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向上一弯,由周准帮衬着下了马。移坐到推椅上,他这才上前执了红绸一端,顺带握了她手。
随着他下马,周遭观礼之人,纷纷捂嘴,交头接耳。碍于他权势,只敢小声叹着可惜,仿佛人人都是慈悲心肠,对他的腿伤,唏嘘怜悯。
她被他覆了手背的小手,倏地僵直。她与他成亲,外头这群不速之客,嗡嗡好似烦人的苍蝇。凭什么对他指指点点?
自他受伤后,平日出行,多是乘轿辇,只在宫中或自家府上,才会坐推椅。因此亲眼见过他这副模样之人,少之又少。
察觉她绷直了手背,他嘴角再向上一弯。对窥视他之人,他真真是目中无人,正眼也懒得看。只摩挲她小手,以低沉缓和的语调,娓娓吟道。
“清光一以照,对镜小梳妆。却问梳洗未,君郎何哝哝。”
这本是一首新妇嗔怪郎君催妝太急的诗。意思是,我这般早起身,对镜梳妆,外头催得紧,催得妾心都乱了。伟伟郎君,怎如妇人般喋喋不休。
这首诗从他这般肃穆的人嘴里念出来,却是在调侃她,他期盼迎娶她之心,何其迫切。
她掩在盖头下的脸,刷的就红了。比开脸那会儿,更娇艳欲滴。离他两人近的,公孙拱手在唇边咳一咳,只觉少年人谈情说爱,果真美好得大胆又直率。老成若世子,依旧免不了俗。
姜家两位送嫁的兄长,尴尬着,只装没听见。大庭广众之下,这位也太是随性。
因着他当街吟了首女儿家的情诗,偏偏这人仪容端方,泰然若定。就凭他名满天下,才高八斗的盛名,谁也不能驳他太过优柔,有**份。
换个人来吟这诗,这叫众目昭昭,有辱斯文。只这人是他,外间只会传他风流不羁,如抢亲般,又干下件风流韵事。
果然,他一诗作罢,即刻引得那些偷偷溜出门,特意来瞧他的娇娇们,尖叫着,捂着胸口,兴奋得几欲晕厥。
这时候还没“浪漫”这词儿,只他一番做派,不难令人意会。
她心上热起来,手也跟着发烫。他还握着她!她羞得拿指甲掐他。谁家迎亲,大门口就忍不住卿卿我我,拉拉扯扯?
他眼里露了笑,这才放开她小手,只牵了红绸,由公孙推着,引她上肩舆。
他复而上马,这般游街似的迎亲,本也不费力气。他御起马来,身姿笔挺,便是腿脚不便,也丝毫不损他贵气。
送完亲,姜柔立在门外,痴痴望着迎亲的队伍走远。哪个少女不怀春?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有这么一个人,当着天下人面前,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娘娘,咱们也该跟上去了。”简云低声打断她眺望,就怕主子这副情态,被有心人抓了把柄,横生枝节。
姜柔收回视线,转身,脸上淡淡的。挺起腰身,昂首登上宫中的轿辇,恢复了出宫时的骄矜倨傲。
赵国公府所在的长街,持枪的侍卫肃清了当中的街道。即便如此,被拦在身后看热闹的百姓,依旧伸长脖子,使劲儿往前簇拥。道旁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身份还够不上登门道贺的京畿娇娇们,无奈只得下轿,由随侍护着,垫脚站在别家后门的屋檐底下,翘首企盼。
随着喧天的喜乐声,当先拐进长街的,却是满目扎眼的嫁妆。一抬抬嫁妆,自面前经过,数也数不清。寻常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就只记住了金玉翡翠,亮闪闪,一辈子都花销不完的富足。
“这都比得上帝姬出嫁了。”一娇娇眼红道。
“也不知那姜氏女,生得究竟如何模样,全身都是金疙瘩不成?竟值这样的身家。从前怎地没听说,姜家祖上莫不是巨贾?”
