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思
这一下可是打得结结实实的。
霍荣轩局促了起来,心中不由得产生了点不安。瞧霍定姚生气了小脸蛋,结结巴巴地问道:“十……十妹妹,你怎么了?”
霍定姚没理她,对霍庄莲道:“二姐姐,我方才突然想起来,院子里还有晒着的谷子没收,要不,你带上章弟,去给母亲搭把手?”
霍庄莲本还想瞅瞅轩少爷嘴里的“好货”,闻言哎了一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出了小厨房,转眼倒是把这茬就给忘记了。
霍定姚这才回头,狠狠剜了霍荣轩一眼,“你手上捉的什么玩意儿,那是二姐姐她们能瞧的吗?”
想着霍有纤某次瞧着了一只蟑螂,便吓白了脸。还有霍荣菡,更别提了,上次被隔壁男孩子们吓唬得眼泪汪汪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虽然二姐姐一向神经比较粗大,不计较这些,可能也没有三姑娘和五姑娘金贵。可说到底,她以前也是侯府的小姐,哪里见过这些?
霍荣轩面子上抹不开,嘴硬道:“可十妹妹不也不害怕吗?我也不是存心要吓唬二姐姐的呀。况且,二姐姐可比我们大上好些,怎么可能像十妹妹说的那样就惊着了。前次她还帮着十妹妹捉菜地里的大青虫呢。”
他虽然这样说,可眼里也有了一点后悔。
霍定姚抿嘴,这哪里能一样呢。要认真算起来,她两辈子加起来的数岁都比她们每一个人长。想着,倒是放缓了口气:“事儿总要有分寸。八哥哥你瞧瞧,你手里的东西,可能比那些小虫子比吗?”
霍荣轩低头,他手里捏着的,是一条黄黑色的大蛇,约有二十来寸,四根拇指般粗壮。这蛇虽然已经不会再动弹,可它生得十分狰狞。尖尖的头,眼后有一条明显的黑纹,蛇身全是蝴蝶状的斑纹,瞧着就慎人。
他大抵也懂了,这东西于自己而言,就是一顿野味,和野鸡、野兔、野狍子没什么分别,可并不代表旁人都不惧怕它。比如一起同去的,也有害怕这些蛇虫的。
他甚至明白了,这男孩子和姑娘天生就不同。
他呐呐道:“十妹妹,我……我错了。我一会儿向二姐姐道歉去……”
“说什么呢,你又没真吓着二姐姐。”霍定姚横了他一眼,“你若是真的去了,叫金姨娘听见你拿蛇吓唬二姐姐,可不得找二伯娘哭诉。这事就是咱们的秘密,对谁都不要再提。”
霍荣轩这次十分乖觉,也没同以往一般,让十妹妹动手。自己跑到了厨房外面的水池旁,洗净、剥皮、开膛破肚,这过程不容易,血淋淋的,还是霍荣轩瞧别人打了好好几次,才勉勉强强弄了干净。
霍定姚将这野味剔除了骨头,肉却切成了丝条儿,把它和之前留出来的鸡蛋清儿调在一块儿,然后将其和早就准备好的鲜竹笋丝、豆皮块丝、金针菇丝一并倒入香烫中。
其实这道三丝蛇羹应该还配上鸡丝儿的,可惜她们现在食材有限,便用煎鸡蛋的香味儿提一提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众人的筷子不由得都朝这蛇肉上面伸,连老祖宗也多吃了半碗饭。原本妫氏还一脸大惊小怪的,可吃了一口那鲜咸肉嫩的滋味后,忍不住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精光。
霍荣轩冲霍定姚挤挤眼,后者冲他露出一个笑。
初夏午后正好纳凉,中午吃圆的小肚皮,邢氏担心女儿积食,便让她帮衬着晾晒衣物。霍定姚还惦记着上午张记的时候,她想出门帮工的心思呢。
趁着这会儿得闲,霍定姚把外面的见闻讲给邢氏听,故意把张记饼铺前的热闹提了出来,,说那生意好,去得晚的都得排好长一队,末了,才咬咬唇小心翼翼道:“女儿今天路过的时候,瞧见他们铺子门上张贴着一张告示,说是要招工呢!”
