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笙冷声道着:“佘锦,我竟不知你如此的不尊礼义廉耻,我要你嫁南王府只是为了给你寻门好亲事罢了。
如今王侍郎亦是一桩好亲事,我这清晨才应了媒婆,你这会来这一出岂不是让人言我佘家无信无义?
你心中可将我这个阿姐放在何处了?”
佘锦捂着火热疼得厉害的脸庞,哭出了声,“阿姐,我无信义,你呢?你心中亦无我。
小梨的婚事你可算计,我的婚事你岂不是也有算计在里头。
别以为我不知昨年庄里的米粮有大半你都运往西北边境而去!
王侍郎与你是可拉拢的朝中大官,哪里想着我?
你心中怕是只有你的银子,你在朝堂之上部署的权势罢了。”
佘笙手指冰凉,若无身旁之人扶着,她觉得自个儿必定是要倒了的,“佘锦,你若觉得我囤积粮食以图牟功,大可去你那庶舅舅张武处告我去!”
佘锦啜泣着,她本是想让阿姐不要再生气,怎得就管不住嘴说了这话呢?
“佘笙小孩子胡言别当真,五娘快拉着佘锦离去。”顾延劝着佘笙道。
小梨在一旁听着糊涂,她的婚事怎得会被小姐给算计呢?
佘笙望见了小梨眼中的疑惑道:“你的婚事便是被我给算计的。”
“小姐。”小梨不明地言着。
佘笙闭眸眼前尽是一片皑皑白雪,睁眸眼前的事物已有些水雾模糊,她道:“小兰,扶着我回房,我想安稳几日,这几日莫要来吵我。”
顾延将佘笙给了小兰,便对着佘锦言道:“你阿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与南翼便去地底下做亡命鸳鸯去。”
佘锦见着里边上锁了的门,哭意不减。
落下楼梯的时候踩空了好几步,直摔在了地上。
五娘与小梨连着将佘锦扶起。
佘锦不顾疼意对着小梨道着:“方才我说的话你莫要信,阿姐还是为你好的。”
“二小姐,我知道的。”小梨将佘锦扶起道着。
五娘叹气道:“东家未将钥匙再扔出来方才的话定也是气头上说的,你且安心等着及笄便是。若是你要替苏家八女出嫁可不是要做寡妇了吗?”
“五娘,南小郡王便是师父。”佘锦挤出些笑来,终归阿姐没有再拦着她。
只要她出了嫁,苏夏氏便不会再来威胁阿姐,阿姐也可在江南之中无虞了。
“那也便没几日了,幸好理小梨的嫁妆之时将您的也理了一遍。说来小姐是真疼你的,那嫁妆可占了庄子库房一半笙园库房一半。”五娘这才想起方才小兰之言来,这事于二小姐而言亦是两全了。
佘锦听着五娘之言,唯有清泪,既如此为了阿姐抛弃爹娘也是值得了。
……
黄昏时分,雨将停歇,佘笙半梦半睡时分便见得顾延在她的床边。
“怎得是你?”
“这是清心的莲子粥,我熬了好些功夫的,你吃些罢。”顾延捧着一青瓷碗,里面粥液浓稠得很。
佘笙轻咳道着:“长公主未曾告诉过你男子不可入灶房之处吗?”
“爹爹便时常入灶房作羹汤给娘吃。”
“公主府中不缺奴婢吧?”佘笙见着浓粥便觉得有些饿意传来,也便接过了粥碗倚着床吃着。
顾延道着:“不缺奴婢。可好些了?”
“方才我是失控了,奇了怪,佘锦是如何知晓我算计小梨之事的?”佘笙言着。
心中也不觉得此刻她并未如往常嫌弃这顾延,也许是习惯了顾延的不守礼法。
“昨夜醉了酒,说了些糊涂话,日后可莫要在我不在时分饮酒了。”顾延道着。
佘笙言着:“日后我都不会再饮酒了,小兰呢?”
“熬药去了。”顾延回着,见她嘴角沾了些白粥便道,“此处,有粥。”
佘笙伸手去摸却是摸不到,“哪处有?”
