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是个大忙人,可若要下山也该来与我知会一声。况且就连常人都不敢穿如此单薄,你怎可只穿这一点。快些将这银狐皮草穿上。”顾延唠叨着往佘笙处递着银狐皮。
也将另一块粉狐皮毛做的衣裳给了佘锦。
佘锦扫了一眼佘笙,不太敢接。
佘笙咳着道:“若喜欢就收下罢,多谢子湛,咳。”
顾延听得子湛二字,咧着红唇轻笑,子湛都叫了那离湛郎应当不远了吧。
佘锦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言着:“相爷,这皮草应当是价值不菲的,要多少银子?”
“不过是府库中扔着无人要之物,不要银子。”顾延毫不在意地言道。
“这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事,银子定是要给的。”佘锦嘴巴伶俐地说着,阿姐教过她不可贪些小便宜。
顾延言道:“那便这般,我顾府年久失修住不得人,这半年内我住在笙园可好?这皮草便当是本相的房费。”
“也好。”佘笙应着,过月余待天一暖,她就要往茶庄之中而去,笙园之中若是有顾延守着门她也能安心些。
也不知这绍兴城之中的一壶茶坊如何了,无个主事的人,她也不大能放心,可这里茶市还有三日的功夫。
顾延闻言脸上欣喜地紧,近水楼台先得月。
佘笙披上了佘锦的披风,将银狐裘皮也给了佘锦道:“你拿着回铭园去,我先去南王府之中,等回来要见你抄九遍心经。”
“啊?八遍可行?”佘锦抱着银狐皮扒拉着脑袋走着。
“九十九遍。”佘笙扣着轮椅的扶手道。
佘锦连连离开,可她没有丫鬟跟着,哪里会乖乖听话先回去,左右都是要被罚了的,不如先玩个尽兴。
她行到一处弄堂里抄着小道便往南王府而去。
她有些好奇新娘子入门不知师父会不会出来,出来的话新娘子应当会以为是炸尸了吧,想想苏珍珠花容失色的模样她便盈上了一阵笑意。
……
南王府里头,南王妃拿着大慈山上小尼送来的纸条久久都不能平复下她自个儿的心绪,皇太后竟要她将苏珍珠迎进门来。
一旦进了门里头,岂不是昭告了天下这苏珍珠成了他们南王府的媳妇吗?
那前些时日她们所做的岂不就是无用功。
“王妃,外头花轿到了。”
“迎。”王妃听得管家来报,无奈地言着这一字。
老管家走到外头对着花轿前的苏珍川言道:“劳烦舅爷亲自送郡王妃而来,郡王未过七七,府中一切从简,还望苏家莫要嫌弃,礼数也不周到,还望郡王妃见谅。”
苏珍珠在花轿之中差点点就要白眼一翻地晕厥了过去,祖母不是说过这南王府是定不会迎她进门的吗?
这会子怎会是这样?
她定是不甘心的。
佘锦站在前头听着管家之话,心想着南王府也是够有心机的,明明这师父并未死,哪怕便是师父死了,迎新娘子进门也当由世子来。
这会儿却只让一个管家出来而已。
“佘二姑娘不愧是江南首富人家出来的,这声银狐皮可是世上罕见。当年我在番邦经商之时见那小王猎到过一只银狐,那小王言他无资格穿这稀罕物,是要进贡给大印皇廷的宝物。”裁缝铺子掌柜的觉得稀奇惊道。
声音飘进了花轿之中苏珍珠的耳朵里。。
苏珍珠将轿子上的帘子掀开眸光直射在佘锦身上,方才她见过的裘皮这时竟在佘锦的身上。
杜鹃也见到了,对着苏珍珠言着:“小姐,那裘皮不是在那南王府的小厮手中的吗?怎得会在了这平民丫头的身上。”
苏珍珠气恼的很,回想起夜深之时佘锦与顾延的相谈,想及佘锦与顾延在一起亲昵之事。
这等子皮草定是佘锦勾引顾延得来的。
只不过她若嫁不了顾延,她也不会让佘锦得逞的。
佘锦见有人恭维她,便说着:“掌柜的,这可是长安城中的贵人相赠的,自然是罕见,不过再罕见也比不上长安的新娘子罕见,这新娘怎得还不出来?”
