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却闹到这宴会时分才说开。。。啧啧,岂不。。。岂不难看?”
慕容垂似笑非笑:“慕容垂也是这么想来着。是故,未到邺城已派人进城谒见殿下,奈何殿下公务繁忙,许多天过去也不曾见着一面。。。这才出此下策,自行前去拜祭祖庙,谁料竟闹出这档子事来。哎!”叹了口气,接着道:“慕容垂想着今日便能面见殿下。。。出了事情,自该当面向殿下请罪。不想石将军抢先一步说了开来,倒显得慕容垂有所隐瞒。。。诶!诶!”一边说,连连摇头。
苻丕叫慕容垂话中有话这么一顿抢白,堵得哑口无言。石越见不是事,抢上来叫道:“殿下!无论泉州侯如何辩解,他杀人焚亭之事不可推卸。国家法度为重,还请殿下治其罪!”
悉罗腾等一起朝着石越怒目而视,慕容垂则仪态镇定,两眼炯炯,望着苻丕待他说话。至于苻丕,这人当真是个“纠结不决”的性子,支吾两声,又转头去看梁琛。梁琛连连摇头,示意不可。。。
要紧关头,忽然有人高喊着一路小跑过来。大伙儿听得分明,那人叫的竟是“天王有旨”!
众人忙不迭上前迎旨,来人照章宣读。
原来河洛乱起,丁零翟斌部横行肆虐,秦军进剿不利,毛当战死,洛阳告急。平原公苻晖派出八百里快马四处求援,苻坚闻报大惊失色。然则此时关中亦是乱象丛生,西北面鲜卑乞伏部又虎视眈眈,长安实在无力分兵。百官们拿出舆图一望,河洛周遭已是空虚一片,离着最近的,也就属邺城还有重兵。苻坚情急之下,忽然想起慕容垂正在关东,寻思以慕容道明之智勇,扑灭丁零叛乱当不在话下,遂下旨令慕容垂回军河南平叛,又命都督关东诸军事的长乐公苻丕给予其军资并配合进兵。
这下苻丕不用纠结了,当即接下旨意,转头对慕容垂道:“丁零翟氏,因王师小失,竟敢肆意作乱。其子母军凶悖,非慕容冠军莫可灭也。今有天王旨意在此,烦请泉州侯率部往河洛一行,助吾弟晖平叛。本公这里,自会为你筹集粮草辎重。”
慕容垂哪会推辞?大声道:“下官乃天王与殿下之鹰犬耳,敢不惟命是从?”心中窃喜不已:天助我也!如此一来,无论出兵行军、募粮集饷、入驻州城,甚或征召兵马,皆名正言顺也!
一边石越面色大变,连连向苻丕使眼色,可惜苻丕只当没看见,急得石越直跳脚。
片刻之后,慕容垂推说军情紧急,告辞而去。
石越目送慕容垂一行离去,忽地一个箭步窜上来,朝着苻丕高叫道:“殿下!王师新败,民心思乱,国中流民、溃兵、匪贼遍野,是故翟斌登高一呼,附者云集。慕容垂名气较翟斌更大,若他心怀反意,其害定然更甚!你将兵权授予慕容垂,又资助他粮草钱饷,岂不等同喂饱了饿虎,还将他放出牢笼?”
苻丕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子超你也看到了,天王旨意在此,本公怎好阻拦?何况淮南兵败时,慕容垂有献兵护主之举,足见忠心呵!”
石越不依不饶:“忠心?慕容垂在燕时都曾叛家离国,到了今时今日,还能指望他忠心于我大秦?殿下!你这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苻丕木然无语。好半刻过去,他忽地长叹一声,幽幽道:“不瞒子超。。。如你所说,慕容垂实乃猛虎蛟龙也。他在此处待着,本公寝食难安,只恐生出肘腋之变,危及邺城。。。左思右想,倒不如将这头饿虎打发得远远的,去河南与翟氏分个你死我活。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是也!”
