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牢内,佘笙见着狱中的事物都被扔搬走后,就晓得应当是顾延出事了。
果不其然,一打听才晓得果真是出事了,才三个时辰的时光,她便见着顾延穿着囚衣戴着镣铐散着发丝进了牢内。
“你当时说生相伴死相随还以为你会死的青白些,如今你这一身陪我去死我可不愿!”佘笙见着顾延进来道着。
顾延笑笑道着:“好在白袁肯让你我同在一牢之中。”
“太子下毒究竟是怎的回事?”佘笙靠在椅子上拍着胸口问道。
“怎得了?”顾延见她难受问着。
“总是要作呕,太医说是害喜之缘故,难受得很。”
顾延拿起桌前边的蜜饯喂着佘笙道:“对不住,让你白受了这些苦。”
“也不苦,在这牢内我索性什么事都不想,只做做画吃吃药,觉得身子爽快了不少,如若没那恶心真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一般。”佘笙道着。
“有些事我本不想与你说的,可我晓得你亦猜到了不少,如若你我就死在这一遭你可会怪我?”
“不怪,去年此时无你,我早已是一抔黄土,只是你我这般死了,日后的史书上变成了大奸大恶之徒,如此不好。”佘笙道着,“受了冤屈开解不得好似要变成冤鬼残留人间的。”
“如此,那我便随你逛遍大印大江南北可好?如若有大奸大恶之徒咱们也可冤鬼索命一番,如何?”顾延勾唇道着。
“到这时了,你都笑的出来。”
顾延看着她的脸道着:“旁人入狱是消瘦好几分,你入狱倒是长了不少肉,过来让为夫捏捏。”
佘笙走到他怀中入座道着:“可别捏疼了,你怎得会成了给太子下毒之人了呢?”
“上回给你讲过的,姑姑呢晓得祖父心中有兰妃不喜她与顾简氏,从小就受着顾简氏教导势必要让兰妃不得安宁,如若兰妃的孙子能为储君,她的子嗣且还要行礼她定当是不愿的。
遂自皇祖父逝世之后,这姑姑呢便处处针对着我,我那时偶然晓得了遗诏之事又对姑姑的小手段有些颇为不耐烦,且小姑姑劝我隐忍给我使计,我也不愿小姑姑与爹爹还有舅舅伤怀。
便让南翼去买了毒药给太子下着,本想着顾皇后会感念我挡毒药的恩德,可却是我想错了。”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会重毒缠身呢?”佘笙问着。
顾延说着:“因那时我给太子挡的那杯毒酒之中不只是我下了毒,更有当时的一个妃子,那妃子本是景抬亲生母亲,却被顾皇后互换了儿子的身份,怀恨在心想要杀了太子,让他儿子登基。那时那个妃子见是我服毒自尽便自杀了。”
“那你怎得不说清楚?难不成你真的想受尽冤屈陪我死去?”佘笙问着。
顾延道着:“那日里你在密室之中看到的毒药旁还有一道圣旨,那圣旨便是当年陛下知晓了顾皇后所为要诛杀了顾皇后之旨意。”
“那为何在你的手中?”佘笙问着。
“舅舅提笔时都落了泪,我就说这道圣旨留着,日后如若顾皇后再有异心便用,那里边亦讲明了景抬景彰之身世,遂那日景抬晓得后会与我割袍断义。”顾延轻声替佘笙解答着疑虑。
“既是如此,你又是何苦的枉受牢狱之灾?”
“那是想要让陛下死心而已,但凡存有一丝悲悯之心,顾皇后绝不会放过你我,甚至于孩儿,她以命裁缝在你的裙衫上做些手脚。”顾延道着。
佘笙叹气说着:“可她面上还口口声声地想要顾家有后呢。”
“顾家旁支甚多,哪里会无后,真如若我有了孩儿如若不打足了精神护着,必定当沦落得如梁王一般的下落。”
“梁王之死亦是她所为?”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取名之恩
“他心思不正,过路的商户不得给他拔下一层皮来,且苏家当年也有群雄逐鹿之意他可贼心不死呢。”佘笙道着。
“如此说你的亲弟弟?”顾延笑着道,“我却觉得得要是一个诡计多端之人才行,西梁人就差个有魄力有心计的帝王,说句你不爱听的,商户挣得银子极为容易且亦都是百姓血汗,扒皮下来贡献给朝廷还于百姓岂不为好?”
