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北狄国没有同盛月皇朝建交,狄武赫就不是他们的朋友。他率几十万铁骑抢夺盛月皇朝的国土城池,屠杀民众,抢夺财物、淫暴妇女等等。他们敢怒不敢言,认为这都是敌人会做的事,理所当然,逼到无路可退,就嚷嚷着屈辱议和。
这种人惧怕的是敌人,不以屈服为耻,践踏的是朋友,以友情要挟为荣。
沈荣华冷笑道:“现在朝堂上一定有好多人非议我舅舅,认为他不顾友情道义,做出小人之事。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给朝廷提供钱粮呢,真是好人难做。”
好人就要永远好下去,一言不慎,就会被讽刺谩骂。杀人放火的强盗早已吓破了那些人的胆,只要他偶尔露出笑脸,就会被认为是无限的仁慈。
“你是不是认为你舅舅很厚道?所作所为值得称赞?是正人君子呀?”端宁公主面露不悦,因与林楠的事,她徒增了许多麻烦,对林楠爱恨交织。
“若换成白岛主,她会直接占领了那六座岛屿,反正朝廷也鞭长莫及。朝廷在塞北失去了那么多土地,皇上看似并不在乎,为什么非揪着这六座岛屿不放?”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没意思。”端宁公主起身便走了。
沈荣华微微摇头,她理解端宁公主此时的心情,不会计较。她希望端宁公主只是在释放一个信号,而不是真的被那些人同化,毕竟她把端宁公主当朋友。
“出什么事了?”沐川槿进来,悄悄指了指门外。
“口舌之争。”沈荣华把她和端宁公主的争端和沐川槿说了一遍。
沐川槿拍了拍沈荣华的肩膀,以示安慰,“她现在心情很糟糕,有些事情确实让她很难受。想静心静不下来,总会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发泄,谁都一样。”
沈荣华点头轻叹,又问:“你认为我舅舅是什么样的人?”
“真小人。”
“那狄武赫算什么人?”
“他不是人,是豺狼虎豹,真小人是人,这就是他们的区别。”
“有些人不把人当人看,分不清好人与坏人,却对豺狼虎豹格外敬畏。”
沐川槿轻声长叹,“奴性,不改正,国必亡,我父皇曾经就是这样的人。”
“替我劝劝端宁公主,我现在说话她听不进去,她也只有你这个朋友了。”
送走沐川槿和端宁公主,沈荣华就去找水姨娘了,顺便看看初霜。
水姨娘得知林氏回来,还找到了终身依靠之人,又有了儿子,很高兴,也很羡慕。她不会再有孩子,但她对林氏已说不上恨,过了这些年,恩怨也淡了。她不让沈荣华再叫她娘,怕林氏不高兴,而沈荣华却坚持叫一声娘,便是一世娘。
林楠确实要来京城,代表南安国与盛月皇朝谈判只是原因之一,之二是他想跟仁和帝了结恩怨。南安国的臣子都不让他来,怕有危险,他却毫不在乎。
若仁和帝敢用一些阴暗手段谋害林楠,盛月皇朝的百年基业也该坍塌了。
沈荣华跟水姨娘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时近正午,陆幽回来了,才打断两个人。陆幽脸色很不好,见到沈荣华,才勉强挤出几丝笑容。
“陆叔叔,你遇到烦心事了?”
“他……”
“我自己说。”陆幽打断水姨娘的话,很郑重地对沈荣华说:“我要和成骏一起去北疆战场,她不让我去,天天给我讲一堆理由,烦都烦死了。”
“陆叔叔,你真不如成骏聪明,只要你想,总能做到,路在你脚下,你……”
水姨娘怕沈荣华把陆幽教坏了,赶紧推了她一把,不理会陆幽,催着她一起去找初霜。陆幽受到鼓舞,脸庞的暗淡很快消逝,眸子也有了跃动的光彩。
陆幽确实被沈荣华教坏了,他当晚就偷偷去了北疆,气得水姨娘跳脚发怒。
初霜正收拾行李,准备明天殿试一结束,不管成绩怎么样,都马上回西南省去。因为怕仁和帝强塞一个公主进来,方逸都想放弃殿试了。初霜要照顾方逸的情绪,劝慰他宽心,自己却独自承担诸多忧虑,这些天憔悴了很多。
前世,初霜嫁给了神威将军,凭自己的精明纯善被封一品端仪夫人。若这一世初霜无所成,沈荣华会很愧疚,因为是她误了初霜,确切地说因为她的重生。
水姨娘皱眉道:“端淑公主为什么非要从这一届的殿试前三甲中挑驸马?”