艳羡之人自然不知晓,姜家没这样的家底,奈何那位要抬举人,娘家也拦不住。有他在背后打点,姜家用不着打肿脸,也能充胖子。
待七姑娘下了肩舆,他端然而坐,一手执绸,眼睛紧紧盯着她一举一动。只见她抬步,绣金边的裙裾底下,露出一截秀气的凤头履。喜娘搀着她,稳稳当当,跨进门槛。
他好看的眉眼顿时飞扬起来,朗朗的面庞上,不掩喜色。
她既进了顾家大门,此生,都是他顾衍的人。不枉他机关算尽,数载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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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盛宠,世子是个腹黑不惧人言的,正常,太正常了。二更会很晚,亲们等不及明天看。
第322章 珍之重之,患得患失
大周嫁娶,拜堂是夫妻间行的礼,并没有需得拜高堂这回事儿。与夫家人见礼,还需等到明日。
拜完堂,她被送进喜房。与两家走得亲近的女眷,拥着她,叽叽喳喳的跟了去。就属冉青脆生生,闹得最厉害。
“请大人挑盖头。”喜娘恭敬退至一旁,双手高举,捧着喜秤。与她手里的玉如意凑了对儿,正好应了“称心如意”的好兆头。
国公府上几房姨娘姑娘们,个个儿睁大眼,早就想见见这位能令世子心折的姜女官。关夫人立在前排,手里牵着燚哥儿。小家伙昨日与团团一道坐的喜床,眼下瞧七姑娘坐在上头,他也想着往前凑。
“不许闹。招你阿舅生气,待会儿要挨板子。”
“姑姑能坐。”燚哥儿委屈了。关夫人好笑摸摸他脑袋,“唤姑姑不合适。往后得改口叫‘舅母’。”
关夫人说这话,并没有遮遮掩掩。明着说出口,有意说给顾家女眷听。为的是表明,世子大婚,今儿个娶进门的世子妃,她这做阿姊的,摆明了欢喜,乐于交好。各人心里头那点儿小算盘,自去好好掂量掂量。
七姑娘听了关夫人的话,不禁心生感激。可她这会儿紧张得很,顾不上许多,她只觉眼前一亮,那人已挑手,揭下了盖头。
“这般娇嫩。”一人惊呼,仿佛没想到新进门的世子妃,年岁这样轻,俏生生的小脸,更显得面嫩。人小,可偏偏气度不小,含着赧然的笑,一双杏眼,润泽泛着光。不见惊慌,更不怕生。被众人目不转睛注视着,除了些许羞涩,竟是镇定自若,抬着脸,目光只瞅向那位。
他坐在推椅上,视线正好与她齐平。直直的,只盯着她打量,旁若无人。
美。簪朱钗的云鬓美,涂胭脂的脸蛋儿美,露在领口外一小截玉白的脖子美,连她迎着他,虚张声势的神态也美。
他眯了眯眼,嘴角又是一弯。知她不过外强内干,她这般面浅,怎么经得住众人打量。
他握了她手,头也不回,便请关夫人招待众位女眷,前面吃酒。
这却是他耐心耗尽,不耐烦应付无干之人,明着撵人。
关夫人颇为尴尬,横他一眼,奈何那人眼中只有新妇。关夫人招喜娘上前,端了托盘,好言好语冲他背影道,“你且让开,这还要撒账呢。”
这人平日的沉稳都哪儿去了?
七姑娘听出关夫人话里的取笑,瞧他一副有事就快的样子,她低下头,不由替他脸红。这人自来强横惯了的,他不要脸皮,她还要的!
“阿兄今日忒的不寻常。”四姑娘顾臻暗暗思忖。仿效旁人,从托盘里抓了把花生桂圆,不敢往世子妃身上砸,只挑了榻上空出来的地儿,秀秀气气扔一回。
有他半边身子挡着人,一看便知他护短。
本该闹腾的喜房,撒了账,他回头一扫,众人便作了鸟兽散。
“您也太不讲究了。”屋里只剩她与他两个,她嘟嘴,将小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自个儿动动身子,方才她紧张得桩子似的,动也不敢动。
屋里的人,十有**她都不认得。好在他赶了人走,她这才得了自在。抻一抻裙裳,嘴上怪他,眼里却带着分明的偷乐。
她那点儿口是心非的毛病,他再熟悉不过。抬手抚上她面颊,他目色深幽,微哑着问她,“饿了不曾?”
