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成的地板上杂草完全消失,没有落叶也没有垃圾,清洁得仿佛刚刚用水彻底冲洗过。
随着她们制造出的光幕渐渐扩散,一个完全不同的古屋出现在眼前。
两只花狗带着五只小狗打闹嬉戏,它们全都皮毛光润,活泼而机灵,非常可爱。
靠近南面墙壁的地方有几只兔子悠闲地啃着刚割下没多久的青草。
小菊轻声说:“从现在往前十年,这儿是如此景象,那时候我们家的人全都健在。”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是一个大孩子的嗓音,与先前成年人的语声完全不同。
仿佛经得同意之后才可以出场,一群人缓缓从屋子里走出来,男人全都戴了瓜皮小帽,年老的身穿长袍,年青的有些穿西服长裤,有些穿中山装。
这些人一共有二十多个,成年男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妇女和小孩,一个个有说有笑,如果不是没有声音的话,简直会以为一切全是真实的存在。
小菊的声音里透露出悲伤:“靠东边的那个妇人就是我和小凤的娘亲,那时候我们有四岁半,刚刚开始学习认字。”
沿着她所言看过去,有一名圆润丰满的年青妇人左右手各牵着一名小女孩,从相貌可以看得出她们肯定是孪生,除了衣服颜色不同,其它部分均是完全一样,无论表情还是头发的形状。
小凤说:“娘后面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是我们的哥哥,比我们年长四个月,是二姨所生,自小我们就在一块玩。”
幻像
画面一闪,情景发生了变化,就像是电影镜头切换一样。
一群身穿旧军装的男子站在院子里,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农夫模样的人,这一群体大都手执镰刀和锄头,似乎刚刚离开了农田,还没来得及放下农具。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这边,有些进入院子里,无法挤进来就在站在外面的田野上,或者攀到墙头。
位于最后面是一群背着孩子的妇女以及几位老年人。
后面这些人的表情都显得很轻松,有说有笑,仿佛即将进入戏院观看一场精彩的大戏,很显然真正的主导者数量并不多,也就是前面的那一个集团的十来号人而已。
在墙头上丁能看到了一位疑似猛男爷爷的男孩,因为其相貌与猛男小学二年级时非常相似,明显看得出一些近似的特征,比如高鼻梁,大眼睛,招风耳,以及修长的四肢。
幼年的小凤和小菊在母亲的怀抱中,两张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她们身边还有其它几名妇女和孩子,更往后一些的地方有几名很老的女人。
这一家的男子全都跪在地上,低着头,最前面的一位白胡须老头脖子上挂了一片牌子,上面写着‘土豪劣绅’。
身穿旧军装的男子一个个面色阴沉,表情凶恶,煞气四溢,只有手里真正沾过几条人命的暴力分子才会有这种气息,他们当中有几位背着怪模怪样的步枪,有几位则在腰间挎着手枪。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表现出今人生畏的架势,他们显然是这次活动的主导者。
一只只手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粗暴的喝骂从一张张嘴里喷涌而出。
这样的影像让人心惊胆战,感觉仿佛嗅到了汗味和浓烈的体臭,那些人脸上凶狠的神色的杀气令人不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朝这边扔来板砖或者是菜刀斧头。
丁能和阿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猛男和成崖余紧紧挽住相互的手臂,寻求一种安慰。
小菊轻声说:“这一切仅仅只是曾经存在过的幻像罢了,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请勿紧张。”
