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萦儿抱着腰一哆嗦,对顾剑言着:“主子说情话太酸了些,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延闻言怒瞪着顾萦儿道:“萦儿,你去山下寻个好点陶土做的药罐子上来。”
萦儿瘪嘴说道:“您不是也有一个药罐子带了上来,用您的药罐子不就成了?看来果真如戏本子里说相爷您这是被迷得三魂丢了两魂了。”
佘笙听着顾萦儿这话,展开了甚少有的笑容,能对主子如此说话的侍卫倒是少见。
☆、第一百零一章 小梨中药
顾延瞧着佘笙这笑颜,便道着:“想不到萦儿竟能逗你笑,往后便让萦儿在你身旁照料你罢。”
佘笙道着:“多谢顾相爷,我身旁不缺人照料,就不劳烦萦儿姑娘了,只是我想问声方萦儿姑娘与顾剑大人方才可将下药之事说于小梨听了?”
“未曾。”顾萦儿摇头说着。
佘笙敛了笑意,起了担忧言道:“我的药定会先由小梨尝过,她可千万不要用了那药为好。”
说罢她便转着轮椅往着小梨处而去。
小梨熬药的院子之中,一小尼步履匆匆过来言道:“小梨姑娘可将这药罐子借小尼先给相爷熬药?庵中新来一个徒弟手脚粗笨将相爷的药罐竟摔了个粉碎。”
“我恐防万一本就带了两个药罐子,这药罐上头我已经煮着水了,你若是急用便先将这烫了的药罐拿去好了。”小梨又从里头取了一个新药罐出来道。
小尼双手合十道:“多谢小梨姑娘。”
小梨从熬着沸水的药罐子中倒了一碗水出来道:“小师父可要喝口水?”
小尼接过药罐子道:“熬药要紧,小尼先行走了。”
小梨见小尼不要饮水,带着小尼姑走后,便自个儿吃了一碗水。
佘笙摇着轮椅而来见着小梨饮着些水问道:“这是药?”
“小姐,只是水而已。”小梨言着,“那前边的药罐被庵中的小尼借了去,这药罐些许时日未用也要好好清洗一番。”
“恩,等会儿熬药之时仔细些,提防着些有心人。”佘笙嘱托着,既然小尼将先前的药罐借去,那应当是会好好清洗一番的,药物应当能驱散得干净。
小梨言道:“可是有人要对小姐您不利?”
“小心些总是好事。”佘笙言着,此事不宜让旁人知晓。
苏小小怕只是被苏珍仪当做棋子用了而已,方才苏小小这么低头匆匆行过,应当也是给旁的男子下了那药物。
那男子会是谁呢?
明光!
佘笙一想便想到了明光,苏珍仪若是给自己要下这脏药,那也定会给明光下药了去。
“小梨,熬药之事我自个儿来,你快些去寻明庄主,带他往着山涧泉水处去,让他好生泡上一个时辰。”佘笙道着。
小梨只觉得身子有些烫热,这里烟熏火燎得好似更热,便道:“小姐这里烟头大,您莫要自个儿熬药,我去请了庵中的小师父过来帮您熬。”
“我自个儿便好,你且先去明光那处!”佘笙焦急言道。
小梨脱了自己外头的大氅给佘笙盖在大腿间便道:“小姐,天气虽热可快要入夜了,您还是尽早回房内去,我已在房内烧了不少的银碳。”
“恩。”佘笙应着,“莫要唠叨了,快些去。”
这天怎会热,她瞧着小梨小脸通红,只道她是应着被柴火熏久了脸色才如此红润。
殊不知小梨方才喝的那碗水中是被人下了药的。
小梨出了外头本以为面上的烫意可消下去几分,可谁知烫意未消更让她的头生出些眩晕了,她想要歇息些光景,却又想着佘笙的吩咐不敢怠慢了去。
“明庄主。”小梨远远地瞧见明光之时只觉得脸上烫得越发的厉害,她连连用手轻压着自个儿的脸庞,望能降下温度下去。
明光与南翔分开之后便行到小梨面前言着:“可是佘坊主有吩咐?”
