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为何如此可恶,她都这个样子了,他还有心思骗她。
“头疼……”她话音刚落,胤禛的大手便已经抚上了她的额头,触手之处一片火热。
胤禛冷冷地睨了一眼垂手立在一边的柳承志,不悦地冲着他问道:“怎得还是这么热?你都没有开方子熬药给她喝吗?”
柳承志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带着黯哑:“药已经熬好了,只是格格不肯喝。”
胤禛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儿:“为何不喝药?”
妍华的声音沉了下去,别开眸子不看他:“腿疼……还有,这里也疼,”她抬手捂向胸口,弱弱地张口继续说道,“疼得喝不下……”
胤禛的眸子动了动,无声的叹了口气:“不喝药怎得好起来?乖,我喂你喝。”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那碗药送到妍华嘴边,妍华却是紧紧抿着唇将头别开了:“太苦了,我喝不下……我过会儿再喝吧……”
胤禛听到她这么说,冷着脸将她放回了床上。
妍华讶然地抬眼看了过去,以为他又生自己的气了,刚咬住下唇要露出愤恨之色,却见胤禛又端起药碗抿了一口在自己嘴中。然后,就在妍华诧异之际,他径直俯身便嘴巴对上了她的嘴,将汤药灌进了她口中。
满屋子的寂静无声中,隐隐响起几声倒抽气的细微之音。
待妍华将那口汤药喝尽,胤禛才咋了咂嘴:“里面放了花蜜,算不得苦。”
妍华本就潮红的脸,便突然又不争气地红了红,耳根子也突然不正常地发烫。她偷偷挪动眼睛瞅了瞅屋子里的丫鬟、魏长安和柳承志,他们都很识趣地低着头,也不知方才那几声抽气声是谁发出来的。
“你若是觉着苦,我便陪你一道吃吃苦吧。”胤禛说完这一句,便又抿了一口药在嘴里,不待妍华拒绝,他已经又倾身捧住了她的脸,口对口地将嘴里的药汁都送进了她嘴巴里。
就这样,在妍华乱哄哄的愣神中,胤禛在众人一声又一声地抽气声里将一碗药喂进了她嘴里。
妍华头昏脑涨,被他这样亲昵地喂了药之后,脑子更是混沌到无法思索。连日来的思念与委屈,在这一刻已经统统烟消云散,不是因为她不怨了不念了,而是她眼下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来表达自己的委屈与不满了。
他总是这样,疏远的时候不容你半分留恋,亲近的时候又叫你无法喘息。
“四爷,格格的腿伤有溃脓的迹象,需要将脓水挤出……”就在二人的缱绻目光交织在一起时,柳承志不解风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胤禛依旧看着妍华,抬手摸了摸被她自己咬破的下唇,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那便挤吧。”
妍华这才觉着腿疼,没来由地颤了一下,本能地摇头拒绝:“不要……”
她眼下已经难受成这样了,若是再去挤她腿上的脓水,岂不是要疼死了。
“乖,我陪着你。”胤禛知道她怕疼,轻轻婆娑着她的脸,声音柔地仿若春日里的和风,沐耳涤心。
他看着妍华的眼神无比温柔,敛去了他惯常的所有清冷,连他鹰厉的浓眉都融化在笑意中变得柔和了许多。妍华沉溺在他的眸子里,被摄了魂魄一般,失神地在他的笑容里点了头。
柳承志闻言,忙准备好他的药箱要上前,可是走到离床五步之遥的地方他便踟蹰不前了。
胤禛斜睇了他一眼,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眼下还在意那些虚礼做什么?你是要给她治病,不用那般迂腐。”
柳承志点头,也不再犹豫,忙上前给妍华的腿挤脓水……
“啊~”妍华疼到额角冒出许多汗水来,她紧紧咬着唇,将先前被咬破的地方咬得更深了。胤禛见状,忙出声阻她:“婵婵,松口!”
