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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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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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88师与我们会合,”我说,“最好是绕到敌军背面跟我们里应外合,这样敌军腹背受敌,我们的胜算会大得多。”
接着,好像印证我的话一样,对面升起了我军的信号弹,而后是一阵密集的枪炮声。
“他们来了!”谢团长高兴的大叫,“小顾,你真是料事如神,真给你猜到了!这下好了,我们和88师前后夹击,小鬼子还不完蛋!”
“88师派来的是哪几个团?”我问。
“啊……”谢团长想了想,“应该是三团、四团和七团。”
七团?那不是戚少商目前正在跟的那个团吗?我忽然间很想看一看他那边的情况。
虽然每天我们都可以见上一面,说说彼此前线的状况,但是如果不亲眼看一看,始终觉得不满足。
“谢团长,我想到对面去看看,可不可以?” 
“这个,恐怕比较危险,你必须绕过敌军的阵地,而且这一带都是敌占区,即使避开阵地说不定也会遇上日本兵。”
我也知道这个想法很冒险,但是——“没关系,我尽量找安全的路线走。”
“那好,你小心点。”谢团长嘱咐道。
“嗯!”我点点头,转身欲走,谢团长又叫住我,“哎,小顾,记得明天给我带几份报纸来,好久没看报了,闷得慌!”
“没问题!”我爽快的应了一声,绕了好远的路避开敌军阵地,顺着其左侧的小巷前行,那边由于最初被敌军轰炸,大多数房屋都已半塌,被火烧得黑乎乎,难民早就跑光了,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地上全是瓦砾,一片萧条,此处没有敌军把守,应该很安全。
我放心大胆的往前走,穿过巷子,拐个弯,却——不偏不倚的和四个日本兵打了个照面。
小鬼子端着刺刀,腰里别着手枪,全副武装。
而我手无寸铁,只有一部在这种情况下绝对碍事的照相机。 
这里虽然没有日军把守,但仍属于敌军的势力范围之内,不时会有敌军巡逻至此。
我应该绕的更远一点才对。可是现在我无路可退。如果我转身跑掉,很可能会被一枪击毙,所以我站着不动,等他们走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虽然他们的枪弹厉害,但中国功夫也不是盖的。
他们看到我显然比我看到他们还要惊讶,他们肯定想不到在他们占领的地盘上还有中国人敢闯进来。
很快他们哗啦一下冲上来把我围在中间,刺刀的尖端闪着刺眼的白光对着我,嘴里叽哩呱啦的不知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又得意又猥琐。
我把相机放在地上,狠狠的攥紧拳头。
在前线一个多月,我最不能忍受的从来都不是枪炮无眼的生命危险,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将士一个一个受伤、倒下、牺牲,血肉之躯终化作一胚黄土,这,全是这些无耻的侵略者造成的!
我将满腔愤怒化做拳头捏紧的咯咯作响声,先下手为强,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就猛然出手,惊得小鬼子一时不知该怎样招架。
我拨开他们的刺刀,拳脚相加狠狠的招呼小鬼子,不一会儿已经把其中三个打翻在地,剩下的那一个不服气的冲上来和我缠斗,我暗笑发笑,比功夫,小日本永远不是对手。
忽然我听到身后有手枪上膛的声音,我立刻抓住那个跟我缠斗的鬼子,猛地一转身,“砰!”,一声枪响,小日本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见误伤了自己人,小日本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再次举起手枪瞄准我,“砰!”,又一声枪响。
我敏捷的向前一个滚翻避过子弹,接着利落的一个扫堂腿,小日本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手枪摔出去老远。
另一个小鬼子爬起来挺着刺刀要跟我拼命,我气定神闲的飞起一脚踢歪他的脸,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我的右臂突然一麻,似乎骨头被子弹穿裂了,顿时痛的我冷汗直流。
我看到右边一个被我打翻在地的小日本手里的枪冒着白烟,我还是疏忽了。
我捂着汩汩流出的血靠在墙上,虽然上前线有些日子了,但之前会受伤,也只是被炸弹爆炸时的弹片刮伤,被飞来的子弹擦伤,这样实实的中了一枪还是第一次。血流得很快,伤口很痛,我顿时浑身脱力。
鼻青脸肿的三个小鬼子端着刺刀站起来,逼近我,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一副要复仇的样子。
然而当他们走近,看到我苍白的脸上因愤怒而激起的淡淡红晕,忽然神色都变了。
几个人交头接耳不知在咕哝什么,但他们那种猥亵的目光,快要流出口水的表情,瞬间让我想起了某种特别不堪的东西。
“变态!”我咬牙切齿的骂出声,反正他们听不懂。
小鬼子反而笑得更加猥琐,干脆收起刺刀,一步步靠近我,伸出他们的脏手要抓我的衣服。
我冷笑,他们以为我中了枪就没有反抗之力了吗?我挥起左手一拳打倒中间那一个,又一脚踹倒右边那个,左边那个吓得后退一步,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直接对我举起了手枪。
这下我恐怕逃不掉了,我突然想到,今晚怕是不能和他不见不散了…。。。
对不起,少商,我要爽约了……
正当我就要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一片瓦砾飞过来,不偏不倚的砸在小日本手上,他痛叫一声,枪掉了,我如获大赦般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没来得及去看到底是谁帮了我,我迅速弯腰捡起手枪,“砰!砰!砰!”连发三枪。
虽然是第一次开枪,虽然是用的左手,但丝毫不影响准头,小日本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倒在地上,心脏的位置汩汩的冒着血。
我保持着开枪的姿势良久未动,生平第一次杀人,震撼的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但我杀的是敌人是侵略者,看着冒烟的枪口,我的心里却是畅快无比!
