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毒- 第40部分

　　　　姚林雨看见了白祖的眼色，还是有些许迟疑，对于程元睿的畏惧，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而是几乎是从小到大的，所以她还是有些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只是，不过是这一下的迟疑，房间里的声音却已经透出来了。

　　　　“凭什么！我就是不救！”有些高亢的声音，是郁扶摇的嗓音，却不是那个清亮的少年音，反而有些清脆灵透。微微高扬的语调到带出了一丝婉转的意味，犹如出谷黄莺，空灵中带着娇嫩……

　　　　姚林雨一惊。怎么回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又有一句话不管不顾地炸了起来：“她想杀我为什么我不能杀她！”郁扶摇显然已经有些失控了。

　　　　“摇摇！”郁浩然大声喝道，大约是想阻止郁扶摇再继续说下去。

　　　　姚林雨还没来得及推荐，门却一下子被打开了。不带收敛的力道让门朝两边的墙壁撞了上去，郁扶摇一下子和姚林雨对上了眼。

　　　　眼眶微红，是委屈的痕迹。姚林雨心惊，想上前去安慰，却没想到郁扶摇一下子避开了她，往他的房间跑了过去。

　　　　“抱歉。”郁浩然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随口向程元睿道了歉，郁浩然连忙追上郁扶摇，赶在他把房门落锁之前挤了进去。

　　　　郁扶摇趴在床上，耸动的双肩，似乎在哭。

　　　　“摇摇……”郁浩然喃喃叫了一句。小妹好像已经好久没哭过了吧？郁浩然突然有些晃神，而后是惊慌。“怎么了摇摇！”这样的郁扶摇太不正常了！

　　　　郁扶摇无声地趴在那里，无论肩膀怎么耸动，却始终一声不吭，更不做任何回应。

　　　　“我来吧……”姚林雨也进到房间里来，对郁浩然说道。

　　　　郁浩然迟疑地看了看姚林雨，又看了看郁扶摇的模样，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就在门口，有事叫一声。”

　　　　“嗯。”姚林雨让郁浩然出去，也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像黑夜。　　



107　欲辞

　　　　天亮了，阳光终于透过了多日来的阴霾，亮相整个世界。但是明亮的世界，却带不了明亮的气氛，同福客栈，尤其是程元睿等几人的房间，却让人感觉分外压抑。

　　　　程元睿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依旧感觉那上面突突直跳，绞得他心烦。

　　　　或许因为郁摇这段日子以来表现出来的合作意味，让他忽略了这小公子原来的性格。他还记得一开始魅表现出对他的敌意时，他那种近乎炸毛的愤怒。

　　　　更何况如今魅是三番两次找他麻烦，甚至于想要致他于死地。谁可以一直忍受这种状况？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魅的所做所为早就超出了贼的界限了！

　　　　郁浩然虽然担心郁扶摇的状况，可现如今也不是他能随意动弹的时候，所以，在姚林雨把门关上没多久，郁浩然想了想还是重新来到了程元睿的面前。

　　　　程元睿依旧坐在那里揉着自己的额头，却还没有去休息的意思，大约是在整理着什么思路。

　　　　郁浩然没有进门，虽然白祖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郁浩然只是敲了敲门板，引起了程元睿的注意之后，郁浩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直接丢到程元睿的怀里。

　　　　程元睿手一伸便接住了，却不明白郁浩然的意思。

　　　　郁浩然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是你那女下属的解药。小摇给我的。”郁浩然明确地告诉程元睿，这东西他配制不来，只有那个机灵古怪的小弟才有能力配制。

　　　　程元睿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声“谢谢”。他没有试图解释什么，虽然郁浩然比看起来似乎给郁扶摇更有耐心听他的解释，但是就他对郁扶摇的宝贝程度，却几乎是不可能接受他的解释的。

　　　　“你们太闹了。”郁浩然对程元睿说。在这一刻，郁浩然是绝对没有想起来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的额。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对郁扶摇的影响。

　　　　程元睿没有说话。

　　　　“等小摇心情好些了，我就带他离开你们的队伍。”郁浩然对程元睿说明道。只是一种告知，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

　　　　程元睿安静了片刻，点了点头。他在这片刻里是想过把他们留下来的，可是想到郁扶摇刚刚那泛红的眼眶，却突然实在开不了口。

　　　　他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罢了……

　　　　郁浩然在程元睿的门口又站了片刻，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前面站着了。

　　　　林佩景看了看郁浩然又看了看程元睿，进去到程元睿的面前，还顺手关了门，也不知道他们在其中都聊了些什么。

　　　　不过林佩景并没有在房间里呆很长时间，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并没有对谁多说些什么，只是提醒白祖等人，程元睿准备休息了，让他们好好守着门。

　　　　对白祖来说，这个根本不用提醒。不过既然林佩景开口了，自然还是要表一番决心的。

　　　　林佩景点点头，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的。下楼的时候，林佩景看了一眼在郁扶摇门前的郁浩然。郁浩然已经不是站着了，他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比划着些什么，造型平常的长剑倚在他的胸口处，真的是平常到让人没有兴趣去注意。

