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普通的钥匙在白泷玛手里变成了一根形状古怪的银丝,他拿过锦盒,又拿银丝比对了一下,说:“这就是锦盒的钥匙,这钥匙的奇妙之处在于变形。”
“先不要打开。”沈荣华拿过锦盒,心中非常矛盾。
“开还是不开?”白泷玛扬了扬手中的钥匙,说:“钥匙已变形,你若现在不打开锦盒,一刻钟之后,钥匙会恢复到原来的形状,三天之内,不能再用。而且这把钥匙只用三次,就不能再用,三次之后若想再打开,只能毁掉锦盒。”
沈荣华握紧初霜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打开吧!”
锦盒打开,一股发霉的味道混合着陈年的香气散发出来,呛得白泷玛连打了三个喷嚏。他用手帕掩住鼻子,把锦盒拿到窗口,挥着手让味道尽快散发。等锦盒里呛人的味道变淡了,他才把锦盒拿回来,推给沈荣华。沈荣华轻叹一声,凝望窗外,目光迷离而复杂,对敞开的锦盒则视而不见。
白泷玛抽出钥匙,仔细看了看,就丢到了一边,说:“这一次是这把钥匙第三次打开锦盒,以后不能再用了,变回原来的形状,也就成摆设了。”
沈荣华愣了一会儿,拿起钥匙装进荷包,轻声说:“没用也要保存好。”
“你只想保存钥匙,却不关心锦盒里的东西,真是怪哉。”白泷玛把锦盒倒扣在桌子上,很期待地说:“这里面的东西若价值十万两,我就能赢到一万两。”
“我怎么把打赌的事忘了?快,初霜,把字据拿给我。”沈荣华接到初霜递来的字据,紧紧握在手里,好像握住了一万两银子,心里安定了许多。有时候她自己也奇怪,重生之后,她对银子异常敏感,不再是清高清贵的大家闺秀。
白泷玛冲她撇了撇嘴,相比那张字据,他更关心锦盒里的东西。他把锦盒里的东西全倒在桌子上,又拿起空锦盒摸索了一番,才查看锦盒里的东西。
沈荣华的脑子转过弯来,很沮丧地拍了拍头,决定一万两银子得失的是锦盒里的东西,她抢字据做什么?这不是舍本逐末吗?可能她写这个字据的初衷就是想着赢了强要,输了就赖账,这是她的本能反应,总是不想吃亏的性子。
锦盒里装有许多泛黄的信件、票据、契约之类零零碎碎的东西,因存放的时间不短,有许多都断裂破损了。白泷玛把这些零碎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铺了满满一桌子,足有几十份,要想弄清楚这些东西,还需细细查看。
“你输了,一万两银子。”白泷玛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扔给沈荣华。
这信封装在锦盒底部,上面盖着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白泷玛把锦盒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之后,就拿了那个信封,而沈荣华的注意力则被零碎东西吸引了。
沈荣华接过信封,没打开,顺口问:“是什么?”
“你娘的嫁妆清单。”白泷玛咂舌感叹,“好一份丰厚的嫁妆,就凭嫁妆清单上罗列出的庄子、铺子、宅子,还有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之类,就知道林家巨富。林阁老第二次中状元之后,一共做了十几年的官,还敢说清廉吗?”
初霜另外拿来一个盒子,把那些零碎东西都装到盒子里。看到沈荣华拿着装有嫁妆清单的信封发呆,迟迟也没打开,她明白沈荣华的心事,轻叹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白泷玛又要开口打击沈荣华,被初霜以眼神加手势制止了。
沈荣华沉思半晌,抖开信封,拿出嫁妆清单打开。一份嫁妆清单除了厚实的封面和封底,中间连在一起的都是金笺纸,足有上百页。她没看清单上密密麻麻罗列出的一条一款,直接翻到封底看总计。刚一扫到封底上清晰的数目,她禁不住尖叫出声,这比她想像得还多出许多,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哪!
第九十八章 几十万两的嫁妆去哪儿了?
