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是一个特别懂事儿的人,在村子里不管见到谁都会笑嘻嘻的打招呼,该叫什么就叫什么。嫂子对我们也特别好,有的时候还会跟我们一起去后河边上放羊,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会给我们送过来一点儿。人家都说真是邪门了,我大妈那个熊样子居然去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哥哥结婚后没几天就开始收割麦子了,地里的麦穗儿也都已经干了。收麦子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造打麦场,然后把麦子割完以后全部用架车拉到地头的打麦场里用打麦机把麦子打出来晒干然后留够全家一年吃的口粮拉到家里茓起来,剩下的就全都用架车拉到集上收粮食的地方卖了,卖的钱除了买化肥的钱就是一家人零花的了。秋庄稼每茬都要上很多化肥,所以也剩下不了几个钱。
造打麦场就是要把地头上的一片麦子先薅了,然后再用石磙把那块地压平,撒上一些去年留下来的麦糠。最后在爬到树上砍一堆树枝用绳子绑住,再去坑里挖一些淤泥堆在树枝上拉着在打麦场里到处跑,差不多把麦糠都压到土地里面去了就行了。
我家南地的打麦场是我和爷爷两个人去造的,爷爷在麦地里转了一圈根据目测的见年的产量算好今年的打麦场需要多大一片地方以后就开始吧那片地上的麦子连根薅起来。爷爷薅好了放到一堆,我往低头上抱。
“爷,你一堆不要放太多了,不然的话我抱不动。”我抱着一堆带麦穗儿的麦秆子一边往地头走一边对爷爷说。
“好,你注意点儿脚下,千万别摔倒了。要是累的话就歇一会儿在抱。”爷爷拔着麦秆子对我说。
“没事儿,不累。就是这麦秆子弄得我身上好痒呀。”我说。我的汗水顺着眼角留到眼睛里,还有到直接从额头上滴下来,滴到胳膊上被麦秆子拉到的地方感觉很疼。
“那咱爷俩先歇会儿,等会儿一口气给它造好了。”爷爷说着就走到了地头,靠着地头上的大杨树坐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拿出那个装烟丝的小布袋与拿出来一张小纸片儿,卷了一根烟点上。
“爷,要是我爸也在家的话咱们三个肯定用不了一下午就给它造好了,你为什么不让我爸爸回来呢。”我坐在爷爷旁边问他。
“傻孩子,现在我还能干的动,就让你爸妈好好地在外面打拼几年,等过几年我和你奶奶干不动了再让他们回来。”爷爷过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我薅了一根牛草咬在嘴里,说:“他们在外面挣那么多钱干什么呀,够花不就行了吗,也不回来看看家。”
“傻孩子,有了这还想要那,望山跑死马,钱什么时候都是不够花的。现在你们还小,以后你和你姐两个人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爷爷又卷了一根烟点上说。
然后我就没有在说话了,坐在那里那我身边的地上的草全薅了。
我和爷爷薅完低头的麦子以后就开始把地头上的石磙推过来开始碾打麦场,我和爷爷低着头撅着屁股推着石磙在打麦场上碾了几圈以后衣服就都湿透了。大中午的太阳狠毒,晒到身上有点儿疼。
第二十四章
“日他娘,不服老真不行呀!现在推着石磙碾个打麦场就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在低头的大杨树底下休息的时候爷爷说,说着还把自己的衬衫脱了像拧刚洗好的衣服一样拧出来了很多汗水,拧完以后就卷了一根烟点上。
“爷你还没老呢,刚刚咱俩一起推石磙我没用劲儿的时候你也可以推动。”我说着也把短袖脱下来学着爷爷的样子拧了拧,不过拧出来的汗水没有爷爷得多。
