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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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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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锦与弥儿身材相仿,又垂了头匆匆而行,若是不仔细盯着看,还真个发现不了异常;或许有亲近的仆从宫人能瞧出些蹊跷,但是谁又会自讨没趣呢?至于外围的侍卫们,今早就看着这个侍女进进出出没个停歇,此时见她再次外出,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随她去就是。

  春风吹过苻锦的耳际,更荡漾在她的心头,仿佛一只出笼小鸟,快活极了。走过一片青青草地,踱过一座矮矮石桥,满眼都是景致;眼际里忽然出现一片国槐林,绿意盎然,直沁心肺。

  苻锦停住了脚步,遥遥望向那片槐林。林中、树下,倚树而立的少年仿佛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那喀索斯,俊美得不属于这个尘世。此刻他嘴角上扬,微笑着注视着苻锦,犹如磁石一般吸引着少女一步一步走向他。

  。。。。。。

  骏马飞驰,劲风从苻锦两鬓丝丝划过,又带起她的衣裙,呼呼作响,她却一分一毫也没有感觉。此时她闭了双眼,紧紧贴靠在慕容冲宽厚的背上,双手环抱住情郎平坦而结实的腹部,鼻息中尽是他浓重的男儿气息。。。苻锦觉着迷离,更觉着安平,这一刻,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自己。

  骏马停下,苻锦随着慕容冲绕进一间普普通通的民房。里间光线昏暗,然而装饰雅致,看着倒也清爽舒适。

  慕容冲自几案上取过一壶酒,两只杯子,一人一只放好,缓缓倒上了两杯酒。他的手指很长,关节却不粗大,反倒颇为秀气;倒酒时候他的手纹丝不动,显然这只手相当有力。

  苻锦静静看着爱郎一丝不苟地将酒倒好,心中有万千话要说与他听,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这时耳畔传来慕容冲温和的声音:“锦妹妹,我两个喝一杯,好么?”

  苻锦嫣然一笑,抬手将杯中酒饮尽,定了定心神,有些急促地说道:“凤皇哥哥,耶耶要将我许给杨定,我抵死不从。。。”话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慕容冲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嘴上,柔声道:“锦妹妹不用说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否则我也不会私自潜来长安,急着见你一面。”

  慕容冲拿开手,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淡淡一笑,说道:“我这么急着赶来,就是怕你想不开。若真个做了什么傻事,你让我如何独活?”

  苻锦眼中亮色大起,说道:“哥哥来了,我自然不会做什么傻事。只是。。。只是这赐婚之事,哥哥那里可有什么打算?”

  慕容冲明亮的星眸在这昏暗的屋中依旧清晰可辨,这一刹那却黯淡了下去,干声道:“锦妹妹,说实话么?我。。。我其实毫无头绪。。。”说着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苻锦的心沉了下去,下一刻她用一杯烈酒浇灌出自己的勇气,喘着气道:“凤皇哥哥!带我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今天,今天就带我走!”

  


第一百四十章 情欲


  慕容冲沉着脸不答话,屋子里沉寂得可怕,空余苻锦娇弱的喘息之声。

  良久,慕容冲喟然叹道:“锦妹妹,我,我不能带你走。”

  苻锦颓然坐倒,双颊有清泪流过,哑着嗓子说道:“凤凰哥哥,你。。。你的心中不再有我了么?我求求你,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不行!”慕容冲陡地站了起来,声音激动:“我何尝不想与你一走了之?可是我两个这么一走,天王的雷霆震怒却该让谁来承受?是我那苦命的阿母?还是我那些叔伯兄妹?还是千千万万个已经沦为贱民的鲜卑人?”

  苻锦的耳朵给震得嗡嗡作响,只是说不出话来,于是默然喝下一杯酒,接着又是一杯,第三杯。。。片刻过去,头脑渐已虚浮。忽然间双肩一沉,慕容冲充满劲力的双手按了上来,耳畔传来他极尽温柔的声音:“锦妹妹,我只一句话在此——除了你,我的心中再也装不得第二人!”