妍华被他抱在怀里,听到这话忙抬眼看向他。胤禛心疼地摸着她的唇,不小心沾了一丝血迹,便抬手给她看:“都咬破了,你便不痛吗?”
她白着脸道:“与腿上的痛比,一点都不痛。”
胤禛的眉头动了动,沉默地解开衣袖,捋起袖口后,将手臂塞到了妍华嘴里:“若是痛,咬这里吧。不得再咬自己嘴巴了。”
他话音刚落,妍华的牙齿便已经咬了上去。
她其实是舍不得咬的,实在因为腿上又被柳承志挤得生疼,她下意识地便又咬紧了牙齿。可是胤禛的手臂已经塞在了她嘴里,压根容不得她多想,牙齿便已经落了下去。
柳承志听到妍华的闷哼,不敢抬眸,只是出声解释了一下:“溃脓要挤干净才好,不然日后还会化脓。长痛不如短痛,格格便忍一会儿吧。”
等脓水都被挤净时,胤禛的手臂上已经烙出两排深深的牙印,上面满是血水。反观妍华,她的嘴上也已然嫣红一片,仿若刚刚嗜了血一般。
胤禛接过灵犀递来的热巾,也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势,只小心地给妍华擦拭嘴巴,嘴里还悠悠然地笑话她:“你呀,这般怕疼,日后生孩儿的时候该怎么办哟。”
第二百五十三章 陪你
妍华忍了许久的泪水,这一刻,却突然若决堤的河水一般,泛滥而下。
昨日那么委屈,她也只是咬紧了牙未诉半句苦;方才那么疼,她也只是冒着汗闷哼而已。可是此刻看到他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又听到他这样云淡风轻地与自己说笑,连日来的委屈与害怕便突然化作泪水涌了出来。
她曾暗自发誓再也不在他面前哭,可是此刻,她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她想,这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哭,她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在他面前如此狼狈。
她想问,她还能生孩子吗?为何她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因为哭得太伤心,她一个字也哽咽不出来。
胤禛的眸子痛了痛,挥手示意要为他擦拭手臂的丫鬟退下,然后便搂紧了妍华叹了一声:“让你受委屈了,这次的事情是九弟的过错,日后我定会跟他讨回来。”
妍华的身子颤了颤,她的脑子似一团浆糊,不明白她的委屈与九阿哥有何关系。
她只觉得痛,哪哪儿都痛,憋了几日的委屈此刻化作了肆无忌惮的泪水和鼻涕。她报复似的在他胸前蹭啊蹭的,故意将鼻涕眼泪都蹭在了上面。
她不是孩子了,可想起刚进府那会儿的不知天高地厚,她反而艳羡起来。这几日她总是患得患失,生怕木槿临走前的那句话一语成谶——她已经将胤禛给她的宠爱都用完了。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便更加凶了。
胤禛无奈,只默不作声地抱着她,任由她哭个痛快。
可眼见她哭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还不见收泪,他终于出声了:“你再这样哭下去,可就要变丑了,丑了我便不要你了。”
想她刚进府那会儿,他若是拿这样的话逗弄她,她定会偷偷地探究一番他的表情,再认真揣度一下他话里几个意思。思及此,他便微微弯起嘴角想笑。
果然,妍华的哭声一滞,可不待他嘴角的笑意扩散开来,她的哭声反而更大了。她觉得既然决定了任性一回,她不哭个痛快就不够本。
胤禛那抹笑意便突兀地僵滞在唇角,眼里露出深深的无奈与疼惜,忍不住柔下声音哄了哄:“好了好了,不哭了,还没哭够么?”
