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衣知道这里安全,可她担心的是,这么安全的地方,再想走出去,可能就难了。
他虽然并未勉强,只说让她考虑,可一旦他变卦,随时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难得的是,他竟然看透了她的心思。
“放心,只要你想,我会随时派人送你离开。”言下之意,去留随你。
芷衣怔了一下,心里想着,如果真的这样,她欠他的,又何止一笔人情债了。
“进门吧!不是想见孩子吗?”他又柔声劝道。
“孩子”这两个字比什么样的柔情蜜语都要管用,芷衣不再犹豫,抬脚往府门走去。
占辰快步上前,走在她身侧,引领着她,进门,绕过影壁墙,往左侧拐了个弯,一个院中院出现在眼前。
再进院门,直奔正房,还没等进屋,就听见了廖婆婆絮絮的声音以及婴儿的“呀呀”软语。
芷衣心头一热,不管不顾地冲进门,直接扑向了躺在榻上的孩子。
“我的好闺女,你带着一身冷气呢,先别抱孩子……”廖婆婆及时拉开了她,挡在孩子身前。
老妇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令女子更加认定她没有所托非人,遂,屈膝跪下,“娘,多亏有您帮我照顾冬儿……”
“傻孩子,你还在月子里呢,赶紧起来,可不敢让膝盖受凉,作了病就糟了……”廖婆婆赶紧将芷衣扶起,搀着她坐在榻上,跟孩子保持一定距离。
这时候,站在地中央的占辰开口说话,“芷衣,你先好生休息,过些时候我再来看你。只管放心在这里住下去,整个院子是独立的,厨房什么的一应俱全,且日常所用都已经备好。我给你派了两个婢女过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她们提。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和计划,都等出了月子再说吧!”
贴心的安排,令人没有后顾之忧。
芷衣道谢的当口,辰王爷已经推门出去了。
“闺女啊,娘看得出来,辰王爷对你……”廖婆婆欲言又止。
“是啊,娘娘,奴婢也看得出来,王爷对您很不同……”虹彩走过来,帮芷衣脱掉了暖裘。
“虹彩,现在出了皇宫,你就不再是什么宫婢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妹妹,叫我姐姐就可以了,听见没有?”芷衣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跟想象中的一样,虹彩乐得像个孩子,高兴得几乎蹦起来,“真的吗?姐姐?我可以管娘娘叫姐姐了?我也有亲人了?姐姐?姐姐?”
芷衣答应了一声,便不再理她,转而看向骨碌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遭的冬儿。
廖婆婆这才把孩子抱起,交到了芷衣怀中。
“孩子啊,去看看你娘吧!你们娘俩分别了好几天,是该好好亲一亲的!”老妇人念叨着,满脸慈爱。
望着孩子脸上映射出的那个人的影子,芷衣的心隐隐作痛。
然而,现实不容她过多地伤感,为了孩子,她得更加坚强。
还有身边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她们日后的生活用度也压在了她的身上。
人是从宫里出来了,虽然眼下衣食无忧,可这不是长事儿,得为将来做打算的。
“冬儿,娘的好冬儿,从今天开始,娘要带着你,跟姥姥和虹姨一起,相依为命了!”芷衣把孩子托高,轻柔地晃悠着身子。
冬儿甜甜地笑着,无忧无虑、天真可爱。
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辰王府住了下来,每天深居简出,只求平安坐完月子之后便结束这样的叨扰。
然而,十天后,静谧的小院里还是来了不速之客。
院门一向是不锁的,——既然人家辰王爷都说了可以安心住下来,再锁院门,似乎有点信不着人家的话,总归是不厚道的。
没想到,这天上午,院门被“哐啷”推开,进门的不是每天必来的辰王爷,而是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当时,虹彩正在院子里晾洗冬儿的尿布,扭头看见来人,不免一怔。
还是那两个被辰王爷安排在小院的王府丫鬟眼尖,两人几乎同时福礼,且齐声喊了一句“王妃吉祥”。
虹彩再愚笨,也想得出此王妃便
是辰王妃,遂,赶紧扔下手里的湿尿布,急匆匆赶到屋子里去。
当芷衣得知辰王妃来了的时候,人已经进了房间。
四目相对,双方似乎都很诧异。
辰王妃数次听闻下人们窃窃私语,说看见王爷从外面接了个女子回来住。
而且,还有人听见了女子所在小院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为了一探究竟,辰王妃亲自前来,想要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如下人们猜想的那样,王爷在外面有了女人,且连孩子都已经生了。
映入眼帘的一幕,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榻上,头戴锦裘裹额巾的娇美女人,襁褓中酣睡的婴孩,还有个在一旁缝缝补补的老婆子,眼前的景象,一一印证了她的听闻。
“请问,你是——”没想到,辰王妃问了这么一句。
她看似礼貌地发问,实则内心已经腾起了怒火。
因了虹彩已经提前一步进门来告知,芷衣便起身,下了床榻,带着虹彩和廖婆婆,一起给辰王妃福礼。
“王妃吉祥!”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这么一句话,令辰王妃意识到,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遂,说起话来更加硬气。
“说吧,你是什么人?”微微昂首,眯眼望着芷衣。
芷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高高的锥髻,上插鎏金珠钗;粉面如云,丹凤眼娇媚,口唇红润,神情却清寡。
女人披着一件紫檀色的暖裘,下面露出了翠绿色的裙摆和同色的绣鞋,绣鞋的鞋面上若隐若现一枝艳粉色桃花。
许是根本就没想久留,虽屋子里暖意融融,却并未脱下身上的暖裘。
“问你话呢!”丹凤眼斜睨着芷衣,声音扬起,“你是什么人?为何会住在我辰王府的院子里?”
