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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枫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昏迷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后悔救了良玉,毕竟虽然她命格奇特,但他同样清楚,真正能把握自己命运的只有自己,任何外力都是无法依靠的,只是这一刻,他竟然感觉无奈战胜了悔意,盘踞高岭,他只想以头抢地,真是一时头脑发热,冲动到极点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想起如泉水般泠泠清澈淡漠的声音,只是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中似乎夹杂了几分焦急和担忧,一声声的呼唤着他的姓名,一波又一波强大的力量从近处传来,随后波及到全身,带着些微的暖意,仿若明月的银辉,并不耀眼,而且寂静无声。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发觉整个人仿佛僵硬了一样,没有半点力气,然而一股暖流突然从头顶灌入身体,好似瞬间驱散了身体里的阴暗和寒冷,在他心中点燃了一把火炬,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
原本光芒渐弱的蓝色星辰在良玉几日的锲而不舍之下突然间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识海之内的浓雾尽数驱散,浓雾退去之后,中央地带现出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圆球,外面被屏障笼罩着,让她无法看透。
同样这个时候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祁枫的神识开始逐渐苏醒,整个识海重新回到他的控制之下,良玉一旦强行离开,势必会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如果不离开,她进入这里的部分神识基本上是凶多吉少,除非祁枫不会伤害她,但良玉觉得这已然是凶多吉少。
正如她所料,祁枫元神被她完全唤醒之后,对于识海里多出来的陌生神识敌意十足,他毫不犹豫的瞬间出手,良玉的本体立时口吐鲜血,元神痛苦万分。
听见那一声略显熟悉的闷哼,祁枫先是一顿,随即面色更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样说着,随手打开识海,将良玉的神识放了出去,神识归位的刹那,良玉只觉得犹如锥心之痛一般的感觉铺天盖地般袭来,让她抽搐着倒在榻上。
对面的祁枫很快醒了过来,但他试着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昏迷了许久,又看到周围的环境,对面女子狼狈痛苦的模样,这才缓和了些面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玉忍着痛苦用胳膊支起身,有气无力道:“你昏迷了太长时间,我怕你神识受了重创,识海关闭,拖得太久,元神会消散,所以冒险用了秘术……”
听她这样解释,祁枫心中顿时一虚,他之前发觉那是良玉的神识,以为她是要趁人之危,想到之前自己冒险救她,却落得那样下场,自然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想杀她的心都有了。
祁枫试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想要看看良玉的情形,却被她摆手推开,“我没事,恢复一下就好了,只是困在这里几个月,传音符也没办法送出去,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祁枫注意到她嘴角渗出的血迹,衬着格外苍白的脸颊,一股莫名的思绪顿时涌上心间,想要抬起的手却如有千斤重,她仍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警戒着所有靠近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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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良玉缓缓走到祁枫身后不远处,海风将她的裙摆轻轻吹起,声音带着几分飘渺,仿若天外来音。
祁枫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水月镜在这地方也受限制,消息根本送不出去,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对于良玉的说法还有几分不在意,觉得既然是在瀛洲地界,又能出什么问题,然而没想到几天下来毫无进展,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二人身处的地方是一座孤岛,周围虽然没有飞行受限,但似乎大型法术都无法施展,海中也没有体积庞大修为高深的海兽,多是色彩艳丽,种类繁多的观赏性鱼类,海岛上同样也有大片的密林,森林里也没有太过厉害的灵兽,祁枫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在瀛洲传说中有这样一类异度空间,它们受到天道的影响,对于内里的生物多有限制,想到他们无法施展高阶法术,这很可能也与空间规则有关。
这些日子,周围的灵气虽然浓郁,但他们的修为却没有丝毫增长,反而有退步的迹象,祁枫见此不免焦急,倘若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恐怕受到空间法则侵蚀而受到的伤害也就会越严重,偏偏他现在毫无头绪,一向自恃算无遗策的自己竟然也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候,祁枫不禁无奈苦笑。
这时候身边飘来一阵香气,他回头看去,只见对面女子坐在沙丘上,面前火堆上烤着两条大鱼,她时不时往上面添些调料,香气十足。想不到办法,只能随遇而安,这就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想到这个,祁枫不禁无奈叹息,随即走到她跟前坐下来,“烤了这么半天怎么还没好?”
良玉闻言勾起嘴角:“再等一下,这可是难得的锯齿宽纹鱼,肉质肥嫩,还能补充灵气,好东西多等些时间也是值得的。”
见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对自己平淡温和,祁枫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多时良玉便将靠近身边的一条鱼连着长枝递给他,两个人坐在火堆旁一人吃掉了一条几斤重的大鱼,连旁边的酱料也用了一小半。
祁枫少有这样满足的时候,可能是所处环境不同,要求也降了不少档,“想不到你的厨艺倒也不差。”
良玉收拾着东西,随口回了一句:“也还好。”
祁枫听了回答,顿时卡壳,不知道如何往下接,倒是良玉继续开口道:“我刚才下海看了看,这附近的海域有不少都是难得一见的海物,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修炼,不如抓些海产消遣一下。”
祁枫闻言皱眉:“你下海了?”