她哪里会饿?出门前就防着饿肚子,难得的用了好几块糕点,看得那全福妇人,连连夸她胃口好是好事儿。
“倒是想讨杯水喝。”整整三层喜服套在身上,她身上出了汗。他还尽做羞人的事,她便更热了。
眼见她要下榻,他伸手拦下,探身从矮几上取来盛酒的瓜瓢。一只递到她手里,一只他横举在胸前。
“依礼,夫妻当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且先行完礼,再喂你水喝。”结亲的步骤,他岂会不清楚。不过是不耐烦人打搅。
大喜的日子,她与他行礼,表的是心诚。旁人掺和,嬉笑打闹,反倒显得不够庄重。
见他如此慎重,她也不敢怠慢,两手捧着瓜瓢,小口小口的抿。
酒是好酒,一掷千金兴许也买不到。稍稍有些辣,顺着喉头滚下去,起初凉凉的,过了片刻,肚子里便烧起来。
吃完酒,她拎着袖袍扇风,脸上热腾腾的,像是眼中也蒸出了酒汽,雾蒙蒙的眸子,勾得他心痒。
递一盏温水给她,他看她兹兹的吞咽,涂了胭脂,花瓣儿似的小嘴儿,贴在瓷盏上,一努一努的开合。他忽而俯身,一手撑在榻沿,一手拨开茶盏,伸舌头,与她抢水喝。
“口干,匀些水喝。”她还没开口,他已寻好了托词。
本就是花嫁,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萌动。吻着吻着,便被他轻而易举,捞进了怀里。那人今日轻易便动了情,身下那物硬邦邦顶着她,她喘不过气,拿小手拍他。
他喘息着放开,稍稍后退,嘴角牵了抹银线。靡艳的神态出现在他清贵的面孔上,显得他整个人妖妖的,有一种慑人的性感。
而她一口水含在嘴里,被他胡搅一气,水从她嘴角溢出去,顺着脖子,滴进领口。
他眸色忽暗,欺身舔她唇角下巴。她软着身子,鼻尖嗅到他身上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味道,难受的仰着脖子,意欲闪躲。脑子想着不能再放任他下去,这人开了头便收不住手。他还得到前边赴宴。
可身子早已经习惯他亲热,仰脖子倒像是迎合他,让他沿着脖子一路吻下去,为大开方便之门。
他开始急躁的扯她系带,她这才慌了神。外间这许多人,大白天的,她与他关在屋里,连洞房花烛也等不及,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她挥着软绵绵的拳头,捶他胸口,“还得赴宴的,您克制些。”
他手下顿了顿,少顷,却是比先前更为放纵。粗鲁撕扯她衣衫,头埋在她颈窝,目光阴冷,紧紧盯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吻她到沉迷,闭目刹那,脑中莫名浮现出一幕极其相似的情形。同样是喜房,他一身吉袍,对面女子,竟非是她!
