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爷,老身在这黄山脚下活了一辈子,怎没有听过这黄山还有山神庙?”
顾延却爽朗说着:“若是人人知晓,这世间有孕女子岂不都前去了,这也是宫中徽州娘娘那儿听来的秘辛之事,这神婆啊向来只是给皇族贵人看的。”
“原是如此,倒是老身不知,请相爷见谅。”明老太君说着。
苏珍仪虽恼顾延与景抬两人时常腻在一道儿,比自己与景抬更像夫妇,不过这顾延乃是长公主与国舅爷之子,这话应该也是不假的。
她真是心忧腹中胎儿性别,便道:“还牢相爷引路。”
“引什么路?顾延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本王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好,佘笙可是好大的架子,怎得还不出来?”景抬声音自门外而起,他是见得顾延从佘笙房内窗户处跳出来的。
让堂堂相爷不走正门从轩窗处而出,还走的是青苔路,可知是佘笙让顾延来引走苏珍仪的。
景抬心中早就对佘笙身份存疑,一个商户行的宫礼却如此标准,这条冰冷之蛇的身份定不简单。
☆、第四十四章 假扮年锦
顾延忙冷声道:“景抬,佘笙她方才身子发热刚刚才好,若是传染给了王妃那岂不是多累得麻烦。”
“无碍,这外头有太医跟着!”景抬今儿个算是与顾延杠上了,这顾延的母亲是他姑姑,父亲是他舅舅,自小这顾延身子骨不好,景抬是将他当做亲弟弟看的,打小就关心他。
如今他满脑子心神都在佘笙之上,虽说这佘笙是个将死之人,但若身份不只是商户这般简单,那也是要好好提防的,恐防顾延他中了美人计。
“老太君,门口苏相爷家的孙女求见,说是来寻她姐姐的。”客房门口明家小厮恭敬地禀报着。
顾延斜睨了苏珍仪一眼,这苏珍仪真够宠苏珍珠的,才方到徽州就派人传信去绍兴了吗?
“不会是珍珠的,我未曾告诉其相爷在这边。”苏珍仪也是纳闷,不过不是苏珍珠,这还有苏府哪个小姐来徽州了。
里边的佘笙却隐隐觉得是二姐,苏珍珠在这个当下哪里还会出来,若是挺过了南翼头七未冥婚,她这婚可就用不着结了,来徽州必定是要途径杭州南王府的,若是被瞧见了她可就逃不了了。
苏珍珠也绝不是蠢笨至极的人,岂会是因小失大。
苏珍仪与着明老太君忙往外边而去,佘笙听着一行人步子离开,便吩咐着小梨紧忙推着她出去,徽州这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待的好。
毕竟不是她的地盘,找明光弄好茶叶之事便好。
出了内堂之门,佘笙见着顾延与景抬都在,低垂下头而道:“顾相爷,九皇子。”
景抬细细地瞧了她一眼,“苏年锦?”
佘笙面色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倒是顾延被惊了一下,“你以为外头的妹妹是苏年锦?这苏年锦十年前不就是死了吗?”
“本王说的是她!”景抬指着佘笙言道,“你前些个月里一直查着苏家之事,对那死去的庶女极为上心,这佘笙与苏珍珠长得可有些相像的,你莫要真当我是蠢笨的!”
“怎会,若是苏年锦的话苏家又岂会许她在外头经商,她不是!”佘笙她既然不愿对外说她的身份,顾延也是要帮着她的。
景抬冷声对着顾延言道:“你可知欺君之罪?”
“相公,你快些来瞧,三妹,三妹她果真未死!”外头传来苏珍仪不顾身份的惊喜大叫之声。
佘笙皱紧了眉头,这么一个灾星,倒也有人来冒充,不知是苏家的仇人还是谁?
景抬这才放下了对佘笙的怀疑,步履匆匆地往外头而去。
顾延瞧着景抬的背影道:“谁人那么大胆敢来冒充你?”