“太逼真了,感觉就像置身于那个时空一样。”丁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
“土地改革,我们的家产被分割一空,旧银山镇上的房产和铺面,以及周边的千亩良田全被夺走,这也罢了,世道剧变,我们能够接受,可是为什么要杀掉家里那么多人呢?“小凤的声音有些颤抖,流露出强烈的悲伤。
屠杀
丁能和阿朱站在屋檐下面,成崖余和猛男站在稍后一些的地方。
小凤和小菊仿佛两名电影放映员,掌控着他们眼前的幻像演化过程。
场面又一次切换,跪在地上的人被揪起,一个个拖到院墙外面的空地上,脱去上衣,绑住双臂,躺在地上,仿佛等待屠宰的猪羊。
受到这样处理的全是地主家中的男子,从白发苍苍的老头到十几岁的少年未能逃过,他们显然已经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可怕遭遇,其中有些神情木然,有些则哭喊着请求饶恕,有些拼命挣扎,但是无法与众多有力的手臂对抗,最终挨了一通狠揍之后不得不放弃抵抗。
旁边的妇女和小孩痛哭流涕,有几位较泼辣的试图冲过去跟男人们呆在一起,但是被人群阻拦,闹得较厉害的还因此挨揍。
丁能心想类似的事当年在这旯旮发生了不知多少起,这一些能够留下地主家里的女人,已经算是温柔的,有些闹得太过分的地方连地主家中的妇女也一起杀掉,根本不给活路。
幼年的小凤和小菊被她们的母亲紧紧抱住,看得出这位母亲很坚强,没有哭泣也没有尖叫,而是安静地呆在指定地点,不像旁边其它女人那么冲动,显然是保护孩子的责任让她变得冷静和从容。
身穿旧军装的那一群人让农夫们排队,然后要求他们一个个上前来,接过尖刀,往躺在地上的人身体里刺。
大部分人都很干脆要按照要求走过去刺了一下或者几下,惨叫声和惊恐的喊声响彻天空,与旧军装群体的冷静和若无其事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些农夫拒绝动手伤害地主家的男子,旧军装群体当中立即走出来几个似乎很会做动员工作的人,表情严厉地开始劝说不配合的人,稍后,这些人在逼迫之下,一个个列队走过去往等待屠宰的人身上刺了一刀。
大部分伤害落到了地主家中年纪最老的那几位身上,显然有一些村民认为既然不得不动手,那就刺白头发的人,似乎这样罪过更少些,也更为合理些。
脖子上挂着大牌子的那位老头躯干上有多个深深的刀口,血已经差不多流尽,确认其死透了,旧军装指挥几名壮汉上前,将尸体拖到旁边挖好的坑里,就像抛一块烂木料或者是什么垃圾一样扔入其中。
一名领导模样的旧军装要求队伍后面还没有轮到动刀刺人的那部分村民对地主家中的年青人下手。
于是那几名十多岁的大孩子无法再逃过噩运,身上被刺出一个又一个大伤口,肠子流出来,血如泉涌,痛苦的哀嚎响彻云霄,惨不忍睹。
屠杀
丁能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禁开始猜想小菊和小凤复仇的范围到底有多大,如果她们把用刀刺过家人的那些农夫和主使这一切的旧军装全都算是目标,那么涉及的人未免太多。
如果她们把上述人等的后代全都当成报复目标,那样的话更是离谱,如果真让她们如愿以偿,旧银山镇不知有多少人会死掉,粗略估计一下,方圆几十公里内,与那些人有血缘关系的人至今恐怕已经超过一万。
幻像中的杀戮仍在继续,地主家中的男性已经全部躺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惨叫和求饶以及哭喊,只有几具死而未僵的尸体还有抽动,挥霍着最后一丝剩余的生命活力。
一名性格暴烈的妇女从怀中抽出一把剪刀,扑向旧军装群体,刀刃刺入其中一人的背部,看上并不足以致命。
这样的行为招致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刺伤人的妇女立即被打倒在地,然后五名旧军装冲过来,围着她一通狂踩,另外还有几人由于无法挤进去,只好在旁边等候上前踩她的机会。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当旧军装散开之后,那位烈女面部大半埋到土里,胳膊和腿的形状显得非常怪异,显然已经折断了多处,躯干部分有些位置陷下去,肋骨大概全都断了,腰椎呈现一个怪异的角度,衣服上全是血和足印。
