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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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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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里哗啦一下闹成了一片,人人脸上笑容绽放,手舞足蹈。费连阿浑与胡老二带头拍起了马屁:“殿下英明神武,天下无双!”千余人大声应和:“殿下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慕容令朝着慕容冲遥遥顿首,抱拳致意。段随腆着脸道:“凤皇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呸!”慕容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若不是当日那张一塌糊涂的胡饼害我差点丢了性命,今日少不得砍了你两个的脑袋!话说回来,我慕容冲可没食言,好歹砍下了一颗叛贼的头颅!”

  涉圭的脑袋滚在一旁,双眼睁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可叹这厮醉心功名,时时投机,却在一日之间大喜变成了大悲,不但叫人砍掉了脑袋,还连着死了两回,最后更是以“叛贼”身份收场。

  夜色中慕容令与段随依依惜别,独自踏上了漫漫归途。慕容冲在旁不由松了一口气:石头到底还是向着我多一点,没跟着那罗延而去。其实慕容冲大可不必担忧,别说段随忌惮邓羌,根本不敢跑去秦国,只要慕容燕还在邺城一天,就是赶他走他也不会走。

  骁骑军就地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整装向着龙城进发,大伙儿说说笑笑,气氛相当愉快。一路上段随不住讨好慕容冲,却不晓得吃了多少白眼,郁闷之下只好拿费连阿浑与胡老二两人当作了出气筒,拳打脚踢,口诛笔伐。几个打打闹闹,不久便到了龙城附近。

  城中派出一队使者前来相迎。慕容冲归心似箭,实在懒得进城,便让费连阿浑上去应付了一番。也不废话,只把之前在薛黎泽畔说的鬼话重复了一遍,又催要些补给,然后便极不耐烦地将使者们赶了回去。

  龙城里头,渤海王慕容亮听罢使者的诉说,脸上毫无不快之色,反而哈哈一笑道:“便依凤皇所言,送去一应补给。既然他急着回去邺城,我也不好耽搁了他。”顿了一顿,又对着身旁心腹道:“对了,你现下去驿馆找到慕容麟,就说叛贼已然授首,让他速速离开龙城,回邺城覆命!”

  其实慕容亮心知肚明此事必有蹊跷,可是对于远离邺城政治漩涡的渤海王而言,反正叛乱已经平定,纵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狗皮倒灶,那也有凤皇兜着,自己乐得轻松。至于慕容令到底是死是活,段随究竟是忠臣还是叛贼,涉圭死了一次还是两次。。。干老子何事?

  慕容亮巴不得慕容冲早早离开,凤皇不愿意进城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思,索性再把慕容麟这个潜在的麻烦轰走,这下子眼前算是清净了。

  。。。。。。

  已是七月初的时间,天气炎热,酷暑难当,空气里粘稠稠的,不见一丝风吹来。段随与慕容冲一行人堪堪走到邺城北边约莫百里的地方,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咯哒咯哒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一匹疾驰的快马迎面出现在众人眼帘里。骏马极为强健,马上的骑士亦是精神抖擞,只是神色匆匆。老远看到这边千余人的队伍,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继而向着东边绕远而去,显然急着赶路,不愿多事。

  “怎的这许多驿马往北而去?前几日的不算,光今日已是第三个了!”慕容冲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原来这是一匹驿马,瞧着应该是从邺城方向而来。骁骑军走在官道大路上,这几日不断碰到匆忙赶路的驿马,初时并不在意,结果越接近邺城,驿马出现得越是频繁,倒叫大伙儿不免有些惊疑起来。

  “不如喊住那厮,问个明白!”段随见慕容冲好奇,脱口而出。

  “只怕误了公事!”一旁费连阿浑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这厮蔫不拉几的,显然给烈日烤得不轻。

