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能说不必了,没有关系,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互帮助。
然后妇女千恩万谢之后离去。
难以置信
丁能找到一张水泥椅子坐下,心想肚子空着坚持到下午十六时是件难受的事,或许应该叫份外卖,以免饿坏自己。
一只胖胖的小狗从他面前跑过去,然后是一名胖胖的中学生。
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可以请我吃点东西吗?我饿了。”
丁能回头一看,发现一名银色头发的女子,年纪大概有十五岁左右,身材瘦而长,眼睛呈绿色,嘴唇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看上去非常可爱。
有点不妥,她明明是洋妞,却能够说出带有山京口音的汉语,这事挺奇怪。
丁能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猜测,或许这位就是盼望中的信使,带来了阿朱的消息。
“当然可以,非常荣幸,你想吃什么?”他如此回应。
“我想吃——凉米线。”洋妞笑吟吟的。
“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叫外卖,让人把你想吃的东西送到这里。”丁能说。
“阿能,猜不出我是谁吧?”洋妞脸上浮现一个顽皮的笑。
“你是——?”丁能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
在所有的猜测与期待当中,他都认为阿朱会以婴儿的形象出现,就算她分别之后立即去投胎,到现在至多也就有一岁出头,至多会走路,或许由于带着前生记忆的关系,思维和语言能力会远远超越普通的婴儿。
但是眼前这位却是少女,年纪怎么也有十多岁,只是瘦了一些。
“不敢相信吧,我就是阿朱,过来抱抱。”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湿润得厉害,激动的泪水随时都有可能滴下来。
丁能上前轻轻抱着她,感受到她肩膀上的骨头,以及头发里好闻的味道,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他试着掐自己的手指尖,感觉有些痛,稍后他又想起,曾经有过的梦里他曾经这样做过,就算做梦的时候也是会痛的,此方法似乎并不可靠。
公园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在看着这边,被这一对情侣吸引住了。
他们紧紧拥抱,许久才不舍地放开。
难以置信
“我真的是阿朱,你被吓到了吧。”阿朱说。
“这是真的吗?我没做梦吧。”丁能轻声呢喃。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简直不敢相信,奇迹出现了,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到外面吃东西去,我饿了,你应该也饿了。”
丁能牵过阿朱的手,走向公园大门。
天空仿佛变得前所未有的洁净和漂亮,就连正午的阳光也似乎一点不刺眼。
她的脚步有些吃力,似乎很累的样子。
丁能建议背着她走,但是她坚决拒绝这样做。
“就想吃凉米线,别的都没兴趣。”阿朱说。
“你挺瘦,是不是在那边饿的?应该好好补充营养,吃龙虾吧。”
“不要,这一次听我的。”
两人到公园门口的小餐馆坐下,叫了两份凉米线和烤牛肉,还有烤土豆。
这里显然很少有洋人出现,所以很多人好奇地注视阿朱,她地道的山京口音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朱神婆死了。”丁能决定把这件悲痛的事告诉阿朱。
但是阿朱的反应有些出乎预料,她好象一点也不为此悲伤。
“朱神婆死掉并不奇怪,一年多以前我就看出她头顶上有黑沉沉的死气,只是不方便说破罢了,死了也好,她可以彻底摆脱那具沉重的躯壳,轻轻松松的到处溜跶。”阿朱说。
丁能猜想这是由于阿朱做了三百多年鬼,对于生死的观念与普通人完全不同,在她看来,死亡并非一件很特别的事,根本不必太在意。
“还有一些人死掉了,其中包括牛贵财,宋僵,还有宋僵的几个孩子。”丁能说。
“报应来得太迟了,那两个老恶棍十多年前就应该去地府鬼街报到。”
“这一年来你怎么过的?快乐吗?”