“唉,我是真老了,再干个三五年儿就不行了。”爷爷说着把拧完的衣服放在腿上,抽着烟。爷爷光着脊梁,皮肤是很老的古铜色,松弛的低垂着。
“爷,没事儿,再过三五年我就长大了。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坐在这地头上抽着烟看着我干就行。”我对爷爷说着就坐在了地上。
晌午的大太阳照着麦地,远处的麦地就像在冒烟儿一样。连一点儿风都没有,连树梢上的树叶都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拼命的叫,我和爷爷坐在杨树底下汗水不停的往下滴。
爷爷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当扇子一样不停的在手里摇来摇去的扇着风,我也把自己的短袖拿在手里对着脸一圈一圈的甩着,多少有点儿风。
“爷,哦蛋儿,大卖场你们都已经造好了呀。快来吃饭吧。”姐姐提着竹篮子从村子里的那条路上走过来对我们说,看来真的已经晌午了,姐姐都来给我们送饭来了。
“造好还有有一会儿呢!”爷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说。
“姐,今儿晌午咱们吃什么饭呀?”我说着就把篮子上面盖着的布揭开了。
“涮面条儿,番茄和辣椒炒鸡蛋。”姐姐说的时候我也正好看到。
“姐,你拿的碗和筷子不够呀!”我对姐姐说:“渴死我了。”说着就抱着一个小盆喝了一大口白汤。
“我已经在家里吃过了,这就是给你和咱爷爷送的,你慢点儿喝别弄撒了。”姐姐说着就开始给我们往碗里盛面条儿。
“先给咱爷吃。”姐姐盛好了一碗面条浇上菜以后我正准备接的时候姐姐说。
“我知道,这一碗我就是要端给咱爷的。”我说着就把那一大洋瓷碗涮面条端给了爷爷,又给他拿了一双筷子。
我端着姐姐给我盛的一碗面条儿一会儿就吃完了,我跟绝刀今天的面条儿特别的好吃,大概是因为太饿了的缘故吧。
我和爷爷吃完饭以后又坐在地头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开始推着石磙碾打麦场了,姐姐提着篮子就回家了。姐姐回家肯定还要洗碗洗衣服放羊什么的,学校也已经放了麦忙假。我们那里乡下的学校每当收麦子或者收秋庄家的时候就会放假,让孩子回家帮大人干活儿,虽然重活儿帮不上忙但是洗个衣服做个饭还是可以的。
“哦蛋儿,我自己先推着你去爬到杨树上看点儿树枝。别砍太粗的也别砍太细的,等会儿咱们磨场。爬树的时候可要注意点儿安全,别摔下来。”爷爷说。
“你放心吧,也,我爬树在咱们村子肯定是最快的。”我说着就走到了地头上。
我站在低头的杨树下,往上提了提裤子,把那把刀别在腰上就开始抱着其中的一棵最小的杨树往上爬。腰里别的那把刀是我在后河边上捡的,我就知道今天爷爷要让我跟他一起来造打麦场所以昨天晚上还特意磨了磨,这样才能在砍树枝的时候快一点儿。
我三下两下的就爬到了第一个树杈上,然后又往上面爬了几个树杈就把别在腰里的刀拿在手上开始砍。那把刀真的被我磨的还挺快的,就像我的手腕那么粗的树枝几下就可以砍断。我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挥舞着那把刀,不一会儿就砍断了好几枝,看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树枝心里很有成就感。我心里更加高兴的事就是我终于能帮上爷爷的忙了,以前爷爷砍树枝都是手里拿着铁锹站在树底下踮着脚仰着头半天也砍不下来一枝。现在只要我爬到树上不一会儿就能砍下来一堆。
“哦蛋儿,这些就差不多了。你赶快下来吧,休息一会儿咱们就开始磨场,注意安全千万别摔下来。”爷爷把石磙从打麦场里推出来,站在杨树底下对我说。
我把刀往地上一扔,三下五除二就从树上下来了,拍了拍手问爷爷:“也,怎么样,我爬树还行吧!”
