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黎劝着,“自家的儿子你都信不得了?他再胡闹也记着家呢,只有成亲一事他自作主张了,先斩后奏让你我二人无法再多言什么。
其余的事他又怎会来让你生气?许是为了替紫玉郡主打抱不平。”
“莫说紫玉无事,便是紫玉有事也不该他去出头,传出去紫玉可还有名声所在,要晓得这选秀无个两三日了。”景语道着。
“长公主,国舅爷,外头左相夫人求见。”宫女碎布行来禀报着。
“让其进来。”
“是。”
佘笙进来时见着景语面色并非一般的差,只得低头行礼不再去瞧景语一眼,“拜见爹爹,娘亲。”
“你眼中还当真有爹娘?有你夫君?”景语冷声道着。
佘笙低头言着:“我知错,不该白日里贪睡,烦请娘亲谅解。”
“本宫以往觉得延儿认定了你,本宫也便待你如同女儿一般,你来长安本宫扪心自问也只求你离开时愧对过你。
可这会儿你既平安归来就该要劝着夫君些,怎得好让他还如小孩儿心性一般去如此对太子殿下!”景语气愤难消地道着。
佘笙绞着手中罗帕,长公主寻不到顾延骂怕是把她当作箭靶子了,只得低头乖乖听训。
顾黎也连劝道着:“延儿的性子你也并非不明白,你我为爹娘都劝不住她又如何劝得住。
延儿也真是的一走了之留下她,自以为你不会为难她才是,你倒好还未问清情况便把对延儿的怨恨都到了她身上,她又何其无辜?”
景语被顾黎这一说,也知自己怨错了人,便道着:“笙儿啊,为娘也是着急了些,可这太子毕竟是跪在一壶茶坊门口的,总是与你有些干系。你日后要多劝着些延儿,你应当也读过书教教他何谓君子之礼才是。”
“是,娘亲,不过这事您怪夫君,笙儿都要替湛郎喊声冤枉了。太子殿下对我无礼在先若非有景阳小世子相救,许我如今便失了青白只得一死以全我佘氏名声。”佘笙状似委屈地道着。
景语拍桌道着:“太子真当如此做了?”
“我哪敢拿自个儿的青白撒着弥天大谎。”佘笙低头言道,“本我也想着息事宁人的,可湛郎觉得我受了委屈,如若是旁人许早已偷摸着杀了,可顾念着太子殿下的身份他只得让其下跪三日。”
“杀了?”景语喃喃道着,“不可,不可杀了太子殿下,瞧着太子亦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你二人以往相识?”
佘笙道着:“娘亲,我觉得殿下贪恋的并非是女色,而是想夺取湛郎在意的人,在绍兴府之时我便与太子苏侍郎打过交道。
我觉得这二人是冲着我茶坊而来的便处处防着,又毁了苏侍郎的好事许被太子记恨上了,按理太子也不会心仪我才是。”
景语蹙了眉头道着:“何以见得?”
“我有自知之明,论容止德行我不比正儿八经贵族世家小姐,论才德胸襟我亦比不过昨日在苏府所见的秀女,我唯一可让太子殿下惦记着的便是一壶茶坊产业了。
可太子如若要银子这江南其余富商也是甚多,又何为宁可让我恨他不交出一壶茶坊也要毁我清白,我想着便是太子恨极了湛郎,以为湛郎夺了他的一切,遂要毁我清白以图来报复湛郎。”佘笙猜测道着。
景语与顾黎再为大局着想,也不该会让儿子受了委屈。
景语抬眸子扫了佘笙,见她面色虽比以往好了些,可也还是冰冷不苟言笑的模样,容颜虽佳乃是长安间少有的美人可也却少了一分女子该有的温柔。
正如她所言容止德行与正经的世家千金无法作比,太子应当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想来朝着延儿来的。
“罢了,你先回去罢,至于日后你也少出府门些。”
“是。”
佘笙算着日子,应当也无几日了,回了江南便好了,这会儿还是不如应下吧。
“你可知延儿拿何事威胁了太子?”