“我怎知?”佘笙白了他一眼,语气又是极为冷淡。
“你这生意是如何做的这般大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顾延真想要她看看方才求自己时候的那副神情是如何的温柔,现在又是如何的冷淡,差别实在是大。
“好酒不怕巷子深,好茶亦是,且说今日你又没有帮我,是那假苏年锦帮我的!”佘笙往着外头走着。
小梨低头言道:“小姐,原来你真是苏府的三小姐呐?”
佘笙也未曾再瞒着小梨:“此事你莫要传出去,便是连小兰与二小姐还有五娘都说不得,可懂?”
“是,小姐。”
佘笙对小梨还是极为信任的,虽办事没有小兰沉稳,但这正经事上的口风是极紧的,绝不会乱说。
顾延瞧着她道:“不出去瞧瞧是哪人冒充你?”
“不去了,睡了一日也耽搁了一日,该去找明光聊聊茶市之事了。”
“你没瞧见这明家家丁都来掌灯了,这般夜里,你去找明光谈事,孤男寡女传出去像话吗?”顾延脸上满是醋意。
佘笙言道:“明光的儿子叫我娘亲,你说我这夜里去找我儿子爹爹谈事,有何不对?”
顾延怔愣一下,便言道:“明光配不上你。”
“明光茶庄若是年后得了御茶的名声,他必定赶得上我,日后倒是要我配不上他了,毕竟他是四品官员之子!”
“本相还是当朝一品呢!且我还有一品郡王的称呼,叫什么来着?时日久了也忘记了。”
“顾相爷,你十年都没忘我家小姐,倒是把自己的封号给忘了。”小梨捂嘴笑言着,看来这顾相爷是真把小姐放在心尖上了的。
连封号都忘了,却还记得小姐。
“锦年郡王。”佘笙淡淡地说着,她端午出生,幼时间苏府上下无人肯给她取名,只唤她三娘。还是等她年纪大些懂事后,便想着给自己也取个名字。
她听着丫鬟仆人说这外头长公主府上有个锦年郡王,生来命便好,与皇上皇后都是嫡亲的关系。
她这便自个儿取得名字叫珍年,父亲与祖父都不愿意她也排在珍字一辈,她原本想着的苏珍锦也便不能取了,索性自个儿叫了自个儿年锦。
年锦,年锦,年年锦绣,可倒头来却还是改不了自己之命,若是以前称作三娘的话,这府中之人怕是只把她当做丫鬟看待哪会让她嫁给钱大人。
顾延想着她知晓,忙开心道:“就知你心里有我!连你原本的名字都是用我的封号。”
“巧合罢了。”佘笙推着轮椅往前走着说道,“现今我已是佘笙。”
“你当真要这般晚了去见明光?”
“是!”
“那我与你同去,这明光三年未曾有妻妾,万一心中存了对你不良的心思怎办?”
“顾相爷,你以为人人都与你这般?”佘笙是信任明光的,他绝非是此种人。
“我可未对你有着不良心思,我一开始便是打定心思要娶你为妻的。”
“额……”佘笙对他尽是无语,瞧着顾延越发觉得这长安之中的传言有误,这顾延哪像是长安城中女子的梦中佳婿,简直就是戏文里强取豪夺民女的奸相!
……
明府书房之外,佘笙甩了顾延老远,轻轻敲着雕刻着兰草之门,里边已经掌了灯火。
明光上前来开了门,见到是佘笙忙弯腰说道:“佘坊主,今日真是抱歉了,一日内竟都忙的不得了,与你要谈论之事都耽搁了去。”
“无碍,此次我来是找你商量上元江南茶市之事!”佘笙对明光的怠慢倒是不太介意,如此她要徽州的茶叶还能好办一些。
“到这时好茶可都已经卖完了,怎的这个时候来办茶市了?”明光好奇地言着。
佘笙推着轮车进了书房内,朝着门口的小梨道:“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小姐。”小梨瞧着远处的顾延,若是等会相爷一定要进去,她也是拦不住的呐。
佘笙进了屋内便把书房门给关了起来。
还未开口之际,这明光便拿出一茶饼来,上面有个顶大红色贡字,外边所包着的纸张亦是上等的贡纸。
“佘坊主,茶市之时稍后再谈,我还有个顶要紧的事情寻你,若你今朝不过来,我也是要去绍兴的,你瞧瞧这个!”明光慎重地将手中的茶饼递给了佘笙,脸上是一脸的正色。
☆、第四十五章 贡茶贪赃
佘笙接过,用手轻扇闻气息,“你将茶具拿过来给我。”
明光将茶具放在了佘笙前边的香几之上,佘笙动作娴熟地泡着茶水,一步一步生怕有一步骤错了些,十分地谨慎小心,佘笙将泡好的茶汤放在口中一品。
入口微苦,却没有回甘,这洞庭碧螺春不该是如此差才对,可这叶子瞧起来确实是好叶!