  泪水如泉涌而出,苻锦瞬间哭花了双眼,倒入慕容冲怀中泣不成声。只是在不可察觉的下一刻,少女那张娇艳欲滴的朱唇已被少年紧紧吻住。。。依旧是窒息般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依旧像一百年那么久长!

  欢愉的快感夹杂着醉意,一波接着一波,大浪般推着苻锦伸出双手,死死勾住了慕容冲的脖颈。慕容冲用力拥住了苻锦,疯狂地吻过她的秀发、脸颊、丹唇。。。直至吻遍那薄衫尽去、凹凸有致的身躯!

  情已臻巅极,欲亦达顶峰!什么也无法阻挡两团烈火的交融,慕容冲发出猛兽般的嗬嗬声,暴风疾雨般狂烈地突进、攻挞,苻锦颠了一般娇喘着,忘情迎合。。。

  屋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渐渐被空气中弥漫着的糜醉味道荡漾得越发隐隐绰绰,叫人再也分不清白昼与黑夜、清醒或迷醉、活着还是死了。一切都混沌了,唯一还在时空中穿梭的,是苻锦的梦语呢喃:“凤皇哥哥,我的人,你没办法带走了;那么我的心,你好好带走。此生,我不负你!”

  。。。。。。

  晋国太元元年七月,东阳太守袁宏病逝任上,故交好友纷纷前来吊唁。作为当初共同对抗桓温时候的“战友”,段随与朱序也联袂来到了长山(东阳郡治,今浙江金华市)以示哀悼。

  葬礼已毕,段随与朱序也不急着赶回京口、广陵,借着这“偷来”的闲暇,且在长山周边一游。此处山奇水秀,各擅胜场,风景当真宜人,更皆绿荫连天,将这夏日里的暑气都清减了几分。哥两或登高、或泛舟,只觉着心旷神怡,说不出的惬意,不由得叹息道:“此处好,不思归!”嚷嚷着定要多盘桓几日。

  可惜事与愿违,这快活日子过不到三两日,建康急信突然送至,征召他二人立刻回朝。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西北的凉国国主张天锡遣使江东,求援来了!

  凉国虽僻居西北,但国势一向不弱,加上凉国作为北国大地上硕果仅存的汉人政权,素以晋臣自居,对晋国贡使不绝,故此与相邻的秦国关系极为不睦,曾多次袭扰陇右。其后秦国日益强大,凉国却因内乱频生而日渐衰弱,于是其时的国主张玄靓被迫向秦国称藩。

  然而凉国君臣骨子里头终究看不惯氐人建立的秦国,张天锡杀掉侄子张玄靓自立为主后,当即叛秦,并派遣使者前往建康向晋国称臣,不久得封大将军、大都督、都督陇右关中诸军事、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西平公。

  这一下秦凉之间自然交恶,只是彼时于秦国而言,东有强燕、西南方向更有晋国的梁、益两州军马掣肘,强敌环伺之下,苻坚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恶气。到了今时今日,燕国固然烟消云散,梁益两州也尽数归了秦国所有,秦国腾出手来,可不就要教训教训“桀骜不驯”的凉国?

  苻坚派出当初成功劝降了张玄靓的尚书郎阎负与梁殊出使姑臧(凉国国都,今甘肃武威市),要张天锡亲自到长安请罪归降。张天锡倒也光棍,捋起袖子怒道:“我凉国世代奉晋,忠诚节气闻名海内,岂能委身秦贼,辱及祖宗?但有敢言降者,斩!”这厮更是个暴脾气,居然来了个扯书斩使,当场将阎负与梁殊乱箭射死。

  此时的秦国声威之盛,举世都为之颤颤。张天锡恶气出完,料定苻坚不会善罢甘休,想想又后怕起来,赶忙派出使者前往建康求救。这便是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闻张天锡扯书斩使,长安城里的大秦天王苻坚怒发冲冠,当即下令伐凉。秦国建元十二年(晋国太元元年)八月,苻坚以武卫将军苟苌使持节,统领中书令梁熙、扬武将军姚苌等将领,率步骑十三万攻打凉国;又派秦州刺史苟池、梁州刺史毛当、南秦州刺史王统等三州兵马以为后继。

