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躺在喜榻上,毫无防备地沉睡着。
这一晚,是她离开晖城之后,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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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识破
37、识破
烛影摇曳,芷衣还在发呆,对面坐着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
“这就是你回来的结果。”面无表情,眼神儿里的温暖似乎犹在。
“真的是你。”她结束了回忆,神色凄伤。
他左边的眉毛微微跳了一下,口中没有直接承认,“你过得很不好。”
女子忖了一霎,下了床榻,往前走两步,屈膝,跪下。
“芷衣对不住皇上,对不住辛狄国的百姓,请皇上降罪!”语毕,叩首,等候发落。
男人依旧稳坐,凝眸看着她,语调幽幽,“起来吧!我已经不是皇帝,无权惩处任何人。何况,没能保住家国,是一国之君的无能,与人无尤。”
芷衣抬起头,与其四目相对,“皇上沦落到今天,都是芷衣害的。芷衣愿意付出应有的代价,来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
“你一介弱质女流,本就身世凄凉,任谁也不忍心加以责难……”轻叹一声,起身,上前来扶起了女子。
“皇上……”
“不要再这么称呼我。我现在的名字叫厉火,是东楚国太子池重的贴身护卫。”低头,望了一眼掌心握着的纤细手腕,怔了一瞬,放开。
“皇……,厉公子,你真的不该来苍域国,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早日离开吧!”蓦然想起龙穆离说过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男人冷笑着摇头,眼中寒光乍现,“亡国之君,怎配苟活于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夺回自己的国家。如此,才算得上是辛狄人。”
转而看着女子,“告诉我,你凭借什么识破了我的身份?”
芷衣会心一笑,“凭公子脚上这双靴。蟒皮靴虽然名贵,穿得起的人不多,但到底并非罕见之物。关键在于,公子的靴是有特点的,一对靴面各有一只暗藏的蟒头,上面用绿宝嵌作眼睛,且四颗绿宝品级甚高,价值连城。这样的靴,芷衣只见公子一人穿过,所以,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呢?”他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答复。
“还有就是,公子的眼睛,是如何易容都没办法改变的。”
“哦?眼睛?怎么了?”下意识抚摸眼眶。
“公子的眼睛里盛满了暖意,芷衣在任何人那里都不曾见到过这样的眼神。”她如是说道,——包括当年的他在内。
“还有吗?”继续追问。
芷衣想了想,“味道,公子身上特有一种药草味道。凭这三样,大致可以认出公子的真实身份。”
“也只有你,能认得出我。”自嘲地笑笑。
“公子可否告知,为何会留在池驸马身边?”芷衣忍不住道出心中疑问。
厉火听了,脸上顿时现出不快,温暖荡然无存,只剩凌厉,“怎么?你怕我会对他不利吗?”
38。38忍辱
38、忍辱
芷衣本想告知事态的严峻性,但厉火不待她开口,腾然迈步。
两只活脱脱的绿眼蟒头在地上窜动,气势婉若游龙。
“不妨告诉你,我忍辱负重做东楚国太子的贴身护卫,为的就是苍域国之行。这次来,我要完成三件事。”厉火止住脚步,回眸看了女子一眼。
她不问,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件事,从龙穆离手中夺回辛狄,与此同时,把整个苍域国变成辛狄国的子国!”
芷衣回身,往榻边走着,脚步蹒跚。
“第二件,杀了龙穆离!”
跌坐在榻上,芷衣直勾勾地盯着将要燃尽的蜡烛,霎那间满目猩红。
“第三,带你回辛狄,做我的皇后!”
话音落地,屋子里安静下来。
昏黄的光晕下,女子的娇颜更加秀美,神态却是萎顿的,没有一点精神。
“如果你不舍得让我杀他,完全可以把我的身份揭露出来。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扔下这两句话,厉火离开了屋子。
芷衣仿佛被冻住了,雕塑一般坐着,直到蜡烛燃尽,屋子里漆黑如墨,还是没有挪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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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辰王爷大婚。
百姓们皆在议论,皇上对侄子的恩赐简直无微不至,不仅封了名号,还为其指了一位身家显赫的名门闺秀做妃子,成家立业一手承办,——算是补偿吗?
然,新郎本人却一丝一毫都高兴不起来。
从早上开始,他就翘首以盼。
盼的不是大红花轿,而是一个消息。
巳时许,送亲仪仗簇拥着八抬喜轿从街那边浩浩荡荡地往王府这边行进。
恰在此时,从相反方向的街道上飞快地奔过来一顶小轿。
轿子停在了府门口,一个瘦小清秀的年轻男子从轿内走出,匆匆奔向正在恭迎喜轿的管家。
“赶紧带我去见哥哥。”男子压低声音急促说道。
管家愣了愣,终于认出对方竟是女扮男装的新阳公主。
意识到态势紧急,他赶快躬身走在前头,引领公主去见王爷。
刚入大门,身着喜服的龙占辰便迎了上来,顾自拖着妹妹的手,拐过影壁墙,往一侧厢房里走去。
“如何?她应了吗?”一进门,占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新阳不无遗憾地摇头,“她好像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辰王爷往后打了个踉跄,“这是为何……”
“哥哥,事情太急了……”
新阳还没说完,门口的鞭炮已经被点燃,唢呐吹奏着喜乐,提示整个辰王府,新妃已经到了门口。
“哥哥,事到如今,怎么也得成了这门亲事!”新阳用力扯着兄长的手臂,“你信妹妹一次,忍辱静候,早晚能够成事。来日方长,哥哥莫急!”