“一言难尽,等会找个安静地方慢慢讲给你听。”
这时米线送到,阿朱吃得很香,速度挺快。
丁能看着她把食物消灭掉,觉得比自己吃更加愉快百倍。
别来无恙
坐在咖啡屋里,阿朱开始讲述她最近一年多的经历。
那一天在城隍庙内被牛头带走之后,她进入到一条黑暗的通道内,往前走了大约几百米,这期间她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起码有半个地球那么远,在这个空间内一切都无法用常识来衡量和猜度。
她一直紧紧跟在编号为一九八四的牛头身后,穿过了几扇门,进入一个房间。
在房间内她看到了背上长着彩色翅膀的天使,还有几位等待签证的阴魂,牛头把她交给一名小孩子模样的天使,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让她耐心等候。
她在那个小房间内呆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几个钟头,也许是几个星期,时间观念乱糟糟的,完全茫无头绪,很难找出什么可以说明和理解的逻辑来。
别的阴魂来了又走了,只有她焦虑不安的继续等待。
一名天使终于走到她面前,示意她跟着它走。
她起身,和天使一同穿透墙壁,悬浮在虚空中,然后眼前一黑,仿佛摔到某个没有任何光线的空间里。
当她再次能够看到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仅能睁开眼睛而已,就连动一动手指和嘴唇都无法做到。
但是重新拥有了身体还是让她感到高兴,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
稍后一名医生模样的男子走过来,发现了睁着眼睛的她,医生先是惊讶,然后跑到走廊里欢呼。
许多医生和护士进入病房,开始为她做认真细致的全身检查,这些人虽然说话轻声细语,但是表情都显得很兴奋。
醒来之后的一个小时内她看到的全是洋人,他们说的语言完全无法听明白,这期间她困惑地朝他们眨眼睛,只能做到这样。
天黑之后,终于见到一名黑头发黑眼睛的亚裔护士,她开始祈祷这是一名汉人,可以听懂自己的话,但是首先她得努力开口发声才行。
亚裔护士开始拖地板,擦玻璃,与此同时,躺着动不了的阿朱努力尝试弄出声音来。
就在护士结束清洁工作即将离开的时候,阿朱终于成功地弄出一声:“啊。”
护士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别来无恙
一旦开始发出第一声,接下来的事情就较为顺利,阿朱发现这位护士果然是汉人,移民到这里两年多。
有了这位翻译,一切就好办得多。
对于医院内的人而言,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因为一名沉睡了整整十个月的植物人醒来之后说起了另一种语言,并且完全不懂曾经的母语。
阿朱开始缓慢的恢复过程,这期间那位护士充当了特别护理角色,几乎全天陪伴着她。
在镜子里,阿朱看到了转世重生之后的自己,她努力习惯银色的头发和绿眼睛,以及过分白晰的皮肤,还有皮肤表面细微和不起眼的小小斑点。
苏醒之后过了几天她才能够缓慢地动一动手指,然后是脚趾。
她的每一点小小进步都能够引来欢呼。
三个星期后,她能够扶着墙慢慢行走,然后能够独自上卫生间。
有两位据说是她父母的中年人每天都来看望,但是她觉得很陌生。
通过护士的翻译,阿朱告诉那两位中年人一切实情,想让他们明白,她并非他们的孩子,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她等到康复之后就会离开这里,回到遥远的山京城寻找前世爱人。
一些记者闻讯而来,想方设法采访她,因为这是一个神奇的大新闻,完全违背了科学常识,没有谁能够解释这种事。
看到自己的形象出现在电视里,阿朱很高兴,她暗暗祈祷,希望这个新闻能够传递到山京城,让丁能看见,然后他就会越过重洋来把她带走。
但是她失望了,盼望中的情人一直没有能够出现,她把这事告诉了护士,护士说从山京到这个国家是非常困难的,有种种麻烦到不可思议的手续,倒是等阿朱康复之后自己回去比较省事些。
那对不幸的父母失望透顶,他们认为阿朱是一名外来的邪恶灵魂,占据了他们的宝贝女儿的身体,于是想出种种办法来企图恢复原样,唤回他们的孩子。
他们从外面请来了神父和修女,把十字架放到阿朱头上,用所谓的圣水浇她,在病房内长篇大论地读圣经。
阿朱漠然地对待这一切,她希望这对可怜的父母能够想通,然后放弃。
好事多磨
神父和修女的折腾未见任何效果,那对父母仍然不肯放弃努力,他们从外面请来了一名鬼子和尚,在病房内念金刚经。
仍然无效,他们又请来了一名道士,在病房的走廊内摆起了香案作法。
他们甚至请了一名非洲裔的巫师,在医院里跳大神,折腾了几个钟头,直到警察出现把那家伙赶走。
在护士的帮助下,阿朱开始学习当地语言,学习认识汉字。
她的进步非常快,几个月以后当出院时,她已经可以看汉语书籍,偶尔在手势的帮助下,与当地人交流也大致没有问题。
尽管阿朱很不情愿,但还是被那对自称是父母的中年人接走,因为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亲人,而阿朱在这里的年纪仅有十五岁,需要接受成年人监护。
护士和几名留学生常常来看望阿朱,与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很愉快,因为可以说自己最顺口的语言,交流一些关于遥远家乡的事。
她很焦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山京寻找丁能,按照当地的法律,必须等到年满十八岁才能自由自在地单独活动。
如果这样的话,她必须再等两年半才有十八岁,她有些等不及了,于是每天缠着那对父母,希望他们帮忙把她送回到山京去。
他们当然不肯,说希望阿朱不要这样胡闹,他们会永远爱她,照顾她。
看到常规手段无法奏效,阿朱开始用其它办法,她弄死了他们养的小鸟,然后是可爱的兔子(这样做的时候她很伤心,悄悄流下了泪水)。
结果很不妙,阿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跟一群疯子送到一起接受治疗。