“说是从殿试前三甲里挑,其实她看中了方逸。”初霜直言不讳。
沈荣华轻哼冷笑,“她知道初霜是我的朋友,也知道初霜是方逸的妻子,她看中方逸,就是想折腾初霜,说明了就是挑衅我。杜昶和叶磊都是五皇子一派的人,不需要她下嫁笼络。杜昶和叶磊都是有心计的人,他们两人已联手,也想除掉方逸这个竞争对手。而方逸和二皇子走得近,这也是他们趁二皇子在西南出的阴招。若方逸拒婚,就是欺君之罪,他不向二皇子求援,二皇子也会被牵连。”
“真是够狠毒,这些人处处充满算计。”
初霜哽咽哀叹,“姑娘,我……”
沈荣华揽住初霜的肩膀,轻声安慰,“放心,我会帮你,不会让他们得逞。”
水姨娘感念沈荣华的热心,问:“你想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先吃饭,边吃边说,还有半天的时间,我们再商量对策不迟。现在主要是稳定方逸的情绪,别因为怕公主下嫁,就不想参加殿试,或故意考不好。”
沈荣华和初霜及水姨娘说了很多话,也商量好了对策,但不能主动出击。日影西移,沈荣华才坐上回蒲园的马车,路上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四皇子因劝仁和帝把那六座岛屿划给南安国,稳住林楠,拿到用以支撑北疆战事的钱粮而遭到了五皇子一派强势攻击。仁和帝震怒,大骂四皇子等人有不轨之心,下旨消去四皇子的王爵,将他和家人囚禁到西山寺,连顾皇后都被禁足了。
在前朝,有沈阁老布下的人脉网,五皇子一派势力庞大。在后宫,沈贤妃为了利益和靳莲勾结成奸,又和吴太后结盟,孤立了顾皇后。四皇子败了,顾皇后所出的七皇子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扶不起来,他们这一派被打败了。
三皇子是散漫之人,也不被仁和帝看重,他就上书称病,带妻妾子女到城外的庄子养病去了。六皇子是有名的书呆子,被他的母妃鼓动,也归到了五皇子一派。八皇子只有十二岁,以下的皇子年纪更小,就更不成事了。
现在,朝堂已唯五皇子独尊了。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就是洪涛回京了,只带着百余名亲兵。三军统帅擅自离营,无诏回京,只为告状,他要告的人第一个就是连成骏。
明天是殿试的日子,洪涛回来告状了,四皇子被贬了,热闹一重接一重。
沈荣华的马车刚进到蒲园,就被匆匆赶来的蛇影拦住了。蛇影刚从第一道隐秘防线的现场回来,奉连成骏之命来给沈荣华送信。沈荣华接过厚厚的信封,心情非常沉重,也很激动。她打开信封,看到里面除了一封向她报平安的信,还有四封信用石蜡封口,分别是给谨亲王、裕郡王、俞阁老和顺天府张府尹的。
“跟我去送信。”沈荣华让蛇影代替车夫,先送到去了谨亲王府。
明天很关键,这几封信必须尽快送出,还要让他们有准备的时间。去送信并不是把信送出去了事,还要让蛇影跟他们说明战场上的情况。信送得很顺利,耗时也不短,等他们再回到蒲园,已是亥时初刻了,沈荣华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让蛇影跟他一起吃饭,顺便问问战场上的情况。一顿饭吃完,她想详细了解了北边的现状,心情更加沉重,但没被事态困扰,反而斗志欲加昂扬了。
吃完饭,她回到卧房,想休息一会儿,晨哥儿就来找她了。
“姐姐,今天四哥来上课,我把昨天姐姐跟我说的话都讲给他听了。他下学就回了那边,下午上课把七妹妹和他四个表兄妹都带过来了,他们要见姐姐。呆了一个多时辰,见姐姐一直没回来,七妹妹跟我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了。”
“说了什么?”