39。39簪花
39、簪花
辰王爷成亲已有月余,每天清晨都会按时进宫给皇帝叔叔请安,却不曾带过新妃入宫。
为这事儿,宫人们窃窃私语了无数次。
新妃可是刘相的千金,听闻姿色才艺均冠绝群芳,但不知,王爷不带她出来,是觉得拿不出手还是另有原因。
连大婚后第一次进宫请安都缺席,想必这其中定有难以调和的因由。
新阳公主一家还住在宫里,据说要待到夏末才返回东楚国。
众所周知,秋天一到,驸马池重就要正式继承东楚国皇位。
作为皇后,新阳公主再想回来省亲想必更不容易。
遂,也就能够理解,此次省亲之行为何如此漫长。
大地回暖,禾止小筑前的小草冒出了绿芽儿。
一。夜春风之后,一簇簇金梅也爆出了花苞。
有几朵性儿急的,竞相绽放,惹得院子里闹起了春意。
太阳初升没多久,穆离遣退了福海,独自一人由隔壁寝殿信步而来。
甫一推开院门,就见青衣女子站在花丛旁,对着几朵新开的金梅发怔。
待他踱步到近前,她依旧呆立,丝毫没有察觉。
“今年的金梅开得格外早。”随手掐了一朵,预备往女子的发髻上簪插。
说话声惊醒了芷衣,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向后猛退两步,差点栽倒在花丛中。
“怎么?朕想给你簪朵花都这么难吗?”他厉声问道。
未及女子回答,身子向前一探,扯住她的柔荑,用力拽到了自己怀里。
然后,郑重其事地把娇嫩的小黄花别在了她的发髻上。
“青衣素净,黄花淡雅。还不错!如果人也是完璧的,就更加相得益彰了!”放开女子,冷言冷语讥讽道。
芷衣往一侧挪着步子,站稳,屈膝福礼,“皇上大安。”
穆离冷眼望着她,唇瓣微启,“朕已经决定,从今日起,废黜你的公主名号。”
“既如此,芷衣是不是可以出宫去了?”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依然心存奢望,随口问道。
“出宫?你那么渴望出宫吗?外面男人那么多,你随便接触到哪个,朕都会要了他的性命。为免祸害人间,朕觉得你还是安生留在宫中比较好。”上前一步,抬手,挑起了她的下颌,左右侧头端详,“啧啧,这副妖魅的样子,真不知道会殃及多少人呢!”
芷衣不理会刺耳的嘲辱,眯起眸子,把他的冷酷样子抛出眼帘,“既然不再是公主,芷衣自然不该留在宫中……”
“朕的女人,不留在宫里还要去往何处?”问罢,低头,脸孔靠近娇颜,敦厚的唇逼近明媚的唇。
“当啷!”
一声脆响从院外传来,打断了穆离的动作。
他顿了一霎,扭头望向院门,声音寒冽,“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朕滚进来!”