小梨红着脸庞垂眸言着:“我家小姐要您去山涧泉水处泡上一个时辰。”
明光一脸讶异,不明地言道:“寒冬腊月别说温水都觉得冷,这外头的山涧泉水岂不是要将我的五脏六腑都冻着了去,佘坊主糊涂了不成?”
“我家小姐定是有她的缘由的,明庄主若是不愿也不要言我家坊主糊涂。”小梨有些微恼,可言语之声有种莫名的柔媚出来。
不言已中了药的明光,便是旁人见了这姿态都难免会有些心猿意马之感的。
明光眼神有些迷糊道:“是我一时口快,你也且不要在意。”
“既然我话已传到,便先回了。”小梨转身欲走。
还未跨出步子便被明光拉住了手,小梨见着手腕之上的粗粝大手,觉得自个儿的心跳得飞快,怦怦地像是要蹦出喉咙里一般。
“小梨,听闻祖母所言你今年要许配人家了?”
“是,明庄主,那黑二哥从小便与我一道长大,在茶坊之中也是个勤恳肯干的。”小梨意识已经有些不清,可却又极力地答着。
明光言道:“小梨,你觉得明欢这个孩子可好?”
“欢少爷是个好的。”
“阿欢喜欢你做她的娘。”明光不知为何将心底之言说了出来,见她脸上羞涩之意忙道,“是我唐突了。”
小梨抬眸望着明光之眼道:“明庄主,我与明家是无缘的,你也要年长我如此多年纪,我们是不配的。”
明光抓着小梨之手道:“配不配的另说。我且问你,你的心中可有我?”
小梨羞涩得很道:“您如此说不是要羞死我吗?”
明光将她抱起道:“你心中有我是吗?”
小梨体内药效渐渐地起来,脑中已是一片混沌,羞涩地言道:“是。”
明光心下欢喜得紧,思绪也渐渐地被药物控制了心神去,拉起小梨便往着后山头而去。
……
佘笙将药熬好时天色已暗,只不过圆月清朗将月光之辉撒于山顶之上,她对月清寂地饮着药。
小梨怎得要去如此多时光。
“阿弥陀佛,旁人是对月饮酒,坊主倒是对月饮药也是颇有一番意境。”小尼姑过来言着,“佘坊主可有见到小梨施主,小尼来还药罐来了。”
佘笙见穿着海青的小尼,双手合十言道:“阿弥陀佛,小师父将药罐放此处便好。”
“是。”小尼将药罐放下后道,“坊主,方才小尼忘记与小梨姑娘说了,这药罐子之中熬得沸水也是有三分毒性的,她切不可直用药罐子熬水来喝。”
“方才小梨喝了这药罐之中的沸水?”佘笙面色不复平静地言着。
小尼点头道:“方才我见小梨姑娘到了水出来,本是要给小尼喝的,小尼心急着给相爷熬药便未喝,可我瞧着那小梨姑娘是喝了水的。”
佘笙垂眸,待着小尼离去后,她伸手一拍,便有两个黑衣人落了下来。
“小梨人在何处?”
“小梨姑娘方才与明光庄主一道往后山去了。”暗卫禀着。
佘笙手冰凉的很,此次弄不好或许会失了武大娘的忠心,早知当初不要如此好心救了苏小小了。
☆、第一百零二章 顾延中药
庵中头等好的厢房之中摆着些上等的红木家具,里头香几之上烟雾缭绕,顾延靠在榻上阅着地方志。
景抬端过来药碗给了顾延道着:“匆忙将我寻来杭州,你自个儿的身子倒又不好了,有何事?”
“苏小小留不得。”顾延接过药碗拧眉将碗中之药一饮而尽道。
景抬冷声道:“苏小小也是苏家三小姐,你若说留她不得也得要瞧瞧苏家人的意见。”
“她不是。”顾延说着,“苏小小的身份究竟是何人我还要再查探一番,只是她并非苏年锦。”
“她若不是谁是?珍仪都言了她乃苏年锦。”
顾延见着景抬这紧张的面色道:“不会你短短数日间就喜欢上苏小小了?可要提醒你她可是名妓,你乃是堂堂皇子。”
“古来皇帝娶名妓者也不少,更何况她本是苏家三女呢?”景抬道着。
顾延将药碗放在一旁道:“瞧来你在苏珍仪心中还不若苏家门庭来的重要些,她未曾告诉你佘笙才是苏年锦吗?”