邢氏哦了一声,还拧着手里的内衫。她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女儿的满腹心思。霍定姚拐外抹角地又讲了好多张记的好处,邢氏终于引起了警觉:“你这孩子说这么多,该不会是想让你六哥哥或者八哥哥去打工吧?”
霍定姚无语,让六少爷霍有昊去?那不是开玩笑吗!现在满院子上下,谁不或多或少帮衬这家里,便是轩哥儿,以往还有那么一点娇生惯养的少爷脾气,现在早就无影无踪了。
可三奶奶王氏,根本不让霍有昊碰一边儿庶务。现在轩哥儿早就和镇上的男孩子打成一片,他还天天呆在屋子里呢。
王氏一心一意让他读书,书有没有读成霍定姚不知道,可是昊哥儿身子就没好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王氏娇纵着霍有昊,可她期望也大。随着霍有昊年纪愈来愈大,他大抵也是感受到了这份压力。可惜对于读书,他再怎么哭闹,王氏就从来没有松过口,惹急了,甚至还会拿板子打手心的。
不小心打重了,霍有昊又哭又闹,又开始发热起了高烧。然后瞧大夫,问诊,吃药……一轮折腾下来,身子骨瞧着都快亏空了。
儿子哭得凄惨,拐着弯儿找自个儿的父亲哭诉。霍三爷也表达了不满。可是王氏根本不听,惹急了,还同霍三爷吵了起来,王氏个性本就执拗。霍三爷以往就不是她的对手,在对儿子教导问题上,简直就是节节退败。
霍定姚连忙道:“那哪里成呢?六哥哥他身子不好,哪里受得住这些累。只怕得的工钱还不够药钱呢。”
邢氏点点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三房的药钱,一直都是大奶奶心中的痛,本来家里就拮据,问病吃药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连霍老祖宗都颇有微词:“不在富贵家,倒是延着富贵命。”
霍定姚乘胜追击,“那马记一个月的工钱不少,有半吊儿呢。”
邢氏不免也意动,五百个铜板,确实是一项不少的进项。
霍定姚心头一喜,看来事儿成了一半。正想提自己的想法,外门口却有人寻了邢氏出去。
霍定姚略略失望,不过晚点提也成。
不曾想,第二天一大早,她正想重新再找话头再提这茬儿,邢氏却已经先起了头:“昨个儿晚上我我抽空去跟四奶奶提了一提。轩哥儿也是个沉稳的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了一点,但是跟着那些老师傅,倒也是一门手艺,再说了,扎扎包这些小事儿,还是难不住他的。四奶奶本还犹豫,可轩哥儿倒是自己把四奶奶说服了。”
邢氏没提的是,只怕妫氏也是瞧这门活儿十分轻松,只上白天半日工。余下的半天,轩哥儿也能呆在自己眼皮儿下面念书习字。
霍定姚目瞪口呆,不会吧,她瞧中的活计,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八哥哥的呢?可这事情霍老祖宗也知道点头了,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为此,霍荣轩还特意用野草给霍定姚扎了一只绿色的蚂蚱,倒是让霍定姚苦笑不得。欲哭无泪,大抵就是这样吧。
霍定姚虽然为轩哥儿高兴,可到底心里还是闷闷不乐的。时间久了,霍庄莲倒是瞧出了一二,她同霍定姚呆在一块儿的日子最久,对她的想法也渐渐知道了一二,便道:“十妹妹也别烦心了。虽然你一向有烧菜的天分,但是大奶奶怎么可能让你出门。就是祖母那一关,也是过不了的。”
霍定姚恹恹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二姐姐说的是事实。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这种事情,邢氏也应该是怎么也不会首肯的。
母亲最近还在琢磨,怎么给她缝制一顶轻巧的草帽,在帽沿儿的四周添上轻纱呢!