  “无妨!须耽搁不了片刻。阿浑,你带几个人去截住那驿卒,喊他过来问话。万一事关石头,我们也好早做准备!”慕容冲沉声道。

  段随投去感激的目光。哥两早已和好如初,此刻段随心中,慕容冲便是自己的亲兄弟,当然,最好是亲舅子。。。

  费连阿浑应了一声,强打精神带人追了上去,不一刻便把那驿卒带了过来。那人不晓得骁骑军的来路,难免有些慌张,待听说眼前之人乃是中山王殿下,更加诚惶诚恐,汗出如浆。

  “你无须慌张!本王只问你,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这许多驿马往北而去。”

  眼见慕容冲和颜悦色,那驿卒松了口气,赶忙躬身说道:“禀告大王,本月中秦国起了举国之兵攻我大燕,眼下兵锋已至壶关!小人奉命前往龙城搬兵,此刻不光有快马往北而去,往南、往东皆有使者出发。朝廷更是颁下了征兵令,如今州州郡郡,处处都在大点兵!”

  “什么?”众皆骇然。

  


第九十章 惊变


  前秦建元六年(前燕建熙十一年)六月,秦国总攻燕国的准备工作进入尾声。六月十二,大秦天王苻坚在灞上为辅国将军王猛送行,六万大军兵出长安,浩浩荡荡往平阳而去。军中猛将如云,譬如并称万人敌的建武将军邓羌与虎牙将军张蚝,锐不可当的射声校尉徐成,此外步兵校尉毛当、屯骑校尉苟苌等等,无一不是勇冠三军的骁勇之士,可谓兵精将勇,气势如虹。

  大军开至平阳,按照早已设计好的战略方针,王猛率部向东进攻上党郡治壶关,以求突破壶关天险,然后长驱直入邺城。驻守平阳的镇南将军杨安与游击将军郭庆则带领本部四万人马牵制晋阳燕军,伺机再次北上夺取晋阳。长安城里,苻坚亲自督师,五万大军以为后备,车船运粮,水陆并进,占城收县,抚民安心,使前军不复后顾之忧。

  秦国尽起全国之兵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大举来犯。这等规模的进攻再也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真真正正的谋国之战了,消息传到邺城,燕国朝野上下震惊得无以复加。一向叫嚣秦国乃是蕞尔小国的驼鸟派,这时候摇身一变成了主站派,力谏皇帝慕容暐调集全国兵力抗秦。想来也是,真弄个身死国灭,到时候再多荣华富贵也只是浮云。

  于是乎一道旨意传檄四方,急调新乐城中的七万大军,北部、东部、南部的边境守军汇合至邺城,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也只得拆东墙补西墙了。此外举国大征兵,一时间燕国境内鸡飞狗跳,动荡不堪。燕国君臣昏庸贪腐,老百姓的日子本就过得结结巴巴,如今更皆横征暴敛,直弄得民不聊生,人心尽失。

  升斗小民的生生死死可入不了皇帝与朝中大员的法眼,此刻邺城皇宫太极殿内,大伙儿正为西征大军的统帅一职吵得不可开交。忠直的大臣们一齐推荐范阳王慕容德,于情于理他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把握朝政的驼鸟派如何肯将举国兵权拱手相让?索性抬出太傅慕容评来,好歹老家伙资历极深,年轻时候也是个能征善战的。更有些和稀泥的家伙,居然推出乐安王慕容臧来,可惜这厮战绩太差,皇帝慕容暐听的直摇头。

  争来吵去,终究还是慕容评胜出。在皇帝与太后的心目中,慕容评比之慕容德那是可靠太多了,何况昔年讨灭冉魏之时,老财奴端的是英姿勃发,军功赫赫,并非碌碌无为之辈。

  可惜皇帝与太后都忘了时过境迁一词,如今的慕容评贪财怕死,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得授帅职的老家伙在朝堂上强自支撑,表现得大义凛然,一转身回到家里便颓然躺到,长吁短叹不已。

  不久心腹李凤来访,慕容评拉着他诉苦,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上阵,也不知能不能生还。结果李凤大言不惭,满口阿谀,说什么王猛比之太傅,那就是黯星比之皎月,更皆大燕兵多粮足,秦国根本不是对手云云。

  慕容评心绪稍佳,可是依然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直到李凤说起此次数十万大军云集,吃喝拉撒那就是个天文数字,自己作为主帅,便是指缝间稍稍漏得开些,所得那也是不计其数。。。刹那间慕容评一跃而起,眼中精光爆射,全没了老态龙钟的模样,抚须大笑:“国家社稷危亡之际,老夫我又怎能惜身?”

