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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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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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里先是哗然纷纷,继而声音悉悉索索小了下来,最后再一次陷入一片沉默。渐渐的,盯着郗超看的那无数道目光起了变化,从吃惊、疑窦、嘲笑。。。变成了释然、赞赏、敬佩。。。

  光禄勋周仲孙轻抚起自己的山羊胡,喃喃道:“安石公,郗嘉宾。。。嘿嘿,不想今日得见祁黄羊故事也。幸甚,幸甚!”

  一个举贤不避亲,一个举贤不避仇,自然传为一时佳话。

  (叹曰:桓冲,真君子;郗超,假小人。此皆魏晋风度也!)

  。。。。。。

  晋国太元二年四月初,建康朝廷一旨令下,擢升谢玄为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镇广陵,命其加紧招募骁勇,筹建新军。而原先的兖州刺史朱序则迁为使持节、南中郎将、梁州刺史、监沔中军事,镇守襄阳。

  谢玄风尘仆仆、不日到任,麾下刘牢之、孙无终、何谦、田洛田泓兄弟、诸葛侃、高衡、刘轨等将尉悉数到齐,更有好几百追随者相从。这几百人便是谢玄、刘牢之他等奔走江淮多年的一大成果,不但个个骁勇善战,且出身流民、莫不与北方胡族有着血海深仇,这两年来更是深得谢玄、刘牢之等人的言传身教,又在桓豁军府里获得大量实践经验,皆为不可多得的后备军官人选——可以说,眼下谢玄虽一兵未募,新军的骨架却早已搭建起来,且极为牢靠。

  目下第一件事自然是与朱序之间的交接工作。这事儿进行得相当顺利——不说朱序与谢安有旧、双方关系不错,单说朱次伦的为人,忠国用事,从来就不是个捣糨糊之辈,这会儿早已将广陵收拾得整整齐齐,单等谢玄前来接收。什么兵备、户籍、税亩、府库、刑狱。。。无不登记得一清二楚,叫谢玄看了,不由得大生感慨,当场拜谢不止。

  接风宴上,大伙儿谈笑风生,酒到杯干,大是欢畅投缘。这时候孙无终说了句:“若是从石兄弟在此,可就愈加热闹了。”谢玄、刘牢之等纷纷点头:“说来也真是好久不曾见过这位好兄弟了,当真思念得紧。。。嘿嘿,以后大伙儿离得可就近了,少不得要多喝几回酒!”

  便在这时,朱序开了口:“诸位说的,可是京口的骁骑将军段从石?”

  “然也!”

  朱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皆愕然。就听朱序接着道:“从石与我亲如兄弟,想我不久便要前往襄阳赴任,这两日里本就要邀他前来喝杯聚散酒。既然他与幼度、道坚皆相熟,那还等个什么?这就把他喊来,大伙儿一起喝个痛快!”

  “好好好!”大伙儿纷纷应和。孙无终叫闹不已:“待从石到了,老孙我定要灌他三杯,不,十杯!哈哈哈哈!”

  接到消息的段随一蹦三尺高:这么多好兄弟齐聚广陵,我焉能不快快赶去会和?只觉得心痒不已,当晚睡觉都没睡好。第二天这厮便做了甩手掌柜,将军中事务尽数托付给费连阿浑,又与晴儿及小段誉好生话别一番,带同刘裕渡江而去。看架势,这厮是打算在广陵混上一段日子了。

  果然段随一到,气氛愈发热烈,整日里都是喝不完的酒、叙不完的旧,骑马射箭,挥洒不尽那热血男儿间的兄弟情义。。。刘裕也不甘寂寞,与刘牢之见过礼后,拉着岁数相仿的田泓,你一杯我一杯喝个没完。兴致一起,两个小年轻挥拳踢腿,居然当场比试起来,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

  旬日之后,已到了朱序离开广陵之时,一大早大伙儿便都起了身,一齐跑来送别。车缓、马滞、人默,不知行了多久。。。直送到城外十里处的长亭,这才抱头痛哭、依依惜别。

  朱序先是与谢玄、刘牢之等人一一话别,最后才轮到段随这里。

  朱序双手探出,重重拍在了段随的肩膀上,说道:“兄弟,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我,各自珍重!对了,替我与弟妹道一声好!”