石越还想说话,苻丕伸手止住了他,沉声道:“本公自会交代飞龙(广武将军苻飞龙),让他精挑两千国族(氐族)悍勇随慕容垂南下。飞龙名为副将,实则控扼军资,麾下两千人马训练有素且甲刃精良,反观慕容垂那两千人马,缺衣少粮、甲矢不全,疲惫之师耳。一旦慕容垂反意昭显,飞龙自当出手除之。”说完,自顾离去了。梁琛等众亦随之而去,场中徒留石越一个。
石越愣愣半晌,忽然神色变得萧瑟一片。落寞间,自语喃喃:“苻飞龙,嘿嘿,一介莽夫耳,岂是慕容垂对手?天王父子皆好小仁小义,却罔顾社稷大业。。。诶。。。我等,死期不远矣。。。”
第一百零九章 河内
慕容垂挥军向南,这一日到了河内郡地界(郡治野王,今河南省焦作市沁阳),忽然伫足不前。
河内郡与洛阳所在的河南郡不过一河(黄河)之隔,慕容垂在此止步,苻飞龙摸不着头脑,赶忙上前询问缘故。慕容垂答曰:“斥候来报,大河那边翟斌势大,忽忽数万之众!我等四千人恐力有不逮,当就地征召人马以扩充军队。”
苻飞龙也派了探马渡过黄河查勘形势,确如慕容垂所说,眼下河南之地翟俸嵝校圃冻悍健\薹闪灰捎兴窒耄毫覆荨⒓妆⒆殊媒栽谖沂种校灰垂艿媒粜饺荽鼓炎鍪纸拧!!;八祷乩矗巯抡獾嚷沂溃煜露际抢1曳耍丝贤豆俦克饺荽褂斜臼戮驼腥ァU婺苷欣幢恚潜愀┎屑灼迫写蚍⒘耸拢赝肪∈拍饺荽顾屯跋撸说栽糇匀皇亲檬拢羰鞘淞恕⑺懒恕!!:俸伲且埠玫煤堋!�
苻飞龙存了这等想法,加上他名义上又只是副将,遂点头附和。不料慕容垂在河北名气之大,大出苻飞龙意料——两日功夫,四千人的队伍陡然暴涨一倍还多,几达一万,且来者以鲜卑人及杂胡居多,氐人么。。。那是一个全无。
这下轮到苻飞龙慌了神,连说“人马已足,再多就无法支撑后勤了”。他深怕慕容垂赖在河内继续募兵,便以洛阳城连日告急为由,催促慕容垂进兵河南。
慕容垂嘿嘿一笑,说道:“既如此,自当即刻动身。对了,此地距洛阳只一河之隔,翟贼可谓近在咫尺。我意,我军当日伏夜出,避开翟贼耳目,方能出其不意,施突袭之计。苻将军以为如何?”慕容垂这么“配合”,且所言之计听来不差,苻飞龙哪会拒绝,点头叫好。
于是慕容垂以慕容农、慕容隆为先锋,慕容德、高弼领左队,慕容宝、悉罗腾领右队,自领后军,而以苻飞龙之氐族军马居中护卫辎重,趁夜前行,一路往黄河河桥而来。此时大军已近万人,前后左右加上苻飞龙所部,各有两千人左右。
苻飞龙坐镇中军,洋洋得意:慕容垂还算懂事,晓得我苻飞龙才是此军真正之主。
可惜这得意劲持续了不过一个时辰,将近河桥时,后军慕容垂那里忽然擂动鼓声,又有号角长鸣,在静夜里听来分外刺耳。苻飞龙惊愕莫名,愣在当场,但听得喊杀声大起,前后左右四路军马一起朝中间冲杀过来!
苻飞龙所部虽说装备精良,可一则暗夜里猝不及防,二来被四倍于己的“敌人”团团围杀上来,实打实的四面受敌,以至完全无法列阵,顿时大乱,处处皆见溃散。反观慕容诸军,虽衣衫破旧,有的手上不过持一截削尖了的粗枝,可人人都打了鸡血一般奋勇,追得氐军抱头鼠窜。
苻飞龙魂飞魄散,这才醒悟过来:慕容垂这是要对自己下手!拔马想逃时,早有骁勇善战的慕容农冲杀过来,手起槊过,将之钉死马下!
四下里叫喊声大起:“苻飞龙伏诛!降者免死!苻飞龙伏诛!降者免死!”