  。。。。。。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邺城北边的官道上烟尘滚滚,千余骁骑军将士紧跟一马当先的段随与慕容冲,打马向着邺城狂奔,全然无视头顶的烈炎。大伙儿忧心忡忡,没曾想跑了一趟辽西,回来已是惊变陡生!

  一路赶回邺城,费连阿浑与胡老二带着千余骁骑军将士自回城北大营,找屯骑大都督慕容强覆命,段随与慕容冲两个则直奔北门。

  邺城气氛果然大是不同,城门口戒备森严,盘查甚紧,慕容冲亮了亮腰牌,喝退了正欲上前盘问的守军。两个入得城来,一路上行人寥寥,家家户户闭了门窗,只有一队队禁卫巡逻往复,神情紧张。

  慕容冲想了一想,对段随道:“石头!眼下摸不清情势,不如你先回段府待着。我自去宫中转圜一番,你只管在家静候我的好消息!”段随点了点头,两兄弟相拥而别。

  段随马不停蹄赶回了段府,只见府门紧闭,四下无声。看着府门前大大的“段”字,段随蓦然一阵激动,到家了!当下一跃下马,用力敲击门环,大声叫喊:“大父!大父!随儿回来了!”

  府门开处,段仪迎上前来,老泪纵横,欣喜无限。他一把将段随抱住,口中喃喃:“臭小子,总算还知道回来!”

  当晚祖孙两个开怀畅饮,絮叨个没完。先是段随将自己辽西之行叙说了一遍,总是一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老段关爱心切,听到惊险处不免出言怪责段随莽撞,段随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一时间段府偏厅内欢声笑语,祖慈孙爱,气氛好生祥和。段随大口喝下一盏酒,正欲再讲两桩趣事,却发现段仪陡然沉默了下来,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段随还道老段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脱口而出:“大父若是乏了,今日便早些歇息罢。”段仪勉强笑了一笑,略有些迟疑,却终于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给段随。

  “姑姑又有书信到了?”段随兴奋起来,拿过书信拆开便看。段仪叹了口气,怔怔望向窗外。

  一时三刻之后,段府偏厅之内响声大作,杯盘箸盏摔了一地,段随疯了似地拳打脚踢,差点没把屋顶都给掀翻掉。

  原来段元妃自桂宫(长安城中后妃居住之所)中偷偷送出信来,先转交给慕容垂,再遣人送来邺城段仪处,具言慕容令与慕容垂被人设计以至“叛逃”一事。又写到自己为救慕容垂性命,更皆保得长安城里头鲜卑族人之周全,无奈委身苻坚,可终究心系慕容垂,每日只得强颜欢笑,只盼终有一日能够回到慕容垂身边。幸而慕容垂与自己两心相依,天地可鉴,两人分别时发下誓言,此生不负,因此心中宽慰,但求老父亲念在慕容垂顾全大局的情面上,不要怪罪女婿。

  段随读罢元妃的信件,顿时暴跳如雷,大吼着誓杀苻坚。段仪并不阻止,只是叹了口气,悠悠道:“原来盼着元妃去了长安,便可安安生生的与道明一处,如今却又生出这等祸端,哎,这孩儿当真命苦!好在她性子素来坚毅,既然心中还有念想,倒是不至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只是那苻坚的秦国一日强似一日,眼下便是这大燕都有亡国之虞,元妃怕是盼不到与道明重逢之日了。”说到这里心如刀绞,难过得连连捶胸。

  “不!大父错了!姑姑定然能够盼到与姑父重逢之时!”段随蓦然停了狂性,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这孩子又说什么气话!我知道你与道明元妃夫妇两个亲厚,听到此事心中必然不忿。可惜此事却不是你我之力能够左右的。。。”