“佘坊主,这是上贡皇宫之茶,你如何瞧?”明光看着佘笙言道,这江南城中若说在茶上有研究的,这佘笙是第一人无人敢称第二。
佘笙冷冷言道:“说句难听的话,这茶连你们明光茶坊最次等的茶都不如!莫不是明光你被人坑骗了吧,这上贡的御茶市上少见,多的是一些制假茶饼的茶铺。”
明光瞧了下两边,探头过去附在佘笙耳边言道:“这是舍妹从宫中吴嫔娘娘那边偷摸着拿出来的。”
佘笙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这门便被顾延打开了,“佘坊主与明庄主有什么事情要闭门谈的?还离得这般亲近?”
明光是把佘笙只当做生意场上的同类看的,倒是忘了其中的男女大防来,连连避让开,脸色微红。
“顾延!你出去!”佘笙倒是没有任何窘迫的,冷言说着。
“出去?我若是出去你被他占了便宜怎办?”
“能嫁到明家是我佘笙的福气。”佘笙冷冷说着,这御茶之事颇有些让她心忧,顾延还来打岔!
“佘笙!”
“若是顾相爷想要留下来讨杯喜茶喝,便请等下再来!”佘笙依旧冷言说着。
明光两眼在顾延与佘笙之间转悠,他是个人精儿对他二人之间之事也很快明白了过来,忙对着顾延说道:“左相,这佘坊主是寻个开心的玩笑之言,可当不得真,我倒是觉得您与佘坊主真真是应了大戏之中那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言呐!”
顾延听着这话甚是满意,挑衅一般地看着佘笙,“想不到佘坊主还有倒贴却碰到硬铁的一日。”
“婚姻大事要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明老太君已向我提亲,这明光应不应都无碍,反正阿欢也唤为我娘亲。”佘笙偏就是和顾延要作对了。
明光听着这话,连连岔开话题说着:“突然记起阿欢要用晚膳了,两位可要一同用晚膳?”
“不了,我在徽州也不能久待,除了你这里还要去建德那,再去趟扬州,临近年关总是想回绍兴与小妹过个团圆年的。“佘笙说道,“晚膳若是不用倒也无碍。”
顾延目光飘到了香几之上的茶饼处,上头那个贡字印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佘笙触及他的目光,连忙用衣裳处的宽大袖子将茶饼挡了起来。
顾延上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私拿皇宫中之物,你可知晓罪过?”
佘笙轻轻地放开了手,说着:“相爷若是要去告发便去告发好了。”
明光忙弯腰恭敬地认错道:“这茶饼乃是明光为了开年时的贡茶所备下之物,与佘坊主无关,相爷若是要追究的话请追究在下的责任。”
顾延也知这佘笙不可能去拿宫中之物,只是这贡茶之事怕是没有明光说的如此简单。
佘笙蹙眉轻声言道:“顾延,你是宫里常客,你尝尝看我泡得这茶!”