顾延离她近了些,伸手拭去了她嘴角的粥液。
粗粝的手指划过女子娇嫩的唇瓣,佘笙微颤了长睫,引得顾延口干舌燥得紧。
顾延连道着:“你在边关囤积粮食此乃大罪,不如就将这粮食尽数捐于南翔吧?”
“南王世子?”佘笙问着。
“恩,南王世子要出征西北边境。”
佘笙眉尖轻蹙着道:“可南王府有了兵权陛下肯应?”
“陛下是明君,找世子妃去长安做客便可,也能让南翼与佘锦在府中安稳好些年。”顾延道着。
佘笙言着:“你已开口那便捐于朝廷罢,本想着以此结交一个朝中重臣或能赚上个好些银子的。”
“结交了我这位朝中重臣可够?”顾延离佘笙越发近了些笑道,男子混热之气息尽数喷薄在佘笙的脸上。
佘笙眨眸,纤细玉指在锦被之上轻敲着言道:“你这朝中重臣又不能凭我掌控。”
“你要如何我可敬凭你掌控,若要蹂躏也可。”顾延大有一副任卿采撷之模样,言语中不差轻浮之意。
佘笙轻吐七字:“那便离了我闺房。”
☆、第一百三十章 相扶而行
田一连数日的微雨朦胧,将寒意都祛除了不少。
日子渐暖到了二月初一,田间的百姓早已换上了春服。
明日里乃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大日子,百姓要赶着去土地庙中祭祀,不少高门大户也循礼要备下耕田事宜,且亦要给一壶茶坊之中的二当家及笄日里备下厚礼。
往前时若是家中有大事请来一壶茶坊,那佘笙出手必定是大方的。
到了回礼之时他等也不敢小瞧了去。
不少人家早已听得右相府之中的大媳妇,当朝礼部尚书夫人认了佘锦而女儿。
这些大户越发得不敢怠慢了去。
佘笙听着府中吹打得热闹非凡,睡意全无,此次她特地派人去了扬州与王侍郎告罪,也不知那媒婆会如何想佘锦,也不知王侍郎会如何想一壶茶坊。
佘锦如此一来,等同于昭告天下一壶茶坊与苏家结好。
“小姐,外边杭州城之中的梅夫人,国公夫人,柳夫人尽数来了,您瞧着如何安排才是?”小兰急忙入屋来禀道。
佘笙放下了手中之书,微皱着眉头言道:“我好似也未请他们,便是苏家也无这般大的面子请得动梅夫人罢!”
“许是管少庄主请来的,我见着管少主也随着来了。”小兰禀着道。
佘笙拾起书来续翻着道:“左右与我无关。”
“小姐,二小姐明日一及笄,初二夜里头便要离府了,虽说是不远可日后在那王府大门之中,要相见一面可就难了。”小兰心生不舍地言着,“我瞧着那二小姐今日里来眼眶通红,人亦日渐消瘦了不少。”
佘笙下了眠床,未用着轮椅已能粗行几步,行至窗前今个儿太阳头正好,府上除了她这个正院里头可谓是一片喜意洋洋。
“小兰,你且去将五娘与银铃儿叫来。”
“是。”小兰应着,“那几位贵夫人该如何是好?”
“寻相爷去招待罢。”佘笙淡声而道,能让梅顾氏而来的除了顾延还有哪个。
……
绍兴府衙内。
苏老夫人坐在堂屋内听着嬷嬷仆子回禀着梅夫人亦去了笙园,心中一个咯噔,言道:“田氏,这梅顾氏都来了,你觉得可会有变?”
“有变又如何?旁人不是言那相爷客居笙园有好些日子了,若是真对那小丫头有情又岂会待到今日都不言。”苏田氏轻蔑地言道,“不过也是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苏夏氏饮着茶淡笑,苏老夫人也终归是糊涂,竟会信了珍珠所言。
“大嫂,你当真应了要将佘家本族之物也给了那佘笙,在若是被佘家本族之人告到长安去,苏家必免不了陛下的责辱。”苏五夫人卷着帕子言道。
苏老夫人轻笑一声道着:“咱们的事便只要将珍珠与左相爷的好事成了便好,至于旁的事自有珍川会办的,于我等妇人无关。”
“是,老夫人,媳妇多言了。”苏五夫人连声道者。
如此一来,长房的气焰在苏家之中怕是会更高的不得了了。
苏田氏道着:“老夫人,只是大嫂给佘锦赐的名不大好,我好似记得这苏年锦便是无名的,她给自个儿亦取过珍年珍锦之名,如今让这佘锦叫珍锦,若是被地底下的苏年锦晓得了,怕要有怨气。”
“莫要再提此人,日后苏府没有了这人,可知晓?”