“佘笙真是苏年锦?”景抬诧异道着。
顾延言着:“小声些,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只不过苏珍仪已经知晓了佘笙的身份,再瞒着你也是无用的。
苏小小并非是一个好人,她应当对苏家是有仇的,至于何仇我暂且还不知晓。”
“与苏家有过节仇恨的,朝堂上下一抓便有好些。苏小小不过是一个命苦的姑娘,说不定也是佘笙叫她假扮的苏年锦。”景抬言着。
顾延冷声道:“佘笙巴不得天下人皆认为苏年锦已死,怎还会让人去假冒了她?与你提个醒,苏小小心思不简单,绝不能留。”
“苏小小之事你就不要操劳了,太后此处庵堂倒是不错的很。”景抬岔了话言道,“她与太皇太后斗了一生最后不过也是洗尽铅华来佛门之中罢了,人生在世哪里有如此多的机关算计。”
“咳咳。可身处上位若是自己没有算计便会被别人算计了去。”顾延说着。
景抬言着:“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个儿,当年你那毒究竟是为何被下的?有皇家暗卫在你身旁,要在宫中被人下毒无那么简单,更别说你是替太子挡的毒酒了?”
“都过去了。”顾延只言了四字。
景抬听着他这云淡风轻四字也不再逼他言,只说着:“我大致也晓得一点其中的纠葛来,你若不愿说随你,只不过你这身子真要好好调理调理。你是来养病的,可不是来和佘笙比谁死的早些的!”
顾延扫了他一眼,觉得小腹处有阵燥热,问道:“你这药是否是按着药方来的?我这身子怎得有些不对劲?”
景抬连声道着:“你可别吓唬我,这药是小尼熬来给我的。”
顾延通红着脸道着:“你去问问苏小小给佘笙下药也就罢了,为何要给本相也下药?”
顾延对此药并不陌生,对着门口的顾剑顾萦儿道着:“小剑,萦儿去寻桶凉水来?”
“你要凉水有何用?”景抬纳闷着问道。
顾剑轻吐二字言着:“泡澡。”
“大冷天用凉水泡澡,你若是要死在这头也等我与珍仪走了,别牵连了我们。”景抬言着,“小剑可不许听你家主子胡说。”
顾剑觉得顾延不对劲,忙道:“不会是方才苏小小给女主子下的药物被主子您给用了吗?”
景抬恍然大悟言着:“方才我去拿药之时,那小尼是有言你的药罐被新来的给摔碎了,这一个乃是从贵人处借来的药罐熬得药物,那贵人莫非是佘笙?苏小小所下之药可是宫中的春药?”
“正是那药,这可糟了,主子您且等着,我这就去将女主子带来。”顾剑忙往着外头而去。
“站住,你还是去打些凉水来。”顾延克制着体内的燥热气言着。
景抬言道:“要不你下山去花楼之中寻个姑娘?再不济地让太后老人家给你在庵中找个家世青白的小尼可好?”
“要凉水便好。”顾延说着,“小剑你去打凉水,萦儿你去与佘笙说今儿夜里本相不用她照料,让她切勿过来。”
顾萦儿领命便往着外头走去,景抬忙着赶上了顾萦儿压低了声说着:“你且与佘笙说顾延病重。”
“九皇子,我只听主子的命令。”顾萦儿正色说着。
景抬言道:“你是愿意瞧着你家主子被凉水伤了那本就不好的身子?”
“不愿。”顾萦儿道着。
“那便按我说的做。”景抬言着。
顾萦儿乌色眸子一亮道:“我肚子疼,能否劳烦九皇子替我去传话?”
