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做什么?扭扭捏捏的。噢,对了,定然是想起他那宝贝晴儿了!慕容燕察觉出段随的异样,眼眶微微一红。然则这几日的情意就此随风而去了么?慕容燕忍不住幽幽道:“段将军若是真个不愿扶我,那便罢了!”
“不是不是!”段随大急,其实他心中确实想到了可足浑晴,也觉着自己与慕容燕如此亲近有些不妥。然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恋爱中的段随智商着实低下,到了此刻他还不敢确认慕容燕对自己有意,只想着之前为情势所迫,两人不得已才整日价耳鬓厮磨,现下慕容燕身子好了,自己再随意伸出咸猪手的话,不免被心中女神看扁。正是这等患得患失的想法,才让他手足无措,进退失据。
见他着急,慕容燕反而有些高兴,双目炯炯盯住段随,等他解释。
“那个,那个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只怪段随才疏学浅,此刻又心慌意乱,全然想不出什么巧言令辞来,憋了半天,结果就憋出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汗颜:休说那一夜两人赤身拥在一起的香艳场景,便是头几日慕容燕手脚无力时,一应吃喝洗漱、甚而那些羞与人说的更衣之事,俱都是段随伺候的。两人间的亲密,倘若换个汉家女子,早已是此生非段随不嫁了!
慕容燕给他气得不轻,脱口而出:“你这人!看也看了,抱也抱了,如今却来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未免好笑!”话一出口自己也发现有些不妥,便是她素来旷达果敢,一时也尴尬不已。
段随顿时面红耳赤:“公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这样,那个,公主!我。。。”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在那里手舞足蹈不已,翻来覆去就是“公主,我。。。公主,我。。。”倒叫慕容燕看得忍俊不禁。
待到段随第十遍说出“公主,我。。。”来,慕容燕听得实在不耐,大约脑袋都给他搅昏了,又或者胸中陡然生起了莫名的勇气,突然打断他道:“那个那个。。。你莫要老是公主公主的,听来恁地生分!不如就叫我清河罢,或者,或者。。。或者燕儿亦可。。。”说到后来,声音细若蚊呐,几不可闻。
段随一颗心飞到了天外,脱口而出:“那你也叫我石头好了!”
“嗯?”慕容燕装呆。
段随大囧:“啊?我胡说八道,当不得真,你莫要见怪!”
慕容燕白了他一眼,突然间满脸通红,娇羞无限,信步间已是走了出去。风中依稀传来她甜美的声音:“石头。。。哥哥!”
。。。。。。
邺城皇宫里,才回到城中的邓羌连口水都未及喝下,就被专程跑来等他的石越拉了去觐见苻坚。一双俘虏慕容冲与可足浑晴自然被要求同去,同行的还有扶余蔚。这厮倒是好运气,恰好撞见石越,忙不迭上前一番说道,什么心中不忘石兄嘱托,终得为天王效力云云。石越见他果真开了城门立下大功,说起来也是自己当日联络有功,这等功劳岂能弃之不取?当下拍了胸脯,邀扶余蔚一起进宫。
这时候苻坚不在宫中,正带着一众功臣在铜雀台上饮酒感怀,指点江山。遂有小校领着邓羌一行穿过皇宫,直往城西邺三台而去。一路而来,邓羌、石越、扶余蔚等谈笑风生,说不出的得意开怀;慕容冲与可足浑晴则是黯然神伤,眼前的一殿一瓦,一草一木皆是再熟悉不过,不久前还是自己悠游留连之所在,可惜时移世易,再来时竟然是以阶下囚的身份看着别人登堂入室了。
今日天气甚是晴好,此时日头已经西斜,余晖依旧耀眼,自天空洒将下来,将本就巍峨壮丽的铜雀台映照得云蒸霞蔚,又得台下滔滔漳水不息,波影粼粼,其情其景实在瑰丽不凡。苻坚等人看得目眩神迷,不由得大口大口将那盏中美酒送入肠中,狂笑纵歌,放荡形骸。
就在这个时候,邓羌一行登上了铜雀台。
石越一脸谄容奔了过去,忙不迭要给苻坚介绍那与清河公主长了七分像的慕容冲。大秦天王苻坚这时候醉眼迷离,不分东西,先是一眼看到了可足浑晴,这姑娘倒是秀色可餐,可若是非说有倾国倾城之姿,实在太也勉强,便是比着段元妃那也略有不如。苻坚顿时大失所望,沉下脸道:“石越!你这厮好大胆!这慕容燕不过尔尔,你竟敢夸口至斯,说的好像那神仙中人一般!”