“晓得。”苏田氏不再多言。
苏夏氏倒是一脸淡笑之意。
……
佘笙在房中未侯来五娘与银铃儿,倒是看到了顾延进了她的房门。
“你怎得来了?”佘笙问着,那日她要他离去之后,他是有好些日子未来了。
“姑姑那头你如若不去,失礼了些。”顾延进来言道。
佘笙言着:“又非我请来的人。”
顾延淡笑着道:“照你这般意思,若是陛下皇后来了,你也不出府门行礼去?”
“陛下皇后岂会来我这小商户之府上,罢了,我出去便是了。”佘笙走到木箱边上挑着衣裳。
“你能走了?”顾延见着她步履虽有些艰难,可她面上也无疼痛之意也无要倒下之意了,不由得喜道。
佘笙点头道着:“过些时日天在暖和些便能与常人一般走了,你且先出去,我换套衣裳。”
“我便去底下等你。”顾延行到了底下,这般迟出去,姑姑怕是又要对佘笙多有不快了。
对梅顾氏如此,依照小姑姑的品行不曾会计较,若是到了皇后姑姑那边若是如此怠慢便不好了。
顾延想着便觉得自个儿想得太多了些,且不论佘笙还未应了他,便是应了他也定不会让佘笙进宫去的。
“小兰。”
顾延想着之时便听到上边有佘笙的轻唤之声,便上了楼去,只行到一半。
抬头便见得佘笙今儿个穿的极为干练清爽,更显得她的容颜姣好,精神焕发。
“小兰呢?”佘笙见着是顾延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着,心生不喜问着。
“还未回,你可要下来?”顾延见她未从轮椅之上起身问着。
佘笙轻点了头。
顾延又跨上了几阶木梯,伸手道:“既能走了,便舍了轮椅我扶你行路如何?”
佘笙纠结再三,亦伸出了手,若是能走她亦是欢喜自个儿走的。
顾延扶着她,见得她便是站稳了也差着自个儿约莫着有一个头,与她一步步地往下跨着。
此梯本就短狭,两人难免有些接触。
佘笙是一脸淡然,徒惹得顾延心花怒放。
两人下了楼,顾延也未放开佘笙之手,与她一道慢慢地往前走着。
两人所到之处奴仆早已远远地退到了一旁,索性今儿也还无其余之宾客瞧见。
行到堂屋处,佘笙面上已有些薄汗,想要松离了顾延之手,再往里边去她这些路便也无需人扶了,可未松开之事便听得一粗哑的男声。
“仙子姐姐,此人怎得能牵着你的手呢?那日里他将我扔下河中我可伤风了好些时日呢!”管岚大声言着。
这一言,让里头等着的几位杭州来的贵夫人纷纷探头望着,见着顾延牵着佘笙之手,面上皆是一片讶异之神色。
倒是梅顾氏坦然得很。
国公夫人讶异地望着梅顾氏询问着:“梅夫人,若是我未曾瞧错,佘坊主身旁的之男子乃是左相爷?”