芷衣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冬儿,“我的孩子在睡觉,请王妃稍微小声一点行吗?”
这么一句话,瞬间惹恼了辰王妃。
“小声儿?”声音又高了八度,“我在自己府里说话,怎么还得看你脸色吗?”
尖利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冬儿的肩膀不自然地抖了一下,随即,睁开大眼睛,扁了扁小嘴儿,“嗷嗷”哭了起来。
廖婆婆心疼地抱起孩子,在怀里轻柔晃悠着,呢喃哄着,同时不满地睨了辰王妃一眼。
芷衣也跟着心疼孩子,但她知道,辰王妃来者不善,闪躲是无用的,必须积极解决。
遂,上前几步,再度福礼,“王妃,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好吗?孩子胆子小,经不得吓!”
谁料,辰王妃竟一把将她扯开,顾自走到榻边。
她端详着廖婆婆怀里的孩子,直到看出孩子的鼻翼与辰王爷竟有几分相似之处的时候,下人们的流言蜚语又在她耳中盘旋,丹凤眼里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转身,瞪视才站稳脚步的芷衣。
虹彩看出来这位辰王妃是来刁难芷衣的,便走到芷衣身边,轻扯她的袖管。
“姐姐,不能说……”声音很小,与耳语无异。
芷衣当然知道不能说出真相,若可以让辰王妃知道的话,辰王爷自己早就跟她说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辰王妃脚步逼近,歪着头,“如果你乖乖说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威逼利诱,是每一个手握权力的人都会做的事。
但芷衣根本不为所动,“王妃,我们出去说,好吗?”
除了保护孩子,她没有别的想法。
然而,谁能想到之前曾经客客气气的辰王妃向带来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她们便无所顾忌地冲上前,一边一个,把芷衣架在了中间。
“你们干什么?”虹彩赶紧上来帮芷衣,却被力大的粗使婆子给搡到了一边。
腰眼磕在了桌角上,疼得虹彩大口喘气,浑身上下冒虚汗。
就这样,势单力薄的芷衣被两个强壮的婆子控制着,丝毫动弹不得。
廖婆婆想下榻来帮忙,可又担心会吓到怀中的冬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欺负。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来硬的不行是吗?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辰王妃伸出手,捏住芷衣的下颌,用力掐着。
芷衣用力扭头,在甩开女人手指的同时,脸颊竟被她的指甲给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题外话——你们干什么?
113。113用心良苦
辰王妃伸手捏住芷衣的下颌,使劲掐着。
芷衣用力扭头,在甩开女人手指的同时,脸颊竟被她的指甲给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啊——”虹彩惊呼一声,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赶过来查看芷衣脸上的伤。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两个架着芷衣的婆子也给吓到了,她们不由得惊慌地松了手。
不止她们,连辰王妃也愣住了。
就在这个当口,敞开的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雠。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冷的质问声。
辰王妃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似乎身上厚厚的暖裘也无法抵挡寒意。
所有人望向门口,就连廖婆婆怀里的冬儿也完全止住了哭声,大眼睛骨碌转着,满脸好奇。
龙占辰走进门,一眼便看见了芷衣脸上的伤。
“赶快去请大夫来——”声音前所未有地高亢。
随他而来的管家听了,赶紧像兔子一样窜走,转眼没了影踪。
“王爷……,您怎么来了?”辰王妃垂着眼帘,不敢直视。
“本王若是不来,怎么能看见你的悍妇模样!”字字冷冽。
“王爷,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了脸,跟王妃没有干系……”芷衣上前,赶紧帮辰王妃说话。
她这么说,不止虹彩诧异,就连辰王妃本人和那两个婆子也惊讶地看向她。
只有廖婆婆,会心一笑,似乎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辰王爷没有接芷衣的话茬,而是看向那两个粗使婆子,“这里不需要你们,滚回前院去!”
