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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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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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家老小急忙推辞,大叫不可,段随道:“我两个根本便是逃犯一双,老爹肯收留已是大恩,若是这点小礼还要推辞,却叫我两个如何住得心安?”按住胡老二双肩,故作不悦状,便听胡二道:“那胡二便替咱家媳妇儿多谢公主啦!”

  慕容燕捂嘴轻笑,那边厢阿秀憋着不肯笑出来,神情稍显怪异,可显然心里头乐开了花。

  段随又将随身带着的铜钱一起取出,说道:“这些身外之物我留着是没什么用处啦,交给老爹,也好添些柴米。”

  胡家人一再推辞,段随只是不许,只好将家中好酒好肉尽数取出,做了好丰盛一顿晚餐。大伙儿也不讲究什么礼数,全在一席上吃喝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此时屋外寒风凛凛,屋内却暖意阵阵,段随与慕容燕两个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能够暂搁一旁,心头松弛下来,真正好生舒坦。

  席间段随问起费连阿浑的下落来,胡老二答说阿浑并未回来乡里,当日分别时与军中几个脾气死硬的鲜卑人裹在一处,不知往何处去了。段随心中微微伤感,费连阿浑算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好兄弟之一,也不知他如今何在,是否安然;又想起凤皇与晴儿失了踪影,心头阴影渐渐重了起来,暗暗祈祷他几个平平安安,能够早日来柴曲相会。

  酒足饭饱,一个问题端到了大伙儿面前:胡家不过普通人家,堂屋左右各有一间板房而已,平日里胡老二夫妇一间,胡老爹与小七共用一间。这时候多了段随与慕容燕两个,又不敢叨扰邻居怕生出什么意外来,唯一的办法只有慕容燕与阿秀一间,段随与胡家父子三人统统挤到另一间小破屋子里去。

  段随与慕容燕探头看了一眼里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实话实说,四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又是冬日不能卧在地上,那小炕看着实在太过窄小,怕是只能侧着身子睡觉了。

  胡家人也觉得尴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便在这时,慕容燕突然开了口:“老丈,我瞧院中还有一间柴房,亦是烧火做饭之处,若是生起火来,倒也不输这里屋的暖炕,如此不就多了一间屋子来?”

  胡老二连连点头:“不过费些柴火罢了,白日里我与小七多去拾些便是!”

  胡老爹也笑了起来:“着啊!那便委屈公主与阿秀一间,将军与小二一间,老朽与小七去那柴房挤挤!”

  “怎敢劳烦老丈去睡那柴房?这样罢,老丈一家只管如往常一般歇息,我去睡那柴房!”慕容燕笑笑道。

  “不可!”胡家老小一齐叫了起来。段随呐呐道:“那可不行,柴房定然是我来睡!”

  “不错,石头哥哥你也莫要打扰老丈他等。你来睡柴房,与我一起。”慕容燕语气平静,脸上亦是波澜不惊,却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这下子胡家老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个个目瞪口呆傻在了当场。便是段随自己也呆若木鸡,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燕一笑,上前大大方方地牵住段随左手,毫无忸捏之态,拖着他便往柴房而去。段随十魂去了九魄,任由她拖着往前走,幸福来得太突然,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胡家人见他两个如此亲密,又想这公主都叫段随“石头哥哥”了,想必孤男寡女早已在了一处,那自己还费什么心?多什么事?当下闭紧了嘴巴各自回房。看着最是老实不过的胡老二这时在段随背后竖起了两个大拇指(想必也是段随教授的),偷偷嘻笑,却被阿秀一把扯住耳朵,龇牙咧嘴地拎回了里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柴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缕轻烟却自胡家柴房里袅袅升起。好在无人见着,否则不免叫人疑惑,这胡家莫不是患了失心疯,深更半夜还生火做饭不成?