　　　　林佩景摇了摇头，往同福客栈的后院去了。

　　　　…………

　　　　房间里，郁扶摇依旧是那么趴在那里，如果不是双肩还在微微颤动，真会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姚林雨暗地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轻轻上前去，姚林雨轻轻地拍着郁扶摇的后背，而后又变成了抚摸。

　　　　郁扶摇在被碰到的瞬间颤了一颤，但很快从中找到了心安，这才继续让姚林雨这么无声地安慰他。

　　　　也不知道这么的状态过了多久，姚林雨重复着这些动作，几乎有些麻木了。

　　　　郁扶摇终于是停下了双肩的颤动，完全地安静下来。

　　　　“小摇？”姚林雨尝试地叫了他一声。

　　　　“嗯……”郁扶摇应答道，虽然他努力忍住了，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鼻音。

　　　　姚林雨有些心疼：“跟雨姐姐说说怎么回事好不好？”姚林雨一边安慰着，一边问郁扶摇。

　　　　郁扶摇移了移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的身子，把自己移到了姚林雨的大腿上，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姚林雨任他闹腾，只等到他舒服了，才揽住。

　　　　又是沉默了许久许久，郁扶摇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带着些许沙哑的意思，但至少不会失态了，还是那个伪装的少年音。

　　　　郁扶摇轻轻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108　安慰

　　　　房间的门窗都关的很好，透进来的光线并不是太多，郁扶摇窝在姚林雨的大腿上，有些惊异，有些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郁扶摇又强调了一次。

　　　　“嗯嗯。”姚林雨摸了摸郁扶摇的头，说道：“我相信。”

　　　　“雨姐姐。”郁扶摇抬头看着姚林雨，慢吞吞地说，像是在等姚林雨做好心理准备，“魅那一刀是我刺的。”

　　　　“做得好。”姚林雨笑。

　　　　“好多血啊。”郁扶摇说。他并不是怕血，从前在山林的时候，捕杀小动物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手软过。但是他真的是第一次把刀指向了人。

　　　　从前他都是用的毒，从来不是他自己动的手。

　　　　“可是不知道怎么就冲动了。”郁扶摇沮丧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没想杀她。”

　　　　“摇摇，你没做错什么。要是你不动手，我也会动的。”姚林雨告诉郁扶摇，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并不只是在安慰。

　　　　郁扶摇也很认真地看着姚林雨，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郁扶摇把他自己当时的想法讲给姚林雨听：“我本来还想让哥哥停手的，不过我看他不会听我的，就没说。可是真到了那时候，哥哥要拉着我走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甘心了。我突然觉得要是这一次不动手，那我以后估计都不会有机会了，所以我就忍不住冲上去刺了她一下。”

　　　　“嗯嗯，厉害啊，我都觉得我不一定能近她的身呢。”姚林雨摸着郁扶摇的头，真心地说。

　　　　“我也没想过。”把话都说出来了，心里也就好受些了，又听了姚林雨的话，郁扶摇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许笑容。“我看到哥哥把我拉走的时候，她都吓到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呢！”郁扶摇有些自豪。

　　　　“真厉害！”姚林雨又夸奖了一句。

　　　　郁扶摇转了个身子，又重新换了一个姿势，免得姚林雨坐着太不舒服。两人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郁扶摇又迟疑地开了口：“雨姐姐……”

　　　　“嗯？”姚林雨歪了歪头。

　　　　“我们可能不能继续跟着你们走了……”郁扶摇轻轻地说。

　　　　“嗯？！”姚林雨惊异得差点站了起来，“为什么！不是说好的一起走的吗！”

　　　　“嗯……”郁扶摇拖了一句长长的尾音，“可是，我们好像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怎么可能有什么麻烦啊！”姚林雨有些生气。

　　　　“好啦好啦。”郁扶摇嘻嘻笑了，反而伸手去摸摸姚林雨的脸，“那就当我没说。”

　　　　“这才对嘛！”姚林雨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唔。好啦，我好困，先睡会儿哦。”郁扶摇笑了笑，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然后对姚林雨笑嘻嘻地说。

　　　　“睡吧。”姚林雨说着，看着郁扶摇很快睡着了的样子。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姚林雨的心里，突然有些惶恐。

　　　　郁浩然依旧蹲在门口，曾经一直在比划着的指尖如今安静不动了。姚林雨认真地看了看门口的这人，然后发现，原来，也是已经睡着了的。

　　　　…………

　　　　小平镇外的某处，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躺在一段高高的树枝上，眯着眼睛打着盹儿。看起来无害，其实却是警惕非常。

　　　　若是郁扶摇在这儿，一定是一眼就能够认出来，这一身贵公子打扮的人，却是昨天晚上那个梁上君子。这身打扮自然不是当时穿的模样，脸上也有些许变化，显然也是有几分易容的本事的。

　　　　他打盹儿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一两个时辰足矣。醒过来的时候，这镇外依旧是没有人烟的模样。小偷愉快地伸了个懒腰，却没有从树上下来。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有些翘了翘嘴角，显得趣味十足。

