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她在伯府的记忆,席慕他爹的确很喜欢玄学一类,院中就贴了不少符咒。
再者白氏觉得荒谬,是因为她平日接触的人,都像是席慕对算命这事是拿来锦上添花。
而她却是见识过他们乡里,有些人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把自己亲娘掐死的。
跟白氏聊了一阵,白氏留尤妙下来吃晌午饭,尤妙没推辞,吃完了白氏小歇,她就去处理那些她从城里带来的药草补品。
弄完了,见难得出了太阳,小媳妇们坐在阳光底下绣花,说说笑笑的。手痒也弄了架子,跟她们一块做女红。
尤妙本来就是乡间长大的,跟这些小媳妇们也聊得上来,说说收成,聊聊旁人家的闲事,等到白氏醒来的时候,尤妙已经绣出了两朵睡莲。
见白氏出来,尤妙眯眼笑了笑:“等我再添上祥云,拿来给你做枕套。”
水粉的缎子,绣莲花瓣的时候尤妙应该用了银线,白嫩嫩的莲花瓣在阳光下闪着光。
“手艺真好。”白氏惊叹,“你们爷平日用的帕子也是你绣的吧?”
尤妙点头,虽然不愿意,但席慕直接让府里绣娘别做他的东西,把事交给她,衣服鞋袜什么的她都得给席慕置办。
“真好。”白氏坐在尤妙旁边,细细的看着荷花,眼睛都在发着光:“说来我蠢到底了,以前我喜欢跟我继母唱反调,她做样子请了先生教我,然后又让人在我身边说她没安好心,让我别上当,所以我虚长了那么多岁,倒是什么都不会。”
“都说后母恶毒,这位夫人你遇到的算是坏到家了。”跟尤妙一起做女红的小媳妇撇着嘴道。
“就是,遇到不好的后母,可就是毁一生的事。”
尤妙跟着点头,让柏福又拿了一副绣架:“你要是不嫌弃,我教你女红如何?”
白氏欣然点头。
这女红一做就做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尤妙看了天色估摸着席慕应该去喝酒了,为了不打扰他干脆让柏福去传话,说她今天不回了,明天再回去。
尤妙猜测的不错,快到晚膳的时辰席慕就出门了,只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尤妙在家中等他,所以喝了一个半时辰就回了府。
天都还没黑透他就下了酒局,被调侃了好一阵子。
他心中得意,所以也任他们调侃,只是下了马车碰到正好回府传话的柏福。
柏福把话一说,席慕脸就黑了。
胆子肥了啊!竟然敢夜不归宿。
……
白子越的假期不长,被抓到跟小倌定情的时,他早就定下了回程的日子,可是被抓到了之后,他的回京就像是落荒而逃。
尤妙去看完白氏的时候,白子越已经在回程的路上,只是他人虽然要走,却无法把在席慕这儿受到的气咽下去。
派人查着席慕的动向,想把亏给讨回来。
而皇天不负有心人,白子越知道白氏可能没死,连着砸碎了几个杯子。
叶喜看着发怒的主子,连忙劝道:“那姨娘也有可能是去看望有故的友人,不一定是小姐。”
白子越冷冷地看向他,眼中像是结了冰。
“给我查清楚!”
他竟然被席慕和尤妙练手耍了那么一遭,想到尤妙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是不是也是席慕特意交代,拿来戏耍他的。
白辰君竟然没死!
白子越越想席慕的姿态,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怪不得他没什么反应,原来人早就被他偷梁换柱了。
心中有疑,白子越让运着行李的马车先行,而他下了车悄无声息的回转江南。
想到席慕他们都把他当做小丑,他就无法回京,无法忘了他们,告诉自己他比席慕强上许多,他以后会拥有席慕没有的一切。
白辰君没死无碍,只要席慕死了,这一切才算是结束。
白子越的眼中像是沁了血,涌着深深的怨毒。
第90章 直面
灰扑扑的鸟儿在金丝笼里跳来跃去; 席慕凑在边上愁眉看着; 觉得它每跳一下,身上就有灰尘落下弄脏他的笼子。
“这是个什么东西?”
