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背着包的小腐尸走过来,露出骨头的手里握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用低沉的声音问:“老板,买块糕尝尝吧,味道很好的。”
这个小东西身高约一点二米左右,最可怕的是他的脸,肉全都烂了,隐约能看到一些乳白色的小虫子在蠕动。
“谢了,我不想吃。”丁能回答。
“是买不起吧?”小腐尸的语气中流露出鄙视。
“嗯,我没钱。”丁能不愿与之一争短长,想尽快摆脱他。
“送给你吃,不要钱。”小腐尸的骨头爪子伸出来,把那块据称是某种糕的玩艺儿递到丁能鼻子下方。
“我没胃口。”丁能后退了两步。
“拿去吧,别不好意思,就算欠我的,等以后你家里烧钱来再付账亦可。”小腐尸显得极顽固。
丁能摇摇头,不想再说什么,往旁边闪开路径,向前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他忍不住胡乱猜测,阴曹地府吗?还是某个怪异的空间?
路过的尸体和骷髅没有表现出对丁能特别的注意,至多看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其它处,全都显得很冷漠。
路上有几具身披破衣服的骷髅四肢着地爬行,他们的骨头手足在与街道地面碰撞中弄出‘咯咯’声。
走出几十米之后,丁能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惶恐,双腿开始发抖,好几次差点软倒在地。
他突然发现,这条街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黄泥巷很相似,只是显得更破旧些,仿佛被塞外蛮夷刚刚洗劫过一次。
他忍不住猜想,眼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梦境,会不会在恐惧感最强烈的时候醒转,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抱着温暖的棉被?
他乡遇故人
丁能心底有种冲动,想要把衣服脱下来把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就地躺下,采取鸵鸟遇到危险时的对策,对眼前的东西视而不见。
但他明白不能这样做,太离谱的行为肯定会吸引来更多鬼怪和尸体的注意,万一自己身上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他高一脚低一脚慢慢向前走,呼吸粗重,心脏跳得极快,每分钟至少一百五十下。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多久,思维和意识中那道无形的弦已经绷到最紧,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他仿佛失魂落魄一般摇摇晃晃前行,无意之中,他的行动姿势与其它怪东西非常相似。
在一家餐馆模样的小店面前,他停住了脚步,因为里面的人很熟悉。
肥肠拉面馆的老板和小兰都在,父女俩的面孔全都是苍白发青,远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糟糕得多。
老板娘站在里面,基本保持从桥下的河水里刚打捞上来时的模样,面部仍然有田螺吸附着,脑袋顶部只剩下半边头皮,其余部分像是被印第安人割掉了。
几条水蛭在她头顶上爬行,有时在头骨上,有时钻入头皮仍在那一侧的头发里。
丁能猜想那几只深色的小虫子肯定生活得非常愉快,因为那片区域感觉非常适合它们居住。
仅仅注视了几秒钟,拉面馆的一家三口就发觉了丁能,首先是小兰出声招呼:“大哥哥,来吃碗面吧,爸爸的手艺很好,做出的面非常美味,你一定会喜欢的。”
丁能满心畏惧,想要转身逃走,腿脚却不听使唤,仅能勉强站住不倒下而已。
“想不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嘿嘿。”老板娘阴沉地笑,面部的骨头上有一只田螺被震得掉下。