“可我怕大印的皇帝管不住苏珍川!”佘笙道着。
“这个简单,钟大夫不是说顾寻荇有皇后之命吗?封其为皇后,他乃是国丈难不成还能与女婿抢什么?他日后留下的皇位难不成还能传与旁人去,且晴丹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有大局心思,管得住苏珍川的。”
佘笙看着顾延道着:“要你的女儿嫁给你的舅舅?”
“陛下有意要将皇位传与此人。”顾延在佘笙手中写着。
佘笙连摇头道着:“且不说这二人年岁相差极多,就他那动不动七出之条的,到时这寻荇该有多委屈?”
“那七出之条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只不过尚且有伦理在才是真的,不过算来当是也可的,虽差了辈数可终究是外戚了。”
“胡说外戚,端阳王与你爹爹哪里是外戚?”佘笙道着。
顾延连道着:“就晓得你日后要拿此事来取笑我,真算起来这小世子与寻荇可是丝毫无干系的。”
“罢了,此事你既已有安排我便不管了。”佘笙道着,于世间女子而言母仪天下多少人所想,寻荇能得母仪天下之位总也不差。
只不过那景阳小世子她终是有些不喜的。
“南翼攻下西梁一则是为了此,二则便是我想给顾皇后一个筹码将南翼的军队给她,你仔细些,你这手镯许她也会来夺去。”
“这手镯是爹爹从西域商贩手中买来的,紫玉与娘亲手中都有,顾皇后也有有什么好夺的?”佘笙问着。
“人家还许会以为是白凤镯呢。”顾延道着。
佘笙道着:“那寻荇岂不是危险的很?那镯子已交给寻荇玩去了。”
“寻荇身旁有白凤阁之人且又在端阳王府里边,晴丹管着呢,你且放心便是了。”顾延道着。
佘笙轻笑着道:“原来你早已都有安排。”
翌日间,佘笙便被侍卫带出了天牢,她倒是历经这些日子在牢中修身养性比往常都要随性的多,另有便是这腹中胎儿太折磨人了些。
她想着昨夜顾延之话,今日太子要她去,许就存了要她镯子之事。
一路到了东宫,佘笙护着小腹下了囚车,她也不怕会在东宫里头流产,这般以来景彰都难逃干系。
到了一处房中,似是太子的寝殿一般正当中是挂着她的一副画像,乃是在上巳节时所画的吧?
“佘笙?”景彰抬步进来瞧着佘笙。
她今日未施粉黛却要比往日里瞧着更好看了些,许是脸上长肉了,许是有了孩儿之后她脸上没了初见时那股凉薄之意。
“罪妇见过太子殿下。”佘笙福身道着。
景彰道着:“本宫可放你一马或放过顾延一马,只求你留在本宫身边。”
佘笙道着:“太子,十几年前我便与湛郎许下一个约定,您本就不喜欢我,只不过是为了要和湛郎争夺罢了,还请您莫要再说这等胡话了。”
景彰正视着她道:“本宫是真心喜爱你的,早在你我初见之时。”
“殿下请自重些。”佘笙怒瞪着景彰道着。
景彰看着她手腕间的镯子道着:“哪怕你不愿,可否将这镯子留给本宫做个留念。”
如若她不应承,母后明夜便会伤了她的性命,佳人即逝,他甚至有些嫉妒顾延能与她实在一处。
他握住她的手道着:“佘笙,本宫要你落胎留在本宫身边!”
佘笙挣扎着铁链叮铛作响着,实则她的力气难以抵抗景彰的力气。
“太子哥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这佘笙真是好不要脸,亏得顾相爷当朝说死相随,小王这就待她离去让顾延一定要休了她!”景阳进来拉扯着佘笙道。
佘笙忍耐着,真如顾延所说日后这小孩子还要叫她一声岳母大人,这会子便让他诋毁几句吧。
“端阳世子!”景彰看着景阳怒道,“何时东宫亦是你端阳王府的后花园了?”