霍定姚撇嘴,她才不要戴上那东西出门。非得给人笑话死的。她可不想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呢。
霍庄莲见她又打起了精神,不由得碰了碰她的肩。霍定姚朝她示意的方向瞧去,只见三姑娘霍荣菡从屋子里缓缓走了出来,缓缓行到了老柳树下,缓缓坐了下去……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这才真正叹了一口气。
这位掐尖儿要强的三姑娘,自从把绣活儿推干净之后,便常常托腮斜斜倚靠在柳树下面,要么望着飘散的柳絮儿发呆,要么对着池水拢发画甲,偶尔还要念上一句酸文,然后脸上便突然变得妩媚动人了起来。
再然后开始叹气,用手摸一摸她的额头,娇媚的神情慢慢不见了,开始变得阴沉。偶尔脾气大的时候,变用手掐断了绿嫩嫩的树枝儿。
这幅画面差不多隔三差五便会上演一次,瞧得多了,一向乐呵呵的霍庄莲不禁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三妹妹这样子,难不成是在学唱大戏……”
又嘀咕了一句:“前面还挺像,后面演错了。那么简单,三妹妹怎么学也学得不像啊?”
霍定姚差点就笑倒在地。
过年的时候,城里来了戏班子,演了一出《泓楼梦》,里面有一位爱哭哭啼啼的琳妹妹,就喜欢这一招。可别人那是心地善良,迎风葬花。可不是狠狠把花碾了一地出气。
要是霍荣菡知道二姑娘这样评价,只怕会气得直翻眼儿。
☆、第93章 拌嘴
霍荣菡唱不唱戏,旁人管不着。总归她没往别人身上撒气就成了。
她这幅样子,霍定姚不是没有在旁人身上瞧见过。曾经大姑娘霍元姬听说要许给太子的时候,不也这样么?霍定姚简直怀疑三姑娘化身成了她那个大姐。
可是霍荣菡足不出户的,哪里有机会认识旁人呢?也许是女儿家到了怀情的年纪,总会在意自己的相貌罢了。霍定姚甩甩头,也许确实是她自个儿多心了吧。
霍家又从马记绣庄领了一批活儿回来,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镇上的朱员外要嫁女儿了,这朱员外财大气粗,听说祖上三代还有当过县太爷的,因此家里的姑娘出阁,也讲究了些书香世家的规矩。
要有二十八抬嫁妆,嫁妆中的凤冠霞帔、绣被、绣枕、绣鞋都是少不了的,听说还要做一百只鸳鸯香囊,寓意着情深意切、吉祥如意。
因着时间赶,香囊也不需要特别精致的手艺,所以这一百只香囊的活儿便由各院子的奶奶、姨娘和姑娘们分了去。
霍定姚其实于女红上并不十分擅长。邢氏也数落过她,请回来的绣娘师傅倒是很委婉,只是说小姑娘性子还没定下来,总是爱些新鲜的。邢氏面上不说什么,其实都听得明明白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定姚小姐性子跳脱,少了几分淑女的娴雅。
邢氏第二天就请了严厉的教养嬷嬷过来,就是盯着她练习女红。这嬷嬷是外间女学堂的,说白了就是拿打赏吃饭,所以才不怕这些小姐们告状投诉,那一双眼是将霍定姚盯着喘不过气。
先拿了大针学习穿针引线。霍定姚左手捏针,右手揉搓,将丝线捏紧了,再眯起一只眼,就这光亮朝孔儿穿去。这一点也急躁不得,若是丝线头裂开了毛边儿,或者没有对准针孔儿,那线就无论如何是穿不过去的。
有时候,她花了半炷香的时辰也穿不成几根,越是急得满头汗,越是对不准。偶尔也发了脾气,那教养嬷嬷将肥胖的身子往门口一堵,她也无可奈何,只得乖乖坐下来又重新来过。
大针穿顺利了,就换了小一点的。小一点的穿顺利了,就换了更细小的……
那三个月,霍定姚真是觉得度日如年,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后来又学了分线,刺绣,单面绣,双面绣……各种绣法勉勉强强能见人了,邢氏才放过了她。
不过,三个月后,霍定姚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性子也沉稳了很多,也算是一桩收获了。
这当然比不上五姑娘霍有纤,所以这次绣鸳鸯香囊,霍定姚、霍庄莲就自发去了五姑娘房间。三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干活儿,肯定比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好。
霍有纤手巧,旁人能做一只,她就能做两只。霍庄莲比霍定姚更笨拙,霍定姚还能把鸳鸯绣得像模像样,霍庄莲拿出来的让人一瞧,活像一对儿落水的小鸭,没得让人发笑。
“二姐姐还是替我们分线吧,这银色的在左边,红色的放右边。还得把绿色的和黄色的扭在一处。”