老板抬起头漫无目的地笑了笑,手里在揉一块暗黄色的东西,似乎是面粉团,他眼睛里有几条小虫在爬动,鼻孔里挂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摆弄面团的过程当中,他手指表面的皮肤和肉不断的被裹下,露出越来越多的骨头。
相比之下,小兰的形象是最好的,虽然脸色也是白中透青。
“你们一家三口重聚,可喜可贺。”丁能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同时注意保持微笑。
“进来坐下,本次的面条免费,庆祝他乡遇故人。”老板娘说。
“多谢了,我肚子一点不饿,来这里之前刚吃过一些东西。”丁能说。
“这我知道,你牙缝里还有虾皮呢。”老板娘说。
丁能赶紧掏了一下牙。
骷髅
老板把面团状的东西举起然后又摔到案上,弄出剧烈的响声,忙碌的过程当中,他不时抽空用小拇指掏了一下耳朵,指甲缝里总能有所收获,要么是一两条淡黄色的小虫子,或者就是一大片污垢。
感觉他的耳孔内就像一个聚宝盆,其中能够提供的垃圾近乎无穷多。
“你明明没死,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老板娘问。
“我只是路过,来看一位朋友,等会就走。”丁能说。他心里在鼓捣,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回去。
“走得了么?我倒看不出你有那样的能耐,可以在阴阳两界来去自如。”老板娘说。
“我在此地有朋友,她会提供帮助。”丁能说。
“先吃碗面,我少做些,让你能够吃得下。”老板开始做拉面,暗黄色的面团在他手里非常听话地被拉开,然后对折,再拉开,双手比划一阵子,一些细细的面条成功出现,被扔到一口冒出黑气的锅内。
相对于缓慢和阴森的说话语调,老板的双手非常敏捷迅速,似乎发生变化的仅仅只是说话的功能。
交谈中,丁能的紧张情绪稍稍得缓解,渐渐发觉眼前这家人不像上一次相见时那么不可理喻,勉强可算是正常,只是面目令人厌恶。
一只骨头手掌从背后伸来,搭到丁能的肩膀上,他大吃一惊,被吓得差点软倒在地。
转头一看,发觉是那位自称阿朱的红衣骷髅。
“你手上沾到的水已经快要干了,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的视线。”骷髅说。
“你真是阿朱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丁能快要哭出来,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刺激,远远超越了他的接受能力。
“你干嘛要乱跑呢?我说过几次了,一会儿就能恢复原样。”说话的同时,骷髅把另一只骨头手也搭到他肩膀上,黑黑的空洞眼眶正对他的眼睛。
丁能退后了一步,避开放在自己肩上的两只骨头爪子,他依旧无法相信,美丽可爱的女鬼阿朱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怎么了,这店里的人欺侮你吗?”骷髅气势汹汹地问。
“没有的事。我以前就认识这家人,见到了之后停下聊几句。”丁能说。
“我们只是想请他吃碗面条而已。”老板娘的语气显得很惊慌。
似乎红衣骷髅非常可怕和凶恶。
风云变换
骷髅举起骨头手臂,狠狠抽了老板娘几记耳光,打得她面部的腐烂碎肉四处飞溅。
丁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劝阻。
骷髅厉声训斥:“我跟丁公子说话,你竟敢插嘴。”
老板娘双手抱住脑袋蹲下,一副待揍状。小兰和老板低下头缩在店内,身体在微微发抖。
丁能心想这位骷髅难道是此地的黑老大不成?不然何以有如此威风。
红衣骷髅踢了老板娘一脚,将其踹倒在地,然后在她肚子上重重踩了几下。
这样的行事风格很像人渣,丁能这样想,感觉无论在哪个空间,恶人和恶鬼都能占据优势。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光线和景物开始变化,渐渐明亮起来。
丁能使劲眨眨眼,摇晃了几下脑袋,再看面前,发觉阿朱就在身旁,依旧美丽动人,如花似玉。
天空变成蓝色,有白云,有太阳。
街上行走的是阴魂,大部分都面孔苍白,更丑一点的则是青灰和青紫,全都穿着整齐的衣服,有些是医院的病号服,有些身着殡仪馆里常见的那种寿衣,身着各种各样时装的也挺多,再也看不到腐烂的尸体和骷髅架子,不像先前那样恶心,感觉好了许多。
