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郎~”她哽咽着,六神无主地紧了紧自己的手,两行泪自她的眼角滑落,里面裹满了无助,“好像流血了。”
她觉得她要死了,她还没来得及给孩子想个小名儿呢,怎么就突然不好了?她此时突然理解了为何耿氏在小产之后会怨怼胤禛,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啊,怎能不怨?
胤禛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条线,握着妍华的那只手都微微有些发颤了。他听到妍华的话后,将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袍子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丝温热的黏腻。
他的整个身子都剧烈地一颤,当场石化在那里不得动弹。
过了良久他才抽出手来看了看,手指上只染了一点点血,他终于镇定了下来,张了张嘴将说话的能力找了回来。他也来不及将手上的血擦掉,只柔着声音唤道:“婵婵?”
“嗯~”妍华气若游丝一般轻轻应了一声,亵裤湿了,上面落了血水,她不知道有多严重,却是半分也不敢动,生怕一动身子,就会流更多的血。
“婵婵不怕,不要紧张,放轻松些。”胤禛意识到,情况或许没有那么严重,所以他尽量让自己平缓了下来,一字一字说得沉稳,不停地鼓励着妍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承志终于一路跑了过来,待看到面色苍白的两个人时,他只道情况糟糕,刚要走近,却有顾忌着礼数踯躅不前。
胤禛低骂了一句:“迂腐!快过来看看婵婵的情况!”
妍华之前听了胤禛的话,一直在试图平缓心情,强迫着自己的呼吸速度,可是心跳还是如擂鼓般跳得迅疾。眼下听到柳承志来了,她的心绪便猛然间更加紊乱了。
是害怕,害怕柳承志会宣布不好的消息,将她心头萦绕的那一点希望也给破灭。
胤禛无暇洗手,只提着一口气站在旁边等结果。柳承志每皱一次眉头,他都要跟着揪心一下。他的眸子一直半眯着,眉头也深深地拧着,脸色凝重身子紧绷,谁也不敢上前打扰。就连李琴语流着泪被带来了,良辰也不敢上前通报。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胤禛却觉得像是过了数年的光景那样漫长。
待柳承志终于看诊完时,胤禛的额角也已经布满了细汗。他的喉头动了动,只觉得口干舌燥地有些说不出话,待发出声音来后,才发现声音嘶哑粗浑:“怎么样了?”
柳承志沉吟了会儿,本想细细思索一番对策,却又不敢怠慢了雍亲王,于是便只好保守地说道:“王爷,格格有一般的几率可以将孩子抱住……”
“什么一半!我要你尽全力保住孩子!”胤禛不等他说完,便低吼了一句,吓得柳承志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却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柳大夫?我……为什么会出血?”妍华身子绷得厉害,此刻只觉得虚脱了一般,又不敢乱动,只好气若游丝般出声问情况。
她方才听到柳承志说有一半的几率,心里悬着的那口气便突然松了。比她预料的情况好太多了,她会坚持的。
柳承志垂下脑袋,低眉顺眼地答道:“来的路上听说格格是被蛇吓到了,情绪起伏太剧烈会影响格格腹中的孩子,因此才会出血,所以格格且要放宽了心,不要再过度惊吓。”
胤禛突然长吁了一口气,他的脸色直到此时才慢慢舒缓下来。只见他缓缓闭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如此反复做了三次,才慢悠悠地睁开眸子:“你这几日就住在府中,待婵婵的胎象稳定下来再出府。”
柳承志张了张嘴,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反驳。
见胤禛终于不再发话,他这才不疾不徐地从针包里取出一个青瓷瓶,妍华的眼睛被青瓷瓶上泛出的幽幽冷光晃了一下,突然又想起那条蛇的猩红眼睛,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胤禛刚准备出去,听到妍华的动静后,忙又折了回来。
“这是做什么?”显然,他也看到了那个小青瓷瓶,待瞥到妍华脸上的惊慌后,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柳承志复又低下头去,毕恭毕敬地禀道:“眼下格格的胎象不稳,草民需要快速地为格格调理一下气息,如此方能止住格格出血的迹象。瓶中是草民用安胎汤熬制出来的药丸……”
胤禛不待他说完,便朝他伸出了手,柳承志愣了下,待反应过来胤禛的意图后,忙打开瓶子倒了两粒药丸在他手心。胤禛亲自将药丸喂进妍华嘴里,又接过良辰递来的温开水,喂着妍华将药丸服下。
妍华此时已经安下了心,只是方才的余悸尚未完全消除,所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良辰见气氛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了,这才得了空向胤禛禀道:“爷,侧福晋来了,正在外头跪着呢。”
一整年很却恍若未闻,鼻间轻轻冷喷了一口气,没有应声。
灵犀照着柳承志开的方子,抓了药熬给妍华喝。待药熬好了之后,也过去半个时辰了,胤禛亲手喂了她将药服下,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妍华瞥到柳承志还在旁边候着,想起方才的惊慌还心有余悸:“柳大夫,你方才为何说我只有一半的几率保住孩子?”