白银八万两。
黄金五千两。
各类金、银、珠、玉及宝石制作的头面首饰共合银两万两。
各类金、银、玉制摆件饰品及玉器、古玩、字画等合银四万两。
另有貂、狐、貉皮草及绫罗绸缎、云锦蜀锦布料及四季成衣共合银两万两。
宅院四套、上等旺铺十二座,中等铺面八座,大小庄子共十个,价值白银十万三千两,宅子、铺子和庄子每年租息产出收成共合银六千两到一万两。
不算宅子出租的银子、铺子出租或经营赚的银子及庄子每年收成,林氏的嫁妆共合银三十一万三千两,其中黄澄澄的金子和白花花的银子就有十几万两。
重生之前,沈荣华只知道银子能买来物品,对银子多少根本没概念。沈阁老去世之前,她是沈家最为清贵高雅的大家闺秀,自然远离铜臭。没了沈阁老,她被关在庄子里,靠辛辛苦苦做绣活赚上几文钱,穷困潦倒,做梦都不敢想数以万计的银子是多少。陪嫁到沈家,又被转卖几次,性命堪忧,对银子哪里还敢奢望?
三十多万两银子是多少?即使是现在,重生之后,她都算不清楚。林氏在林阁老夫妇娇宠下长到十五六岁,是比她还糊涂几分的人,从未当家理事,就更不明白了。但她重生一世,再回来对银子就有了概念,知道银子蕴含的价值了。
把沈阁老这一脉的所有产业财物连同奴仆的身价都加在一起,也就是有三十万两的一半。象沈家这样主子奴仆几百口的人家,一年的开销省俭一些也就花上六七千两银子,大方一些的人家日常开销有*两也足够了。也就是说,林氏嫁妆里的宅子、铺子和庄子的租金、盈利及收成就够沈家一年的开销了。
林氏拥有这么丰厚的嫁妆,现在怎么样?林氏背着淫污的罪名带着儿子净身出户,现在下落不明。而她是林氏唯一的女儿,重生之后比之前的日子过得好多了,但她依旧住在沈家最破旧粗糙的宅子里,连她们主子奴才添制的钱都被革了。
沈荣华看完这份嫁妆清单,不禁手脚冰凉,内心却如烈火一般滚热。她目不斜视,凝望窗外肆意泼洒的阳光,她的手脚、她的嘴唇,连同她的睫毛都在颤栗。
“姑娘,先喝杯茶吧!”
“对,你赶紧喝杯茶压压惊,表妹,给我倒一杯,我要好好庆祝一下。”白泷玛接过茶盏举起,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才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许久,沈荣华才长舒一口气,慢慢端起茶盏,一盏茶一口气痛快饮尽。滚热悸动的心渐渐平静,手脚也有了温度,凝视的明眸展现出别样的光彩。
“我记得你说过我娘有十万两的嫁妆。”沈荣华很认真地看着白泷玛,满眼期待。这一刻,真金白银都可能欺骗她,但她对白泷玛却衍生出本能的信任。
白泷玛淡淡一笑,别有意味地问:“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沈荣华轻轻摇头,面露茫然,眼里充满小女孩的孤独和无助。
“你也是糊涂人,你娘有多少嫁妆你应该知道才是。”白泷玛摇头轻叹,又说:“不是我说你娘有多少嫁妆,是我听到周嬷嬷夜半痛哭,说你娘光嫁妆就不少于十万两,庄子的收成和铺子的盈利每年也有几千两。现在看来,周嬷嬷所说的嫁妆似乎不是这份清单所列,她只知道十之三成,差距也太大了。”
沈荣华拿起嫁妆清单,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这份清单是她的外祖母万雪莹亲手所书,字迹和万夫人写给圣勇大长公主的那封信一模一样,都是漂亮的簪花小楷。清单后面有写这份清单的日期,正是林闻被贬为七品小吏赴任之后,还没传来死讯时。那时候,万夫人给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想给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有这份嫁妆傍身,即使林阁老被贬,林氏的日子会过得很好,他们夫妇也不会为女儿操心了。谁也没想到,这份嫁妆写完没十天,就传来了林阁老的死讯。