苏珍珠听到这话更是不愿出来,长安贵人可不就是顾延吗。
“珍珠,出来。”苏珍川掀开面前的帘子轻声喊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苏珍珠掀起头盖来压低声音言着:“祖母说过会帮我与相爷的,我不要入了南王府大门,也不要与一个死人拜堂成亲。”
“你可还知廉耻?”苏珍川轻声恼道,“若是让苏家政敌得知你不愿嫁入南王府一事,定会参一本爹爹祖父教女无方的。”
“我不愿,便是不愿。”苏珍珠犟脾气又上来了。
“哎哟,我可怜的孙女儿呐。”苏老夫人被人搀着来了外头,一路到了花轿跟前,对着苏珍珠言道,“南王府既然愿意留你,那便留下。”
“祖母,你等要抛弃珍珠了吗?”苏珍珠急了一颗泪珠流了下来,“顾相爷待我是不同的,至少顾相爷在长安城的千金之中只记得了我一个女子,当年托人探听我的也是他呐,祖母若是无了我,苏家还有谁能夺得顾相爷的青睐?”
苏家也是看着顾延待苏珍珠也别的女子不同,才会如此不顾及礼法。
如今南王府要将苏珍珠接进门内,她们若是不愿可说不大过去了。
最好的是顾相爷能来这阻了这桩亲事。
苏老夫人便轻声言着:“时至今日,老身也无其他的法子。”
“祖母,赐婚圣旨上边所言是苏家行八之女,未写珍珠之名,府上行三的苏年锦早已被赶出府门,姐妹之间的排行应当另算,如此算下来珍珠应当是行七才对。”苏珍川言道。
“可行九的珍桦也没来江南,难不成要找义女吗?”苏老夫人压声道。
“哥哥,你有此法为何不早说?”苏珍珠恼得不行。
苏珍川言道:“这终究是个险法子,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好。”
苏老夫人思索了一番,便道着:“得寻个对苏家忠诚的丫鬟认了做义女,替珍珠嫁了吧。”
“各位贵人,郡王妃可有碍?”管家听到花轿前头的窃窃私语之声,久久未见有新娘出来便高声问着。
“郡王妃身子有些不适,且先待她缓缓。”苏老夫人道。
苏珍珠这才隐了哭意,对着苏老夫人言着:“祖母,那佘锦小蹄子惯会勾引相爷,不如就让她代孙女儿出嫁,也能断绝了她对相爷的心思。
且她是商户之女,若能成了苏家的女儿应当是烧高香才是,且她那姐姐也是个好拿捏之人,认了佘锦做义女,到时候她家的银子不就成了咱苏府的了吗?”
☆、第一百零九章 叫声湛郎
苏珍川听了此话,言道:“这会子去找佘坊主商量一时半刻也定不能成事,不如让杜鹃替了你出嫁。”
“不可,杜鹃这丫鬟我用顺手了离不得。”苏珍珠忙道。
“苏老夫人,郡王妃身子可有大碍?可要请府医来瞧瞧?”管家依稀之间听了个替字,便上前来问道。
苏珍川走上前挡住老管家,言着:“小妹一时念及郡王爷伤心罢了,用不得劳烦大夫。”
“还请郡王妃节哀才是。”管家恭敬而道。
花轿那头苏珍珠连声说着:“祖母,你可要帮帮珍珠,您若是不想想我,也得想想乾弟呐。打小乾弟就与我要好,若是他晓得了为了寡妇,他定当又要犯病了。”
苏老夫人眸子间迸着戾气道:“珍乾之病不可在外胡说,花轿都在这跟前,就听珍川的要杜鹃替了你罢。”
一旁服侍着的杜鹃听到这话,吓得花容失色道:“老夫人,奴婢奴籍未脱,若是苏府认了奴婢怕是会让旁人笑话。”
苏珍珠也护着杜鹃道:“祖母,杜鹃所言不差,这万万不可。”
“郡王妃不如请先进府门罢,到了里头才能好生休息,今儿个这日头虽好可也是冷的,可别冷坏了身子。”老管家拔高了声对着花轿那边言道。
南王府一旁的巷子口。
佘笙抬着清瞳望着身旁的顾延,几次三番欲开口,却也不知该如何说。
“你有话要对我说?”顾延走来的路上见她数次欲言又止便出声问道。
佘笙说着:“本身这事我也不好开口。”
“不是说了你我已是好友,既是友又有何事不好开口的?”