景语待她行到门槛处时又问道。
佘笙摇摇头道着:“不知。”
☆、第二百八十一章 顾意阁主
三日的功夫过的极快。
午后长安城飘起了大雨。
佘笙自窗边往下望去,便见得有一顶青花小轿进了这儿的院门,轿夫身上的衣物尽数湿透了。
“东家,这果子我去寻了长安城内的茶商,无一人晓得该如何培育,也不知叫怎得名字,我想着还是等归了江南后去询问杨老的好。”
五娘进了屋子将手中的种子恭恭敬敬地交给了佘笙。
佘笙接过种子道着:“既是不知也就罢了,那顶轿子不似一般人,不知是谁?”
“不会是姑爷归来了吧?”五娘道着。
“应当不会,苏珍珠可已好了?”佘笙问着五娘。
五娘点着头道着:“好多了,已在茶坊里头上工了。”
楼下传来顾萦儿一阵惊呼声:“顾意,你还有脸回来?”
“萦儿,让开,我有急事要见主子。”
“主子不在长乐园里头。”
“萦儿,事关白凤阁安危,开不起来玩笑,起开。”
“我便不让你上去,夫人在里头你过去冲撞了夫人如何办?”
“你打不过我的,让开。”
“与你讲了主子不在府中,这里头只女主子在。”
“女主子?哪里来的女主子?”
“咱们主子已成亲了,你定是不晓得了。”
“主子成亲了?怎得可以呢?白凤阁阁主是我,这女主子也只能我来做。”
“别说大话了,你连女主子的小指头都比不过。”顾萦儿嗤鼻道着,“早就知晓你对主子没安什么好心。”
“让开。”
“不让,我就不让,有本事你就与我打个两败俱伤,反正我不会让你冲撞了女主子。”
佘笙与五娘听着楼下传来的声音,五娘拧眉道着:“早知这姑爷身边女子众多……”
“你有见过哪个奴婢能嫁于主子的?”佘笙安然道着,她早已不忧虑顾延会有其余的女子,何况是个侍卫呢?
五娘见着佘笙这般淡然,也放了心,道着:“您说的倒也是不假,这礼仪规矩在此摆着呢。
说起规矩来我倒是觉得白尚书对佘七少夫人有意,在茶坊之中我见得数次白尚书与佘七少夫人斗嘴了。
如今佘家也如同您当家一般,如若能与白尚书成了亲家,日后一壶茶坊也就不怕招惹了官司。”
“同姓可也不同族,王燕云可否能改嫁又是否愿改嫁我可做不了主,如若真提了她性子烈寻了死,到时怕我都会被记载进烈女记里头让后人唾骂了。”佘笙道着。
五娘叹气道着:“想来佘七少夫人也是个守规矩的,可惜了白尚书许要一腔心意错付了。”
“五娘呐,白袁他许是想要朝着一壶茶坊来的,陛下虽说不惦念着我的茶坊,可我这心中却是不安的很,七嫂子乃是我身旁人,那白袁如若要查,必定要从你与柳先生还有七嫂子入手,七嫂子随我时日最短呢。”
由不得佘笙如此想,王燕云实乃一不折不扣的商户女,在长安为官者眼中商户地位可连奴婢都不如的。
白袁想必是想打探些消息,她乃是顾延之妻白袁定不会时常来寻她,而在茶坊之中收银管事的七嫂子便例外了。
她与五娘二人谈话着,楼下传来的打斗声不歇,外边的大雨声都盖不住二人刀剑相碰之声。
“做什么呢?自家人打自家人?真有这份力气去西梁杀敌立威去。”顾剑拔剑阻隔下了顾萦儿与顾意所斗。
佘笙行到楼梯扶栏处望着楼下厅堂内,那女子容貌甚好,约莫着也是双十左右的模样,大大的铜铃般的眼眸里头露出来的是一股肃杀之意。
“原是她呐。”五娘笑道。
“你认识?”佘笙问着。
“这位乃是意相公呐,当年您不是说过如若并非是刀剑上过日子的,留着做二小姐的夫婿也好。”五娘道着。
“您大概不记得了,约莫着五年前不住客栈住咱们茶馆的那个深受重伤的男子,您还请钟大夫给她医治过。”
“好似有些印象了,当时见他功夫甚好,可他明明是个男子,怎得会变成女子了?”佘笙问着。