那一年,林氏十五六岁,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母相继去世,她守了五年多的孝,将三十多万两的嫁妆守成了十万两,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确实是糊涂人。”沈荣华自嘲苦笑,面露凄然。
林氏听信凤克龙的传言,对她心存怨气,母女之情淡漠。从小到大,她跟母亲都不亲近,也曾为此失落,但有祖父疼她宠她,填补了这份空白,她并没有因此伤心悲痛。沈阁老在时,她以清贵优雅的大家闺秀自居,从没想过沈家会少了她的吃穿花用,根本不关心钱财,更不会去操心林氏的嫁妆了。
重生之前的她跟林氏真是亲生的母女,总想诸事不操心,一样的糊涂人。还自恃聪慧,处处展现自己的高傲雅致,殊不知在别人看来她们都傻得可怜。
“承认就好,敢于承认就证明你意识到了错误,这是改过的基础。”白泷玛拿起嫁妆清单仔细查看,边看边感慨,看到最后一页,他刚要说话,忽然怔住了。
“怎么了?”沈荣华见白泷玛脸色有异,就知道他又有新发现。
“表妹,去帮我取一个刀片,要最薄的那种。”
初霜去里屋针线笸箩里取来刀片,白泷玛接过刀片,比划了一下,轻轻割开嫁妆清单的封底。原来这份清单还有一页,跟封底粘到了一起,看样子应该是万夫人所粘。同封底粘在一起的那一页上写有几行字,因为用浆糊粘过,看上去字迹有些模糊不清,需仔细辨认,才勉强能看清写在上面的字。
“写的什么?”沈荣华想拿过嫁妆清单来看,被白泷玛推到一边。
白泷玛把嫁妆清单放在窗口的光线下,让初霜取来一杯清水,用绢帕沾着清水轻轻擦拭陈年的浆糊。反复擦了几遍,除了边角粘掉的字,其它都能看清了。
“原来多宝斋、染枫阁、织锦阁都是万夫人创下的产业,有这么精明能干的夫人,可见林阁老家非一般的豪富,说林阁老不清廉还真是冤枉他了。有这三处产业在手,万儿八千两银子估计他都不可能看到眼里。”白泷玛把嫁妆清单递给沈荣华,自问道:“这三处产业比这厚厚一本价值更高,为什么要粘上呢?”
沈荣华拿过嫁妆清单,仔细看了被粘过的那一页,她面无表情摇头,心中五味杂陈。前世今生,多宝斋都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在各省的首府和较大的府城都设有分铺,津州也有。多宝斋制作的首饰以做工精细、样式新颖吸引了诸多贵妇贵女,另外多宝斋打磨经营的翡翠玉饰也以珍贵著称。但多宝斋的幕后东家是谁,她不得而知,这两世,她想都没想过多宝斋会是万夫人的产业。
沈家住在京城及移居津州之后,每年林氏都会给她添制首饰,她的首饰多数都是多宝斋做的。林氏还带她到多宝斋选过花样,但从没跟她说过多宝斋是万夫人的产业。难道林氏也不知道?是万夫人没告诉林氏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呢?
“多宝斋的大东家是谁?”沈荣华很郑重地问白泷玛,眼神复杂。
“万夫人。”
“我外祖母病逝之后呢?”
白泷玛轻叹一声,说:“据我所知,多宝斋现在的幕后大东家是盛月皇朝皇族中人。我跟多宝斋曾有生意往来,但每次交易见的都是他们的大掌柜。”
沈荣华看向白泷玛的眼神充满哀求,“我想知道多宝斋现在的东家是谁。”
“现在还不行,我的伤刚养好,元气未恢复,许多事都杂乱不堪。你想让我帮你,就要多等一段时间,也许是几年。”白泷玛不愿意多说,但回答得很认真。
“好,我等。”沈荣华重重点头,前世今生,都二十年了,何必此时急于求成?多宝斋现在的东家是皇族中人,这其中必有鲜为人知的隐秘,不能轻易触碰。
白泷玛点点头,问:“对于染枫阁和织锦阁,你知道多少?”