  慕容燕极之平静地将段随拖入柴房,铺草为席,生火取暖。此刻她平躺在草席之上,看着依旧一脸的若无其事,心里头终究怦怦急跳。话说回来,连日来在那破庙之内,他二人本就同卧一室,如今这般倒也并不稀奇。可那终究是形势所迫,眼下明明可以分房而息,自己却不晓得如何鬼迷了心窍,竟然作出这等胆大之事来。

  仔细想来,此事其实也属正常:慕容燕本就是个大有主意的胡女,扭捏作态从来不是她的风格,一俟明确了自己对段随的情意,其行为举止自然比之看来活泼淘气的晴儿更为主动;到了今时今日,慕容燕已是国破家亡,对段随的依赖之心与日俱增,在那破庙里她便一刻都不愿与段随分离,此时亦然如此;何况两人虽然同处一室,其实直到今日依旧是清清白白,慕容燕何等人物,岂会在乎胡家老小的目光?既然如此,那便大大方方拉了段随过来,还能还胡家老小一个清静。

  到了这个时候,段随如何还不晓得慕容燕对自己的情意?好嘛,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又互生情意,岂非干柴碰到了烈火?之前在破庙里那是碍着慕容燕身体虚弱,又不知她心意如何,不敢生出非分之想。此刻形势明了,段随自然心猿意马起来,满脑子都是那糊涂心思,一忽儿盼着慕容燕投怀送抱,一忽儿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柳下惠了点?

  可惜慕容燕虽然倾心段随,却也希望两人能够守住本心,不做出那逾礼之事。这时候心中所想,只是与意中人静静守候一处,绝无其他,故而即便心中澎湃,身躯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可害苦了咱们的段同学,只见这厮翻来覆去,咬牙切齿,总也无法入眠,又不敢惊动慕容燕,连那翻滚也是轻手轻脚,仿佛做着慢动作一般,累个半死。直到许久之后,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传来,慕容燕沉沉入睡,段随这才死了心,趴在那里如死狗一般大口喘气,渐渐也睡了过去。。。

  天明时分,胡家柴房里的炊烟依旧丝丝缕缕不断。农人本就起得早,别人看见,想着他家多半是在生火做那早膳,实属正常不过。

  胡家老小倒是醒了,只是柴房里头那两位毫无动静,他等自然不敢打扰,此刻各自躺在炕上,或想着心事,或窃窃私语。胡老二这蔫坏的东西正自眉开眼笑地打趣阿秀,却被阿秀一句话说得歇了气:“我说怎的你这人看着老实,其实却最不正经,原来你家将军也是个花花肠子,都不是正经人!只可怜了那天仙似的公主,怕是个不经事的,叫你家将军骗了个团团转!”

  此刻阿秀嘴里不经事的天仙公主已然起身,并不洗漱,只斜斜靠在壁上,静静望着熟睡中的段随,任凭这暖洋洋的小屋里洒满慵懒的味道,这是这段日子里她最熟悉也最享受的感觉。

  最是那一缕温柔的目光,投射在段随长长的、总是不大老实的睫毛上,直叫慕容燕心中几多杂念也只化作了团团柔软、片片安平、种种喜乐。

  慕容燕喜欢清晨时分两人独处的气氛,所以她总是早早醒来,安安静静地去看犹自酣睡的段随,这时候她便会忘却昨夜梦中又来袭扰的邺城血光,抑或是小晴儿那总是微笑又无辜的眼神。。。

  。。。。。。

  日上三竿,胡家人望眼欲穿的柴房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段随与慕容燕两个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那边厢胡家老小也开了房门走入庭院,大伙儿如同约好了一般,各自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谁也不曾多说一句闲话,或是面露异色之类,仿佛这日子天生便该如此,叫人熟捻不过。

  气氛有些压抑,反倒是事主段随沉不住气,一把拉住正要出门的胡老二道:“胡二!你这是要出门?”

  “正要和小七出去弄些柴火回来!”

  “甚好!我同你两个一道去,也好活动活动筋骨!”这厮其实是想出外透透气,屋内的气氛实在奇怪。

  “好嘞!”胡老二没有多想,一口答应。

  段随转头对慕容燕道:“燕儿,你看。。。要不你在家中候着,我等去去就回!”