“行,行!哦蛋儿现在济事了,养你这么多年比一只狗强多了。”爷爷说,我们这里夸孩子都是这么夸的。
“狗还会看家呢,现在要是有生人来咱家小狐狸精叫的声音可大了。”我对爷爷说。
爷爷没有说话,从一个磷肥袋子里拿出来一根绳子,把我从树上看下来的树枝放到一起,从一头儿系起来,散开成一个扇形。然后再从低头的水沟里挖一些淤泥放在上面。
“哦蛋儿,我歇会儿,你把这半袋子麦糠洒在这打麦场上,洒匀呀!”爷爷坐在地头上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卷起一根烟点着抽了一口。
“嗯,好的!”我对爷爷说。
然后我就开始拎着那个装着大半袋子麦糠的磷肥袋子往场里洒麦糠,虽然看上去装了很多麦糠但是挺轻的,我随随便便就拎起来了。爷爷抽完两根烟以后我就把麦糠洒完了,我就和爷爷一起拉着堆满淤泥的树枝在场里一圈又一圈的走。这比推石磙轻松多了,而且这也是造打麦场的最后一道工序。
爷爷都说行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又拉着树枝在打麦场里跑了两圈,我爷爷说我有毛病,有劲儿没处使了。其实我是高兴的,看着自己亲手造出来的打麦场心情特别的好,就像吃了糖一样甜。
家里虽然有两块地但是只用造一块打麦场,所以我们就跳离村子最近的南地造了打麦场,到时候得把北地的麦子割完以后用驾车拉到南地去。我们把打麦场熬好以后才是半下午,爷爷说我今天表现得不错给我放半下午的假。明天就开始忙了,一忙就得十来天。
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村子里的人已经差不多都开始造打麦场了,连走路都比平常快很多。
我快走到村子的时候看到三爷爷一个人在地里撅着屁股时间呢让的推着石磙,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三爷,来我帮你推吧!我家的打麦场今天我和我爷爷一起刚造好!”我把衣服往三爷的地头上一扔,一边帮他推石磙一边说。
“没事儿,没事儿。我能推动,哦蛋儿你该上哪玩就上哪玩儿去吧,你一个孩子我让你推什么石磙呀!”三爷爷停下来擦着汗对我说。
“三爷,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嘛!谁说我推不动石磙,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去问我爷爷,我家的打麦场就是我们两个碾的。你自己推推到什么时候去呀,也没个人帮你,不信你看我真的能推动。”我说着就开始撅着屁股推石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三爷爷看我已经开始推了也就不好意思在说什么了,就开始跟我一起推石磙。
“你还别说,咱俩一起推还真是轻了许多。”推了几圈以后三爷爷说。
“那是肯定的,我爷爷都说了,一只蚂蚁还四两力气呢,何况我是一个大活人呢!”我对三爷爷说着还擦了一把汗。
我和三爷爷一起把他家麦地的场造好以后天还没有黑,我们俩坐在地头休息的时候我就开始缠着三爷爷给我讲故事。因为三爷爷是志愿军参加过抗美援朝,所以他每次讲故事都是给我们讲打仗的那些个故事,我特别喜欢听。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抗美援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志愿军就是三爷爷和他的战友们。
那时候我只知道世界上有日本鬼子,还都是在电视上看的或者是听一些村子里的老头儿老太太讲故事听到的。可是我在三爷爷讲的故事里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但有日本鬼子而且还有美国鬼子,听三爷爷说话的那个味道好像美国鬼子比日本鬼子还要王八蛋的多。
三爷爷在朝鲜战场上是担架兵,就是抬担架的,林静静他们村子的林树根就是三爷爷的战友,三爷爷说林树根特别厉害胆子大得要命,是个侦察兵。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侦察兵是干什么的,后来我才知道侦察兵是一支军队的眼睛。
三爷爷一连给我讲了三个故事,有两个是以前已经听过的,但是我还是喜欢听,更喜欢三爷爷讲故事的时候的表情和语气,表现得就像敌人就在眼前一样。以前三爷爷讲故事的时候都是我们一帮子小孩儿围着他听,今天就我自己一个人。