石越先是一惊,随即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明白苻坚这是看到了可足浑晴,醉酒之下却将其当作是慕容燕了。当下说道:“天王莫不是喝多了?这台上哪里有什么慕容燕?那少女名唤可足浑晴,不过是伪燕太后的侄女,此次一并为建武将军俘获而已。微臣欲请天王所观的,乃是此人!”说着戟指一伸,指向了一侧的慕容冲。
苻坚迷糊着眼睛走向慕容冲,边走边笑:“只怕真是酒高了!孤记起来了,那慕容燕早已远遁,不在此间啊,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九章 神仙
乍见慕容冲的大秦天王苻坚瞪大了眼睛,蹭蹭蹭向左滑了三步,又向右走了六步,仔仔细细把眼前的凤凰儿打量了个遍。慕容冲大是别扭,冷哼一声,微微侧头,闭目不去理他。
如火的晚霞映照出了铜雀台的壮丽不凡,也将慕容冲投射得光彩夺目。此时的他去了戎装,一袭宽袍逆风飞扬,飘飘欲仙,对着苻坚的侧脸仿如希腊雕像般晶莹完美,那一丝不屑与倔强没让苻坚心中生出半点不快,反而看得苻天王心神摇荡不已——天下竟有这等完美无缺的脸孔,纵然是个男儿,也叫这满台的粗鲁汉子们为之目瞪口呆。
“神仙中人!当真是神仙中人!”酒醉迷离的苻坚拍掌大赞,也不知他是在说慕容冲本人,还是遥想到了慕容燕的风姿,神往不已。
石越哈哈大笑,上前故作摇头叹息状:“只可惜走了那清河公主慕容燕。。。”
苻坚眼睛中腾地燃起了欲望之火,喘着粗气道:“石卿,这慕容燕真个就寻不到了?”
“如今不论关东、河北,还是幽州、辽地,尽是天王治下,她一个弱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不过多费些心力,多花些时日罢了!”
苻坚闻言大喜,正要说话,边上王猛沉声道:“天王!大军即将启程回转长安,还是莫要生出什么事来为好!”说着冷冷看了石越一眼,显然对石越这番以美**惑苻坚的举动甚是不满。
王猛发话,便是苻坚也不好直言驳了去,一时楞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那边厢石越也不着恼,嘿嘿一笑道:“辅国将军所言甚是!这等小事哪敢劳动天王大驾?小臣这里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以为天王效劳!”说完挥了挥手,扶余蔚会意,屁颠颠走了上前。
“此乃扶余国王子扶余蔚,前番便是他开了邺城广德门,我军才得以直入城中!”石越开始介绍。
扶余蔚赶忙俯首接话:“小人不敢居功!此事实乃石大人授意如此,小人早有投效天王之心,敢不效死?”花花轿子大家抬,扶余蔚是个精明人,可不会忘了顺势捧一捧石越。
“哦?原来是你开的城门!”不待苻坚说话,王猛哼哼冷笑起来,貌似夸赞,实则心中有气。在他眼里,扶余蔚开不开城门邺城都是指日可下,反而因为意外开了城门,造成城中大乱,得不偿失。
石越听出王猛话中有话,顿时大为尴尬。赶忙咳嗽了一声,绕过话题,继续讲慕容燕的事情:“据说那清河公主慕容燕并非孤身一人,还有那伪燕宣威将军段随相伴,助其脱身而去!”