  秦军声势浩大,兵强马壮,连被俘到长安后依然敢于破口大骂苻坚的周鸠也不得不长叹道:“戎狄以来,未之有也!”苻坚听说之后哈哈大笑,兵马才动,居然就下令在长安为张天锡修建起居所来,也不知该说苻天王骄狂得过分呢?还是宽厚得令人匪夷所思。

  凉国若亡,则北方除了一个区区代国就再无牵制秦国之力,晋国不敢怠慢,立刻调集兖州刺史朱序、骁骑将军段随所部,令其合兵游袭沔水、汉水一带;又命豫州刺史桓伊兵出寿阳北攻秦地;再派江州刺史桓石秀领水军泛舟淮、泗,沿水路骚扰秦国。三道齐出,亦算得上大张旗鼓。

  段随走得匆忙,连京口都不曾回去,怀胎已然**个月的晴儿挺着大肚子怅然痛哭:“郎君!此一去,又不知何日才能回转?你也忒是狠心,都不欲见一见你即将出世的孩儿么?”

  也不知是不是晴儿感天动地的痛哭真个起到了作用,不过月余时间,段随居然就巴巴赶了回来,直叫晴儿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却是张天锡实在太过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秦军的战力。秦军伐凉,那叫一个摧枯拉朽——八月十七,梁熙与姚苌自清石津渡过西河,夺取河会城;苟苌由石城津渡河,攻取缠缩城,并与梁熙、姚苌部会合。八月二十三,秦军击降自姑臧前来迎战的凉国大将**;二十四日,又在洪池尽溃凉将掌据所部,掌据忠烈不降,于是向西叩头、自刎殉国。八月二十六,秦军进兵清塞,将亲自引兵来战的张天锡打得狼狈而逃,斩首三万八千级。八月二十七,秦军兵抵姑臧,城中又已叛乱四起,张天锡无奈出降。

  其后张天锡被苟苌送去长安,乖乖住进了苻坚早已为他盖好的宅邸里。还不错,厚道人苻坚封他为北部尚书、归义侯,有吃有穿还有的官做。凉国就此覆灭,苻坚任命梁熙为西中郎将、凉州刺史,镇守姑臧。

  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割据西北长达七八十年的凉国(前凉)政权便告灰飞烟灭,而此时晋国的三路大军才堪堪到达前线,几乎未曾一战!秦军进军之神速、凉军战力之不堪,令远在千里之外的三路晋军徒呼奈何,只好草草罢兵而回。

  既然仗都没得打了,归心似箭的段随自然如兔子般撒腿就跑,很快赶回了京口,倒是叫晴儿喜出望外。

  


第一百四十一章 段誉


  段随赶了个巧,回到家中不过两天,晴儿就临盆了。

  家中乱作了一团,小云带着婢女们进进出出没个停歇,膳房里蒋厨娘炖了一个又一个的补汤、补药,重金请来、那位城中名气最大的稳婆早早就进了里间。。。全家上下就属段老爷最是空闲——此刻他背着一双手在正厅里来回踱步,无所事事。

  倒也不能怪段老爷,他那句要入室陪着接生的话才一出口,一屋子的女人差点没用口水把他当场淹死,连推带打将他赶得远远的。这时候只好独自一个在厅中徘徊,嘴里喃喃有声:“我擦!我居然要当爸爸了!我真的要当爸爸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看着悠闲,其实心底紧张得要命。

  到了傍晚时分,杂乱声不止的内屋突然安静下来,不时在屋外探头探脑的段随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觉又靠近了几步。

  便在这时,屋子里传出“哇”的一声,仿佛雏莺初啼,清唳嘹亮,将这沉闷而紧张的空气一扫而空。门外的段老爷哪里还不明白:生了!

  满脑子如同炸开了一般,嗡嗡嗡嗡。。。段随的心绪一片纷乱,摇摇晃晃差点站不稳,恍惚间里屋的帘子掀开,满脸堆笑的稳婆抱着一个小小襁褓走了出来。

  映入段随眼帘的是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此刻闭了眼睛正在哇哇大哭,声音颇为强健。段随呆住了,堂堂百战宿将变得手足无措,脸上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这时候耳边稳婆的声音响起:“恭喜将军!喜得贵子!”

