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云华自是看出来了。“宫中添子是好事,母后为何如此担忧?”
皇后抬眼看了看他,只当他是真傻,当了王爷便只知道逍遥,不问宫中之事。整颗心都放在那些个男宠身上,真是恨铁不成钢。不过转而又想这样也好,省的两兄弟日后还闹得个面红耳赤,你死我活。
“你父皇如今已经六十有余,过两年便是古稀之年,可是这东宫之位却一直空悬,后宫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起空悬着啊。如今皇上对那怀了孕的昭仪喜欢得紧,就连岚贵妃所在的华清殿也去得少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满心的愁苦解不开。“如今皇上老来得子,这几日日日去储秀宫看望,什么首饰布匹都送了过去。这一年下来得的赏赐,加起来恐怕是你前几日受的两倍还多啊。这么下去,不少人都开始担心,若是此子诞下,母凭子贵,昭仪肯定能一举成为后宫又一势力。”
皇甫元华也没了笑意,微微皱眉,像是知道了皇后的意思。“那母后认为?”
皇后终于重新露出了些笑意,看了二皇子皇甫仁浩一眼,道:“你二哥和岚贵妃所生的大皇子年岁相仿,前后也只差了一天,若立太子,恐怕也是顺位先他。就算如此,本宫身为皇后,也有自己的主意,并不曾怕他。可是若是那昭仪之子长大,后宫中便又多了一方窥觑之人。后宫现下的局势已经开始改变,不少妃嫔都去看了那得势的昭仪,恐要转投她下。”
如此一来,皇后与岚贵妃分庭抗礼的局面将会打破,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而且这个对手现在势头正足得很。
而皇后的意思,不过就是将这个想要出头的小鸟给打下去,最好能牵上另一边的岚贵妃和大皇子。
“母后是要杀了那胎中孩儿?”似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皇甫云华声音变得很小,眼睛惊恐的四处看了看,见屋内只有哥哥和母后,又有些放心下来。
倒是皇后微微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便最好,可是这十几年来宫中无子嗣出世,恐怕皇上也感到其中危险,自查出胎中为皇子便日日派人保护,就连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是新换的,每个去探望的人都需检查一遍,送去的东西也是极其小心。根本接近不得。”
“那该如何是好?”皇甫云华眉头紧锁,再次问道。
皇后与二皇子对视一眼。“若是不能将此子除去,那便让皇上无心欢喜,无意赏赐。”
“如此复杂,该怎么办呢?难道母后和哥哥已经有了计谋?”
皇甫仁浩笑了起来,“此事自有人去办,五弟只需知道你与我们骨肉相亲,是不能分割的。”
皇甫云华点点头,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理所当然道:“这是当然,这世间与云华最亲的就是母后和哥哥了。”
“自然是如此。”皇后笑道:“你哥哥自小聪明,现在已经开始学习治国之道,日后你也可一辈子做你的逍遥王爷。”
皇甫云华想了想,当真点头应是,看上去还开心得很。
二皇子又道:“你赈灾时候皇上给你派了五千精兵,为何不见与你同归?”
说起此事,皇甫云华大叹一口气,苦着脸道:“哪里是什么精兵,竟还不如我,去了那边受不得苦,十个跑了九个,只剩下不到一千,也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万事还需照顾着。现在在京城五里之外驻扎,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皇子看了皇后一眼,似乎有些失望,顿时变得兴趣缺缺,但也打好精神安慰皇甫云华。“弟弟莫要伤心了,以后不要管便是。”
皇甫云华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皇后虽然也有些失望,但还是连忙打圆场。
“你不是喜欢那个府上的穆公子吗?本宫今日已和左相说了,给他某个差事,日后也好有个说头。”
闻言皇甫云华眼睛一亮,欢喜道:“母后当真?”
“本宫还能骗你不成?”
皇甫云华便嘻嘻笑了起来,又和二人说了一些琐碎事,等到夜深了才离去。
过了四日,傍晚时分便传来储秀宫昭仪即将诞下龙子的消息。皇上放下政务亲自在门外等候,皇后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随时候命的宫女太监,后宫的嫔妃差不多都来了,还未搬出皇宫的皇子皇女也都赶了过来。
皇后走上前,与岚贵妃并列站在皇上身后,二人对视一眼,又毫无波澜的错开,静静等待着。
房间里痛苦的呼喊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皇上心急如焚,挥挥手叫人撤了御膳,只等皇子出世。
皇上不吃饭,众人谁也不敢吃,只得陪着。
黑夜里一声啼哭破空响起,转而响亮的婴儿哭声便接踵而至。皇上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喜色,丢开扶着手的太监上前一步。
紧接着,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来了,一个嬷嬷抱着一个婴孩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欢喜。
刚出生的婴儿用黄色的襁褓裹着,一路被抱出来的时候一直在奋力啼哭,声音洪亮有力,让人听了心喜。
嬷嬷抱着刚出世的九皇子向皇上走去,连路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皇上往那襁褓间看了一眼,只见这孩儿竟不似一般孩子那般皱皱巴巴,才刚出生便面色红润,头上胎发浓黑,圆脸红唇,一看就是有福之相。
如此,皇上更是大喜,伸着手要将这老来之子抱入怀中好好看看。
嬷嬷伸着手小心的将小皇子送去皇上手中,又转身回了房,伺候生产完的昭仪。
皇上看着怀中胎儿,越看越喜欢。那胎儿也是极有灵性,此时竟然不哭了,窝在皇上怀里竟还笑了起来。
既已成功诞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抱着胎儿,等着里面收拾完了便进去探望。偏偏此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一边跑一边张嘴大哭,一路来到皇上面前,二话不说便跪趴在地上哭诉起来。
“皇上!皇上!六皇子跌进池塘,等捞起来已经没气了!”
