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毒- 第12部分

　　　　好不容易下了山了，遇到姚林雨了，郁扶摇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了。

　　　　姚林雨对于郁扶摇的兴奋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此时的她，也确实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032　小郡主（一）

　　　　当天色渐明的时候，郁扶摇和姚林雨东倒西歪地坐在客栈客房的桌子旁，一脸迷茫，满嘴嘟喃。谁也听不清谁说话，谁也说不清自己说的什么。眼皮沉重得跟挂了几千斤银子一样，怎么都睁不开了。

　　　　初春的时节，像郁扶摇和姚林雨这样的第一次通宵的人，大概是风寒的最佳承受人了吧。

　　　　好在郁扶摇在即将睡去的时候，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清醒了一下，发现现在这状况有些不行，这才或抱或推兼各种拉扯地把姚林雨弄上了床。换衣服什么的简直已经无力回天。郁扶摇也睁着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把自己也丢进了被窝里。

　　　　…………

　　　　程元睿最近一直觉得有些焦头烂额。原因是他之前收到的一封信，来自一个他多年的好友以及他的同僚长辈——绘云城少城主未婚妻逃婚……真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本应该是假的。可不幸的是，程元睿同样也认识这位逃婚的小郡主。

　　　　那可真的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啊！很久以前就听她说过要试试逃婚的滋味，当时还以为只是说笑，没想到前些日子还真的逃了！程元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都怪他们习惯了这位主儿近几年安分的日子，忘记了她曾经的累累罪证。

　　　　曾经，这位小郡主在府里动不动消失三四天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什么累了不想吃饭要试试饿肚子的滋味啊，什么府里没意思要出去外头独立啦，什么要独自出门去乡下庄子体察民情啊，什么听说打渔很好玩要去观摩啦，什么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她觉得可以成为理由她都用！然后就甩开所有跟着的人，真的去做了。从前她那一府子人真是被她折腾得够呛的。

　　　　突然有一天说要在家里好好孝顺父母不再闯祸，初时听说时真是把她家人吓得半死，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结果还真什么事情没有，还真的就这么安分下来。还以为真的把那个性子改了过来，没想到完全就是因为出门没有其他新鲜的意思的，只在等着一个更有意思的理由。

　　　　而之前的所有理由，都只是让她离开家门几天，事实上还是没有逃出过府里的耳目，也是几天之后就自动自发回府了。谁知这次竟是动了真格一般，这么算下来，都快半个月不见人影了。

　　　　也难怪所有人都着急了。

　　　　程元睿自然也不好怠慢。他原本这边的事情就已经开始有了突破口了，只是这个口子还很小，还需要慢慢撕开。自然，他现在也就有时间去关心这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尝试一下逃婚滋味的小郡主了。

　　　　原本他以为应该不会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他手中的势力给了他足够的信心，也很少让他失望过。

　　　　但现在的状况，却让他怀疑这势力是不是还不够充足——

　　　　明明前段时间对此事已经有了眉目了，原本只是要去确认一下那位在街上出手的“男子”是不是真的是小郡主便可以了。谁知，这几天这人直接消失了踪影？

　　　　原本的客栈没有人回去住了，出现过的酒楼没有见过人影，就连驿站和城关，都同样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

　　　　这小郡主还真的就这样直接消失了不成？

　　　　火大的程元睿甚至有了最坏的打算。除了散布人手去调查周围村镇的来人情况，也暗中调查了官府这几天的案件收录，同时派人去各处隐蔽的阴影角落里查探。偏偏就算是这样，也没能有什么消息！

　　　　程元睿打心里不相信小郡主能够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和平镇里。虽说这孩子爱玩爱闹，但她那一身本事程元睿几乎是了若指掌。一起长大这种事情倒是没有，只是他为了某人的安全保障，认真详细调查过去到他身边的所有人的所有底细。

　　　　这位小郡主也在其中。

　　　　所以程元睿很明白这位小郡主的能力。那么，除了这些可能之外，剩下的可能，便是小郡主遇上能人了。但，同样的，程元睿也怀疑这种可能。

　　　　小郡主为人单纯，说话直接，做事冲动。在程元睿看来，除了那一张十分会惹事的脸孔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也是她的家人和程元睿很担心的原因。

　　　　要说小郡主得到能人的帮助的可能性，还不如她惹火能人的可能性高。

　　　　程元睿很头疼。

　　　　“主子，何不出去走走，或许容易有些头绪。”一旁的魅提醒道。蒙面的她因一身紧身劲装勾出了不小的曲线，展露的娇媚又在那一身冰冷的气质下脱去了原本的诱人。手中的长剑以及鬼魅的代号毫无疑问代表着她的能力和程元睿的信任。

　　　　程元睿抬眼看了魅一眼，深沉却暗藏病意。程元睿揉了揉眉心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两天有些不是时候。”

　　　　魅的眼里暗沉沉地藏着关心：“是魅疏忽了。”

　　　　和平镇的大宅子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因为这里足够幽静，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都很容易引起这其中的人的警觉。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养病养身体的好地方。可惜，程元睿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尽管已经尽力注意了，可最近的事情还是过于繁杂。