  段随扶住了朱序的双手,哽咽道:“哥哥,不是我舍不得你去。。。襄阳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荆、广,东瞰吴、越,实为我大晋最要紧的门户,秦人若来,也必先取襄阳。秦军势大。。。你这肩上的担子,太沉了啊!”

  朱序哈哈大笑:“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养浩然正气,死生可矣!我堂堂大晋南中郎将,世代忠君报国,岂惧区区戎狄?秦人固然势大,想要襄阳,却还得先问问我手中的长刀同不同意!”

  段随还待说话,早被朱序打断,圆睁了双眼,大声喝道:“从石,为兄走了!莫忘了你我在吴兴立下的誓言,携手并肩,共抗强秦,虽百死而无悔也!”言罢跨马而去,再不回头。

  段随虎目含泪,用尽力气嘶声大喊:“此一阙,赠予哥哥!”

  风声呼啸,疾驰中的朱序凝神静听。

  段随一挥手,抹去了眼中的隐隐泪光,大笑着念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第一百四十五章 职位


  送走朱序的当日,谢玄便行升帐议事,谈论新军之事。段随不是外人,加上骁骑军勇悍,谢玄觉着段随于治军练兵一道颇有建树,故而邀请段随一同商议。

  其实有关新军的兵源一事,谢玄早已胸有成竹。这些年来他等在江淮之地可没白白奔忙,或者说本就是朝着这个目的而去的——大大小小的流民帅、本地大族豪强、甚而黑道白道。。。几乎跑了个遍。或倚仗谢家名头以及谢玄本人的风度谈吐,或靠着刘牢之弟兄、毛藻之等人的老关系,他等与江淮豪杰混得个个熟捻亲热。到了后来,渐渐发展出数百忠义之士相从,这些人本就是当地有数的游侠儿,各有不少故旧亲友,一传十、十传百,如此这般,谢玄的影响力早已遍及整片江淮大地。加上当初他等曾在淮阴、武原等役数败胡骑、为江淮百姓出了大大一口恶气,故此在百姓中也颇有声望,所到之处总有父老送酒送食,说声:“若是胡人再来,当随谢郎君与众位好汉一起杀敌!”

  这些零零总总的因素加起来,估摸着只要谢玄募兵的大旗一举,总有万儿八千的江淮子弟跑来应募罢,那么新军就算初具规模了。至于钱粮、甲兵、辎重、营房。。。这些都不在话下——建康那边的物资正日夜不断运送而来,早已堆满了好几座库房。所以今日谢玄与大伙儿商量的,乃是军中职位、操练方法等细节之事。

  这些年来谢玄早已在数百追随者心目中树立了绝对权威,此刻穿着一身厚重的戎甲,以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的正式官职升帐,端的是威风凛凛,帐中自刘牢之以下,个个神情肃穆,静候主官发话。

  谢玄缓缓展开一幅卷轴,其上密密麻麻写着他初步拟定的军中诸将尉人选——这些都是军中的中高级职位,人选则大抵是从那几百个培养了多年的中坚分子里头择优选出。

  谢玄开口道:“道坚(刘牢之表字)、元复(孙无终表字),你等且过来一起参详。”刘牢之等八个弟兄“喏”了一声,一起走上前去。

  他八人自打一开始便跟了谢玄,多年下来自然都已是谢玄的腹心。谢玄也是有意笼络人心,喊上他几个一起议论军中官职的分配。

  他八个的名字写在卷轴的最上头,大伙儿个个眼尖,顿时看了个清楚,脸上俱都露出喜色来。沉稳如刘牢之这般,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与前面标注的官职——“参军”,眼睛也不由得大亮,呼吸加快,显然心中激动不已。这参军乃是一军之中除了主将之外最重要的角色,等于说谢玄定了他刘牢之做这新军的二把手,叫他如何不兴奋?须知刘牢之这帮人看着颇有傲气,说到底也只是待价而沽罢了,功名之心着实不小,要不然也不会早早投了谢玄。如今一朝得授官身,可谓扬眉吐气,怎不叫他几个喜出望外?