他以为这鱼是她在海边钓的,方才一直研究着怎么出去,倒是没注意到她的行踪。
良玉知道他担心自己的伤势,不过她的神识也算不弱,只是这地方古怪了些,神识好的的确有些慢,然而良玉不希望祁枫对此有什么愧疚之类的,毕竟归根结底他因为救自己受的伤,而自己救他也算是理所当然。
于是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说,这里也没什么威胁,我身上又有定海珠,不会有问题。”
祁枫想说什么,却是想到她一旦决定的事少有能听得懂别人劝的时候,除非那人说的极对,但到底是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并不了解,若猛然指手画脚,更为不妙,再者若是良玉不给他面子,祁枫也觉得下不来台,面上实在不好看。
这样想着,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正好这个异度空间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你都弄一些回去,本少主很快就会想出办法离开,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带点纪念品也太不合算了。”
良玉闻言一笑,她的确对这海里的东西有些兴趣,主要还是想找找有没有能用在石盏上的东西,若是能顺便赚点灵石就更好了。在这方面,她从不否认自己的确财政危机。
同样她也并不担心祁枫会失败,这不是一种盲目的自信,而是对于他办事的可靠程度给予的一种评价,若不成,良玉心中也有万不得已的方法,总之绝不会留在这种空间牢笼里坐以待毙就是。
烟云晶虽然是无属性的宝物,但想要将它做成灯芯,所需灵火必须异常强大,然而红翎如今虽能操控红莲业火,却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威力更是无法完全发挥,上一次炼制黑云石的时候,良玉便已经感觉到了它的极限,这一次更不可能让它冒险来炼制灯芯。
没有合适的材料,良玉便突发奇想,自然界可是天然的大宝库,她便利用整日的时间潜入海底寻找合适的材料,稀奇古怪的各种矿石砂砾,造型各异的贝壳海螺,良玉甚至想尽办法撬出蚌壳中的珠子,因为法力受到限制,她便用了一点点小手段,智取的话,说起来效果也还不错。
等类似的各种海珠都装了好几个储物袋,良玉还没有找到真正适合用来做灯芯的宝物,不过却等到了祁枫的消息。
良玉看着面前的古怪大阵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似是兴奋中带着几分畏惧:“这是什么阵法?”
祁枫双手按在图纸两侧,闻言抬眼看了看她,语气中夹杂着陌生而复杂的情绪,“此阵唤名——诛邪破天。”
第四十九回
良玉初闻面上顿时现出惊讶,若果真阵如其名,那这阵法的厉害……
祁枫见她如此反应也在意料之中,缓缓开口道:“这种阵法来源上古,我做了部分修改,加上玄黄晶盒,破开此间该有七成把握。”
良玉也想到了自己的蓝玉钥匙,但它早已被红莲业火炼化成了本来的样子,虽然破界的本事依然存在,但浮世神珠却不是她能够轻易拿捏的,实力的巨大差距,即便它只是微有灵性的宝物,想要反抗自己,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祁枫并没有提及良玉那件可以破开空间节点的宝物,若是属性相冲,只怕更要坏事。
“这样的阵法,发动起来不会有危险吗?”良玉不得不对此表示担忧。
祁枫冷静道:“危险是肯定的,而且不会小,但与其在这种地方坐以待毙,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更有放手一搏的必要?”