　　　　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小公子哥儿，那双亮亮的眼睛还真是好看啊！不过身子抱起来倒是单薄了些，真不像是一个会翻墙躲在那里的小公子哥儿。

　　　　其实说起来他也不算是什么良善的人，只不过在看见那双眼睛的一瞬间，他还是冲动地拉了他一把，而不是把他当做挡箭牌。

　　　　真不像是平时的自己。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作何表情。

　　　　只不过，在一瞬间，他的表情又冷了下来。虽说梁上君子真的是他的老本行，但是昨天晚上过去，却并不是为了那个目的，而是另有其他。

　　　　他接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是关于他们家族的，所以他过去确认了一些。原本以为只是谣传，却没想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些东西。

　　　　哼。一家之主的位置啊，倒还真是不少人惦记住了呢！

　　　　想惦记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更何况，竟敢和外人勾结，用破坏栽赃的方式去得到！

　　　　哼。夏家啊。　　



109　热闹

　　　　艳阳高照，马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为了这久违的阳光欣喜。春日里，多是阴雨天气，难得的晴天，大街小巷上都是人群。妇女们把多日来积攒的未干衣物，以及被子都拿出来翻晒着，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雨又继续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树叶枝头的水珠还闪着一层水光，不过也已经快要干透，一阵小风吹过，哗啦啦的响着，夹杂着阵阵花香。

　　　　真是舒服啊！

　　　　然而，本该同样热闹的同福客栈，却是一片安静。进进出出的人们都放轻了他们的脚步，轻声细语。若是有人认真观察，便会发现这其中的人，似乎个个都不是那么简单。一样的步伐，差不多的装束，还有那些若隐若现的利器，无一不是在说明，在这里进出的都是身怀武艺的人物。

　　　　而如果有了这个猜测，那么，大概也就知道这里面该是住着一位大人物了吧？

　　　　有些路过的人发现了不平常，与同伴小声交谈着，或者指指点点，但没有谁在这里停下来脚步。

　　　　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无论是富是贵，他们都是讨厌被围观被议论的。尤其是在小平镇这个地方。

　　　　小平镇虽然叫做镇，其实却是通辉县的县城，薛成学薛大人为其中知县，最是讨厌这种围观议事的作风。

　　　　当初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其中一把，便是烧的围观议事，罪名便是造谣。当初打击捉捕的倒还真是造谣的人，只是这其中也不知道何时变了味儿。那班县衙里的大官小官大约是为了业绩着想，便有些不分青红皂白了。

　　　　所以慢慢地，这小平镇中便也少了这停下来脚步聊天的人。

　　　　及至日中时分，同福客栈的人们进出了一波又一波，眼瞧着悠闲又透着些许忙碌的意思。毕竟同福客栈还是客栈，并没有被围封起来，便有好事者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吆喝着要在大堂吃饭。

　　　　门口站的人并没有阻拦

　　　　店小二出来了，还是那个原先的那个店小二，依旧是满面春风，笑得依旧是春光灿烂。于是那些好事者们的心便安定了下来，酒菜上桌，继续吃得畅快，却没有大声喧哗的胆量。

　　　　因为他们的心才安定下来没多久，这大堂之中进进出出的人们便又再一次多了起来。长剑夸腰，这一个又一个的人走来又走去，古朴的颜色便把这大堂映照得一片沉着森严，令人心生怯意。

　　　　没多久，一个人出现在了木阶之上，端是一番好相貌。嵌玉的冠，银丝金袄，明亮的颜色就像让人不敢直视的阳光。冰冷而面无表情的脸，总是让人不由得想要为其信仰，向其跪拜。那种威严淡定的气息就像是这春日里的一道冰，镇得人不敢动弹。

　　　　程元睿扫了一眼这大堂中的人，并没有说话的意思。白祖亲自为他端来了午膳，就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而即使是那里，也依旧足够引人注目。

　　　　大堂中的人一个个不由得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更有人干脆丢下了未吃完的饭菜直接起身想要离开。

　　　　程元睿依旧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面前的午膳。四菜一汤，不算很精致，也没有多少品类，不过已经够了，他的要求向来不是很高。只不过偶尔会想起那时候郁扶摇泡的那一杯香茗，沁入心脾的幽香。

　　　　程元睿没有抬头也不需要抬头。门口的护卫已经伸手把匆匆要离开的人们都拦了下来，那些人的脸色便变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人厉声问道，却又浑身颤抖。

　　　　护卫没有说话，却是店小二匆匆而来，还是那么一张灿烂的笑脸：“不好意思，您几位这边结账。”

　　　　“我账已经结了！就在桌面上！”有人说，汗都快流出来了，只想快些走。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了，多数人都有些脸色发白。

　　　　“不好意思客官，本店的价格刚改，还请这边结算。”店小二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没有看见面前的人的脸色。

　　　　“哪有这样的！你们这是黑店啊！”有人不满地抱怨道。一时之间，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了。

　　　　店里这么热闹，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