  几人仔仔细细把那长长的名单看了一遍、两遍、三遍。。。忽见谢玄歪着头、瞥眼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说话,便一个个抢着开口说起自己的意见来,滔滔不绝,颇有卖弄之嫌。不论是大哥级的刘牢之、孙无终,抑或是年岁最小的田泓,皆是你一言我一语,大是起劲。先开始还好,到后面口沫横飞,居然争执起来——原来几年下来,他几个各自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势力”,既然如此,总要为自己帐下之人争取一二罢?这么想着,说话不免就急了些。

  这一番景象落在段随眼里,不由得大是腹诽:刘大哥,孙大哥。。。叫我说你们什么好!诶,你等到底是庶族(小地主)、草莽出身,比不得士族之人,全不知为官之道,这当口怎能如此得意忘形?谢幼度邀你等商量军中人事,不过故作大度罢了,你等还真个煞有介事!这封官儿的事,还真能轮得到你等做主?

  这厮后世那些厚黑的玩意儿看多了,又在当世官场沉浮多时,这方面的见识上自然远超刘孙等人。果然谢玄脸色一正,轻咳一声道:“且住!你等对这几个人选不甚满意,却又商量不出结果,倒是难办。。。”顿了顿,转头对段随道:“从石,你治军甚严,有什么看法?”

  段随摇摇头,笑而不语——大伙儿再是亲熟,这等事,自己还是不要插嘴为好。

  谢玄也笑了一笑,拿三根手指在卷轴上“笃笃”敲了起来,沉吟不语。

  刘牢之看看谢玄,再看看段随,突然有些明悟,当即躬身拱手,大声道:“全凭谢使君一言而定,属下敢有不从?”

  剩下七人也不是傻瓜,这下子全都明白过来,一起大喊道:“全凭使君一言而定!”

  谢玄哈哈一笑,朗声道:“既如此,便按这卷轴上所写的,不变了!”双手卷动,哗哗声中将那卷轴收拢了起来,接着道:“军中将尉已定,至于你等各自麾下队主、队副、什长、伍长。。。待兵士招募来后,便由你等自行决定!”

  “喏!”

  一番安排下来,刘牢之为参军,孙无终与诸葛侃为督护,何谦与田洛为军司马,田泓为军假司马,高衡、刘轨则各为一部校尉。八兄弟都获得了新军中的高级职位,又能自主决定麾下的中低级职位,可谓皆大欢喜。

  段随暗暗点头:谢幼度好手段!为将者不制于人(语出《尉缭子》),一言九鼎,却又宽宏得当,治军当如此也!

  。。。。。。

  说完军职分配,下面便谈到操练之法,谢玄又要大家畅所欲言。

  大伙儿在桓豁军中任职已然两年,正规军的操练之法早就耳熟能详,且身体力行之下多有自己的见解,只是碍着方才那等情状,谁也不肯先开口,这会儿场中反倒冷清起来。

  段随给憋得胸口生疼,心中怒骂道:猪啊你们!不该说的时候乱说,该说的时候却又不说了!眼下这事可不会触及上官的痛脚,这会儿说些出彩的话来,最能获得上官赏识,懂不懂啊?

  他有心提醒,只是自己不方便“出手”,当下朝着刘裕挤眉弄眼起来。刘裕倒是机灵,一下子会了意,于是过去猛力一拍田泓的肩膀,叫道:“说啊!有什么就说出来,傻站着做甚?”