等不到尤妙回府,席慕说是要冷冷她让她长记性; 但一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 怕尤妙又做了什么狗屁梦,效仿梦中拍拍屁股跑了,一大清早就出了城来寻她。
尤妙坐在桌边梳妆; 想着用什么脂粉能把她如意颈结边上的红痕给盖住。
席慕人一来就像是猛虎扑食,把她压在榻上咬了几口才松嘴。
“爷难不成看不出来; 这是山雀。”
“爷自然看得出这是山雀; 爷是问你没事养这个玩意做什么?”
“爷瞧它不是挺可爱的。”
尤妙走到鸟笼边上:“爷别逗它; 它脚受伤了不好飞来飞去。”
席慕翻了一个白眼; 他放着珍禽不逗; 去逗一只瘦小难看的山雀。
“昨日白辰君说了什么; 你竟然没回府; 晓不晓得爷为了给你留门; 差点遇了贼。”
这一听就是假的; 尤妙横了他眼:“辰君姐没说什么; 我们做女红做晚了,我才没回府。”
见尤妙称呼都变了,席慕轻哼一声; 早晓得她适应的那么快; 当初就不该劝她来见白辰君。
“下午还有个宴; 你快些收拾,现在就赶回城中。”
闻言,尤妙看着席慕理所当然的姿态,就没说不想去,见他要出门,赶忙道:“爷帮我把小灰带到车上吧。”
叫小灰的东西,席慕怎么想都是桌上那灰扑扑的东西,他穿着十几个绣娘要做上半个月的云锦团花袍子,手上拿一只山雀像是什么样子。
“太丑了。”
拒绝后,席慕出了门,只是片刻不到他又踏入了门槛,嫌弃地拎了鸟笼子:“快些弄完,爷在车上等你。”
见状,尤妙怔了一下,便捂着淳朴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持续了片刻,尤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收敛了起来。
回越县的孟素让她跟席慕好好过,白辰君暗示她跟席慕好好过……她自己也不禁开始想这个问题,她要不要跟席慕好好过。
而要怎么样又是好好过。
她看的出席慕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因为她的改变,他也变了。
连带着身边人的命运也因此改变了。
她能感觉到席慕对她的重视,就像是刚刚不愿意拿鸟笼,但怕她生气还是倒回来把鸟笼拿在手里,就像是她擅做主张没回府,他心情不爽却一大早来找她。
但这些改变至多只能让她用平常心对他,让他的位置从心头大恨上移开,做不到席慕所期望的那样,像是她娘对待她爹。
因为在乎变得惶恐他的心思,因为在乎变成别的性子。
没在屋中逗留太久,尤妙去跟白辰君告别,两人约好了下次一起做女红,便急匆匆的去了席慕哪儿,怕他等久了发脾气。
“爷看白辰君能蹦能跳,过些日子爷就给她一笔银子让她滚蛋,做什么女红你有这个闲心,不如给爷多做几双鞋袜。”
尤妙笑着不说话,去看柏福拿在手上的小灰。
“这种山雀虽然腿受了伤,但精神奕奕的,夫人的眼光真好。”
柏福凑趣说了句,但尤妙脸色微微一变:“以后别叫我夫人了,姨娘就是姨娘,叫人听到该误会了。”
席慕本来在马车里,听到了尤妙的话迅速扯开了车帘,把尤妙拉了进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席慕眉头微蹙,眼中透着不高兴。
尤妙让席家的下人叫她夫人,是因为想留把柄给席慕他庶兄,现在她对席慕没那么恨了,才想要改变这状况。
“我只是觉得,夫人这称呼小地方随便叫叫无碍,若是一直放纵下去,等到以后爷的夫人进门了,知道了这件事怕是要生气。“
“你什么时候顾忌这个了,爷身边的女人你不是都要轰走,再者‘夫人’这个称呼,是谁撒娇无赖非逼着爷,让下人们唤你的。”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这称呼等到爷回到京城之后,传到有心人的耳中,总归是不好。”尤妙抿了抿唇,“爷最好想法子封了府中下人的口,别叫他们嚼舌根,让旁人晓得爷宠妾宠的那么没有章法。”
尤妙刚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席慕以为她是听到了什么,又开始胡思乱想,给他找折腾了。