扶余蔚也听出了不妥,急急道:“正是!那段随素来觊觎清河公主的美色,此次趁乱挟持了公主而去,只怕。。。”
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成功地将苻坚的注意力拖了回来。果然苻坚闻言大怒,也不管酒后失态,想也不想大声吼叫了起来:“普天之下,除了孤,还有谁能配得上那清河公主?这个卑劣贼子段随,何敢张狂如此?”
忽然他脸色一动,叫道:“孤记起来了,这个段随莫不是伤了邓卿爱子的那个?又曾使奸计害了孤的五百骑兵!对了,前番杨伯全在介休也吃了这小子的亏啊!如此说来,此贼当真是十恶不赦,孤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慕容冲与可足浑晴在旁听到,俱都不忿起来。小晴儿正想说话,却叫慕容冲一伸手捂住了嘴,却是怕她激动之下说破了自己身份,惹出祸事来。
慕容冲朝着她摇了摇头,见她会意点头,遂放下了心,自己却转头开骂起来:“我姊姊早已跑去了天边,尔等贼子全是痴心妄想!”倒是没提段随,免得再给他拉仇恨。
边上邓羌大怒,一把揪住了慕容冲,却听苻坚急急喊道:“定之住手!可莫要伤了他。”语气甚是惶急,弄得邓羌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道:“天王,这小子出言不逊。。。”
苻坚一挥手止住了邓羌,说道:“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定之何必与他斗气!来人,将这慕容冲带了下去,好生看管。记住,切不可屈待了他,否则孤定当严惩不贷!”
众人听着都是一愣,不明白天王如何对这小子特别优容。石越插了一句:“那这可足浑晴。。。”
苻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下去,就与那劳什子的可足浑太后关在一处便是!”显然对晴儿毫无兴趣。
此言一出,慕容冲与可足浑晴总算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跟着护卫下了铜雀台。
苻坚目送慕容冲离开,随即又转头向着扶余蔚说道:“扶余王子乃是我朝忠臣,开门之功孤记下了。方才石卿保举你替孤寻那清河公主,却是为何?”显然他此刻一门心思全放在慕容燕身上了。
扶余蔚闻言大喜,头垂得更低了:“启禀天王!小人在这伪燕国居住了十余年,地形风土无不了然,又熟谙清河公主与段随两人的相貌,故而石大人保举小人。小人虽不才,却常怀报效天王之心,若是天王不嫌小人愚钝,小人便是千山万水,也定要寻了那清河公主来,献与天王!”
“好!好!好!”苻坚眉开眼笑,拍着扶余蔚的肩膀道:“你果然忠心!既然如此,孤便将此事委于你。若是真个寻得那清河公主,孤便赏你个一方太守当当,如何?”
“小人多谢天王恩赐!”扶余蔚顺势跪倒,伏拜在地,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
王猛大皱眉头,天王也真是莽撞,居然为了个女人随随便便把一方太守之职送出,不满之下向着邓羌打了个眼色。实在是看不下去天王耽误在女色之上,他这是想让邓羌起个头,自己再行劝诫。
邓羌也是个忠直之人,见状正要发话,却听边上石越悠悠说了一声:“邓将军不想抓那段随了么?”转眼看去,只见这厮双眼朝天,意态悠闲,仿佛未曾说过话一般。
邓羌如遭电击,话到嘴边却全然换了模样:“天王!扶余王子是个能干之人,必能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看了一眼气歪了嘴的王猛,不由得大是汗颜,遂补救了一句:“只是眼下诸事繁忙,全需天王主持,此外人手亦是紧张。故而臣下以为,就着扶余王子特命一道,让他自行召集人手办事便是,切不可误了天王回长安的大局!”