良玉想想也是,左不过是放手赌一把,赢了自然可喜,输了也只能说是他们时运不济。
祁枫自那日醒来之后每日也会花费一段时间疗伤,他的神识也只是受了轻伤,想来不碍事,至于内伤,她之前也帮着恢复了七八成,想来就算达不到全盛,也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
但他毕竟只是结丹修士,真的有能力操纵那样强大的阵法吗?良玉十分怀疑,很快,祁枫的做法便验证了这一点。
诛邪破天阵耗费了他整整两日时间才布置成功,然而祁枫却带着玄黄晶盒站在了阵法的中央区域,良玉见此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祁枫面上似乎漫不经心的笑着:“别着急,不过是借助大阵突破修为打通节点罢了。”
良玉瞬间瞳孔紧缩,不论是在九州还是瀛洲,修士进阶元婴,便属于高阶修士,在此界已经算得上是能够呼风唤雨,同样天道向来公正持平,也会在生灵晋级此阶的时候降下不同程度的天罚。
异度空间内雷元素很少,良玉的天雷石盏也并没有存储下多少雷灵气,但若诛邪破天阵的确威力足够,那么只要能创造一个相对薄弱的突破口,天道便能感应他的存在,进而降下天劫,据祁枫介绍,有天雷相助,诛邪破天阵则会猛增两倍以上的威力,到那时破开空间简直易如反掌。
但同样,祁枫若是在进阶元婴的时候这样三心二意,良玉不得不担心他根本过不了心魔一关,到那时下场只会更凄惨,这样想着,良玉眼里瞬间闪过坚定,也带着一点无奈,她同样提起裙摆,在祁枫来不及反应的瞬间,踏进阵法之中。
“你进来做什么?”祁枫面带怒气。
良玉心中五味杂陈,“既然都是一道进来的,我自然也应该出力,若是叫你一人动手,我在旁边捡便宜,我黄良玉可还没做过这样是非不分,以怨报德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有些冲动,看着他踏进阵法的一瞬间,明知道这四周刻下的血迹纹路很可能都是碧落黄泉的催命符,但她还是没办法只做到冷眼旁观,或许,她还没有修炼到家吧。
祁枫虽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渡劫不成,但只要引来天雷,他们就能成功出去。只是他自己,很可能会根基受损,或是修为倒退一大阶。那样的话,几乎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良玉手中,生与死也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祁枫甚至有些痛恨这个时候的自己,他虽然平日里喜欢过于玩闹,又是满不在乎的性子,但从不会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没想到这一回,真要这么做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十分自信,自信面前这个女子绝不会丢下他独自逃命。
在没有任何血缘纽带或是家族牵绊的这一刻,他竟然相信一个来自对面陆地的普通女修,只因为看得见她眼中对于大道的执着,和视世间众生百态如戏般的态度,又或者是她难得生动的时候是因为关系到自己储物袋里的灵石,偶尔被自己坑过的无奈肉痛的表情,还有察觉他心绪不宁时的点点关注。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祁枫也知道,只要是一个三观还正的人,相处的久了,心中都会难免有些挂怀,这不过是人之常情,但放在她身上,祁枫却觉得格外难得,也希望能够长久下去。
瀛洲修士一向开放,结成道侣也纯属自愿,他甚至并不排斥这种想法,偶尔也觉得或许是件不错的事情,有时候也会有一点点说不清楚的甜蜜和无奈,这样想着,他才发觉自己真的很不对劲……
时间不等人,良玉坚持不离开,祁枫眼中积聚的风暴也越发阴沉,直至化作沉沉的黑色:“你当真不肯离开?”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她,再没有移开。
良玉浅笑:“不是说修士都是与天搏命的吗?论控制阵法,我自是比不上少主您,但天雷这东西,我还是不怕的。既然要赌,那就再算上我一个。”
祁枫算好的时间不容错过,他即刻在阵法内滴入精血,两人周围的圆形法阵上刻画着的血色纹路很快被一点点的点亮,光芒越发强盛,甚至染红了整个天空和海面,到处都是满眼的红色。
良玉在这一瞬莫名的有些百感交集,带着心间的触动,她看了看对面的男子……修真界向来利益至上,能找到一个不带有任何杂质纯粹着对待你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想追根究底开始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知道,这应该算是患难与共的真情,有些复杂难明,毕竟人类的情感很难用话语明明白白的剖析开来,若真的那么容易,她只会觉得虚假。两个人有点像朋友,又有点像是敌人,更像同是天涯落难人。想到这里,良玉不禁一笑,这一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热热的,从没有过这样的豪情壮志,因为有这样一个人陪着她一同冒险,相互扶持,而不是自己孤独一人。
良玉觉得不论以后会如何,这样的记忆,能够存留在她不多的美好回忆里,想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至少被人信任,被人解救,被人帮助,都是不可多得的温暖。
开弓没有回头箭,祁枫只能将控制阵法相对紧要的东西教给良玉,诛邪破天阵可以将周围暂时阻隔起来,异度空间也无法对其多加限制,虽然时间仓促,但祁枫积蓄深厚,即便结婴匆忙,但若无差错,进阶也是理所当然的,良玉也正因如此不忍叫他用对修士最为重要的未来去赌这样一个可能性。
当然元婴天劫同样十分可怕,可对于良玉来说,顶多就是神识受损,因为她可以重塑真身,只是若真有那样糟糕,可以的话,她还是不希望祁枫会发现这个秘密。
这时候祁枫递过来一样东西,良玉伸手接过,仔细一看,却是那件湖蓝色的法宝,这宝物是一方砚台,周围刻画的山水异常精妙,“这是什么法器?”
祁枫眸色微暖的看着她:“集星洗月砚,你用它防身再好不过。”
难得的好东西,握在手里冰凉如玉,完全感觉不到晶体的棱角,整个砚台像是盛满了湖水蓝的星星,晶莹剔透,她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东西,一时间有些出神,但她也只是过了过眼瘾,便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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