又嚎啕大哭了一会儿后,她才终于哽咽道:“反正你又快娶新的侧福晋了,到时候只怕连万福阁都懒得去,我丑给我自己看,又碍不着你的眼。”说罢,她又痛快地在他胸口蹭了下鼻涕。
胤禛的身子突然一顿,半晌没动弹。
妍华吸着鼻子疑惑地抬起了头,却见胤禛脸上闪过一抹嫌弃。妍华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坐起身子,忍不住又想咬嘴巴,可一碰到下唇的伤口不禁轻抽了一声。
她有些悲哀地看向胤禛,脸上满是受伤。她不过是说了句醋意十足的话,他便又生气了是吗?这几日一直在受委屈的分明是她,可是他却当那些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只字未提。她眼下有了思考的能力,想到这些便觉得揪心疼,心里闷得难受。
腿上的钝痛一阵阵地席卷全身,头上的热度也始终未见消散,她哭了这么一会儿,鼻子也塞住了。眼下她只觉着浑身都难受地有如煎熬,恨不得跟柳承志要一副蒙汗药将自己蒙晕过去,没了知觉便一了百了。
胤禛看到她突然发怒,也不再伸手去捞她,只垂眸看了一下衣襟。他穿着暗黄色的朝服,胸前那团五爪盘龙的图案已经被妍华的眼泪和鼻涕浸湿,湿的还不是一小片。而他垂眸睨的那一眼,正是看向那盘龙图案的。
他叹了一声,抬头揉了揉额角:“哭够了便别哭了,还未进新人你便醋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当真再去三五个格格,你岂不是要寻死觅活了?”不待妍华出声,他便回头叫了一声,“来人!”
这几日,许是因为伤了病了,妍华变得异常敏感。眼下听到他突然出声叫人,忍不住搂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
魏长安走了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自觉地不抬眸半分:“爷~”
“叫人回府给我拿身衣服过来。”他说着又蹙眉看了一眼被蹂躏得不成样的朝服,眼睛抖了两下。
“喳~”魏长安应声退下。
胤禛回过头来时,妍华已经无辜地躲在了床脚,身子缩成一团,神奇凄迷,眼中茫茫然的一丝精神也无。她方才动弹了下,又扯动了腿上的伤口。脓水被挤出,腿上的痛不似先前那般要命了,可她就是怕痛,感觉整个身子都要麻木了。
“婵婵?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胤禛捕捉到她眼里泛起的层层疼痛难忍,自个儿将朝服和靴子脱了,然后便轻轻抱住她发颤的身子,小心翼翼地一起躺了下去,“要是痛,便睡会儿吧,我陪着你,嗯?”
“那你一直陪着我不要离开,好吗?”想了想,她又退让了半分,“一直陪到我睡着,好吗?”
“好。”他淡淡地应下,声音舒服到叫她如沐春风。
昨夜本就没睡好,再加上哭累了,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很快便睡着了。只是他的里衣也湿了,她本想躲开,却又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了贴近被她哭湿的那方胸膛。
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月上树梢,她才幽幽转醒,醒来还懒懒地眯瞪了一会儿才将混沌的脑子也唤醒。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无人。
她忆起入睡前的点点滴滴,想到他今日温柔到有些异常,不禁怀疑他来过这件事情是否只是一个梦,一个些微旖旎些微温情的美梦。
“格格醒了?饿了吧?奴婢伺候格格起来用膳吧。”灵犀看到她眨巴着眼睛躺在那里,便掀开了帷帐。
“他上午是不是来过这里?还是我做了个梦?”
“自然不是梦了,格格睡糊涂了吧。爷让魏长安从王府里搬来了些东西,眼下正在长廊那头的屋子里忙事情呢。格格,依奴婢看,爷要陪着格格在这里住下了呢。”灵犀打心眼里高兴,脸上的笑容溢的到处都是。
“噢~”妍华懒懒地应了一声,察觉到腿上没那么痛了,便小心地动弹了下。
“格格睡得沉,爷下午亲自给格格上药格格都不知道呢。”胤禛又跟以前一样宠着妍华了,灵犀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是吗?”妍华的眸子动了动,有些担忧地问道,“灵犀,你觉不觉着他今儿有些古怪?”