但听她说完,他眼眸半眯,轻而易举的明白了尤妙的意思。
“爷一个纨绔子弟,靠着私产过活,会有什么有心人那这种小事来找爷的茬。”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爷有一天你不……”尤妙说着对上席慕蓦然严肃的近乎锐利的目光,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管。
“继续说啊,如果有一天爷怎么?”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规矩一直守,等到以后做什么都不会被别人逮着漏洞说话。”
见尤妙垂眸,席慕板着尤妙的下颌,逼她跟他对视。
“爷对你还不够好吗?说话为什么说一半藏一半。爷从来没拿你晓得爷的喜好,明明是乡野丫头,却懂古玩瓷器,品茶赏花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些事质问你,你该是懂爷的意思,爷喜欢你所以能许多事情都不在乎,你怎么就像是块捂不热的冰坨子。”
尤妙没想到自己在席慕的眼中漏洞竟然那么多。
她做那些事的时候,他都是理所当然的神情,事后也没有什么怀疑的神色,倒让她的警惕心越来越低了。
“我只是……”尤妙呐呐不成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她这些的奇异之处。
“爷晓得,你会做梦,梦到一些没发生过关于你我的事情。”席慕如今的眼神精明的像是能洞察一切,“你觉得那些梦都是真的?你觉得白子越以后还会救你?上次你给爷的那封信便是白子越写的,爷设计了他,他如今该只想杀了你泄愤。”
“还有孟素,爷不可能去抢小厮的女人,还有白辰君,她还活着的事情,就算被柳家人发现,爷有办法把她混过去,柳家人不会想闹出什么丑闻,只能乖乖闭嘴。”
“对了,除了这些应该还有呢你那个便宜大哥……”
关于尤锦,席慕没有梦到过,但是想到之前尤妙待尤锦的态度,对葛葭桐的深恶痛疾,他就能猜到尤锦在尤妙的梦中应该也没什么好结果。
果真提到尤锦,尤妙瞪大了眼睛。
席慕扯了扯嘴角:“你的梦可能有真实之处,但发生那么那么多改变,而这些改变都还是依赖爷而产生,你就还那么一味相信梦境?”
“在你的梦中,是不是爷对你十分不好?”席慕皱着眉有些暴躁地说出这一句。
尤妙对他若即若离,他怎么想都跟他梦到的那些片段有关,尤妙是不是也梦到过,他掐着她的脖子做事。
所以在他初占有她时,她那么顺从,从那么前面的时候她就开始做梦了,所以她怕惹怒他,才没有大吼大叫,之后也提出了与他暗度陈仓。
这样一联系,一切都说的通了。
开始的她并不是心中有他,故意使手段勾引他,吊着他的胃口,不过是害怕他发怒,怕她的家人遭殃,所以假装配合他。
他觉得除了一开始邓晖多管闲事把她扔到他的床上,之后他就没强迫过她,两人一直过得和和美美。
而因为有梦境在前,对于尤妙来说,他就是一直在强迫她,她对他的每个反应,都只是怕所有的一切变糟。
一点通,其他的细枝末节全部都亮了起来。
到此刻,尤妙对他每次奇怪的态度,每次奇怪的举动,在他心中都有了相应的解释。
有些变故就取决于人的一念之间。
尤妙怔愣地看着目光复杂的席慕,心中猛然明白了这些天他的变化,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不少她藏在心底,打算藏一辈子谁都不说的秘密。
并且他现在需要她,将她的秘密在他的面前完整的摊开,解开两人心结。
两人这世到了这刻终于算是真正的直面对方了。
第91章 教训
两人的交谈以尤妙的沉默作为终结。
席慕嫌车内太静; 也没再嫌弃小灰,把它拿进车内看着它吱吱吱的上蹿下跳。
不过越是有声响; 就越显得车内的两人静的呼吸可闻。
说两人闹矛盾冷战也不算; 下了车席慕张嘴问的就是尤妙的事。
唤来了府中的管事妈妈:“你们夫人的衣裳去宴会的衣裳备好了没有?”