  “不要!”慕容燕娇叱一声。

  “嗯?”段随一愣。

  慕容燕哪里不晓得段随的心思,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你倒是坏,自个跑了出去解闷,却留我一个在这里发呆。阿秀姊姊是个好人,却实在不是个好话伴,我啊,还是跟定你了!当下扯住段随一只胳膊,柔声道:“石头哥哥!你去哪里,燕儿便去哪里!”语气温婉,一副正自撒娇的小女儿状。段随哪里吃得消这等架势,立马投降:“那好,那好!”

  胡家老小何曾见过这等场景,顿时眼珠子掉了一地,忙不迭转头步开,心中所想不外乎如是:这些将军公主什么的到底不凡,说话行事与我等平头小民全然不同。只有见过些世面的胡老二在心底里头大赞段随:话说我家段将军果然无所不能,这仙人般的公主竟然叫他吃得定定的。高!实在是高!

  几个也不糊涂,先替段随与慕容燕换上了家中的布衣,这才出门。要不然他两个穿着甲衣与皮裘这么一现身,万一叫村中有心人看了去,不惹出祸端来才怪。四人一齐出门,尽量寻那偏僻小路行走,避开闲杂人等。好在小小荒村本就人口稀少,冬日里又多半不出户门,一路行来居然未曾撞见他人。

  魏县一马平川,四人走了许久才到了一片丘地,其上树木丛生,皆有白雪覆盖,虽说其实不大,看着倒也茫茫一片。段随深深吸了一口气,四下里空气极为清新,直钻入胸肺之中,叫人一阵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段公子撩起袖子叫道:“胡二,把那樵斧给我,且看我的手段!”

  胡老二苦着脸道:“这等粗活哪里要劳烦将军出手,我弟兄两个就收拾了,也不费什么功夫!”

  “我来,我来!”段随满脸笑容来抢斧子,下一步却楞在了当场,原来目光所及之处,慕容燕嘴巴嘟得老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还是胡老二机灵,抢上前道:“将军,公主,这片林子其实不大,你们且直直向前,翻过几座坡子,倒是有些景致可看!”

  慕容燕笑了起来,点头道:“便依胡二哥的意思,我与石头哥哥去那边一观。你啊,就不要生扰他两兄弟做事了!”后面一句却是对段随说的,说着便上前拖住了段随右臂。这一招可谓百试不爽,段公子立刻打蔫,捋下袖子,乖乖随着慕容燕走了开去。

  其实慕容燕这些日子来流连病榻之上,也确实闷坏了,这时候出来走走,又是漫步清新林间,倒是对她身体大有裨益。

  林中清幽,偶有胡家兄弟伐木的声音传来,反而显得愈加空灵。段随与慕容燕两个只觉得心中平静安详,杂念尽去,说不出的和谐自然。不觉间两只手已然搀在了一处,信步踱来,正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羡煞旁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是穿过了整片林子。一条长河突兀地出现在两人面前,河面虽然宽阔,却并无滔滔奔流,恰如一面长长的明镜,静静盛着两岸斑驳倒影,淡泊地叫人心醉。

  “此处当真值得一观呢!”慕容燕心旷神怡。

  “噗通”一声,水面蓦然荡漾起来,涟漪顿生。却是段随这浑厮百无聊赖,摸了块碎石投入河中,打破了这一面平静。

  “你这人。。。真个煞风景!”慕容燕白了段随一眼,嗔怪不已。

  一圈圈的涟漪自河中心慢慢泛向四周,轻轻扑打在岸边化作了虚无。动静之间,极之规律,反叫人觉得愈加宁谧,慕容燕轻舒玉颈,缓缓靠入了段随的怀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祖宗