“七妹妹说她相信姐姐,听姐姐的话,明天就把密信给姐姐,条件是让姐姐先给她一千两银子,给她一座小院子,能住下几个人就行。”
“给她,明天让他们过来。”
晨哥儿怔了一下,说:“姐姐没看到密信,就答应给他们银子和宅子,不怕被七妹妹骗吗?以前没觉得,现在看七妹妹浑身都是心眼儿,我都怵她了。”
沈荣华轻叹一声,说:“万姨娘死了,沈荣瑶死了,父亲是个不管事的,又远在西南。一向疼爱他们的老太太现在天天打骂他们,那座大宅子里,除了真月乡君,没人把他们当人看了。他们要是再不长大,就废了,死都死得低贱卑微。”
就象前世的她,活着凄凉无助,死也卑微至极。剩下一具臭皮囊,扔到乱葬岗都怕浪费人力和地方,做花肥多好,不能白让她吃饭,还让她滋养了花木。
“唉!别说跟姐姐比,就是跟七妹妹、四哥、五哥和八弟比,我都是没心没肺的人。”晨哥儿还象小时候一样扯着沈荣华的衣袖,脸上流露出自嘲的笑容。
沈荣华拍了拍晨哥儿的肩膀,笑着说:“命,没心没肺的人命都好。”
送走晨哥儿,沈荣华泡了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到大床上,准备睡觉。她身体疲累绵软,心里装着许多事,越想越精神,直到夜深,才迷糊睡去。
天刚蒙蒙泛亮,就有人来砸蒲园的大门,是端宁公主派来的。来人说昨天洪涛回来,就进宫见驾了,他参了萧冶一本,说了连成骏许多坏话,气得仁和帝暴跳如雷。亥时初刻,仁和帝又宣五皇子及其一派的几位要员进宫,密议了一个晚上,商议的内容对连成骏很不利,端宁公主让沈荣华早做准备。
“禀芳华县主,后天是莲妃的生日,因前方战事,莲妃婉拒了皇上要给她做寿的美意。但得知这一消息,争相送礼的人很多,公主问你是不是要给她送礼?”
“我再想想,晚些时候答复你们公主。”
送走端宁公主派来的人,沈荣华想睡回笼觉,她躺在床上,却无睡意。她思虑了一会儿,就起床收拾,让人把蛇影叫到书房。她给连成骏写了一封信,又跟蛇影讲了京城的情况,说了自己的计划,让蛇影立即动身,给连成骏送信传话。
她在书房里挪步,主要想靳莲的事。这些日子,连成骏在宫中的暗线也有不少关于靳莲的消息送出来,沈荣华仔细筛选,有价值的消息并不多。
端阳郡主偶然看到靳莲的画像,说靳莲长得象连成骏的生母。沈荣华仔细回想靳莲的相貌神态,确实觉得她跟白魅影、连成骏容貌神态真有几分相似。
这绝非偶然。或许这是一张大网,早已拉开了,正向他们伸出魔爪。
沈荣华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除了水姨娘,连成骏都不知道。她需要水姨娘帮忙,借助燕氏一族的势力和南安国的暗线来查靳莲的身世,总会有新发现。
她寻思片刻,拿起笔,又给靳莲画了一副画像。随后,她又画了白魅影和连成骏,又按她想像中的相貌神态画出了连成骏的生母。几副画像着色完毕,她又在白魅影、连成骏及其生母的画像上写了他们的名字,把他们简单的身世经历也写在了画像上。唯独靳莲那张画像上只有“莲妃”二字,其它都空着。
“回姑娘,七姑娘来了,要见你。”
“她这么早?我好像还没吃早饭呢。”
“早?都巳时正刻了,姑娘终于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了,奴婢还以为姑娘与画中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了呢。”雁鸣赶紧吩咐人去给沈荣华拿早饭。