她按照护士小姐提供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山京驻挪威大使馆,希望有人解救自己,但是毫无效果,她听到了一大堆正确的废话,要求她遵守当地法律,接受父母的安排,老实呆在精神病院内直到真正痊愈,欢迎她成年之后到山京旅游和投资或者留学,而她的请求得不到任何具体的答复和建议,对方根本就没听她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哇哇大讲特讲。
在精神病院里的生活很无聊,呆了一个多月之后她才得以离开,这时她决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来迫使那对父母让自己回山京去。
好事多磨
离开精神病院之后,阿朱再次跟那对自称是她父母的人住到一幢房屋里,她每天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什么时候放她离开,除此之外,她几乎不说其它的话。
她不吃他们做的饭菜,而是打电话从中餐馆要外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双方都弄得很累。
一天下午,那个不幸的母亲烦不胜烦,打了阿朱一记耳光,阿朱大为光火,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只西瓜,狠狠砸到母亲脑袋上。
这一事件促使那对父母冷静下来,他们商量了几天之后,同意阿朱下个月离开,与一名可靠的留学生一道前往山京。
于是,在距离年满十六岁还有一个月零几天的时候,阿朱终于登上飞机,得以重回生活了几百年的山京。
下了飞机之后,她立即回到城区,一切是如此熟悉,仿佛从未离开过一样,她先到黄泥巷外面转悠了一圈,看到那些被拆得一片儿狼籍的房屋,但是没有找到丁能,接下来她又到蛇江公园,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背影,她确实这就是魂牵梦萦的情郎,于是悄悄走过来,发现果然没弄错。
“如果你早一些用东西砸那个自称母亲的人的脑袋,或许能够早一些回来。”丁能说。
“就是,应该后悔没有早点那么干。但是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对不住他们,毕竟自己确实占据了他们女儿的躯壳,把我算做是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什么错。”阿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们确实很疼爱我,想要照顾好我,让我快乐。”
“以后慢慢再想办法报答他们吧。”丁能说。
“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回报这样的感情,总不能硬装作自己是他们的孩子,那样就太不诚实了,再说也装不来。”
两人离开了咖啡屋,丁能驾车畅游在三环上。
昔日感觉乌烟瘴气的道路此刻看起来仿佛仙境,只因为有阿朱在身边,他就看什么都挺可爱。
大半天以来,他几乎一直在笑,笑得面部都有些酸疼。
生活
丁能和阿朱坐过山车,耳边风声呼啸,感觉一会儿失重,一会儿超重。
“啊——!”他们一同惊叫。
其它的人也在叫。
当翻转到脑袋朝地面时,叫声更响亮了。
终于脚踏实地,丁能晕乎乎的差点摔倒。
“太有趣了,我还想玩。”阿朱兴高采烈。
“你去玩好啦,我在这里等你。”丁能摇头。
“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好吗?”
“行,这东西看着比较温柔些。”
离开游乐场的时候丁能还有些晕,总感觉地面在飘动,无法稳稳地站着,其实是他的身体在摇晃。
“你好象不太适应这些东西。”阿朱说。
“我家里一直都很穷,仅能维持温饱而已,活到二十三岁,还是第一次坐过山车和旋转木马,从前都只能站在外面观看别的人玩。”丁能说。{炫书网
“真可怜,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一定要带着你来玩。”阿朱轻轻抚摸他的脸,“我隐约记得做鬼的时候没事常常到这里玩耍,坐免费的的穿梭机和海盗船,还有小火车和旋转木马。”
“早点认识我又能怎样,十年前我还是小孩子,你会爱上我吗?”丁能笑起来。
“如果知道以后会这样,我当然会爱你。”
“可是你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以后的情况?”
“说得对,还是等你长大再相识比较好。”
路过卖汽球的小贩面前,丁能问阿朱是否想要一只。
阿朱选择了一只熊猫和一只小狗汽球,走出一段路之后,她乐呵呵地把汽球放飞。
“我要让它们自由飞翔,想去哪就去哪。”
“飞得好高,快要超过楼顶了。”丁能大笑。
看到一只觅食的流浪狗,阿朱买下三只鸡腿,递了一只给可怜的狗狗。
“当心它吃过东西之后坚决要跟着你走。”丁能说。
“那样的话我们就收养它。”
丁能看了看流浪狗脏兮兮的毛,皱起了眉头。
还好狗狗叼着鸡腿跑了,似乎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再享用。
“我想养一只狗和一只猫,还想养一些小金鱼。”阿朱说。
“行啊,就算你想养一头猪或者一头驴都没问题。”丁能说。
生活
在度假村的游泳池边,猛男得意洋洋地走来走去,展示他出色的身材和肌肉,可惜除了几名肥胖的中年妇女之外没有谁注意到他的存在。
大帅和丁能懒洋洋地聊天,蓝蓉和阿朱在伞下低声交流着驭夫技巧。
一只温顺的小金毛寻回猎犬在丁能脚转悠。
“与海滩旁边相比,这里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大帅说。
“我也应该出去旅游,四处看看,活到这么大年纪还没看过海,真是不像话。”丁能说。
“现在你不能去,阿朱年纪不够十六岁,偏偏她又是如此的醒目,当心惹来麻烦,还是在周围转悠比较好。”大帅说。
“还是有办法的,直接去泰国或者其它几个可办落地签证的地方,据我所知,有些国家的女子只要到十四岁就算是成年人了。”丁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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