  “赏!重重赏!”段老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异常,听来全不像平时那般沉厚稳重。

  稳婆满是皱纹的老脸瞬间笑开了花,下一刻却又愕然呆住——这主人家居然不曾接过麟儿,匆匆抛下一句话后,便一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全然不避忌“产房之中多有污秽之气,男子不得入内”的说法。

  床榻之上,晴儿安安静静的躺着,柔和、疲倦的脸上带着隐隐红晕,额头尚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这是极为安详平和的画面,段随看在眼里,心中既甜蜜,又一阵悸动后怕,开口道:“晴儿!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陡见段随出现,晴儿倒是吓了一跳,说道:“我好好的,哪里有事?”她是北地胡女,能骑马、能射箭,身子骨本就比南方的弱女子强健不少,又在最佳的年龄生育,确实安然无恙。

  不待段随接话,晴儿嗔道:“郎君,这里头你不应当进来,快快出去!”小妮子来了江东几年,居然也学得南人一般讲究俗礼繁节了。

  “哪来那么多规矩!”段随不耐烦地应道,一个箭步跨到榻边,握住了晴儿的手;双目炯炯,盯着晴儿不放。

  就属小云机灵,这时候把屋子里的婢女们尽数赶了出去,又把孩子从稳婆那里接过来,不声不响放在了段随的怀中,自己则悄悄退了出去——就让老爷、夫人与小公子一家三口安静待在这产房里罢,反正老爷做事一向出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晴儿笑了,郎君的手好生有力,好生温暖;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万般温柔,写满了爱怜,快把自己化了。。。两人就这般痴痴对视着,柔情无限。前尘往事、生离死别,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又飘散无踪——未来,应该很美好吧。

  “郎君,这孩子长得好生像你,俊着呢!”

  “我瞧还是像你。眼睛、嘴巴都跟月牙儿似的,甜死人!”

  “郎君,你可得帮咱们这宝贝孩儿取个好听的名字,不好听我可不满意。”

  “名字?那还用问?肯定是段誉咯!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不消说,这厮的恶趣味又来了。

  “段誉?”晴儿一愣,随即点头道:“听来不错。”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名字倒是好名字,可郎君为什么要说“问都不用问,定然是段誉”?

  这时候一阵倦意袭来,晴儿再也懒得去想,握着段随的手沉沉睡去了。。。

  。。。。。。

  秦国建元十二年(晋国太元元年)十月,几乎已经平定整个北中国的苻坚再次大兴兵戈,将矛头指向了塞外的代国,意欲为日后南征晋国的大计扫平最后一个障碍。

  此次秦军的声势更加浩大,一路由行唐公苻洛为北讨大都督,统步骑十万西出上郡;又遣征虏将军邓羌,前将军张蚝,秘书监、后将军朱肜,幽州刺史、右将军郭庆等合兵二十万,东出和龙。两路大军一西一东,如同两只巨大的铁钳,直取代王拓跋什翼犍所在的云中郡盛乐王庭。

  秦军进展迅速,先是击败了前来迎战的代国鲜卑白部与独孤部,又在石子岭一战中将代国南部大人刘库仁的十万大军打得全军覆没,十一月时,已然直逼盛乐城下。老王拓跋什翼犍惊惧而病,无奈只得放弃盛乐,率部逃窜到阴山以北。结果漠北的高车人(即敕勒人,内迁中原的则称为丁零人)尽数反叛,拓跋什翼犍眼见四面皆敌,不得已又往漠南撤退。

  好在这时已经到了寒冬腊月,塞外天气苦寒,粮草难以为继,秦军暂行退兵往西南去了,拓跋什翼犍遂回返云中。只是他再也不曾想到,纵横塞外数十年的自己没有死在秦军手上,却在十二天后,被自己野心勃勃欲图趁乱篡位的庶长子拓跋寔君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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