小太监的声音很大,带着哭腔,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人群中挤出一个衣着贵气的妃子,刚到小太监身前就瘫倒在地。
此人正是六皇子之母——淑妃。只见她眼中已含着泪水,满脸俱是惊恐,声音凄厉。“你说什么?”
小太监哆嗦着身体,哭着又说了一遍。“方才小人去御花园打理荷花,舟行至水中央,就看到一件衣服漂在水面上,原以为是哪个皇子的衣服掉落在此,近了一看,原来是六皇子!脸色发青,捞上来已经没了生气。”
说话间,淑妃早已哭成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下午就寻不着他的人,原以为又跑到什么地方玩闹去了,却没想到……
皇上猛听六子身死,手里一抖,裹着胎儿的襁褓竟从手中滑落,要掉到地上。
那小太监趴在地上一面哭一面害怕,皇上一言不发有些惊恐,抬头看了一眼却整好看到那襁褓落下,急忙伸手接住。
孩子受了惊吓,又哇哇大哭起来。
站在皇上身边的皇后这时才急忙迎过来,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又将胎儿抱过来哄了哄。
皇上听见哭声,惊醒一般看了襁褓中孩儿一眼,眼中却再无方才的心喜。尚不知情况的嬷嬷出来说已经打理好,可以看望昭仪时,皇上也没理会,反而转身走了。
临走前抖着右手指着那小太监,冷声道:“将所有人都叫到交泰殿,朕要彻查此事。”
皇上走后,人也散去了大半,只几个与淑妃交好的人留下安慰她。
皇后将手中停止哭闹的婴儿交给嬷嬷,看也不看房里昭仪一眼,转身便离去。岚贵妃也紧随其后,一时间热闹的储秀宫变得萧索凄凉,只听得淑妃的哭闹声凄厉骇人。
一刻钟前还是集万千宠爱一身的昭仪躺在床上,忍着下/身的痛处,脸上带着笑等着接受皇上的赏赐,脑海中已经开始描绘日后被万人宠爱荣华富贵的场景。
却不知,她却再也等不到皇上进来。
第52章 审问凶手
九皇子诞生本来是一大喜事,偏偏六皇子却在这时候没了。
六皇子乃是淑妃所出,今年才十五岁,喜欢热闹,到哪里身边都围着一群宫女太监。皇甫云华只记得每次进宫见了他,他缠着自己要听宫外趣事,那时候觉得烦人得很,没想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对此事大为震怒,昨晚连夜让仵作验了尸,在交泰殿等到凌晨,终于传来了消息。
六皇子,是被人毒死的。
用的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结果一出,皇上险些气昏在龙椅上,李公公连忙递上茶水,却被一掌打翻在地。
“查!给我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杀皇子!”
一声令下,大理寺瞬间忙碌起来,那晚所有见过六皇子尸首的宫女太监都被押了过去,严刑拷打。入夜之后去过御花园的人也都一一盘问,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当晚,大理寺弘少卿悄悄面见了皇上,第二日,所有皇子皇女都接到消息,在侍卫的陪同下,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
穆子怀觉得自家王爷摊上事儿了,这几日自己忙着教导龙磊,回头一看,王爷这都快入大狱了。
“王爷万事小心,就算被问了话,终究是皇子,他们也不会让您受罪。”穆子怀跟着王爷来到大理寺外,不放心又嘱托了一遍。
有时候觉得比自己大的王爷精明沉稳,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孩子般耍性子。穆子怀感觉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王爷的心思,但王爷拉着他过来,他也只能一一嘱咐,担心他说错了一句话,自己的饭碗就砸了。
皇甫云华好脾气的点点头,此时太阳还未升起,盛夏已过,天气转凉,眼前的人一脸平静的喋喋不休,就如晨起窗外的喜鹊,有些噪耳,但不让人厌烦。
说话间,吱吱呀呀又一辆马车驶了过来。穆子怀住了嘴,回头看去。
马车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轻轻晃动一下,走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女子下了车抬头看见两人,又迈着小步过来。
“五哥。”
是那日见过的八公主——皇甫问梅。
皇甫云华颔首,“皇妹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哥哥有事,让我先过来,他过一会儿便到。”皇甫问梅声音轻柔,一言一词中带着淡淡清愁,秀眉常蹙不展,面容郁郁不欢。
穆子怀这时才看清这个宫中的八公主,五官分开看生得是极美,偏偏合在一起却凭空生出几丝愁苦之感。说话也是动听,却因为声音太小而有些听不清。
皇甫问梅抬眼看了穆子怀,目光在他脸上稍作停留。
穆子怀连忙作了揖,“小人穆子怀,见过公主。”
“先生有礼了。”皇甫问梅福了身,十分客气道。
“既然皇妹也到了,便一同进去罢。”王爷又说。
皇甫问梅点点头,顺从的道了声是。
两人相携进了大理寺,穆子怀看了一会儿,直到黑色铆钉大门重新合上,才转身离去。
又说皇甫云华和八皇女皇甫问梅进了大理寺,立即有三名侍卫过来,领头的是一个头戴黑色折上巾的中年男人,腰上挂着长剑,手柄上用蓝色布条裹着。菱角分明的脸上不苟言笑,就算来者是皇子皇女也板着一张脸。
“先帝定下的规矩,凡是进了这道门,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当平民看待。”
皇甫云华点点头,状似不喜道:“既已进了这里,你们做什么我们又能如何?”
