫离去的方向,她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手微微颤抖着抚上了自己隆起的小腹。
“格格?”芍‘药’见她神‘色’凝重地望着外面,只道她是在等大夫过来,便上前提醒了一声,“灵犀姑娘醒了。”
她却恍若未闻一般,喘着粗气问道:“芍‘药’,你可认识那个人?”
芍‘药’疑‘惑’地看了看屋子,又看了一眼暗沉的夜‘色’:“格格是指哪个人?”
“方才浑身湿透的那个‘侍’卫,你可知道他是谁?什么时候入府的?”妍华显得有些急切,‘摸’在小腹上的那只手也在不安地上下婆娑着。
芍‘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格格这是怎么了?那个‘侍’卫平常不来这边,都是在前府当差的。来了约莫三四年了,奴婢并不知道他叫甚名甚。”
妍华蹙紧了眉头,心口没来由地憋闷起来。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她脚下一软,趄趔了下。
芍‘药’紧张地赶紧将她稳稳扶住,不敢有半分懈怠:“格格,回去歇息一下吧?灵犀已经醒了,柳大夫马上就到了,格格不用‘操’心的。”
妍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脸‘色’,走过去安慰了灵犀两句后,便白着脸回屋了。
这一整夜,她都睡得不踏实,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焦躁,也一直不曾安分。已经被她遗忘的往事,化作了噩梦,不停地侵蚀着她的脑子。
昔日的恐惧笼罩在她周身,她只感觉自己仿若坠入了一个深渊,不停地往下跌落着,抓不到救命的绳索,也一直落不到渊底。她拼命地想要逃离那种恐惧,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最后她仿若终于坠落到渊底,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啊”了一声,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醒来才发觉亵衣都汗湿了。
“婵婵?做恶梦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借着那只温热的大手便将她搂进了怀里。
“嗯?禛郎……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在发颤,起伏着声音往他怀里蹭近了些。
“心里有些烦,本来只是过来看看你,结果你一直在梦呓,我不放心,就留下来了。婵婵做什么噩梦了?竟然睡得如此不安稳。”他的声音仿若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在她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两句后,她狂奔的心跳骤然便平缓了许多。
听到胤禛问起梦里的事情,她浑身一颤,怯怯地抱住了他的腰:“禛郎,谢谢你,谢谢你那个时候及时赶到救了我。”
胤禛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抚着她的背,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慰她:“婵婵?出什么事情了?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在。”
他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又温柔地轻轻拍起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眼里有止不住的心疼。
“禛郎,我梦到入府后的第一次上元节了……你带我出去看‘花’灯,可去却被人抓了去……”她的手儿无措地揪住他的衣服,如同溺水的人儿抓到了一块浮木,死死地不肯放手。
她那个时候害怕是害怕,却并未真的想过万一当真被欺辱了会有什么后果。
当时的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后果,眼下回想起来,却觉得后怕不已。假若当时她真的被玷污了,那么身边这个人还会碰她吗?会不会嫌弃她脏?会不会直接休了她或者冷落了她?
即便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待她如初,那她呢?怎么可能将那些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容许自己已经残缺的自己,再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宠溺?
其实,假若当真被那帮禽兽侮辱了,她真的能活到今天吗?
胤禛听到她发抖的声音,忙紧了紧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傻瓜,好好儿地怎得胡思‘乱’想这些?”
他敛起眉目,眼里‘露’出一丝寒光:当初只是砍了那双手,委实不够解恨,只可惜,幕后之人未被揪出来。他一直怀疑那件事情与老九有关,只是他并未半丝证据。
以后得了机会,他会将那些债都一一讨回来的。
“婵婵,不怕了,我在。”他的心都被她的颤抖‘弄’得揪住了,疼惜如‘波’涛海‘浪’一般,一层又一层地扑面而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试图用亲‘吻’去安慰她。
他不停地在她发间,额上,脸颊亲‘吻’着,被她突如其来的害怕闹得十分紧张无措。
“婵婵,不怕了,有我在。”他好听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飘扬,只是妍华紧紧地搂着他,久久都不肯撒手。
“唔……”她抱得太紧,导致压迫到了肚子。于是肚子里的那一个小的便开始了抗议,在里面不停地踢蹬着。
胤禛早就察觉她压住了她的肚子,渐渐平息了自己的紧张后,迫使她慢慢躺了回去。
他半撑着身子,低头擒住了她的红‘唇’。她的嘴巴都在微微颤抖着,害怕如同被放大了数倍,不停地侵袭着她脆弱的神经。因为又他在,所以她突然就变得异常脆弱。
“唔~”她的注意力终于渐渐聚集在了‘唇’上的那片温情中,仿佛突然吹来一阵和煦的‘春’风,将噩梦的‘阴’寒给吹散了去。
她渐渐平息了心情,可是两只手却始终紧紧地抓着他的亵衣。
胤禛的心里憋了许多话,本想跟她说一说,可看到她如此这般,实在不愿意再拿别的烦心事来扰‘乱’她的心绪。所以他安慰好妍华后,只温声柔语地将她哄入了梦乡,并未提及其它事情。
第二日醒来时,阳光明媚,胤禛已经上朝去了。妍华的眼睛有些发肿,她昨儿在梦里因为害怕流了不少眼泪。
灵犀已经无碍,妍华醒来的时候,她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忙前忙后了。她说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待会儿要跟妍华请半天的假,去找那个救命恩人言声谢。
妍华听到她这么说,眼皮跳了跳:“不用去找那个人了,你去找魏长安,将那人遣到万福阁来一趟,你我二人好好儿地谢他一番。”
有些事情,不‘弄’清楚的话,她心里难安。
她有些烦躁地用完早膳后,年静怡却不请自来了。
她不得不耐着‘性’子,挂着微笑与年静怡寒暄着。年氏本来只是听说灵犀昨儿落了水,特意过来探望一下的。妍华如今身怀六甲,而福晋又惦念着耿氏的肚子也已经五个月了,便将她们姐妹二人每早的请安都给免了。
她如今肚子大得走路都不便,所以去书房研墨一事也给耽搁了。
她听说她不去书房后,年静怡便主动去替了她给胤禛研墨。胤禛并未跟她说起过此事,若不是前几日她散步的时候,一不小心散得有些远走去了书房,她也不会知道此事。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她如今也没心思去吃味了。所以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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