还算像话!王猛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言。
这边厢苻坚听的连连点头,当下写了一道手谕给扶余蔚,许他便宜行事。扶余蔚千磕万拜而去,心中乐开了花,一者自己算是入了苻坚之眼,眼见着前程万里;二者有这一道手谕在手,少不得四处敲诈勒索一番,顺道发个大财。至于召集人手,那全然不是问题,这等世道,只需拿出些许钱帛来,那不要命的一钱汉满大街赶都赶不完。
扶余蔚心情愉快,脚步不免轻浮起来,经过邓羌时,只听这霸气的将军冷冷道:“那什么狗屁公主如何我不管,然则你小子定要替我抓了段随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吓得扶余蔚踉踉跄跄,差点跌了个跟头。
。。。。。。
两日后,邺城之外鼓号喧天,锦旗遍野,随着大秦天王苻坚的一声令下,秦军浩荡西去。
可足浑晴坐在一架马车之上,凭栏东望。那里,一轮朝阳冉冉升起,雪后初晴,白茫茫一片反射之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来。她强自支撑了良久,终于闭上了双目,回过头来,犹自恋恋不舍。。。
第一百一十章 胡家
腊月飞雪,梨树上头自然难觅哪怕一朵梨花,光秃秃地看着甚是寒碜,然则段随骑马而过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前番来柴曲村时胡老二大婚的热闹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不到一年的功夫,却已经物是人非得厉害,只盼能在此间会和凤皇他们罢。
傍晚时分天气寒冷,虽说天色并不太暗,四下里已然不见一个人影。段随与慕容燕两个纵马驰过,径直到了胡老二家门口,跳下马来轻轻敲门,倒是不愿动静太大,总是低调些为好。
屋门打开,胡老二那看着有些木讷的焦皮脸出现在两人眼中,叫段随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半。
“段将军!怎么是您?啊?还有公。。。公主!”胡老二又惊又喜。
“怎么?我两个来此可有什么不方便么?”
“将军说笑了,胡二巴不得将军来此。我那老爹日日念叨,还怕此生无缘报答将军的恩情!对了,外头天冷,快快进屋!”胡老二焦皮脸上绽出笑容,极是真诚,说着牵过了段随手中的马匹,引两人进屋。
“胡二,中山王殿下他等可在你处?”
“嗯?殿下?未曾见着啊?”胡老二愕然答道。
段随心头微微一沉,对着慕容燕勉强一笑道:“怕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等先在柴曲住下,静候他等前来。”慕容燕点了点头。
几个说着话入了堂屋,胡老爹迎了上来,见到段随也是大为欣喜,连声问候段随。听说同来的竟然是位公主,顿时叫这朴实的老农慌了手脚,也不知该行什么大礼,在那里别扭不已。早被段随一把扶住,说道:“老爹无须多礼,倒是段随此次冒昧而来,怕是要在老爹家里借宿些日子。。。”
胡老爹急忙道:“将军想住多久便是多久,老朽那是高兴还来不及!”
那边厢慕容燕也开了口:“老丈再也莫喊我什么公主啦!”苦笑了一下,又道:“承蒙您愿意收留我等,小女子在这里多谢老丈了!”说着福了一福,直把胡老爹急得手足无措,想阻拦又不晓得如何动作,窘促连连。
这时候胡老二拉着妻子阿秀与二弟胡老七(族中排行第七)出来见礼,他老母亲早已故去,这便是家中所有成员了。胡老七年岁不大,瞧着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模样,这时候傻楞楞站在那里,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阿秀看见慕容燕的绝世姿容,不由得自惭形秽,喏喏不敢上前,却叫慕容燕上前拖住她的手道:“姊姊生得如此好看,胡二哥真个有福!”胡老二呵呵傻笑起来,阿秀涨红了脸蛋不说话,心中却暗暗高兴。
慕容燕自手上褪下一只玉镯来,轻声笑道:“妹妹瞧这只镯子与姊姊倒是相配,姊姊不妨收下,可莫要推辞。”直接给阿秀戴上了。
慕容燕浅笑轻吟,落落大方,加上她容颜出尘,一举一动都叫人觉得如沐春风。她可不是故意作态,虽说出身天家,这女子却一向待人良和,这时候落魄来投胡家,见胡家人个个朴实重义,自然变得加倍温善。
胡家老小急忙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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