“本宫要景阳小世子进门来的,太子可有意见?”张大妞双手抱腰地走到佘笙跟前道着,“你连我家爹爹都保不住也就算了,如今还想怎得,还想娶个灾星入门?也不问问本宫的意见?”
“张大妞!”景彰气的牙痒痒,可这张大妞病好之后的力气他实在难以斗争,且她又有太子妃之名,他怎得也得多熬些时候。
张大妞对着佘笙道着:“还不快走。”
佘笙褪下了手中的玉镯给了张大妞道着:“这玉镯权力极大,我亦无旁人可托付,牢你看在你我相识一场且又是表姐妹的份上,照顾好我日后的孩儿与寻荇。”
“你放心便好。”张大妞拿来便想要戴在手上,却被景彰夺了一个先。
景阳连着拉佘笙出了东宫之门,入了刑部的囚车,景阳恼道:“多亏了陛下晓得你进了东宫要小王进来,你可真的对得住顾延哥哥?真替顾延不值,好好得应了你入狱。”
“阳儿,胡说什么呢?夫人与你有恩呢!”端阳王妃过来也丝毫没对佘笙存轻视之意。
“何恩之有?”佘笙还记不得起来,要说往日端阳王妃待她恭敬尚且有顾延之缘故在里头,可这会儿却还是极恭敬的。
“取名之恩。”端阳王妃笑道,“多谢您当年吉言。”
“取名?我何曾给小世子取过名?”佘笙想着她应当也不会不避讳的让小世子撞了父王的名讳。
端阳王妃道着:“您许是忘了,阳儿,送你嫂子回天牢去。”
佘笙想着实在记不得起来也便不想了,可当年端阳王妃也不该听一个小小庶女之言呐?
总是苏相爷文采一流,可她终究是女儿身。
一路回到了牢中,她也是想不通透。
“哥哥,真替你不值,你许她生死相随的誓言,她转身则又勾搭上了太子,这太子寝殿之中还有她的画像呢!”
“景阳,莫要胡说,她并非如此之人。”顾延则是戴着镣铐都给佘笙把着脉,怕她又受了惊。
☆、第三百四十三章 顾延我恨你
“你又在忧虑着什么呢?”顾延见佘笙归来后皆是一言不语地问着。
佘笙摇头道着:“也未曾想什么,只是端阳王妃方才对我极恭敬地说感念我取名之恩,且还说借我吉言,我不记得当时取过什么名了。”
“你自然不记得了,幼时胡乱做的诗,你那时如此大胆也难怪会去花月楼之中。”顾延笑着。
佘笙看着顾延一脸了然便问着:“你是不是晓得些什么?”
“你想想你可又作过什么陛下难容之诗?”
“多了去。”佘笙低头道着,“当年年幼又气盛,难免做出些出格之事来。”
“当年你便给景阳小世子做了首反诗,脚底七星的。”
“记得了,原来那人乃是端阳王妃与景阳呐!”佘笙了然道着,“你瞧着人人都言我乃灾星,实则我却还是有福之人呐。”
顾延轻笑道着:“误打误撞罢了。”
她对灾星还是如此看重,如若她晓得她本是不可为灾星的,皆是因他而起,会是如何?