40。40疯婢
40、疯婢
话音落地好一会,并未有人进院。
穆离放开芷衣,大步出了院门,撒目四周,没有人影。
低头睨了一圈,地上也没有能发出脆响的物件。
遂,脸色便阴鸷起来。
正要回院,望见福海从远处急匆匆地颠儿了过来。
“启禀皇上,丁胜奉旨觐见。”
穆离回望院门一眼,“传朕的口谕,着内卫司派几个可靠的人来盯着禾止小筑,一旦发现可疑人等,即刻拿下。”
说罢,往正贤殿的方向走去。
福海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碎步紧跟上前。
二人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小筑围墙拐角处闪出一个婢女。
她手中拎着一块白银漆盘,因了银子质软经不得摔,已经变了形状。
踟蹰在墙角好一会,终于,战战兢兢地挪着步子离开。
然,刚刚站过的地面上已经湿了一滩,且散发出隐隐的臊味。
摔坏了昂贵的银漆盘,又得知了皇上与柔善公主之间的惊天秘密,婢女一边往前走,一边浑身筛糠,生怕自己会被灭口。
皇上的铁腕手段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太监宫女们之间添油加醋的描述更是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自己吓自己,越吓越恐惧,脆弱的神经便彻底崩溃了。
本意是要回内务司复命的,可还没走出长街,人就魔症起来。
“你们知道吗?皇上与柔善公主有染……”她挥舞着银盘,兴。奋地对每一个路过她身边的人叫嚷着。
前几个听见的宫人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生怕跟着受牵连,纷纷仓惶避开,根本无人上前劝阻她闭嘴。
直到她在长街上晃荡呼号了小半个时辰,福海才从手下人口中得知此事,便急忙领着人来抓。
“别碰我!我是柔善公主,皇上爱慕我,要封我做皇后呢!你们谁敢碰皇后一根汗毛?”宫婢竟然煞有介事地大喊,不停用银盘拼命砸打上前抓她的太监,禁止他们靠近。
福海深知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自己的颈上人头必定不保,便冲一个身手不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之后,不管不顾地上前,三两下就准确地锁住了宫婢的喉咙,手指用尽全力,“咔嚓”一声,当下捏断了她的颈骨。
可怜这胆小如鼠的婢女,脑袋耷拉到一边肩膀上,脸上还挂着倨傲的神情。
福海又赶紧让人将婢女的尸首扔到宫外乱葬岗,这才抹着额头的细汗回去伺候主子。
灭了疯婢的口,却没能捂住疯长的流言。
不出十日,整个苍域国都在流传,一向对待女人冷酷无情的皇上竟与柔善公主那个不堪的女人有染,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举国上下拭目以待,看这位铁腕君王与二手弃妃之间将会发生何等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41。41雨夜
41、雨夜
入夜,外面簌簌地下起了春雨。
芷衣梳洗完毕,坐在妆台前,百无聊赖地蓖着长发。
诸多悬而未决的事情,仿佛挂在头顶的一枚砍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她不怕死去,但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很令人焦灼。
怅然将梳子放好,心里一动,扯了衣架上的罗襦,穿在中衣外面。
又换了一双布底较厚的绣鞋,走出内室。
袭香在外间的小床上熟睡着,时不时地“吧嗒”着嘴唇,仿佛在食用美味。
芷衣蹙着眉头,心生歉疚。
离开苍域国的那三年,两人从没有吃过家乡菜肴。
即便回来后,她也固执地让袭香烹调辛狄国特色食物,害得这丫头跟着亏了嘴。
蓦地,婢女翻了个身,竟然“咕哝”了一句什么。
芷衣本打算去拿纸伞的,听到声音,觉得不对头,便僵住了脚步。
再回头去看婢女,睡得十分香甜。
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摇摇头,否定了不切实际的猜想。
去墙角拿了蒙尘的纸伞,开门,莲步而出。
细雨霏霏,落在地上,很快便渗入了缺水的土地。
芷衣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撑开雨伞,随手摘下门边挂着的提杆灯笼,袅着步子,出了小院。
春夜本就比白天寒凉,加上飘着雨,温度更低。
走了一段路,细雨就洇湿了鞋袜,双足冰凉。
然,她却不愿回去,在灯笼的微弱光线中,执拗地朝木舍走去。
木舍,是这皇宫乃至于整个信城,唯一给了她温暖的地方。
还有那个曾称呼她为“九姑姑”的年轻男子,若非在这深宫之中,若非他们之间那莫名其妙的关系,她真的很希望与其成为无关男女之情的知音人。
还没到近前,就看见木舍内掌着灯,虽光线昏暗,却透着暖意。
倏然想起了那盏热茶,脚步便快了几分。
收了伞,挂好灯笼,推门入内,但见桌上的摆设跟那日几乎一样,茶盏、书卷,只是多了一方长条锦盒。
缓缓走近桌子,倒了一杯茶,竟惊喜地发现,茶汁还是热的。
心存一丝感激,芷衣将热茶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让水的温热暖一暖冰凉的手指。
这个当口,又低头去看书卷。
不再是“凝昙手扎”,而是“慕芷”两个字。
其意不言而喻。
芷衣挪开了目光,又去看那黛色的锦盒。
这时才发现,锦盒下还压着一张纸。
露出来的部分清晰地写着:芷衣笑启。
迟疑着,腾出一只手,指尖划过锦盒盖子,终是没有打开。
坐下,喝了两口茶,潮湿鞋袜带来的不适感越来越令人难受。
遂,脱掉绣鞋,将布袜褪下,享受着片刻的舒适。
然,恰在此时,木门“吱扭”着被打开。
42。42狼狈
42、狼狈
木门一响,芷衣顾不得去看来人是谁,赶紧俯下身子,慌乱地往脚上穿戴湿透的布袜。
——玉足被人看见,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小时候,乳娘曾经跟她说过,女人的足,只能给夫君看。
若是未出嫁的姑娘被男人看了足,不管对方是否相熟、是否婚配,都要嫁给人家。
当年的乳娘,就是被她夫君看见裸足之后才与其成亲的。
遂,芷衣从小就格外注意这一点,从没让任何人看见过她的足。
眼下,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失了平素的优雅,显得有些狼狈。
“别慌,当心摔了……”
是厉火的声音。
芷衣不理,顾自穿好鞋袜,然后才抬起头。
将滑至额侧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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