“行了,今天就先讲这么多吧!要是一次就给你讲完了你下次还听什么呀?”三爷爷说着就点了一根烟。
“行,那你下次还得给我讲。”我对三爷爷说。我不知道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喜欢有关打仗的事,玩的很多游戏也差不多都与打仗有关。或许所有的男孩子小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吧。
第二十五章
“哦蛋儿,你吃过老鼠肉吗?”三爷爷把烟头扔了问我。
“三爷你问我这干嘛呀,我又不是猫,吃老鼠肉干嘛呀!”我对三爷爷说,感觉他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其实老鼠肉可香了,全都是瘦肉。”三爷爷笑着对我说。
“你吃过呀?”我好奇的问他。
“我们在朝鲜战场上的时候别说是老鼠肉了,连老鼠尿都喝过。我既不清楚是哪一次了,美国鬼子空袭轰炸的时候我们就躲在地道里。一连多了一个多月,开始的时候饿得不行了就抓老鼠吃老鼠肉,在地道里也不能点火就吃生的。再后来抓到老鼠以后我们也舍不得吃了,得让它活着,我们渴了就挤老鼠尿喝。就算是老鼠尿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喝上,还的紧着伤员喝。后来我回来以后烤了好此次老鼠肉,都没有那回在朝鲜的地道里吃的生的老鼠肉好吃。你说是不是咱们中国的老鼠肉没有朝鲜的好吃。”三爷爷说着就又点了一根烟。
“不知道呀,我也没吃过老鼠肉。”我对三爷爷说。
“那你想吃吗?”三爷爷笑着问我。
“你这么一说的话我还真想试试。”我对三爷爷说。既然三爷爷他们在朝鲜战场上吃过老鼠肉那就证明老鼠肉是可以吃的。
三爷爷从地头上拿起一把铁锹就开始挖,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麦地里有一个老鼠窝。庄稼地里有老鼠窝从来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一般秋庄稼地里的老鼠窝比较多,麦子地里的老鼠窝比较少。
我曾经见到过别人在收秋的时候挖过老鼠窝,那一个老鼠窝又三个出口,三个人分别从三个出口一起挖。挖了一下午抓到了几十只老鼠,老鼠窝里面辣的全都是庄家,豆子和玉米加起来的话拉一架车也拉不完。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老鼠居然这么能偷庄家,别看老鼠个子小,胃口真的不小。
三爷爷挖的这个老鼠窝好像也有三个洞,他把其余的两个洞堵上以后在另一个动那里挖了两铁锹,把那个洞洞口扩大一点。然后就开始提着水桶从地头的沟子里提水往里面浇,这个老鼠窝肯定也很大,光是水就往里面倒了七八桶。
往里面浇完水以后,三爷爷点起一个烟,对我说:“等着吧,一会儿这些老鼠就会自己出来了。”
三爷爷说的果然没错,他的那根烟还没有抽完就有一只老鼠从洞里面钻出来了,身上的毛全都湿透了爬的很慢,刚一出洞就被三爷爷用铁锹拍死了。然后陆陆续续从洞里面钻出来了五六只老鼠。三爷爷把他们剥了,我捡了柴火我们就开始烤了老鼠肉吃。三爷爷说那些老鼠是吃庄稼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脏东西所以肉是干净的可以放心的吃。那天我真的觉得烤老鼠肉还挺好吃的。
天黑的时候姐姐出来找我回家吃饭,我把这件事儿对姐姐说了。姐姐说太恶心了,以后我要是再敢吃老鼠的话就不让我和她睡一张床也不让我回家了。
小时候最喜欢玩儿的东西就是水和火,当然有的时候水和火一起玩儿,就是在水上点火。我们小时候穿的鞋子都是家里的大人自己做的,有的还要纳鞋底子,后来就集上就有人卖一种叫泡沫底的鞋底子。然后纳鞋底子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做鞋子的时候只用做好鞋帮子,鞋底子就买那种泡沫的。
但是那种泡沫的鞋底子特别容易被磨烂,差不多都是鞋帮子还好好地鞋底子就已经烂了所以就得把鞋帮子再拆下来上到另一双泡沫底子上。所以当时村子里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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