两千氐兵被团团围住,无路可逃,见主将既死,顿时斗志全无,纷纷抛却手中兵刃,跪地投降。
不消说,慕容垂自打离了邺城,便一步步设计,终于在河内诛除苻飞龙,拔掉了这颗眼中钉,更尽收其兵甲粮草。自此海阔天空,尽可大展拳脚。
。。。。。。
此刻慕容垂麾下八千兵马以鲜卑人为主,大胜之下,皆狂喜高喊:“大王神勇,领我等子弟诛除暴秦,光复大燕!”叫声此起彼伏,震得两千已然被捆缚在地的氐族将士面色发白。慕容垂身后,慕容德、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高弼、悉罗腾。。。一个个神情振奋,大呼过瘾。
慕容垂高坐大马之上,神威凛凛,气势非凡。火光中他高举双手,重重向下一压。众人会意,噪杂声渐止。就听慕容垂高声道:“慕容垂奉大秦天王苻坚诏命,此来镇抚关东。今有苻飞龙罔顾圣意,欲图不轨,已被我除之。余者皆无罪!”
此言一出,两千氐人长出了一口气。鲜卑人包括诸慕容在内,皆面面相觑,弄不明白慕容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慕容垂的声威当真不是盖的,八千人只稍稍躁动片刻,随即矗立如松,并无一人出声质疑。
慕容垂扫视场中,脸上挂起了笑容。俄尔,他收起笑容,朝着氐军喝道:“军中文书,有关中籍者,出列!”便有六七个氐人文书推搡着站出来,犹犹豫豫、战战兢兢,也不知慕容垂要对他等做甚。
慕容垂一扬手,拿出一封信笺来,开口道:“此信具言今夜之事。天王阅之,自知是非公道。烦劳你等送往长安。”
一个文书大着胆子道:“我等皆隶属冀州长乐公麾下。。。敢问泉州侯,此信,此信不用先送去邺城么?”
“邺城那里我自会交待。你等皆关中人士,此去长安,也好顺便一探故里。”说到这里慕容垂一板面孔:“休再多言!速速离去,莫要误了大事!”
“是是是!”几个文书唯恐慕容垂翻脸,接过信笺,忙不迭去了。
这时慕容德领着慕容子弟、高弼、悉罗腾等几个凑将过来,低声问道:“兄长!这是何意?难不成苻坚看了你的书信,竟会信你而不信苻飞龙?”
“苻坚可没那么傻。”慕容垂淡淡一笑:“此举一来是为了拖延时间,二来则是掩人耳目。”
“何解?”
慕容垂沉声道:“诸苻眼中,翟氏不过疥癣之疾耳,故此关中并未发兵前来进剿。可我等不同,此时公然造反,定成众矢之的。不独河洛、河北,关中也定会拼凑兵马杀将而来。而我军势力未成,尚需时日才能相抗。。。我深知苻坚为人,看了我这封信,即便知我心生反意,多半还指望我能‘迷途知返‘,犹犹豫豫间,我等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慕容垂继续:“所谓掩人耳目。。。嘿嘿,眼下我慕容垂可是奉诏讨贼。那么所到之处,但凡征兵、募粮、补充辎重。。。沿途州城岂能拒绝?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哈哈!”
慕容宝嘟囔道:“秦人已失民心,打着苻坚的旗号,就怕反而募不到多少兵马。。。要我说,还不如索性扯起反旗,天下英豪定然附者如云!”
慕容垂摇了摇头,道:“打仗终归少不了给养。眼下我等寸土全无,没有后勤,人数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济得何用?”
慕容德插口道:“不过库勾所言也不无道理。兄长终究还是要早早竖起义旗,以求一呼百应!”
“然也!”慕容垂点了点头:“大伙儿尽管放心。往后之计,慕容垂早已了然于胸!”
众人眼睛大亮:“愿闻其详!”
第一百一十章 盟主
慕容垂娓娓道来:“长安与邺城未及反应之前,我等仍以讨贼大军身份暂驻河内。以十日为期,招兵买马,并在郡内征集粮饷辎重。”
“善!”众人一头。
“十日之后,南渡黄河,更烧毁河桥!”
“烧毁河桥?”众人吃了一惊:“我等不是要在河北起事么?跑去河南,还断了后路,难不成真去讨伐翟氏?”