踩死了烈女之后,旧军装们的愤怒情绪仍未消失,他们转而开始攻击地主的家眷,几名老年妇女由于试图保护其它人而首当其冲受到击打,周围一片混乱,旧军装们向村民显示了他们强大的破坏力,以及协调一致行动能力,他们训练有素,心狠手辣,所向披靡。
抱着幼年小凤和小菊的年青母亲用身体掩护住两个孩子,在疯狂舞动的拳脚当中,她半趴着,双手撑在地上,把两个孩子挡在下面。
一些村民看不下去,走过来提出意见。
殴打终于结束,几名老年女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还有几名婴儿掉到地上,混乱中不知被谁给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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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和小菊的母亲奇迹般竟然没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她慢慢直起腰,露出怀中的两个孩子。
另外还有三名妇女和两名小孩子仍然活着,她们慢慢挤到一起,脸上全是漠然的表情,谁也没有哭泣或者是大叫,只是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状,小心翼翼地把还活着的孩子以及几具小小的尸体挡在内部。
冤有头债有主
现场一片混乱,就连一些胆小的孩子开始哭泣,一部分村民对这样的情景流露出同情以及不安,另一些则站在旧军装一方,跟着喊口号,表示对地主及其家属的深仇大恨。
几名村妇走到幸存的地主家眷旁边,想要帮忙,迎接她们的是冷漠而充满怨恨的目光。
画面再次转换,古屋的院子里冷冷清清,一名似乎直不起腰的妇人慢慢从地上拾起落叶,扔进筐里。
一名骨瘦如柴的女子蹲在桃树下,不停地咳嗽,嘴里流出许多血,她显然时日无多,眼看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小菊说:“我和小凤还有娘活下来。二姨和小哥哥、二娘和表姐也逃过了此劫,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由于受伤之后得不到医治,表姐死在家里,然后二娘投井自杀。”
“真够惨的,这样的暴行居然出现在近代,非常不应该。”成崖余说。
小凤缓缓挥手,幻像彻底散去,古屋恢复了破败的模样,与此同时,月亮出现在天空中,稀疏的星辰在云层的空隙之间闪烁。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丁能问。
“报仇。”小菊冷冷地回答。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你们的仇人到了2010年仍然活着的恐怕已经不多,我认为应该停止了。”丁能说。
“你还没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小凤说。
“我知道,你们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一心想复仇,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认为针对那几名带头的人就可以了,请勿把事态扩大化。”丁能说。
“我们并没有乱来,每一个弄死的人都是当年杀害我们家人的坏蛋,或者就是坏蛋的后代。”小凤眼中掠过一丝怒气。
成崖余忍不住问:“我的那几位手下什么地方惹上你们了,为何那样对付他们?”
小菊显得理直气壮:“他们四人的爷爷当年全是土改工作组成员,血债血偿,父债子偿,他们的爷爷全都死掉了,当然只能把账算到他们头上。”
冤有头债有主
丁能伸手轻轻捅了一下成崖余的后背,想要示意他别跟两只小怪物生气,当心惹恼了对方,弄得无法回二十一世纪就糟糕了。
成崖余对提醒没有反应,仍在提出激烈的问题:“你们死掉很多年了,为何直到2010年还没结束复仇,先前做什么去了?”