尤妙在一旁静静站着; 她刚刚说让席家的下人以后别叫她夫人,席慕明明察觉了什么,现在依然我行我素,这其中代表的意思,让她不敢抬头瞧他的眼睛。
“已经备好了,衣裳师傅也在院中候着,若是衣裳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再修修。”
席慕颔首; 侧眼看向尤妙随意交代道:“两个时辰后陪爷去喝茶,精神不足就再去睡会; 打扮漂亮点。”
说完,席慕也没等尤妙; 去了来了江南那么久; 一直充当摆设从未踏入的书房。
估计是把心捧出来,又被拒了,情绪紧绷了一路受不住,独自去疗伤去了。
看着席慕的背影; 尤妙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 就像是存了补偿的心; 这出门前的两个时辰尤妙没耽搁; 把席慕刚刚的那句吩咐当做正经事来做。
尤妙细致起来,就会让旁人发现她平日过得有多么的懈怠。
上一世在席慕后院十年,她不可能是只知道了汗巾流行的款式,一屋子美人,伯府底蕴厚在分例上大方,而席慕更大方。
争奇斗艳,基本看了伯府后院就能知道京城当时新兴的妆容款式,耳濡目染之下,尤妙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时间闲置的胭脂水粉摆满了桌子。
珠宝首饰在屋中闪闪发光,看了衣服的款式,尤妙一个个配过去,宝香阁的成衣师傅看的目瞪口呆,见尤妙郑重的样子,本来对自己做的衣裳十分自信,现在都开始回想有没有那儿针线缝制的不够整齐。
等到到了差不多的时辰,席慕还在写着他都认不出的字调整槽成一团的心情,就见柏福笑的兴高采烈进门,通知他尤妙准备好出门了。
席慕抬手就在他柏福灿烂的脸上花了一朵更加灿烂的菊花,看着盛放的菊花配着柏福愁眉皱在一起的脸,席慕搁下了笔,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叫你来催爷的?”
柏福皱着一张脸道:“夫人没叫小的来催,是小的自个来的。”
说完,见主子的脸色不好看,柏福连忙补充道:“夫人准备好了,小的以为爷会想去看看夫人的今个的打扮。”
“你家爷是刚开荤的毛头小子?女人衣裳首饰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今天尤妙脸上涂了一层面粉。”
柏福猛地摇头:“当然不是。”
席慕斜睨了他一眼,回桌前拿了笔又扔下了。
肃着脸背着手去了尤妙的院子,浑然忘了刚刚他说的话。
柏福来叫主子的原因很简单,他被惊艳到了,所以连忙叫主子也去看。
这原因在席慕看到尤妙的刹那就明白了,听到下人的传话,尤妙到门前来迎,屈膝低头福了个身,仰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今天格外的圆,眼尾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粉色脂粉给拉长了,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朦胧如晨间秋水。
不只是眼睛,这脸瞧不出做了什么改变,但就是比平时光亮,连唇也更加水润嘟俏,让他想低头凑上去。
盯着看了片刻,席慕轻咳一声道:“宝香阁的手艺不错,这打扮算是带的出门。”
“这衣裳是夫人吩咐改的,夫人心巧,只是让衣裳收了几个边,整件衣裳就不同了,特别是这圈珍珠,也是夫人吩咐订的,爷觉得漂亮吗?”
看到尤妙盛装打扮,为了谁这府中的人都晓得,见席慕反应不大,念夏开口道。
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