“听圣勇大长公主说织锦阁是我外祖母最早创办的产业,现在做得很大,连邻国都有分铺,其余我就不知道了。至于染枫阁,我也知之甚少,以前倒穿过染枫阁做的衣服。我没听我娘说过这两处产业是我外祖母所创,估计她也不知道。”
圣勇大长公主说织锦阁被林氏卖掉了,林氏从没有跟她提过,她们母女不亲近,林氏不愿意跟她说这些事倒也有可能。可周嬷嬷是林阁老府上的旧仆,在林氏身边伺候了十几年,若林氏卖掉了织锦阁,周嬷嬷不会不知道。
前世,五皇子是织锦阁的幕后东家,五皇子谋划夺谪,织锦阁也就成了他的银库。就算林氏卖掉了织锦阁,那时候五皇子还小,也不可能是买主,这就由不得沈荣华不多想了。可一想到某种可能,她的心就象是被尖刀剜刺一样痛。
至于染枫阁,沈荣华也没听林氏提起过,但在前世她知道水姨娘是染枫阁的大东家。至于染枫阁怎么会到水姨娘手里,她不得而知,答案也只有水姨娘能告诉她。染枫阁成了水姨娘的产业,没有被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贪去,这令她心里舒服了很多。可在前世,因为要关照她、帮她活下去,水姨娘被杜昶等人谋害,最后染枫阁也落到了杜昶手里,这是她两世的痛,也是今生绝不会再发生的事。
白泷玛对沈荣华的回答很失望,他挑了挑嘴角,说:“不管多宝斋、染枫阁和织锦阁做得有多大,产业契约没在你手里,你没法证明这些产业是万夫人所创办,赚多少钱都与你无关,你知道得多反而更不舒服,还是不知道更好。”
“谢谢你的宽慰。”
“不用客气,我对安慰蠢猪乐此不疲。”
初霜皱眉说:“表哥安慰的话蠢猪都能听懂,那岂不是在骂自己?”
沈荣华自嘲一笑,她没心情跟白泷玛打嘴架,再说,说她是蠢猪也不算贬低她,但那都是以前,是前世,现在的她绝不愚蠢、绝不软弱。不管是谁,吞了她的就要给她吐出来,贪了她的必须给她送回来,否则,她将以十倍、百倍去讨还。
这是她对今生的誓言,既然重活一世,她就不允许自己再退缩。
“帮我查查织锦阁现在的幕后东家是谁。”
“等着,不要急。”白泷玛冲沈荣华笑了笑,问:“为什么不查染枫阁?”
“你为什么愿意查染枫阁?”
“因为……”白泷玛欲言又止,愣了一会儿,说:“算了,跟你多说无益。”
沈荣华没再多问,她有自己的*,白泷玛也一样。她把白泷到当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遮遮掩掩,但也不能成为透明人。有些事,白泷玛不想说,是还没有到说的时候,她又何必多问呢?时机成熟,水到渠成,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在初霜梦里,白泷玛是高高在上、貌若谪仙的神,得他提点帮助,初霜短暂的生命也很精彩。而在她的前世,初霜成了一品端仪夫人,应该也得益于白泷玛的帮助。在她重生的这一世,白泷玛的生命轨迹也改变了,他落难于此,差点丢了命,但她和初霜都相信他绝非普通之人,时机一到,自会东山再起。
“时候不早,等用过午饭你就回去吧!”沈荣华很客气地给白泷玛下了逐客令,“我给黄公公的信还有要带进宫的礼物,初霜都收拾好了,你千万别弄错。”
白泷玛点点头,说:“你可以请黄公公帮你查一查多宝斋。”
“好,你代我跟他说一声,我就不写信了。”沈荣华见白泷玛答应了,松了一口气,又说:“初霜,你让人去打听二老爷在做什么,我想去看看他。”
“姑娘,奴婢认为你今天还是别去见二老爷为好。”
沈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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