“怎么古怪了?爷以前不也是待格格这样好吗?”
妍华不确定地说道:“他今儿什么都应着我,还一直耐心地哄我,被我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也不出声责备我……”
“格格一睡着,爷就赶紧沐浴更衣了呢。”灵犀撇了撇嘴,“爷待格格好,格格还这般不放心做什么?非要爷故意捉弄捉弄,格格才觉着正常不成?”
妍华听到这话,尴尬地睨了她一眼,嘴角抽了两下后,忙坐起了身子:“我饿了,快给我穿衣。”
灵犀很用心地做了她喜欢吃的小菜,还怕她胃口不好所以特意熬了粥。
妍华的心情已经由阴转晴,加上几乎一天没进食了,所以吃得特别欢。一觉醒来,鼻子不塞了,心也不疼了,头上的热度退了不少,腿上的疼痛也有所减轻。她现在觉着哪哪儿都舒服得很,除去心头的几抹疑惑挥之不去外,她看什么都顺眼美好起来。
“吃什么呢?这么香?”这时,胤禛走了进来。
妍华肿着眼睛,冲着他甜蜜蜜地笑了一下:“你来了啊。”
说着竟是羞涩地垂了垂眸子,一如她初初嫁进府时,被胤禛发觉她偷吃桂花糕时一般美好。胤禛心里一动,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敛去眼里的疲惫,轻笑了一声:“我陪你一起吃。”
妍华嗔怒地睇了他一眼:“分明是你自个儿嘴馋想吃,却说要陪我一块儿吃。”
她说着就将自己手里的半块杏花糕递到了他嘴边,胤禛轻笑了一声,顺从地张了嘴。妍华心里一喜,忙将那半块杏花糕全都塞进了他嘴里。
他慢慢吞吞地将嘴里的杏花糕吃完时,妍华已经又吃掉了两块杏花糕。
看到他似水柔情般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时,她只觉得面上发热。她忙抬手摸了摸脸,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病还没好,又发热了呢。”
“皇阿玛定是知道我嘴馋,所以才指了个贪食格格与我。”胤禛见她故意给自己找台阶下,抬手摸了摸她发热的面颊,笑得不怀好意。
妍华耳根子也发烫起来,她别开眸子,看到自己碗里还剩了半碗粥,也不再说话,忙低下头专心吃粥。
胤禛看到她的窘迫模样,眉目间的疲态顿扫。他呵呵笑着将凳子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妍华的身子僵了僵,看到眼前的那盆鸡汤,脑子一抽,突然又想起了木槿的话:格格若是一时将爷的宠爱都用完了,以后可怎么办?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妍华侧头看向胤禛,迟疑地说道,“你以前说过,我若是有问题,你允我当面问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鸡汤
胤禛看妍华问得认真,微微敛起脸上的笑意,默了默方才点头:“问吧。”
妍华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明明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儿啊?为何你今日有些古怪?”
灵犀刚盛了一碗粥端过来,听到妍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手一抖,差点儿将碗里的粥洒了出来。她忧心忡忡地看了妍华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胤禛一眼,生怕好不容易又亲厚起来的俩人会因了妍华的蠢傻问题而又出现裂痕。
胤禛的嘴角扯了扯,凉凉地开了口:“我怎么古怪了?我能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出去花天酒地?还是偷藏了什么好吃的不拿与你尝尝?”
妍华讪笑了一声,偷藏了好吃的这个梗他怎得还记得。那是她前两年,还比较贪吃的年纪,有一次听十三跟胤禛聊天聊到美食,她便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声,大意是说胤禛偷藏美食不与她分享,被十三和胤禛听到后,可是足足笑话了她一个月。
“你今儿待我特别好,我觉得今日的你与以往不同……”
“你若是不习惯,那我明日便对你差一些吧。”他微微绷着的神色松动了些,半玩味半认真地睨了她一眼,然后便低头喝粥。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是欢喜你待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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