小凤说:“此前我们的魂魄一直呆在这幢大宅里无法离开,没有机会去找那些混蛋算账,一直到了零九年的冬天,这种情况才得到改变。”
阿朱问:“为什么这样?据我所知阴魂是很自由的。”
“我们被害死之后,怨气纠结不散,当然不肯到地府报到,只是由于能力不足,无法直接伤害仇敌,只能简单骚扰一下,比如让谁做几个噩梦,或者趁着谁生病体虚的时候围上去吸取一点阳气之类,但是就连这样的行为也被阻止,那帮坏蛋居然从外乡请到一位巫婆,然后在巫婆的主使下把我们全家人的尸骨从土里挖出来,集中起来弄到池塘里,用碎石压住,接着作法封住宅子,让我们的魂魄无法离开这里。”小菊说。
这句话让丁能和成崖余还有猛男感觉到呕吐的冲动,因为中午他们吃了一顿牛蛙大餐,而那些牛蛙来自于池塘内。
“后来你们怎么出来的?”阿朱问。
“去年冬天,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们的禁制突然莫名其妙消失了,于是我们终于得到了复仇的机会,可是这时已经物是人非,当年杀害我们家里人的那些坏蛋死掉大半,还活着已经不多,对于那些已经死掉的罪魁祸首,当然只好对他们的后人动手。”小凤说。
阿朱缓缓点头:“想来是由于设下禁制的那位巫婆已经去世的缘故,所以你们重获自由。不过数十年被限制在此地也有好处,你们可以专心修炼鬼道,所以有了今日的成就,现在你们已经非常厉害,如果去地府定居的话,当个一方之主是没有问题的,运气好的话,没准可以得到常识,成为一名地府公务员,从此修成正果。”
“你得以转世重生,想必在地府的时候也是厉害角色。”小凤说。
“我曾经是地府黄泥大道的大姐头,在这个位子上呆了许多年。”阿朱想了想,“前后大概有一百几十年时间,这期间我和阿紫一直是鬼街老大。”
“失敬,原来是鬼街前任首领。”小菊说。
怨气和仇恨
在他们交谈期间,一只又一只鬼缓缓从古屋当中走出来,看过去黑压压的一大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面目恐怖,表情呆滞。
几只幼年的小鬼牵着成年女鬼的手,还有几名婴儿的魂魄在母亲的怀抱当中。
成年的男鬼全都赤裸上身,躯干上布满刀伤,有几位肠子流出来拖在下腹部晃荡,看上去很凄凉。
小凤和小菊也在队伍当中,与她们的母亲在一起。
丁能看了看身旁的小菊和小凤,又看看对面刚从古屋里走出来的小菊和小凤,发现她们面部轮廓完全相同,只是脸色不一样,显然是由于修为不相同的缘故,穿越时空回来的两位体面得多。
空气中阴风惨惨,与几位婴儿鬼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怪异声响。
这情形让丁能看得心中寒意阵阵,他能够感觉得到空气中弥漫的怨气和仇恨,这些人确实死得很惨,并且死后得不到体面的对待,尸骨被抛到池塘里泡着,魂魄被禁制在宅院内不得自由。
阿朱轻声问:“你们穿越时空回到现在,会不会由于那位巫婆设下的禁制而无法再离开?”
“当然不会,现在的我们已经大不一样,岂是当年可比。”小菊说。
“看来去年冬天至今你们的进步非常快。”阿朱说。
“在报仇的过程当中,我们收下了数十名鬼奴,吸取其阴气为己用,修为得到大幅提高,与刚刚获得自由的时候已经大不同。”小凤补充说。
几十只阴魂缓缓走近,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令温度下降了许多,四个人不禁挤到一起。
来自2010年的小凤和小菊与她们的母亲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另外的小菊和小凤站在旁边,表情漠然地观看这一切。
几名妇女温柔地哄怀里抱着的鬼婴儿,一名少年男鬼不断地努力想把自己的肠子塞回到腹腔内,但总是无法成功。
“真可怕。”猛男低声说。
“阿朱,她们回到这个时代之后会不会把巫婆设下的禁制打开?让这些鬼尽早出去?”丁能问。
“我也不知道。”阿朱回答。
怨气和仇恨
小菊听到了丁能的话,转过身说:“虽然现在的我们已经不在乎这个禁制,但是仍然无法将之消除。”
丁能点点头,心想还好这样,否则的话这帮怨鬼凶灵冲出的话不知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但他还是心存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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