霍有纤又瞅了瞅霍定姚手里的活儿,又柔柔道,“十妹妹,你这里得走菱形,先打一层红色的喜色,再把金色的丝线用一平一仄的手法压边儿。”
霍定姚试了试,果然比她起先的绣法要好看了许多,不仅针脚细密了,而且瞧着这香囊的缎面上就有了凹凸的触感。她赞叹道:“五姐姐真是心灵手巧,我是肯定赶不上了。”
霍有纤羞涩一笑,“是十妹妹往日里少动针线罢了。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十妹妹夸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们一下午做了二十五只,整整齐齐摆在了案头上。每个香囊都小小巧巧的,又精致又。做好的还朝里面放了薰草,随着味道渗出来,满屋子里都是淡淡的宁神的香气。而这一桌子都是她们辛苦的成果,瞧着就觉得满心欢喜。
她们正瞧着,突然院子西南边起了争执声。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一种蓦然于心的默契。
不一会儿,霍语桐含着眼泪,打着颤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边跑边还在哭着抹眼泪,瞧着是往正中间屋子那边去了。
霍荣菡也通红这眼,声音拔得老高:“你跑什么跑?!你以为大奶奶会替你做主?你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霍语桐站住回身,咬牙道,“姐姐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说的那些话,足以逼死我了!”说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地跑掉了。
霍荣菡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偏头见霍有纤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吃惊地盯着她,不由得一怒,“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欺负她……是她……自个儿……自个儿小心眼……”
话没说完,咬咬唇,神情中闪过了一丝不安,提起裙角也追了过去。
屋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准要不要出去看看。末了,还是霍定姚出声,“咱们也去瞧瞧,万一两人越闹越大,惊动了祖母,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呢。”
霍庄莲和霍有纤也放心不下。相互看了一眼,都点点头。
她们到的时候,妫氏和郑姨娘也闻讯赶到了东院。霍语桐红肿着眼,正跪在地上,霍荣菡在一旁立着,神情阴郁。
她手里还攥着一只香囊。三人定睛一瞧,不就是现下各房在赶工的吗?
这事儿是四房的姑娘起了争执,邢氏也不好插手。便交给了四奶奶妫氏问话。
妫氏虽然偏心,可众目睽睽之下,也得问清楚前因后果。她从香囊上面并没有寻到什么不妥,可自己的女儿偏偏撕了它。妫氏把背面翻过来,众人一瞧,那红色绸缎上面,倒是用金色丝线绣了一个“百年好合”,也没什么不妥的呀。
别人成亲,要的就是这寓意呢。何况这也是绣庄的要求。
妫氏瞪了自个儿女儿一眼,“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与你四妹妹起了争执?”
霍荣菡气道,“我不过是没了金丝线,问她要。她倒好,说什么也不肯匀给我!”
霍语桐反驳道,“姐姐说的什么话,金丝线本就少,是用来绣寓意好兆头的字儿的,鸳鸯白头浅褐身,哪里用得着金色?你就是故意为难我,见不得我把活儿做得快……”
霍荣菡冷笑一声,“绣字儿?那些字儿在内里,哪里需要用那么金贵的丝线?分明就是你小心眼!”她到底不敢把之前在霍语桐屋子里单独说的话再说一次。
她也知道,对方也不敢,否则,没脸的可是她自己。
这点拌嘴的事情,也分不出个谁对谁错,妫氏也只好各大五十大板。求大奶奶邢氏另外匀了金纤给自己女儿,也对霍语桐安抚了一番。
至于她为什么哭得那么凄厉,妫氏可没打算问,更没放在心上。再说她自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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