  “大父!随儿可没糊涂。苻坚这厮急功近利,贪多不厌,国内其实并不稳固。休看他如今顺风顺水,一旦败上那么一次两次,秦国便会如那浮沙上的城堡,轰然倒塌。彼时以姑父的本事,正可大起,何愁夺不回姑母?”历史上苻坚在淝水之战中大败而回,不久落得个身死国灭,别人自然不知,可他段随却是一清二楚,当下脱口而出,唱起了大神。

  段随言之凿凿,倒叫段仪刮目相看:“不想随儿竟有这般见识!”其实段同学哪里来这般能耐,不过是把当日高弼所言来个照搬不误,这时候也不说破,只在那里讪讪傻笑。

  老段突然高兴起来,抚髯笑道:“终究是老了,胸中豪气竟还比不得你这黄口小儿。随儿说的没错,嘿嘿,他苻坚又如何?我那元妃孩儿终有一天能够心想事成!”顿了一顿,霍然想起一事,呵呵道:“如此说来,倒是要修一封书信给道明与元妃,叫他两个修身养性,低调行事,到时自可苦尽甘来。随儿!笔墨伺候!”

  “得令!”

  


第九十一章 混蛋


  说来奇怪,之前闹得风风雨雨的慕容令与段随叛逃一事,如今在这偌大邺城里仿佛已经成了尘封往事,根本无人理会。段随回来邺城已然十余日,既无有司上门询问他辽西之事,也没有任何旨意调令到来,仿佛连段随这个人也已经被燕国朝堂彻底遗忘。自然,原先风风火火的太后指婚、加官晋爵等种种好事,此刻更是烟消云散,无人提起。

  至于段随本人,便如那热锅上的蝼蚁,每日里坐卧不安,翘首以盼,可惜慕容冲这一去便如那石沉大海,再无音讯。闲极无聊之下,段同学也只有读书练武,消磨时间,心里头却如同有百匹、千匹草泥马儿跑过,吊在半空中好生难过。

  而皇宫里头,慕容冲同样也是郁闷不已。

  那日慕容冲一回宫中便摆出了“要动段随先动我”的架势,结果太后可足浑氏头也不抬,来了一句“段小子的事情哀家心知肚明,如今局势动荡,凤皇你若是好生在宫里待着,哀家便饶了他,你若再任性妄为,哀家也不妨砍了他的脑袋!”

  慕容冲顿时呆若木鸡,一大堆台词硬生生给咽回了肚子里头,悻悻然退了下去,从此乖乖禁足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话实说,这小子对段随那是真心不错,生生为了段随按捺住了性子。

  太后可足浑氏暗暗好笑,如今她也算是明白了,段随与凤皇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强行治段随的罪,以凤皇的性子怕是要闹翻了天。反正于她而言,眼下这等兵荒马乱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凤皇安安生生地待在自己身边,段随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无足轻重,反倒可以拿来要挟凤皇。不过段小子也忒是闹腾,把晴儿嫁给他暂时是不要想了,且在家里好好反省几日再说。

  太后如此处理段随一事,皇帝慕容暐自然不会有意见,实际上此刻他焦头烂额,全身心盯着与秦国的战事,这等小事根本没空理会;休说皇帝,便是有心对付段随的老财奴慕容评,此时也把段随之事抛到了脑后——几十万大军正在汇集,各项工作千头万绪等着他这个主帅去奔忙,更何况还有从中敛财这一崇高事业也需要同时进行。

  于是乎段随与慕容冲这两个小伙伴一个“囚”在宫中,一个困在家里,成了一对无头苍蝇。偌大邺城里头,人人都忧心忡忡,打算着如何应付将来的局势,也就只有三数人还惦记着段随,其中一个便是慕容麟,这厮如今惶惶不可终日,躲在家中不出,倒也不忘每日咒骂段随一番。

  此外便是清河公主慕容燕与可足浑晴这对姊妹,她两个如今住在一处,却是因为太后宠幸晴儿,担忧城中混入奸细作乱,于是将之搬进了宫中与慕容燕为伴。

  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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