　　　　因而，程元睿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在魅看来，主子未免有些太过拼命了。原本事务便有些理不清楚，如今还多加了这一件在魅看来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这些话魅不敢在程元睿面前说出来。这个主子是一个很有主意也很坚定的人，一旦他决定了做什么事情，他们作为下属便没有任何一丝反对的机会。除非是“上头”……

　　　　可“上头”现在也只会加紧命令主子的行动而已。

　　　　魅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端出刚熬制好的汤药亲手端到程元睿的手上，在一旁静静地等他喝完。

　　　　就在魅准备端着药碗出去的时候，身后，只听疲惫的程元睿说到：“魅，接下来几天，不要让人打扰我，所有的事情先由你打理。”

　　　　魅的背影停顿了一下，而后回过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是。”　　



033　小郡主（二）

　　　　姚林雨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舒服也很美好的梦。

　　　　梦里，爹娘和哥哥们的笑容更加真诚，庶姐的笑也不会那么勉强。她拿着手中的软剑杀尽天下的坏人，上头那位也变得更加和蔼可亲。

　　　　还有那位她一直不喜欢的表姐也终于像她出嫁前那样笑得甜美，而不是那种标准的不带笑意的笑容。

　　　　天下山水仿佛尽在眼前，温和的清风和煦暖的阳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一如幼时无忧无虑的美好。

　　　　…………

　　　　姚林雨睁开眼睛的时候，嘴角还是带着笑的。梦中的温暖依旧停留心里，占满了整个思绪，让她的神情带着将醒未醒时候的恍惚，更显得她娇艳动人。

　　　　甚至身上这身略带狼狈的男性打扮也未能掩住她的光彩。

　　　　可惜的是，房间里只有一个还没醒的郁扶摇。

　　　　姚林雨也没发现自己的状况。半梦半醒的她皱着眉，似乎还在梦里和现实中挣扎。直到许久许久，她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睁开那双有些失神的双眼望着头顶这个没什么特色的帐顶。

　　　　第一次做到这样的梦。或许正是因为郁扶摇的影响。他口中述说的那些轻松自在，永远都是半嗔半怒，不需要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眼光。姚林雨并不知道郁扶摇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生活的，只知道他的回忆似乎一直都是她的梦想。

　　　　姚林雨想起了自己那个别人眼中光鲜高贵的家——

　　　　“姚”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出众的姓氏，但若加上“京城”二字，便变得格外不同。不为其他，只因当今母仪天下之人，便是姓“姚”。

　　　　皇后姚氏，正是姚林雨的堂姐。

　　　　姚林雨并不喜欢这位堂姐，事实上，她对这位堂姐也并不熟悉，所见过的几次面，都是在一些大的宴会上。犹如一直以来的约定俗成，大家的脸色各自带着娇羞得体的微笑。言笑晏晏，一派兄友弟恭，姐妹相亲的景象。

　　　　或许当时的姚林雨还足够小，小到她可以直言不讳，小到她可以直接看清一个人的内心。只是她无法分辨是非对错。

　　　　于是她一直以来便不喜欢这位堂姐，明明笑得很好看，可怎么也看不见眼睛深处有着欢喜。即使她对她再好。

　　　　“小郡主”是她在这位堂姐嫁入皇宫时，堂姐为她请来的封号。当初的她也不过才刚刚过了五岁的生日。

　　　　姚林雨从来不认为自己在与这位堂姐交流的过程中有多讨她欢心。事实上，在那时候的姚林雨已经学会了躲着这位堂姐了。

　　　　接到圣旨的时候，她一家上下洋溢着受宠若惊的欢喜。只有她懵懵懂懂地，只按着大人们说的那般下跪扣头，却也下意识不想碰那张澄黄的锦帛。

　　　　圣旨是她爹爹接下的。

　　　　仿若一瞬间，叠加在她身上的荣誉、礼仪和才艺要求一项又一项，直接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好她的爹爹和哥哥们也都足够优秀，才让原本只在她身上的目光分担了一些出去。可是，这远远不够。

　　　　于是，姚林雨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离开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家。

　　　　而当前段日子那个本就朦胧不定的婚约传来了具体消息的时候。姚林雨终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叛逆，直接收拾东西第一次真正离开那个生她养她，不曾远离一步的地方。

　　　　姚林雨还记得自己在幼时曾可怜兮兮地问过娘亲和爹爹：“为什么别的姑娘不需要这么勤奋努力，可以到处玩耍，我却只能在家里寸步不离？”

　　　　娘亲很亲昵地摸着她的头发，爹爹只是在一旁慢慢地喝着茶。直到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爹爹才缓缓地说了一句：“因为你是小郡主，她们不是。你有她们没有的东西，所以你需要比她们更努力，看起来比她们更厉害。”

　　　　“我能不要吗？”那时候的她是快哭了的，她对别人是那样羡慕。

　　　　“不能。”爹爹的眼神说不清楚是严肃愤怒还是无奈。

　　　　姚林雨在那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了一整天。最后，才终于提出了她的第一个要求——