她见柳承志一直不慌不忙的,应是极有把握才是。
“格格,出血也分多种情况,我并不知道格格的情况究竟属于哪一种,所以适才不敢将话说得太满。”柳承志依旧低着头,思索了下才继续道,“格格可还觉着肚子发痛?有些时候情况并没有那样糟糕,格格以后一定要学会控制心里的恐惧。”
妍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换做是我自个儿被蛇咬了一口,我都不一定这般慌张。可是方才察觉到肚子疼,我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这才两个多月呢,已经三番两次的出事了,想想后面还有七个多月,我是真的很害怕啊……”
“这……”柳承志默了下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他去那么多大宅大院,凡是妻妾多的府邸,是非都多。最无辜的便是还未生产下来的孩子,总是会在各种真恩夺宠中无辜丧命。他自己也有妻子,白芷如今无名无分在外,连个侍妾都称不上,若不是他护得周全,只怕他的嫡妻早就将白芷撕皮扒肉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给白芷一个名分,可是白芷坚决不同意做他的妾,原因无他,只因她不想再回宝仪堂,也不想被他的侍妾这个名分绑住了自由。她说,既然宝仪堂的老爷子不肯承认她的身份,那么她也不想死皮赖脸地求着回宝仪堂,名分不名分的她不在乎,只要柳承志肯待在她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只要宝仪堂能好好照顾她的儿子她便无怨无恨了。
他想,他只一个嫡妻一个白芷,便已经两难全了,像眼下这样的深宅大院,自是时时刻刻都波涛暗涌。
“格格不该这般惶恐,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格格平日里的气魄哪儿去了?格格不是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小主子能熬过这次大灾大难,便证明小主子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奴婢以后一定擦亮了眼睛好好护着格格的,格格便放下心来吧。”灵犀捧来干净衣物,坚决地盯着妍华看了两眼。
柳承志见状,忙躬身要退下:“格格若是有不适症状,我随时听候差遣。方才听说府里有人被蛇咬了,我之前给过解毒丸,眼下若是无事,我便过去看看那人情况如何了。”
待良辰差人去送柳承志时,灵犀这才扶着妍华五屏风后换衣服。
妍华小心翼翼地起了身,让灵犀扶着她走了两步后,发觉小腹不再坠痛,下面也不再出血,这才抬手抚了抚胸口:“方才真的吓死我了。灵犀,以后我们不走夜路了。”
灵犀瞄了瞄她的神色,见她满脸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姿态,虽然觉着不走夜路这件事情几乎做不到,却还是顺从地点了头。
“对了,格格,奴婢方才看到侧福晋在外头跪着呢,奴婢估摸着爷是出去与侧福晋谈话了。”
“嗯?她怎么来了?难道……蛇的事情与绿萼苑有关?”
第三百二十章 贺仪
灵犀点了下头,旋即又摇了下头:“约莫是的,侧福晋一肚子坏水,搞不好就是她见不得格格受宠,才会这样做的。”
妍华沉思了会儿后,却摇了摇头:“不会呀,侧福晋不是那么蠢的人。爷都已经说过要将弘时从绿萼苑带走了,如此节骨眼上,她讨好爷还来不及,又怎得会做这样的傻事?”
想当初,李氏安插了花影在万福阁,不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那约莫就是为了别的事情吧。”灵犀懒得动脑子思考这些事情,伺候着妍华换了亵裤和衣裳,待看到妍华亵裤上那一抹鲜红的血迹后,还是禁不住后怕了会儿。
妍华方才只顾着害怕了,压根没有注意到胤禛差人叫来了侧福晋,眼下细细回想,才想起胤禛非但叫来了侧福晋,还差人将弘时送去祥和殿养着了。
她想,这一次约莫是胤禛怒气上头,冤枉了侧福晋。
只不过,她不会当好人去劝和的,想起花影的事情,她便憋了一口闷气喘不上来。花影是多好的一个丫头啊,结果却那样白白枉费了一生。
哎,世事无常。
方才事出突然,她没有来得及看胤禛给她准备的惊喜。这下换好了衣裳出来,她这才得空细细打量屋子里的摆设,一切如常,并无什么异样。
她无力地撇了下嘴,却还是有些失望。
良辰亲自端了一碗燕窝过来让妍华喝了补补身子,妍华见她不像平日里笑嘻嘻的,便拉了她问话:“爷在跟侧福晋谈话?侧福晋可是做了错事?”
良辰看到她眼下又跟没事人似的吃吃喝喝,一时有些感慨:“格格倒是心大,方才可将奴婢们吓了个半死。爷没有在跟侧福晋说话,爷去书房了,魏长安有事禀报呢。”
妍华默了默,估摸着魏长安已经查出来那蛇是从哪里来的了。
想起那条与她四目相对的蛇眼,她禁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良辰看到她颤了下身子,颇有些紧张:“格格可是觉着哪里不舒服了?”