沈荣华伸了个懒腰,吩咐道:“雁鸣,你去拿一千两银子,二十两一锭,要足银。你再让管事到铺子找一个最好的装裱将,让他带工具过来,我要裱画。还有,你让小丫头把七姑娘带到我院子里的花厅,等我吃完早饭,跟她说话。”
“是,姑娘。”
把这几幅人物画当成给靳莲过寿的礼物送进宫去,靳莲看到之后,肯定会有反映。即使靳莲全身上下都是阴谋,或者她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但她对自己的身世不会无动于衷。根据她的反映,仔细查探,肯定能收获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吃完早饭,她让丫头端着银子跟她一起回了院子,要跟那浑身都是心眼儿的沈荣瑜密谈一番。沈荣瑜心眼儿再多她也不怕,因为她无害人之心,而是各取所需。若沈荣瑜能为她所用且有用,她花点银子、费些心思都不算什么。
出乎她的意料,沈荣瑜给她的密信价值太大,大到都令她惶恐不安了。
这封密信是沈贤妃写给万姨娘的,信的内容是关于科考的,写信的日期是四年前的七月,那时候沈阁老还在世。沈贤妃在信里让万姨娘替她做一件事,具体是什么事,上面没写,万姨娘一定知道。若这件事做成,沈贤妃保证万姨娘的弟弟万永玮高中,就算进不了前三甲,也能金榜提名,再给万永玮谋一份肥差。
万永玮到死连个秀才都没混上,这样的人沈贤妃就敢保他金榜提名,口气也太大了。大概是怕万姨娘不信,而沈贤妃又急需万姨娘帮她,她就把如何操作这件事写得很清楚,还提出了四个官员的名字,声明他们都是沈阁老的心腹故交。
这四名官员沈荣华只认识一个,其他三个只是听说名字。她认识的那位就是几年前被她靠御状扳倒的朱阁老,另外三位分别是礼部尚书周大人,华南省总督郑大人,还有国子监祭酒陈大人。除了陈大人,其他两个都位极人臣,他们都是沈阁老提拔的。明面上,他们都以纯臣自居,其实都是五皇子一派的中坚力量。
科考是普通学子晋身的阶梯,十年寒窗,只要高中,就能改变命运,光宗耀祖。就因为关系到诸多学子的利益,科考舞弊是学子们最痛恨的事,一经发现必严查。考场作弊还不如买官鬻爵来得磊落,也一向被卫道士所不容。
“七妹妹,我想问你几件事。”
沈荣瑜看了看那一堆白晃晃的银锭,点头道:“只要我知道,就不隐瞒。”
沈荣华笑了笑,问:“你为什么要一千两银子?”
“我……”沈荣瑜以为沈荣华会问那封密信的事,没想到沈荣华问的是她个人的事,“我的四表兄妹被大哥哥,不,是沈谦昊逼着签了卖身契,他说他们既然要靠沈家养活,不如卖身不奴。签卖身契时一文银子也没给,我找他要卖身契,他却说让我替他们赎身,要八百两银子。府里没了我和四哥的月银,多余的二百两,我们也要花用。现在府里是四太太当家,她心最黑,往死里治我们。我还想跟二姐姐借一座小宅子,为他们赎身之后,就让他们搬过去,自己过日子。”
沈荣华点点头,又问:“我让晨哥儿带给我的话,你都仔细想了没有?”
沈荣瑜比晨哥儿小几个月,还不满十二岁,没了万姨娘和沈荣瑶,她就成了他们这些人的当家人。即使是赶鸭子上架,也说明她有威信和能力,将来也是个能成事的。她心机很深,也有手段,受点磨难挫折对她也有好处。
“我想过了,二姐姐说得对,是我不切实际,心太高了,没的害了自己。”
“你能明白就好。”沈荣华想了想,说:“给你的表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