“如若真是刀剑上过日子的,那必定沾染了一股阳刚气,这会儿她作大宫女打扮定是有着女子柔媚的。
“小剑,你的功夫在我与萦儿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都让开。”
“不让,谁不晓得你对主子那肮脏的心思,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比得上女主子哪里?哼!”顾萦儿拿刀挡在顾意跟前。
顾剑道着:“得了,主子不在城中。”
“你二人莫要骗我。”顾意道着,“不介意弄碎这屋子里的名家之物咱们便打一场,你二人在一道也并非我的对手。”
“真未诓你。”顾萦儿道着,她伸出一手来要出招。
“住手。”佘笙由着五娘搀扶提着裙子缓缓下了楼道着。
“女主子。”顾萦儿与顾剑道着。
顾意见着五娘连下跪道着:“顾意见过救命恩人。”
五娘连连扶起顾意道着:“折寿折寿,您的救人恩人并非我,而是我东家一壶茶坊的坊主。”
顾意瞧向佘笙又冲着她磕了一头道着:“叩见救命恩人。”
“起吧,你方才说白凤阁出了要紧的大事?”佘笙问着。
顾意起身望着佘笙道:“虽说您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可这白凤阁之事恕我不能与你相告。”
“原来女主子是你心心念念要报恩的救命恩人呐?”顾萦儿道着,“女主子,这顾意心思不纯正早就想着要嫁主子为妻,你可要防着她。”
“萦儿,我信我所救之人,虽无印象可如若我当年动了要将锦儿嫁于他的心思,他必定是一个君子哪怕身为女儿身也当是个坦荡之人。
倒是你,她虚长你几岁,人家一进来你便没个大小还恶语相向罚你抄华严经十遍。”佘笙冷声道着。
“啊?”顾萦儿惊道。
五娘在一旁道着:“萦儿姑娘,我家坊主可从来只罚二小姐抄华严经的。”
这东家如今越发地有些人情味儿了,许是二小姐不在身旁她将这顾萦儿当做二小姐一般了。
顾萦儿低头应道着:“女主子的命令我不可不尊,可否能等这顾意走了后再抄?”
顾意眼中尽是瞧不起顾萦儿一般的模样,说着:“还是佘坊主晓得些,你就是被主子给惯坏了,活该罚抄。”
“你怎得还叫佘坊主?要叫女主子。”顾萦儿道着。
“主子不认我便不会认,素来白凤阁阁主乃是顾家媳妇的!佘坊主又并非白凤阁阁主,本阁主才是。”顾意睁着大眼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健步如飞
“你方才不是说白凤阁有事了?有本事你不求主子与长公主便将白凤阁的事处置好了,到时咱也可称你一声女主子。”顾萦儿道着。
佘笙听着这二人拌嘴,对顾剑问道:“你主子人在何处?”
“哦,主子听闻苏洛要去找钟大夫,遂在城门外去拦着苏洛去了。那苏洛狡猾了些躲在竹林之中,想必这般大的雨她也躲不了多久了。”
佘笙皱了眉头,此事如此隐蔽,只她与苏洛二人晓得,顾延是如何猜算的到苏洛去寻钟大夫的。
且也不让顾剑瞒着她。
她忆起来了,长公主来时顾延是躲进了密室里头的,他定是晓得那瓶要被她动了手脚。
她思虑之时见顾萦儿与顾意又打到了一处,一时间难以分个高下。
五娘恐误伤了佘笙,以肉身护在佘笙跟前。
佘笙摇了摇头,道着:“五娘,外头雨如此大,恐大妞会借雨偷懒,本坊主还是亲自盯着得好。”
随她二人在此处打着,打累了终有停歇时,也省的她在听得心烦,不管还不得当,可这二人功夫高强她也无法管。
顾剑见佘笙要离去,连拦着她道:“女主子,你当真不管了吗?”