　　　　既然她无法像那些姑娘一样那么轻松自在地话，那么她要像哥哥们一样，也要学那一身舞刀弄枪的本领——

　　　　当然，这只是姚林雨的一时兴起，更大的可能应该说是，她在跟父母赌气。而正好，她的哥哥们无意间给她提供了一种方式——

　　　　然后，姚林雨的生活开始真正脱离了一个正常姑娘的轨道。

　　　　如今的姚林雨虽然没有像哥哥们一样变得很厉害，但至少打下了那些基础之后，翻翻墙躲躲普通人什么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也许她的爹娘在后悔那时候的一时心软。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姚林雨不高兴了就出门，高兴了就回来。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什么人能够说些什么。有资格说的人，不是不在身边就是放任她去胡闹——只要不闹出大事来。

　　　　说到底，姚林雨还是家里的宝贝、掌上明珠。

　　　　姚林雨也曾尝试着去完全接受这种身份和地位。但或许是已经太过放纵，她已经没办法完成别人眼中的目标，尤其是那位堂姐寄以的希望。

　　　　所以姚林雨终于还是顺应了自己心中的呼喊，离开了那个家——

　　　　这当然不代表着不留恋和抛弃。在姚林雨看来，她只是外出散个心。

　　　　…………

　　　　身旁的人一声轻音浅语惊醒打断了姚林雨的回忆。姚林雨看向还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郁扶摇。

　　　　真是一个神奇的姑娘。若不是碰见了她，或许她早就被找到带回去了吧？姚林雨想起自己的一些不安。

　　　　说起那个家，爹娘和哥哥们便不说了，她是知道他们肯定会找自己的，只是照目前她的努力状况看来，一时半会还是找不到的。

　　　　她最担心的便是二哥会请他的同僚出手。

　　　　那真的是一个更加高高在上的人物啊。并不是说他的地位，更要赞叹的是他的能力。姚林雨想起来自己每次跑的远了一些，十有六七都是二哥的这位同僚提供的消息，然后被二哥找到带回去。

　　　　姚林雨原本也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谁知一个郁扶摇一出手，姚林雨差点都没认出自己来！

　　　　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034　曾经……

　　　　程元睿最终还是被魅请出来了。

　　　　程元睿再次走出房门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白祥一行人伤了一半以上，去了三分之一，就连白祥也是伤势不轻。

　　　　“怎么回事？”面对着满屋子的伤员，程元睿的脸上依旧冷淡。但只有特别熟悉他的人才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他藏在深处的那抹浅浅的忧虑。

　　　　“公子……”躺在床上的白祥见程元睿进来，又听他发问，连忙挣扎着想起来回话。

　　　　程元睿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又唤到：“白祖。”

　　　　门外的一个守门的黑衣人走了进来，走到程元睿面前低头行礼：“公子。”

　　　　“你先把这里安顿好，然后来书房跟我回话。”程元睿说完，背着手出去了。

　　　　门外的魅已经消失了踪影，想来是去排查是否有尾随的影子，顺手解决掉。

　　　　程元睿在门外略微站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这才慢慢往书房方向去了。

　　　　程元睿去到书房看了好一会儿这几天堆积下来的文件和汇报，白祖才在书房外站定，行礼：“公子。”

　　　　“进来。”程元睿揉了揉依旧容易疲惫的额头，一抬头，正好看见白祖推门进来。

　　　　没等白祖开始汇报，倒是程元睿先开了口。

　　　　“魅回来了？”抬手阻止了白祖正欲出口的话，程元睿问了眼前的白祖一句似乎有些无关紧要的话。

　　　　“是。”白祖不敢胡乱猜测，只是恭敬地回到。

　　　　“魅。”程元睿轻唤了一句。

　　　　那一刻，魅便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低下头听令：“主子。”

　　　　“有没有尾巴？”程元睿问。

　　　　“有一条小尾巴，已经清理干净了。”魅低头回到。

　　　　“嗯。”程元睿点点头，又道，“入府的痕迹也由你去清理。”

　　　　“是。”魅很快又消失了身影。

　　　　书房的门被关上了。

　　　　“公子？”白祖奇怪地看着程元睿的安排。

　　　　魅作为公子手下四大暗卫，做这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程元睿没有回答白祖的疑问，而是沉默了。

　　　　白祖没有再问。公子的安排自有公子的道理。白祖已经习惯了公子看起来不合理的那些安排，在最后都证实了其准确性。

　　　　程元睿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魅是程元睿前几年捡回来的。那时候的魅正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躺在他剿清的某个地点的地牢中。程元睿见她还没死便顺手救了她一命，没成想魅不仅活过来了，而且她的身手还不错，甘愿为成为他的下属。

　　　　程元睿也曾彻查过她的身份。父母双亡，被抓正是因为她只身前去报仇。说起来，程元睿那次剿清那么顺利，有一部分也正是托了魅去报仇，让那个山寨多出了不少伤残。

　　　　原本魅只是普通下属的一员，只不过她确实够拼命，程元睿才破例在很短的时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