“是!又不是!”慕容垂笑道。
“何解?”
“河北自然是要回来的,这里才是我等故旧所在,且远离关中。不过,也不妨先跑一趟河南。。。”慕容垂一抚美髯,说道:“我等自然不会真个去讨伐翟氏。然则我思之,倘若任由翟氏在河洛发展下去,恐见尾大不掉之势。我意,先进兵河南,收纳包括翟氏在内的各路河洛反秦势力,一可免除后患,二可大增声势。到那时返身杀回河北,兵精粮足,自可堂堂正正与苻丕一争高下!”
“确实是这个理儿。。。可是翟氏岂会轻易投效帐下?”
慕容垂笑道:“自然不会太容易。所以我才要在河内招兵十日,壮大兵力以求压过翟氏。此外,我亦担心到了河南事儿进展得不够顺利,故而要烧毁河桥,以阻邺城出兵袭我后背。”
慕容宝皱眉道:“那也拖延不了太多时间呵。。。此去河南,耶耶真有把握收服翟氏?”
这时候高弼笑着插口道:“诸君莫忧!收纳翟氏一事,其实大王早有筹谋!翟氏看着势大,其实外强中干。当日洛阳城下一战,若非令公子与从石大显身手,翟老头怕不已兵败身死。是故如今河洛群雄,比如王腾卫驹之流,皆以令公子与从石马首是瞻也。”说到这里他一扬手,拿了封信笺在众人眼前晃悠,接着道:“令公子亲笔信在此,他与从石还有段元长(段延)已安排妥当,一俟大王兵临河南,便会与王腾卫驹等一起逼宫翟斌,共推大王为反秦盟主!到那时,翟老头孤军一支,不答应也得答应。”
众人又惊又喜,一起看向慕容垂。慕容垂笑意满眶:“是从石与那罗延两个能干,与我何干?哈哈哈哈!”
“从石不错!”慕容德点了点头:“还有那罗延,不愧为王兄世子,智勇双全。。。嘿嘿,我慕容家后继有人呵!”
话音刚落,高弼悉罗腾等纷纷出言附和:“世子智勇双全,我等为大王贺!”段元妃笑意盈盈,不住朝着慕容垂颔首。两个庶子慕容农与慕容隆表情自然。便只同为嫡子的慕容宝,这时脸上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
计议已定,众人分头行事。慕容德插了一句:“这两千氐族降兵,如何处置?”
高弼皱眉道:“他等决计不会与大王同心。。。倒是个难题。”悉罗腾也道:“这两千人都是百战精兵。。。放了回去,日后也是个大麻烦!头疼头疼!”
众人嘀嘀咕咕,一时想不出妥善的处置法子。忽然慕容宝踏上一步,语气阴冷:“也没什么麻烦的。耶耶不是说要掩人耳目么?所以啊,这两千人不但活不得,嘿嘿,连尸首都不能叫人看见!”
“嘶!”段元妃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库勾。。。你,你是说?”
慕容宝森然一笑:“挖个大坑,统统活埋了,岂不干净?”
高弼叫了起来:“坑杀降卒?这。。。此事,此事不祥啊!”
慕容宝恶狠狠道:“怎么?要么你还有什么高招?”
高弼一时无语,愣愣发滞。边上悉罗腾嚅嚅两下,欲言又止。慕容德长叹一声,背过了身去。
段元妃面色惨白,摇着头,扯住慕容垂袖子道:“郎君。。。”
慕容垂轻轻挣脱了段元妃的手,声音低沉的可怕:“库勾,事儿就交给你办了。”
。。。。。。
秦建元二十年(晋太元九年)二月中,慕容垂在河内广招兵马,十日内部众猛增至两万。他随即下令搬空郡内府库,率部渡过黄河,又一把火烧去了黄河河桥。
段随、慕容令、段延联合王腾卫驹等依计行事,翟斌叔侄无奈之下答应拥慕容垂为盟主。自此,慕容垂正式举起了反秦大旗。
二月二十二,诸路反秦大军会师洛阳西郊。翟斌上前迎接慕容垂,口称“盟主”,瞧着颇为恭敬。
慕容垂正要说几句客气话,忽然翟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