婆子们双双望了王妃一眼,然后,垂着头,扭动着肥硕的身躯,灰溜溜地离开了。
“王爷,真的不是我……”辰王妃试图解释,但口齿含混,明显心虚。
“你的意思是,如她所说,她的脸是自己划伤的了?”占辰挑着眉头问道。
辰王妃点点头,幅度小得几乎跟没点差不多。
“王爷,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辰王妃来追问姐姐的身份,姐姐不想说,她便用指甲划伤了姐姐的脸……”虹彩可不管那一套,如爆豆般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芷衣一个劲儿用眼神阻拦,但根本拦不住她那张擅于爆料的嘴。
占辰又望向辰王妃,“你还咬定她的脸不是你弄伤的吗?”
辰王妃这下哑口无言了。
但很快,大户人家小。姐特有的傲气浮现在脸上,破釜沉舟的心态牢牢地抓住了她。
“是,我承认,她的脸是我不小心划伤,但这也是事出有因的。我听下人们在传,说王爷弄了个女人回来,且这女人还生了个孩子。作为王爷的正妃,难道我就不可以过问一下吗?”神色看似挺冷,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面红耳赤的意思。
“你是说,在这辰王府,你有说话的权力,对吗?”占辰淡然问道。
辰王妃一愣,点点头,“王爷可以不喜欢我,但我是皇上亲自指给王爷的正妃,除了皇上,无人能废黜我的正妃地位。作为辰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我有权利对府里的每一个人严加盘查!”
虽然看似义正言辞,实则底气不足,以至于,目光游离,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你觉得本王废不得你,是吗?”占辰笑着问道。
这笑容是前所未见的,芷衣看得出,那里面含着阴鸷和隐隐的怒气。
芷衣拿过虹彩手中的帕子,捂在伤口上,上前两步,“王爷,王妃说的有道理,她是王府的女主人,理应帮助王爷处理府上的事务。另外,我们娘儿几个蒙王爷同情,在王府叨扰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多谢王爷连日来的照顾,我们……”
话没说完,却被辰王妃给打断。
“这……,其实也没有必要马上就走。你……好像还在坐月子吧?等出了月子再走也不迟……”神色自然了许多,似乎从芷衣的话中听出了她与王爷之间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瓜葛,遂,顺水推舟,加以适当的挽留。
占辰沉默了片刻,忽然走了出去。
辰王妃见状,轻蔑地剜了芷衣一眼,一扭脸儿,也跟着往外走。
然,却看见辰王爷站在院子里,并未出院门。
“王爷,您这是……”她走上前去,心里有点发怵。
毕竟,大婚这么久,他们两个说话的次数都能数得过来,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只见辰王爷转过身,冲她灿烂一笑,“王妃,帮我个忙。”
自称“我”,而非“本王”,这在两人的交谈历史上是十分罕见的。
辰王妃心想,一定是自己刚刚挽留那几个女人和孩子,表现出了大度,令王爷对她心生好感。
遂,用力点头,“好,王爷只管说便是。”
“帮我举着这个。”辰王爷把手中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棒递向了辰王妃。
辰王妃不疑有他,紧紧握住,认认真真地举着。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占辰一只手握住辰王妃举棒子的手腕,狠狠施力往下挥去,而他的另外一只手臂则不偏不倚地迎上了棒子。
“咔嚓”一声响,棒子断了,占辰的手臂也耷拉在了身侧。
辰王妃傻眼了,半举着还在手中的棒子,愣愣地看着疼得单膝跪下的辰王爷。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管家领着大夫从外面跑进来。
两人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都惊呆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本王看看骨头是不是断了……”说着,占辰顿坐在地面。
管家和大夫赶紧上前来,搀扶王爷起身往屋子里走。
望着三人的背影,辰王妃手中的木棍“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占辰闻声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想来,即便是皇上亲自指的这门婚事,可为了本王的人身安全着想,他也会亲自下旨准许你我和离。你放心,本王不会休你,自然,如你所言,也废不得你。和离,已经给足了你和你们刘家面子。如果你愿意,本王还可以昭告天下,说你与本王并无夫妻之实。哪怕,要本王承认自己不能人。道,也无所谓。”
说罢,转身,被搀扶着进了屋子。
辰王妃傻愣地站在原地,摇晃着,踉跄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懂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刻,她被委屈和耻辱包裹着,整个人都要透不过气来。
而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男人,进了屋子之后,却没有让大夫给他瞧伤。
“赶紧的,给她看看脸上的伤。”疼得“咝咝”抽气,却还是顾着让大夫先给女子查验。
管家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却被主子一眼给瞪了回去。
芷衣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马上从这对主仆之间的怪异表现中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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