顾延从未见她这么客气过,便丝毫不拘小节地拿过她方才喝过的杯子喝着,这杯子边上亦有她的红唇之印,她涂了这么多的口脂都没能掩盖她唇边的苍白之色。
已经如此病入膏肓还不好好修养,顾延真怕她不知何时会去了。
明光目光却是在顾延身上流连着,长安朝中最为年轻的左相爷至今未娶,是大印姑娘人人心中的如意郎君,这顾延却是身边上一个女子都没有。
这都是大印人人皆知之事,可如今明光瞧来这顾相爷倒是对佘笙有些心思,只是这佘笙瞧着好似对顾延丝毫都没有意思。
明光心中已经思定了一事,便是撮合顾延与佘笙,若是佘笙嫁到长安去,这江南第一茶商之名也该落到他们明光茶庄的头上了。
顾延放下了茶杯说道:“这茶哪里会是御茶?不过瞧着这外头的纸张确实是宫中之物。”
佘笙眉头皱的更紧了。
明光又拿出了一珍藏着的茶罐,交给佘笙言道:“佘坊主再瞧瞧这个!”
佘笙用着茶匙轻轻地取过一片嫩叶来,放到鼻尖轻嗅,说道:“这茶才该是贡茶所有的味道,光是这叶子瞧着便知晓是好茶,若是成了茶汤那便会是唇齿留香的。”
顾延探过身子到了佘笙身边说着:“这茶叶便是我在宫中喝过之茶。”
明光躬身对着顾延说道:“相爷明鉴,这茶叶在黑市之中价格早已炒到五千银子一两!”
“五千银子?”向来出手大方的佘笙也面露讶色,“顶级的西湖龙井也不过千两银子一两,已是天价,五千银子一两这茶叶莫不是天上之茶?”
顾延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起来,说着:“进贡皇室之茶,即便是外头有卖,这也该制成茶饼才是,怎会有散装之茶叶?”
明光言道:“顾相爷,今日你也在此,容明光大胆猜测一番,这茶叶是贡茶,但亦是为朝中苏右相苏尚书与苏侍郎三人贪污之茶叶。
这茶饼着实是从宫中拿出来不错,只是那个娘娘不受宠,这内务府给的便是这种连小地方人都觉得差的茶叶,可这宫中不受宠的娘娘公主各女官大人并不少,这些不受宠贵人的贡茶便被苏家换做了差等的普通茶叶,而苏家将那些真正的上等贡茶拿到黑市上卖。
这茶叶一斤便是八万两雪花白银,这些银子可是实打实地都进了苏家的账房上的呐,那洞庭处的茶坊有多多少佘坊主前几年去过也应当知晓,可御茶商一定下来,这洞庭湘西那边茶坊大多都是闭业了的,前年秋日之时,御茶商洞庭茶坊因出了岔子被满门抄斩,这洞庭茶坊也成了礼部苏家远亲的茶坊。
却因不通茶理,洞庭茶坊今年的茶叶是差的很,遂苏家将目光转移到了江南之处,我怕他们苏家会在江南城中故技重施呐,佘坊主与我明光茶庄也是江南城中颇为大的,想必他们苏家必不会放过你我!”
佘笙心中一沉,原来这明光也知晓了,“扬州,苏州那边已有好些茶商都关门了,此回怕是你也躲不了了,倒不如与我一样不参与御茶竞选之中,倒是能省的了这个麻烦!”
顾延却说着:“想不到苏家的手竟已伸的如此深,连茶叶之上也伸手了进去!”
佘笙冷冷言道:“何止?当年江南赫赫有名的贡香不也是如此吗?他们连个手段都不换换!”
苏家之人果真阴险。
“还请相爷出手相助!”明光说着,“莫让江南这片净土也成了苏家贪污之地呐!”
“无证无据仅凭这事,只能死一两个礼部小官,并不能扳倒苏家,苏家根基太深,不是一朝一日能除个干净的,你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佘笙眸光一亮,说着:“若是能在此行事中扳倒苏家呢?相爷可愿意帮我?”
“这会儿又把我当驴了?”顾延看到了她眼中唯一的活气,她果真心中还是对苏府有仇的,只是她知不知晓这苏家做事谨慎的很,要扳倒简直是难!
“右相倒了,朝中顾相爷能一手抓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是更好?”佘笙垂眸说着。
她不想要苏家人死,也不想为十年前之事报仇。
只不过,苏家若是不倒依旧深处高位,如同顾延所说她迟早会死在苏家梦魇之中。
苏家本就是作恶多端,哪怕她与苏家无渊源,但若是苏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