他忽而动怒,咬她耳朵,一把扒了她火红的嫁衣,急着埋进她身子,仿佛只有这般,才能抚平他心底的暴躁。
第323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不对劲。她越发清醒的意识到,这个男人此刻的状态,与他平日大相径庭。
过去他也有情急的时候,可他总会留几分清明,顾念她感受。从不会真就勉强她。他与她的第一次,他忍耐成那样,都在等她点头之后,方才有进一步举动。
而今他甚至将她咬得疼了。耳朵疼,脖子也疼,这种疼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锁骨、心口蔓延。
“疼……”她汗流涔涔叫出声。方才是热的,如今是疼的。
他仿若未闻,动作迅疾,将她向后,猛然扑倒回榻上。他随之欺身而上,人还坐在推椅上,只弯腰,头颅却埋在她小腹,隔着中衣,一手扯她的衣衫,一手抓着她胸脯。
她眼前天旋地转,龙凤喜被上,还七零八落洒着胡桃花生桂圆。她被他撞进被褥,本已是眼冒金星,而今后腰还压着好几颗硬邦邦的坚果,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呜呜,疼……”被他惯出来的娇气毛病,平时他给她喂甜的,怎么宠她怎么迁就。眼下突然让她吃了苦头,她吓得不轻,小手拧他的耳朵,悬在寝榻外边的小脚,盘起来,脚后跟儿踢他的后背。
生平一遭,有人胆敢在他身上撒泼,又踢又闹。他渐渐停了手,抬起头,眼中裹着浓的化不开的阴郁。
甫一对上她哭得快要喘不上气的小脸,他突的一怔,眼中只看得见她煞是可怜,哭花了妆容的脸庞。老实说,这副样子,当真邋遢,毫无美态。
见他住手,她抽抽鼻子,这才也跟着松了手。小手钻到身后,窸窸窣窣摸一通,哗啦一下,摸出个丸子大小的胡桃。
她直冲冲递到他眼皮子底下,挣扎完了,与他较劲儿的一股子孤勇也散了。她抢先告状,怕他事后收拾她。
终究,七姑娘是绵软软的性子。与人吵嘴的时候,都是极少。更不用说头一天嫁人,便在喜床上与夫君动了手。撒完了泼,她这才想起,姜昱出门前,可是严正训诫她,得当个贤惠人……
他眼前映着一颗放大的核桃,棕色的外壳,上面的纹路梗子,瞧得一清二楚。
他怔一怔神,总算从乍然而生的怒火中,找回几分理智。
再看她眼泪汪汪,气哼哼盯着他,一颗接一颗从身下摸出被压坏了外壳的花生,仿佛在控诉,他方才有多粗鲁,竟使了这样大的力气,惹她哭鼻子。
“才将过门呢,您就欺负人。”她悄然松开勾在他腰身的小脚,摸完了花生核桃,开始推人。
他抿着削薄的唇,脸色异常难看。面上带了几分僵直。
方才是入障了么?他目色晦暗,紧紧盯着她小脸,若有所思,很难叫人猜出他心头所想。
少顷,他徐徐退回去,帮手扶她坐起。看她糊花了脸,一双眸子润得又黑又亮,防贼似的提防他。他抬手揉一揉眉心,放低姿态,轻声细语的解释。
“先前记起些不大痛快的过往,一时怒起,绝非有意。”
她眨巴着眼,犹自不知自个儿如今实在糟糕的面容。只扑闪着睫毛瞅他,脑子飞快打转。谁那么大胆子给他气受?还在喜房里跟她亲热着呢,突然就大动肝火?
他那火气,她想想都后怕。像要把她嚼碎了,吞进肚子。过去他吻她,也会带着**的啃噬,可那毕竟是玩闹,当不得真。
她坐在床沿,本就被他拔了外袍,她这会儿也不怕羞人,卷起中衣下摆,当着他面,露出白嫩嫩,平坦的小腹。
果然,她小肚皮上印着好几圈牙印儿。印记有些深,很是打眼。若非有衣裳阻碍,怕是得被他咬出血丝儿。
她偷偷抬头,斜眼看他。那意思:大人您狗变的么?心头不痛快,发火儿就咬人?
他眉心跳一跳,面色更僵了。
暗自咒骂一声,拨开她小手,放下中衣,他掌心贴上去,沉默着,给她揉肚皮。道过谦,他身为夫君的威严却不能丢。嘴上不松口,只手上轻轻缓缓,像安抚小儿一般安抚她。他身上清凉,她被他半搂在怀里,舒服得眯了眼。
今日才发觉,这男人,居然也有别扭的时候。咬了她,宁肯一声不响给她揉肚子,却不肯承认他咬人不对。
她哪里知晓,而今他也是颇为尴尬。堂堂君子,理智竟沦丧至此。叫他如何开口与她道明,方才他怒极攻心,却是为的脑中与他结亲的,并非是她。
他心头也是有数。那或许便是他失却的记忆。不过是上辈子的糊涂账。他即便除她之外,少与女子接触,也明白,在他两人大婚吉日,贸然提及上辈子与另一个女人的姻缘,极其不合适。
于是他三缄其口,只字不提。在他男人的脸面,与给她添堵之间,他权衡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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