“枪法不错,又快又准!”我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欣喜的转过头去看,那人明亮的眼睛深深的酒窝就这么招摇的映入我眼帘。
“是你?”那个刚刚在关键时刻帮了我一把的人是他?“你怎么会在这?”
“听说你们师团在对面,所以我想过去看看。”戚少商边说边走过来。
真巧,我们居然又想到一起去了,而这又一次不期而然的心有灵犀,竟是救了我一命!
他走近,一眼便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眉头立刻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你中枪了?”他伸过手来扶住我的肩,“我带你去找医生,快点!”
我靠在他身上,刚刚九死一生的瞬间我几乎忘了疼痛,突然松懈下来,又是浑身脱力般的痛。
可是,还没等我松懈一秒钟,一阵“嗒塔塔”的杂乱跑步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我们同时心里一惊。
“糟了!一定是枪声把日本兵引来了!”我看了看戚少商,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听这声音,至少是一个小分队不下几十个人。
果然,很快狭窄的小巷一头一尾都出现了日本兵的影子,我们被夹在中间。
“快走!”他弯腰捡起一把手枪别在腰上,然后拉起我转身就跑。
“等等!我的相机……”还丢在地上呢……
“别管什么相机了!”
“可是——”
“相机重要还是命重要?!”…。。
小巷的中央有个路口通到另一条街,街道中间又有路口通向别的小路,这里错综复杂的小巷子还真是帮了我们的忙。
然而形势没有那么乐观,日本兵被杀,这里又在日军势力范围之内,很快四面八方都出现了日本兵的影子,看他们的架势,好像不抓到凶手誓不罢休。
日本兵四处搜捕,把四周的路都封锁了。我们兜兜转转找不到一条通路可以离开,而我的伤口血流如注,很快我就面色煞白,没了力气,无奈之下,戚少商便把我带进一间废弃的民房里躲了起来。
这里废弃的房屋很多,很多都被炮火炸的残破不全,但藏人还是没问题的,日本兵要一间一间的搜,还是要花上很多时间的,我们运气好的话坚持到天黑,应该就会有机会逃出去。
“惜朝,你怎么样?”小屋里光线昏暗,但我看得清他的眼神,满是心痛和焦急。
“我。。。。。。没事……”我咬着牙强打精神,额头上不住的冒冷汗。
“这样子……还说没事!”他一边痛惜的责怪,一边从衬衫下摆刷的扯下一个布条,系在我的伤口上方,暂时止血。
“以后别做这种危险的事了。”他说。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要穿越敌军防线到对面找他的事。
我不禁反驳道,“你不也是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呵呵——”他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不是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白了他一眼,“通不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这次我们逃不掉的话,你就要和我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了!”
他反而笑意更浓,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的说,“求之不得!”
“别开玩笑了!”明明是责难的一句话,怎么我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谁说我在开玩笑!”他马上瞪大眼睛反驳,“能陪你上碧落下黄泉,也不枉我们知己一场。”
我也不禁笑了出来,“你那句‘患难知己’真是一点也没说错,我每次倒霉的时候都会碰到你……”
他扬扬眉毛,“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说我后悔了!”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脸上不由的热了。
他却裂开嘴笑得很开心,“惜朝——”他看看我,欲言又止。
这时,我们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日本兵似乎搜到了附近,好快!天还没有黑。
我忽然想到我的伤口,“糟了,他们顺着血迹找的话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戚少商的眼睛将小屋扫视一圈,似乎在找一个更加隐蔽的位置,但显然,只要鬼子闯进来,我们无论躲在哪都能被发现。
于是他又站起来左翻右翻,想看看屋里有什么暗道之类的可以让我们逃脱,可是,这种奇迹,毕竟几率太小了,又不是在看武侠小说!
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声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的呼喝似乎就响在门口。
一旦被他们找到,结果必定都难逃一死。 
戚少商转过身来看我,神色凝重,而当我对上他的目光,我的心里却意外的平静。
老天对我还是不薄,至少在我死前,他还在我身边。
戚少商忽然半蹲在我面前,目光深深的看着我,好像过了此时就再也看不到一样,那么努力的想把我看进心坎里。
他忽然把他的相机塞到我手里,淡淡的说,“帮我带回报社!”
我的心猛地抽紧,“你要做什么?”