顾萦儿不傻,才不会听景抬的话如此做呢!要是被主子知晓她对佘笙如此说,主子恼恨地定会是她。不过若是九皇子去传话,传的是何等话也就不关她的事了。
“你倒是跟在顾延身旁越发的大胆,连本宫你都敢指使了?”景抬言道。
顾萦儿捂着肚子道:“九皇子,小的不敢,是真疼。”
景抬看了顾萦儿一眼便去寻了佘笙。
他想不到佘笙还真是苏年锦,十年前被苏家赶出门到如今的第一大茶商,苏通老相爷知晓自己视为灾星的庶孙女有这等本事的话得怄些时日罢?
……
佘笙坐在院中等着小梨的归来,虽她知晓一时半会儿小梨也回不来。
“顾延病重,你去瞧瞧他吧!”景抬站在院门口言着,见得佘笙一人静静坐在院子里凄凉尽现,与午间在茶市之时的她判如两人。
佘笙皱了眉头道:“我丫鬟还未回来,等丫鬟回来之后我自会去照料他的。”
今儿个在师太眼皮子底下她便是做戏也要好生照料一番顾延的。
“他病重得狠。”景抬急道,“你且先去,我再这里等着你的丫鬟,若她回来了便叫她来寻你。”
佘笙想起净慧师太,只能转着轮椅望着顾延的厢房之中而去。
入了屋子里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寒意,他怎得都未烧个炭炉的?
冷意显得房中寂寥的紧,低声的大悲咒自里边想起。。
“虽是在佛门之地夜里头也不要念大悲咒,惹来鬼怪不好。”佘笙艰难地过了门槛言道。
顾延念着经书一停,闭眸压着粗音言道:“你别进来,离我远远的。”
“师太要我照料你的。”佘笙觉得明日里的太阳应要从西边出来了,他竟让自个儿离他远远的?
她也是迫不得离他离得远远的,只不过净慧师太那边既然已经应承下了,她总不能再不守信。
“我不需你照料,你且先出去,别进来,也别与我说话。”顾延言完后便又念起了佛经。
☆、第一百零三章 暗箭
听得顾延如此说了,佘笙是不会自讨没趣地还留在他这。
“那明晨劳烦相爷和师太说一个,不是我不守信,而是相爷嫌弃我粗苯。”佘笙说着,艰难地摇着轮椅往着门槛处而去。
约莫只有一尺高的门槛于她而言像是要攀登万丈高山一般的艰难。
“哪个嫌弃你了?”顾延念着佛经的声音一顿,“我可无嫌弃你之意。”
佘笙全心全力都在用力摇着轮椅过门槛上边,一个使劲,轮椅倒是过了门槛,只不过轮椅也摔落在了门前的台阶之下。
她整个人也摔倒在了满布青苔的石板路上头,手掌因此擦出了些血痕,疼意冷意直传来。
顾延在里头听到重物掉落之声,连连出来,见到佘笙半坐在地上苦恼地看着布满绿苔血丝的手,心头涌上了一股怜惜。
顾不得自己的身子不适,他忙不迭地将佘笙打横抱起,佘笙也因着疼痛将他的怀抱一下子未顾及到男女之防。
顾延抱着她到了屋里头的竹椅之上落座,他又将蜡烛灯拿近些,看着她的手掌轻声问道:“可疼?”
“有点,不过早已习惯了。”佘笙也不嘴硬,她冬日里摔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顾延取来清水与随身备着的金疮药,抓过佘笙之手的时候她明显的是有抗拒要缩回去的动作。
只不过她吃疼,力气也定无顾延大的。
顾延取着丝帕沾了水替她清理着伤口之上的污秽,见着柔荑之上有着可怖创口,带着薄怒道:“你早知这里有门槛叫我一声,我帮你出去不好吗?何必如此逞强呢?”
佘笙拧眉说着:“我竟已经无用到连个门槛都跨不过了吗?”
“别胡说,你这腿能好的了,今天是不是又还没有推拿呢?”顾延呼着热气说道。
佘笙不理会他,见他动作轻柔地将锦帕缠在她的手上,疼意没了许多。
她下望着半跪在她跟前的顾延,他这般小心翼翼的动作好似不是对她的手一样而是护着一件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