梅顾氏点头道着:“正是我家那个侄儿。”
佘笙听到里头的话,连连拧了一把顾延才得以脱了身,行到里边福身道着:“见过梅夫人,柳夫人,国公夫人。”
梅顾氏见着她道着:“瞧你这身子还是大好的,那师太还怕得你要寻死寻活的,要我将此信托与你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送妹出嫁
也佘笙接过梅顾氏之信,言道:“多谢。”
“不必言谢了,此番我等前来也是来给佘锦及笄的,延儿明明带了长安城之中顾府之物来却落在了南王府之中,得亏南王妃记着。”梅顾氏言着便拿出一只血玉簪来。
佘笙见着这只血玉簪成色极好,贵重亦不显累赘,稍还有些新嫁妇的喜气之意。
顾延言道:“此簪乃是当年皇后及笄之时所戴之簪,进宫之后皇后要戴凤。此簪便扔在府库之中无用了。想着这与佘锦倒是配的,正巧能用在她的及笄之上。”
“左相爷,你我不过是生意上有牵扯来往罢了,此物我不能要。”佘笙将关系脱了一个干干净净。
笑话,此簪若是顾后及笄时所戴,那苏老夫人与苏夫人等岂会不知。
梅顾氏听着佘笙连将关系撇得赶紧,颇有些不喜道着:“怎得皇后之物你还敢嫌弃?”
“不敢。”佘笙垂头言着,“那明日里劳烦顾夫人了,笙园之中粗陋还望几位夫人莫要嫌弃。”
“不必了,本夫人来寻延儿回顾府的,已派人去那处打理去了。”
“那夫人们慢走。”佘笙言着,将顾延带走也好。
只是那顾府不是年久失修无法子住吗?
管岚原是不愿走的,可顾延与梅顾氏哪里会如他的愿,立即便让顾萦儿将管岚一把拉起往顾府而去。
送走这些夫人与顾延之后。
佘笙端坐在堂屋处拆着信件,里边只一幅水墨画。
当年佘笙背着小佘锦往大慈山下而去之画面,算起来也有好些年了吧。
她翻转过来见着上边有一首诗。
“生恩不及养姐情,两全谋得锦绣程。诳话易出非真意,菩萨跟前顶灵清。”
佘笙攥紧着这诗,听着两全谋得锦绣程便知晓了师太的深意。
难怪师太会逼得南王府应下婚事,可她便就不怕苏家真将苏珍珠抬入了南王府去吗?
生恩不及养姐情又是何意?师太又是怎得知晓佘锦会应下的。
菩萨跟前顶灵清,师太倒是还不曾断了要她归入佛门的心思。
“东家,你寻我与银铃儿?”五娘进来行礼问道。
“恩,五娘,你将我我房中要干之事与银铃儿言下,日后要她待在我房中服侍罢。”佘笙言道。
银铃儿自是高兴地领命着。
五娘未觉不妥也应着,小梨走后东家身边只小兰一人了,要多个奴仆也是该的。
……
佘笙攥着此画到了佘锦的房内,里边已有着不少南王府之中的丫鬟理着佘锦之物。
佘锦端坐在铜镜前边,泪眼肿胀。
佘笙屏退丫鬟之后走上前,拿起梳子来给佘锦梳着头道:“南翼性格浮躁你亦是浮躁之人,出嫁后要劝着南翼去考取功名,即便不取功名也不能让其有那混账之名声了。”
“阿姐?”佘锦且先以为是五娘,听得声音才知是佘笙,泪又流了下来。
“再哭就要瞎了。”佘笙淡声说着,“出嫁后便是有天大的委屈都不该哭了,哭无用,解了委屈才有用。顾延替你调走了世子妃你过去也未有妯娌相斗。待王妃要与亲生母亲一般孝敬着,可知?”
“知晓了,阿姐,你不怨我了吗?”佘锦怯懦地问着。
佘笙淡淡摇头说着:“不怨了。你也与我相依为命了十年,日后若有委屈南王府那种大门庭阿姐也相帮不进,且靠你自个儿了。”
“阿姐。”佘锦抿着唇叫着,“你好久未给我梳头了,明日及笄你给我梳头可好?”
“明日里的梳头要有福气之人才好,阿姐是个无福之人。顾延给你寻来了梅夫人等人,她等都是有福气之人。”佘笙言着。
“我今儿个给你梳了头你明日及笄之后便要离府了。”
“阿姐,我不愿出嫁了,不管如何我一辈子陪着你如何?”佘锦啜泣着言道,“我要是走了,小梨也走了,这府中只剩你与小兰了。”
“时至今日了哪里还能不嫁人。小兰我且会跟她说的让她跟着你去南王府之中,你留她个两三年的也替她寻个婆家嫁了。”佘笙摸了摸佘锦头轻声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