戚少商双手按着我的肩膀,目光里有忧伤,也有决绝,“我们,只要有一个人出去引开日本兵,或者对他们自首承认杀了人,那么,说不定可以让他们停止搜捕,另一个人,就有机会逃脱……”
“不行!”我想都不想就打断他,“你一个人,就算有把枪,又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日本兵?就算是要自首,也是该我去!”
“惜朝!”他双手用力按住激动的我,“我说过,士为知己者死,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哪怕赔上我的命!今天,能听你道一声‘知己’说一句‘不悔’,我戚少商死而无憾!”
他的眼神明亮的像燃着两团火,炽烈的快要将我融化。
“不要去!”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佯作出发怒的样子,“我顾惜朝的命不用你来换!”
他却笑了出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对我说句温柔点的话?嗯?”
他眨了眨眼,那副孩子气的表情让我的心一阵阵抽痛,“少……商……我求你,别去!你不是说要陪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吗?我们要死也死在一起!……”
“可是我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他拧起眉头,神情严峻,“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惜朝,你自己小心!”
他猛然站起来,转身,我抓不住他,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无以复加的痛楚和绝望,我只有在他背后大声喊,“少商!如果你死了,还有谁会在那个路口等我?还有谁能和我‘不见不散’?你不能……”我的喉咙忽然间哽住,说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闪闪的,他大步走回来一把抱住我,用力将我揉进怀里,嘴唇在我耳鬓厮磨,“惜朝…。。。我不走…。。你别难过…。。我留下陪你,我们生死同命!好不好?”
“嗯!”我死死抓住他不放,在他怀里拼命点头。
此时,屋外,一片沉重的脚步声正向门口汇集,我们刚刚那样又喊又闹的,不把日本兵招来才怪!
我算是弄明白了,我和戚少商,根本就是两个不要命的疯子!
我们两人躲在暗处,一人手里一把枪,日本兵若是进来,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直到弹尽粮绝!就算是要死,也要在死前多干掉几个小鬼子!
然而老天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就在我们决定要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不是日本兵的枪声,而是我们军队的枪声。
有部队开到了敌军防线的边缘准备攻其不备,恰好遇到那群到处搜寻我们的日本兵,便同他们展开了巷战。
我们就在自己军队的掩护下险险逃出了敌军的防线,而我,放心大胆的晕倒在戚少商的怀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胳膊上的伤口很痛,但很明显,已经给医生处理过了。
我一眼便看出我身处的地方应该是距前线不远的医疗队驻所,身边还有不少伤员,身上鲜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医护人员忙忙碌碌的来回穿梭,外面枪炮声不绝。
可是戚少商呢?我随便逮住一个小护士问。
她告诉我,“戚先生陪了你很久呢,后来见前线吃紧,就跑去帮忙了。”
“帮忙?”我诧异,他怎么帮忙?
我走出医护所,小心的走到阵地上,天已经黑下来,四周不甚清明,但我还是一眼看到了戚少商。
他竟然趴在战壕里和其他士兵一起架着冲锋枪向敌军阵地射击。 
我终于知道他是怎样帮忙的了,也终于明白他的枪法是怎么练就的,以及为什么他受伤挂彩的频率总是比我高。
我弯着腰躲过乱飞的枪弹蹭到他旁边,他射击时那种专注又决然、气势十足的眼神,非常震慑人心。
一轮射击停下来,他才看到我,“咦?你醒了?你的伤没事了吧?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快回去!很危险的!”
我不理他的一连串废话,“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戚少商笑笑,“都说战地记者是半个军人,我看有人受伤下火线,我就顶上来帮忙咯!”
“哦!这么说我也是半个军人,”我推推他,“你让开,让我来!”打冲锋枪,一定很刺激!
“别开玩笑了!”他盯着我的伤,“那颗子弹穿进了你的臂骨,你看看你的右手,还动得了吗?”
我动了动右手,果然抬不起来了,我立刻神情沮丧,他笑着安慰的拍拍我的肩,“你呢,比较适合运筹帷幄之中,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我来做就行了!”
“这你都知道?”
“当然了!早就听说87师三团有个记者是他们的半个参谋,那肯定是你了!”
“哈,没想到我都这样声名远播了!”
“总之你赶快回去,到医护所等我,”他露出两个酒窝,眨了眨眼睛,“不见不散哦!”
我的脸立刻就红了。

(十)
这一天我们很晚才回租界,戚少商担心我的伤,说前线的医护工作比较潦草,一定要再去医院看一下才放心,于是我被硬拉去红会医院,结果给医生一检查,那大夫满脸沉重的看着我说,如果不想那只胳膊永远抬不起来,他建议我马上住院治疗。
有那么严重吗?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大夫都喜欢把病情夸大!
我不以为然,觉得这点小伤不会影响我工作,但是显然,戚少商不这么想,随后赶来的晚晴也不这么想。
于是我在众人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乖乖住院,这年头,还有没有人权了! 
这是戚少商第一次见到晚晴,他问我,“这就是你那位做护士的女朋友?”
我点头,并且加上一句,“现在是我未婚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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