“子湛,可否劳烦你去阻了前头那桩婚事?”佘笙声如蚊蝇般言道。
“原来唤我子湛是在这处等着我呢?”顾延道着。
佘笙本就觉得净慧师太说得那番话中存了点别样的心思,如今要阻了这桩婚事只能央求顾延了。
“若你不愿也就作罢,是佘锦无缘。”佘笙低声而道。
顾延半蹲着身子,望向她道:“叫声湛郎我便帮你。”
佘笙含着恼意,有了一计,拔高了声音道:“民女见过左相爷,竟能在此遇到左相爷是民女的福分呐!”
她说话的音调高了些,本围拢在一道看热闹的好事者听到左相爷三字,心下可激动得不行。
过年时日里走亲访友谈得皆是左相爷之事,平日里见不到的大人物今日里有缘一见实属难得,也顾不得真假纷纷到顾延跟前下跪着了。
“草民叩见相爷,相爷万福。”这里众人下跪,那南王府跟前众人的目光也追随至此,纷纷下跪行着大礼。
“你狠。”顾延咬牙说了二字。
“既是好友就不该来挑逗玩弄我。”佘笙清冷地压低声音道。
山呼般的叩见相爷之声传来,花轿之中的苏珍珠有些喜极而泣。
苏老夫人面色平常,心中却有着思绪。
顾延还真当对苏珍珠是不一般的。嫁皇室不如嫁顾氏,此乃长安城中私下流传之话,瞧来苏珍珠的福分果真不浅。
苏珍珠不顾着仪态含泪便出了外头,寻着顾延的所在。
王府管家见苏珍珠已出了轿门,便高声道:“迎新娘入门。”
无唢呐之声,无鞭炮迎门,足可以见南王府对此亲事的不注重。
苏珍珠吓得脸色刹白,顾延既然来了,应当会救她的,定是来救她的。
“今儿个不是个娶亲的好日子,再言这门亲事乃是本相保得媒,圣上所赐的婚。即是南王府办了丧事主子还在忧伤之中也不该如此草率迎苏八小姐进门,这岂不是落了苏相兄的颜面?也平白让杭州城百姓无端看了笑话?”顾延走到前头朗声而道。
佘笙在小巷口微扯了下嘴角,苏相兄?他倒是会占便宜。
“顾相爷请见谅,老奴这便去请了主子出来。”老管家连声说着。
顾延冷言而道:“方才本相爷也言了今儿个不是冥婚好日子,南王府乃钱塘第一大府不能将婚事粗粗了断,陛下命礼部苏侍郎辅办这婚事,怎得寻了这个日子上门来了?”
“相爷,我这便去另寻个好日子,八妹你且先去客栈之中歇息。”苏珍川恭敬而道。
“哪有新娘子都到了门口还回去的?”人群之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道。
苏老夫人心下想着此话倒也不错,也还可试试顾延对珍珠的心意,便道:“左相爷,多谢您将我家珍珠婚事放在心上,只是这花轿已到了王府门口了,若是再……”
“圣上赐的婚用这种排场,若是治罪下来苏家的礼部尚书侍郎皆要罚俸禄。是退回去的名声重要还是两位苏大人的官职重要?苏老夫人好好衡量衡量。”顾延压低了声道。
苏老夫人一听连道:“多谢相爷指点,只是住客栈里头鱼龙混杂得也不好。听闻相爷如今客居在梅府之中,能否也让珍珠随您去梅府里头?”