“这长乐园之中主子乃是长乐长公主,又并非我。”佘笙道着,“如若等会儿引来娘亲不喜也与我无关,这治下不严的罪名也只会让你主子担着。”
这便是佘笙只让五娘来的原因,虽顾延言她要让奴婢七嫂子进来无碍,可这里她却做不了主,更有皇家园林这四字压着呢。
佘笙取了油纸伞打开与五娘二人往着外头而去,淅淅沥沥的雨滴与叮叮当当打斗声交相辉映。
……
一处小河边,大雨冲破了旁处的水堤,这让要取水之人犯了难。
王燕云穿戴着簑笠连道着:“张小姐,咱们回了吧,如此大的雨打着身上都直犯疼,咱们等雨小些了再来可好?”
“今日还缺着七壶水,这些日里的苦头都吃下来了,这大雨又算的上是如何,我认定之事哪怕是上苍也更改不了。”张大妞霸气说道。
王燕云见着茶坊马车而来,连道着:“坊主,您劝劝这大妞小姐罢,如此大雨这河内的水涨的厉害的很,如若脚一打滑怕是难以游上岸。”
“东家方才害怕这张小姐会偷懒,倒是你看错了,她倒不似一娇滴滴的管家千金。”五娘道着。
佘笙戴着笠帽探出身子来瞧着,淡声道着:“这形态真的还没消瘦下来呢?”
五娘言道:“那茶虽是坊主依照茶典高价收来的,可实则药效如何您也不晓得。”
“应当不会有假,加之她这几日里皆在寻水日行数万步,也不该如此才是。”佘笙算着日子,无几日了。
“我倒看着瘦了不少了,想必没个半个月虽不至于如同常人这般身材,也不该像以往一般让人当做志怪之中记载的巨怪了。”
佘笙手指轻敲着道:“可魏紫玉等不了如此久,陛下也等不了如此久。”
五娘微笑道着:“以往您可从未为一无关紧要之人如此上心过。”
“她并非无关紧要之人,她乃是湛郎义妹,亦是铭记着我的妹妹。”佘笙道着。
苏年锦这个不被苏家认可的灾星,魏紫玉却一眼可认出她来,丝毫不嫌弃,就凭这她这般记着她她也不能眼睁睁得看着她受这天大的委屈。
“七嫂子,让张小姐上来吧,今日便到这罢了。”佘笙见着河内水势甚急便道。
如若真惹上人命倒不好了,张大妞虽与张武干些欺男霸女的行当,却也罪不该死。
“啊!”还未等王燕云过去,便听得张大妞一阵惊呼,脚下一滑,河中溅起大水花来。
佘笙连拍手道着:“快救张小姐。”
只见上边有二三人身着黑衣一个翻身进了河中,可河水湍急,这张大妞又肥了些,不能将其捞起。
王燕云也脱了蓑衣一跃入了河中。
佘笙手紧握着马车边框,王燕云自小在多水之地长的,虽会水可定也不能将张大妞救起。
如若王燕云出了事,她可不好和佘开行交待。
“五娘,扶我下车。”佘笙连道,语气急切。
“咱们并未穿蓑衣,这如此大雨油纸伞也是无用的,您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大好不被病痛所苦恼,切不能受了这雨受冷受寒。”五娘拦着佘笙道。
佘笙言道:“如若这二人出了事,我不如也跟着一道去好了。”
“东家,您手中沾染的人命也不少……”
“那是那些人该死,可这二人绝不该死,绝不该死,我背负不起这二人的人命。”佘笙见五娘不扶她。
她便自个儿下了马车。
健步如飞在雨中穿梭。
佘笙走了几步自个儿都有些发愣,她的腿可以走了?
只是稍稍讶异了一番,她也脱了外边的披风,一跃入了河里。
“东家,东家。”五娘连叫着,她虽在水边长大,可也许久未进过河中了,只得大叫以图能唤回来东家。
以往莫说是佘七少夫人,便是佘家老太爷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