妍华摇了摇头,待喝完那碗燕窝后,忧心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暗得发沉,她又不敢再走夜路了,所以今夜势必要宿在雍华殿了。所以她颇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良辰,今夜我不回去了,你给我收拾间屋子歇下吧。”
“格格自是与爷睡一处,何故要另外收拾屋子睡?”良辰让人将碗勺收拾干净,又亲自拿了汗巾给妍华擦脸擦手。
妍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习惯地在小腹处摸了几下:“我眼下这个情况,又不得侍寝,自是不能与他睡一处了。”
“又不是睡一处就非要行房,格格莫想多了,爷可是做不出那种事情来的。”良辰被她的反应逗乐,终于又挂起了笑脸。
“他今夜可是准备什么贺仪给我了?折腾了这样久,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她说着又抬眼环顾了下四周,还是没有发现与平日不同之处,心里又隐隐浮起一抹失望。
胤禛看了看外面:“爷说格格爱看花灯,外面的树上挂满了花灯呢,方才出了那样的事情,格格不得空瞧上两眼,眼下可是要出去瞧瞧?”
妍华回头看了看窗外,夜幕黑得仿若要吞噬一切,她又想起那条蛇,终究是摇了头:“我眼下不想出去。哪个窗子能瞧得清楚些?我透过窗子瞧瞧他的心意便好。”
外殿的窗子看得齐全,所以良辰便领着她往外殿去了。中途看到李氏木着一张脸跪在寝殿门口,三人突然有些进退维谷的尴尬。
妍华冲着她福了福身子后,便让灵犀领着她从廊柱后绕去了旁处。
那里有一扇大窗户,正对着殿前的院子。外面还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样子,妍华迫不及待地急急走了过去,灵犀与良辰也不约而同地紧跟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生怕她再出事。
外面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美妙景象,那落尽了叶子的光秃秃树干上,此刻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灯。
挂得最高的是清一色的莲花花灯,一朵朵栩栩如生洒出明亮的炙白光晕。深色的树干隐没在夜幕中,那一排排莲花花灯就如同浮在半空中,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辉。再低一点的树干上,挂了许多美轮美奂的精致花灯:有欢蹦乱跳的小兔子、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引领高唱的黄鹂、展翅翱翔的雄鹰……
妍华看得眼花缭乱,激动之余便将方才的惊恐抛在了九霄云外。
每棵树下也都摆了两盏花灯,一路延伸到寝殿门口,将漆黑的夜色驱赶开来。
妍华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美的夜景了,红的黄的绿的,七彩缤纷的花灯将她衬得犹如花中仙子一般娇艳动人。她如痴如醉地缓缓伸出手来,隔着虚空描摹了下远处的花灯形状。
灵犀惊叹之余一直紧紧盯着妍华,生怕她一个激动会再出点什么事儿。
“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你们提议的?”妍华捂着胸口,连声音里都裹满了欢喜。在府邸度过的第一个生辰,胤禛给了她一个红烛摆成的“婵”字做惊喜,她还当是胤禛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主意是良辰出的。
胤禛一句“要送惊喜给婵婵”,她们自是想尽法子要制造出一个惊喜来。
所以说,被妍华记挂了多年的“惊喜”从头到尾都与胤禛无关,他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发了句话,然后良辰想了主意,众多丫鬟按照字样摆了红烛。
如今眼前这样的美景,恐怕也只是胤禛发了话挂花灯而已,至于怎么挂也都是良辰她们想出来的主意吧。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够了,她总不能奢望着让胤禛自己上树挂花灯吧。
果不其然,良辰无奈地吐了下舌头:“格格怎得如此聪明?不过这些花灯都是爷吩咐了买回来的,格格瞧,那棵树上的那两个花灯,一个兔子一只狼,便是爷亲手挂上去的……”
妍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去,一直小白兔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两只前爪缩在胸前,正好奇地张望着这个地方。它的身后则有一只狼在慢慢靠近,狼灯做得有些可爱,不似真狼那么凶狠。
妍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是想说,我便是那只白兔,而他想吃了我吗?”
脸上突然燥热起来,她忙收回目光尴尬地四处望了望,再度看过去的时候,她的耳朵也已经在发热了。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些羞人的私房话来,近来她的身子长得肥硕了些,胸前那两团肉自然也丰盈了不少。胤禛前几日还打趣过,说她胸前藏了两只白兔,白皙可爱,看了便叫他想尝上一尝。
此时此刻,她居然想起这么羞人的话来,是他太色了还是她太色了?
此时,胤禛正深拧着眉头站在书房的窗户边,盯着外面无尽的夜幕沉思。
“这么说,那些蛇压根算不得家蛇了?”
魏长安垂头立在他身后,等了半晌才终于听到他出了声,忙出声应话:“应该不是,王府里以前并未出过这种细蟒,里面还有一条通体血红的蛇,并不常见,所以那些细蟒并不是寻常家蛇。”
“那你可是能确认,九弟的随侍带了竹篓子进府?”胤禛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子里精光一闪,仿若天边疾驰而过的海东青,鹰厉又狠绝。
“是的,奴才也亲眼见到他们带了竹篓子。但是九爷不让人碰那些竹篓子,所以奴才并不好盘查。”
胤禛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如数奉还吧。你将那些蛇收好,这两日便想了法子送还到他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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