“梅府主子非本相,苏老夫人若是要提借住之事还得去寻梅府之人。”顾延冷声而道,他出言是为了不让佘笙失落。
又不是真替苏珍珠着想,他只要拦了这花轿进门便可,哪里还顾得苏珍珠的去处。
苏老夫人连声道着:“是老身糊涂了,多谢相爷,珠儿还不快去花轿里头。”
“是祖母。”苏珍珠话语之中掩不了她心内的狂喜之色。
佘笙见花轿离去,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顾延见她离去,本想要跟上去,但旁的百姓已然将他团团围住。
“左相爷真是菩萨容貌呐,真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呐。”
“左相爷,请您为民妇做主呐,那钱二家的偷了民妇的鸡,还说是她自个儿养的,请相爷做主。”
“相爷也要替小民做主,小民在田间上掉了一吊钱,去报官县衙的捕快都不理会,相爷要替我做主寻回那失去的铜钿呐!”
一时间,称赞顾延的,有点微小之事要求人做主的,还有些要顾延赏银子的平头百姓们一股脑儿地围住了他。
左相爷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呐,传言又说他是个明理的清官。
这些平常只知做农活的百姓也不知钦差巡抚的,只知但凡是个官总是能管的,这个是大印最高的官定能给他们解决了麻烦。。
顾延被围着是寸步难行。
佘锦倒是追上了佘笙,对着她言道:“阿姐,您瞧那相爷被些百姓给围住了,咱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佘笙回转着轮椅,见着在被百姓嘈杂之声包围的顾延,往人群之中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瞧不起苏府
要说顾延还真当没有见识过这等场面,长安之中人人识得他的马车官轿,皆无百姓敢来寻他主持日常琐事的公道。
到外地赈灾为钦差之时哪怕是微服私访也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也没有如此麻烦事。
就算是知晓他身份的,别地的百姓也没这般大的胆子。
“各位。”顾延方出了声,便被百姓的糟乱之音给盖了过去。
“相爷请先替民妇主持公道。”
“凭什么给你主持公道,相爷小民这事要紧,小民家的母猪怕是被人下了药,这几日总是犯困,请相爷相助。”
“你家母猪本就是个懒得,早让你年三十的时候杀了,相爷还是替我主持公道。”
顾延想要给他们主持公道呢,却也不知从哪个而起,一旦开口便被旁人之声给圧了下去。
佘锦推着佘笙进了人群里头,这里不少人见着一壶茶坊的马夫开路也都让开了。
“母猪怎得不重要,若是下药得了猪瘟那是大事,相爷母猪犯困乃是大事呐,您去瞧瞧。”
“呸呸呸,城中哪里来的瘟疫,相爷还是帮我去问卖肉的讨回那一两银子重要。”
佘笙听着冷声而道:“相爷是公主之子,哪里知晓母猪之事。这等子小事都去寻里长便好,若是里长不管还有县衙府衙巡抚呢。”
“哎哟,这不是佘坊主吗?怎得腿不能走了?”
佘笙未曾理会他们,对着顾延而道:“相爷要去梅府,正好与我同路不妨一道儿走吧。”
“佘坊主,我等还要请相爷主持公道呢!”
“是啊,相爷是人中之龙,哪里会不知母猪之事?”
佘笙冷眸扫着人群言道:“大印律例不可越级上报,若是越一级便是十个板子,从九品到正一品大伙儿算算要捱多少板子?”
“算了,算了,我等还是找里长去。”
“也是,我再去给我家母猪唱苏家三娘的打油诗去,许能让它有劲些。”
听到要挨板子,这伙人哪里还敢待着,纷纷散开了去。
不过光是见到了相爷容颜一事他们便可吹嘘好些时日了。
顾延见着人散开道:“这里的百姓到都是有趣。”
“不过是未见过世面,牢相爷你看笑话了。”佘笙言道。
佘锦忍不住得取笑着:“以往听魏兄言过,顾相爷能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毫无怯色,说的那些官员皆面红耳赤,如今倒是强不过这群百姓,今儿个要不是我阿姐来,相爷怕是要沉在这些百姓的口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