  这一日起,段随与慕容燕两个便会时时步去那片林子,或漫游林间,或沿河观览,终是两人腻在一处,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段随怕生疏了手脚,便想舞刀挥槊、骑马射箭,只是胡家狭小局促,又处在村中,大是不便。于是他将兵刃器具尽数移来这幽静的林子里,正可放开手脚,好生操练。这时候慕容燕便会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意中人,心疼他挥洒热汗,暗赞他赳赳勇武。。。

  日子如水长流,一晃就是十余日过去,凤皇与晴儿依旧未曾出现,段随与慕容燕不免大为焦急起来。只是柴曲村太过偏僻,绝少外人来此,谁也不晓得外面情势如何,他两个自然也不晓得慕容冲与可足浑晴早已被俘,如今怕是已然身处长安了。

  段随倒是提过要出去探查一番,却被慕容燕紧紧抱住,不许他离开。慕容燕眼角噙泪,柔情似水,直把段随的蠢蠢欲动融化得无影无踪。

  两人何尝不能猜到凤皇与晴儿怕是出了意外,只是这安平喜乐的缠绵太过令人上瘾,叫他二人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逃避现实。内心深深自责之余,只得默默祷告,祈求上天护佑凤皇与晴儿平安。

  元日将近,荒僻的柴曲村多了几分生气,村人竭尽家中所有准备年货,窜门闲聊的多了,顽童嬉戏道边。。。段随与慕容燕自林子里回来,沿路与村人打着招呼,村人纷纷回礼。

  长时间住在这村上,他二人终究避不开村人耳目,索性在日前大大方方由胡老二介绍给了大家。段随之前露过面,大伙儿晓得他是胡二上司,只得推说如今已然辞官,在胡家暂住。慕容燕的身份可不能说破,两人又收敛不住的亲密,自然而然就说成了是段随之妻,反正晴儿真个来时,那也是离开柴曲之时了。

  村人到底良善,不疑有他。段随与慕容燕两个空自担心了几日,见并无异常生出,遂放下心来,乐得在村中悠游无忌。

  才入了胡家堂屋就见胡老二迎了上来,急急道:“将军!今日里正遍访村中,通告各家,原来。。。”瞥了慕容燕一眼,突然顿住不语。

  “原来如何?胡二你但说无妨!”慕容燕倒是敏感,见状直接问了出来。

  胡老二支支吾吾半晌,终于说道:“大燕没了!莫说邺城,便是龙城也已为秦军所占,如今这天下,是秦国的了!”

  慕容燕“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颤声道:“那太后呢?皇上呢?”

  “皇上太后尽数被俘,送去了长安。”胡二说完,不敢再去看慕容燕。

  慕容燕顿时颓然,脸色惨白更皆站立不稳,幸得段随一把将她扶住。

  “可有中山王殿下他等的消息?”段随问道。

  “倒是未曾听说。”

  里正来到村中,主要是传告各家,这天下变了。听到前朝太后与皇帝的消息不算稀奇,却哪里可能知晓区区一个亲王的下落?

  段随轻抚慕容燕的秀发,柔声宽慰:“事到如今,燕儿你也莫要伤心了,愁坏了自个身子那可不好。我两个再等些时日,倘若开了春还等不来凤皇与晴儿他们,那便离开柴曲,自去寻找他们!”

  慕容燕惨然一笑,垂泪点头。

  。。。。。。

  且说那日慕容令与段随在龙城分别,单人独骑,辗转千里,终于回到了长安。他不敢耽搁,当即潜回府中向慕容垂具言前后故事。慕容垂其实也大约猜到了事情真相,如今与慕容令所说两相对照,自然再明白不过,定是王猛这厮设计陷害了自家父子。

  不想自己与王猛倾心相交,这人却阴狠至斯,终致自己失去了元妃,慕容垂钢牙咬得嘎嘎作响,恨不得生啖其肉,顺带着对素来厚待自己全家的苻坚也生出了一丝怨念。可惜慕容垂苦无证据,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原来王猛行事可谓滴水不漏,一俟金熙成事,便派出得力人手寻机将金熙全家给灭了口。

  话说回来,慕容垂也知道即便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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