中年人脸色硬如坚石,向边上跨了一步。“请吧。”
皇甫云华一甩袖,阔步向前,问梅连忙跟上。三名侍卫跟在后面,一路护送。
走了一会儿,特意用来审问皇室宗亲的房间里已经站了几人。二皇子皇甫仁浩早已经到了,就连搬出皇宫,不问世事的四皇子皇甫宏光也一身白衣站在了角落里。
两年未见的皇甫妙彤一身绯红色裙装,手腕上系着系带,站在二皇子身后,一双杏眼见到皇甫云华时亮了亮,雀跃的迎过来,笑弯了眼睛。
“五哥怎么才来,两年未见难道不想妙彤?”
皇甫云华笑了笑,将跳来跳去的妙彤拉住站好。“你也不分分时候,都到这儿了,还这么闹腾。”
妙彤一撅嘴,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抹上一层粉色,张了张嘴,忽而又看到皇甫云华身后跟着八公主问梅,要说出的话又吞了回去,拉着他走到二皇子身边。
皇甫云华见了二皇子,与他相互颔首示意,便不再说话,反而是妙彤一直拉着皇甫云华问个不停,问了这两年的所见所闻,又说了自己最近学了什么武艺,宫里的侍卫已经接不了她二十招如何如何。
负责审案的官员还未到,皇甫云华也就任由她说着,她的声音却越说越小了下去。
皇甫云华疑惑看去,见妙彤低着头,满脸通红,不知在想什么。“妙彤?”
妙彤猛地抬起头,又把目光移开,声如细蚊。“五哥,那个龙家的小子龙修回来了吗?”
皇甫云华恍然大悟,摇头道:“他去的是边关,你应该问你三皇姐才是,我又如何知道?”
“五哥不知道,那个穆子怀不是知道?他是龙修的哥哥不是?”妙彤扭过头,小声说道。
“我不知道,这你应该去问他才是。”
妙彤正想说话,一个头戴黑色笼冠,身穿宽衣大袖深色袍服的官员走了进来,不惑之年,下颚留着胡须,身材很瘦,两颊下凹,脸色泛青,一脸严肃的样子。
弘少卿提着官袍坐在上座,抬头将室内扫了一圈,见还有人未到,便微微皱起了眉。“如今已快巳时,大皇子为何还不曾到?”
皇甫问梅连忙上前回道:“哥哥有事耽搁了,过会儿便到。”
弘少卿还有些不满,但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对众人道:“既然皇上命我查明六皇子身死之由,又许问话,那弘某今日便冒大不敬之罪,希望各位皇子、公主尽实相告。”
下面几人无一人言语,连看都不看他,弘少卿既是料到如此,又说道:“还请各位大人先到外面静候,二皇子还需暂留片刻。”
几个皇子、皇女相互看了看,皇甫云华与二皇子对视一眼,见他暗暗点头,便放了心,拉着妙彤先走了出去。
几人出去在外厅候着,桌上只放着一壶凉茶,再无其他。
妙彤大手大脚倒了两杯茶,招呼皇甫云华坐下,一副在自己家的样子。
举着茶杯喝了一会儿,眼睛一转,看到坐在角落的四哥皇甫宏光又倒了一杯新茶,拿着茶杯凑了过去。
“四哥,你怎么躲在这里?过来同我们说说话,你这一出宫就不见你回来。”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皇甫宏光往桌子边走。
皇甫宏光笑了笑,他与其他皇子向来不亲密,若不是皇上酒后失了分辨临幸了身为侍女的母亲,他这只山鸡也不会飞进了这个凤凰窝。
知道自己与其他皇子皇女不同,皇甫宏光也如母亲一般极其安分守己,一到了受封的年纪便请命出宫。几年来也极少进宫,这也是第一次与其他皇子相聚。
“四哥,你坐在这里。”妙彤将他按下坐在皇甫云华旁边,又将茶水递给他才坐下来。
“五弟。”皇甫宏光接过茶水又放下,想起身,又被皇甫云华拉住了。
“四哥坐着就是,站起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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