……
宫中,顾皇后已备妥了一切,她在东宫小灶房内亲手熬着金丝燕窝羹汤,她拿起一旁的瓷瓶思虑了即久倒入了锅中。
“皇后,还是没有找到九皇妃的踪迹。”
“废物,继续找。”顾皇后轻啐道着,好在今夜她大事既成,哪怕苏珍仪出来也坏不了她的大事。
“母后,玉镯子已拿到。”景彰扶着灶台说着,与张大妞抢一个镯子实非易事。
顾皇后搅着汤手有些发抖,回忆着与景议初见时,那一日她与妹妹一起逛上元灯会,因着爹爹与兄长的原因他们与宫中走动的并不近,遂对景议是不识得的。
那一日景议以平民公子哥儿的身份出现,与她一道解了好些灯谜,临了时还送了她一个灯笼。
第二回遇见是她见着爹爹因思念兰妃而殴打娘亲之时,她气愤不过跑到林子里要练武,却被景议见到。
“卿本楚楚柔佳人,奈何要舞刀弄枪。”
此话她到今日还记得,一来二往间,景议便日日来教导她习武,日子也到了她要寻婆家之时。
景议与她表露心意,她却说要嫁便嫁当朝太子,因着她要报仇。
第二日便有圣旨到,她是成了太子妃不只是太子妃,而且还是皇后,大印的皇后,大婚日她见着是景议便觉得被骗了,景议却应承她会替她报仇。
可这仇一直未报,只因景议心中顾念着的还是一个孝道,先皇去了还有太后在,还有他最疼爱的长乐妹妹在。
“景议,你不要怪我,该怪的是未曾替我报了仇,兰妃害了我的娘亲又害了我,而如今我已杀了延儿遂我只能也杀了你,你放心,待彰儿登上大统之日,我便替你去守皇陵,我会杀尽后宫妃子为你陪葬。”顾皇后端起锅来轻声道着。
这声音皆传入梁上一人耳中,绣龙袍天下也只一人敢穿,景议摸向眼眶竟有些湿润,许是和顾延的赌输了吧。
那时是南翼往西梁前,顾延说如若顾皇后能在他死后便一了百了,他便就算是死了,与佘笙二人到个清净的地方躲着,一壶茶坊的产业与顾家的权势兵权皆数给陛下,任陛下处置。
如若顾皇后还存了要逼宫篡位弑君之心,此回他不愿再放过顾皇后,而且也要肃清这朝堂贪污弄权的弊端。
延儿呐延儿,到底还是你比朕要了解你的姑姑。
近三十年了,景议以为她已放下,其实她一直便未放下过,嫁给他亦只是为了太子或陛下这个身份罢了。
……
天牢之中。
苏珍川端着一壶酒而来,身边还有两个皇后身旁之人。
“阿姐,珍川来送你一程。”
“怎得?连我的孩儿出世都等不了了?”佘笙与顾延在纸上画着棋子道着。
白袁肯给纸笔却不愿给棋子,她二人只好在纸上落棋。
“苏珍川,你做什么呢?”苏通拄着拐杖进来道着,“府中你调度了十万两银子用到何处去了?这顾延与佘笙陛下已定罪你何必还要来加害于他等!”
“苏相爷还是请进宫护驾去吧!”顾延轻声道着,“陛下如若死了,不只十万两银子,阖府上下皆不会有好下场。”
苏家之人该留的他都极力留着,一些不该留的,那便也无留着的必要了。
留苏夏氏只因她未曾亏待过佘笙,也挽留了佘笙一命。
而无论他与陛下的赌局胜负如何,太子得了白凤阁的玉镯之后必定饶不了苏家。
“护驾?”苏通气的胡子直抖地望着苏珍川。
苏珍川点着头道着:“祖父,你该歇息歇息了。”
“好好的何必要护驾?原来这两日的长安武馆官员调动并非是为了隔去顾延权势,而是你们要逼宫?”苏通气的连拄着拐杖往天牢外头而去。
佘笙拧眉道着:“湛郎,想不到他如此忠心。”
“我与你说过世间最忠心之人莫若苏通,只是你不信罢了。”
“真如此,他又为何要助西梁?又为何要让万俟……”佘笙看着顾延,瞪大了眼睛。
她手中的笔落在地上。
“当年太宗既让苏通杀了兰妃之子,如若苏通是忠心的,定会遵从之意,这也便就是那个侍卫与我讲苏老相爷给娘亲下堕胎药之事。
如若先皇当年在你出生之时有意要将皇位留给你,那么比顾皇后更不愿见到的便是苏通。
那么苏通在第二年时假冒北漠皇室,设下如此大局其实不是为了谋朝篡位而是为了有权利不让你登基,而我与万俟微端午日出生实则不是为了苏家。
而是为了你!我乃端午日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