  田泓愣愣看着刘裕,张大了嘴巴,急切间反倒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候还是刘牢之反应过来,紫脸涨得发黑,大是不好意思地看了段随一眼,总算是开了口。一番见解娓娓道来,果然独特新奇、令人发省。

  再下来就好办了,大伙儿忙不迭把自己肚子里那点东西统统倒将出来,东拼西凑之下,不多久便整饬出一套颇为实用、精炼的操练办法,由军中记室一一录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炼体


  谢玄听得极为认真,不时点头称许,又或者随口指出某些瑕疵之处。待众人轮过一遍,他的目光又看向段随,说道:“从石,你骁骑军其疾如风、侵掠如火,其战力之强世所仰之,当真令人艳羡!我见你常常率军奔袭百里,固然有马力可依,然而马上骑士也尽能维持气力,却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刘牢之等人也纷纷望向段随,显然心中存着同样的疑问。

  段随哈哈一笑,说道:“此事易耳!”轻描淡写,将骁骑军中推行的现代人体锻之法大致说了一遍。

  这厮嘴里头蹦出来的,不过寥寥几句耳,听来更是毫无奇特之处。于是谢玄也好,刘牢之也罢,一众人皆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寻思道:跑跑跳跳?举举石锁?就这样?

  孙无终咧开大嘴叫道:“从石!你,你,你要藏私也就罢了,如何却拿这些胡乱玩意儿打发我等?”一脸的不高兴。

  刘裕正待说话,却见刘牢之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只好闭口不言。

  段随叹了口气,晓得光凭一张嘴是不可能叫他等信服了,当下开口道:“取我马来!”便有随从牵过大骊。

  在大伙儿一片错愕的目光之中,段随大步走到帐外,一跃上马,双腿微一用力,大骊顿时如箭飞出!风中传来段随的喝叫声:“刘裕!田泓!你两个跑将起来,且看追不追得上我!”

  田泓的嘴巴再次张得老大,一脸委屈:跑步去追快马?这怎么可能追得上嘛。。。不及细想,早被刘裕一巴掌扇在后脑壳上,喝道:“叫你跑就跑!又傻了不是?”说完一阵风追着大骊狂奔而去。田泓这才如梦初醒,大叫一声冲了出去,跑速颇是不慢。

  马蹄“哒哒”作响,扬起一地的烟尘。刘裕与田泓两个自然是不可能追上大骊的,尽管拼尽全力追赶,依旧落下来好大一截。段随只小小冲刺了一阵,随即便慢了下来,单等两人追赶。待他两个堪堪就要追上,段随忽然向着右边猛地一扯缰绳——“吁。。。”就见大骊刺溜一下,急速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子,四蹄起处,再次发力狂奔,闪电般就没了影子,转眼又将两小子抛在了老后头。

  这时候田泓面色通红,已是累得够呛;刘裕却兀自面色如常,也不停歇,转身就是一通猛追。田泓不甘就此输给了刘裕,只好咬了牙跟上。

  终于马蹄声渐止,段随跑回军帐之前,悠哉悠哉跳下马来,转过头去看后面尚在狂奔的二人——但见百步之外,刘裕已然将田泓甩开了好长一段!

  再过得片刻,刘田二人终于一前一后跑了回来。众人看时,此刻两人的模样可谓截然不同,甚或天差地别!

  要说田泓的力气也自不小,平日里举起枪棒来与刘裕硬碰硬,也不见落过下风,然而这一番死命狂奔下来,脸色煞白不说,这会儿弓着腰、吐着舌头拼命喘气、累得仿佛死狗一条。反观刘裕这小子,那可好得太多——虽然也是气喘吁吁、浑身大汗,然而站得笔直、脸色也不过微微发红而已,显然还有余力。

  众人一起咂舌:刘裕这小子好久长的气力!难道他便是用从石方才所说的法子练出来的?

  待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段随,却见这厮负手而立,下巴上仰,鼻子都快翘上了天,张口道:“刘裕,你来说!”

  刘裕长出了一口气,又抹了把汗,大声道:“我骁骑军五千袍泽,人人皆习段将军所创之炼体大法,日夜都有长进。光说这气力久长,嘿嘿,我刘裕怕是只能排到一千名开外!”这小子跟着段随时间久了,也成了吹牛不打草稿的主——骁骑军将士固然体力远胜他人,可要说军中能超过刘裕这等天赋异禀之人的,估计数不出一只手来。

  这下子大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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