“阿朱,刚才有一副骷髅架子说自己是你。”丁能说。
“那个确实是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为何总不相信。”阿朱笑起来,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
“真的吗?”丁能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失望。
原来面前这位可爱的女鬼是只白骨精,他沮丧地想。
“刚才在花园里我没看照顾好你,让你碰到那池子里的水,所以弄成了这样。还好你没捧一口喝下去,不然可就难办了。”阿朱说。
“我想回去了,你可以帮我吗?”丁能问。
“当然可以,跟我回花园吧。”阿朱握住他的手。
他本能地摆脱了她伸来的手,总觉得那可能是一只脏兮兮的骨头爪子。
阿朱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丁能转过身打算和店老板一家告辞。
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这一家三口变得体面了许多,小兰的脸苍白得如同童话故事当中的白雪公主,老板的脸青中带紫,但已经不再溃烂,眼眶中也看不到小虫子,整个人很干净,手中的面团也很白,看上去由真正的面粉构成。老板娘和宿舍里那两次见到的样子相同,面孔浮肿而青紫,有伤痕挺多,依旧丑陋而怪异,但不见了那些水蛭和田螺,身上也没有严重腐烂的碎肉和破布条。
离开
阿朱带领丁能走回房间内。
阿紫和另外几只男女鬼仍在地板上亲热,一大堆苍白灰青的形体凑在一块,粗一看感觉像是羊群在争抢食物。
“你俩也来一起玩吧。”阿紫热情地邀请。她坐在一名男鬼身上,饱满的胸部不停里晃动,如果颜色不要如此怪异,倒也算得上美丽。
“我还有事,必须回去了。”丁能说。
“再见。”被压在阿紫身下的男鬼挥手致意。
“再见。”丁能非常勉强地说。
阿朱微笑着说:“你想多看一会儿的话就看吧,亲自参与进去也可以,此地不会有谁害你,放心好啦。”
“真要走了,不能再耽搁,麻烦你送我出去。”丁能说。
“好吧。”阿朱牵过他的手,往前方引路。
“为什么我看不到通道在哪里?”他问。
“右前方,再偏右一些,然后往前跨出去。小心些,也许会踩到某个想象不到的地方,比如楼梯,装着水的盆子或者煮菜的锅等等。”她温柔地叮嘱。
“多谢你,我会当心的,已经有过一些经验。”丁能转回头,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尝试性地迈出一步。
“有事就大声呼唤我,没事也可以叫。”阿朱在后面说。
丁能又跨出一步,此次他成功地离开了阿朱的宅院,回到黄泥巷的理发店内。
他发现自己站在楼梯边缘,鞋底已经伸出台阶一寸多,幸好足够小心,否则很可能一下子滚落。
走到下面,中年女理发师正在为一名学生模样的孩子洗头,见到丁能走下来,她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在上面逗留了快一个小时,跟那个壮实的姑娘很谈得来吧?”
“上面风景不错,我多看了一会儿。”丁能不知如何才可以解释清楚此事,他明白就算说了她也不会相信,只好随她乱猜去。
“你的头发有些长了,需要修剪一下吗?这位小帅哥已经好了。”理发师说。
“哦,好吧。”丁能摸索了一下头发,确认是应该处置一下了,于是坐到椅子上。
当锋利的剃刀在他脖子上来回刮的时候,他感觉很紧张,生怕她突然使劲拉上那么一下,那自己就会成为一只鬼。
如果她在工作过程当中突然脚底一滑,或者天花板上掉下一块木头打中她的脑袋,当然也可能会有其它的意外,随便出现其中一样就有可能导致极糟糕的后果。
正常世界
离开黄泥巷,丁能乘上一辆在路口趴活的黑出租,前往淡牛锡大厦。
从窗玻璃上的倒影看,他发现那位女人的手艺还真是不错,把自己的发型弄得非常像某电视主持人。
车驶到一个路口遇到红灯停下,黑出租司机回过头朝坐在后排的丁能严肃地说:“如果遇上放钩子钓我的人,我会拼命。”然后他拉开了右侧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把水果刀和一把小菜刀。
“请放心,我只是乘车的人,没有其它目的。”丁能大吃一惊,急忙连声解释。
“这就好。”司机关上了盒子。
丁能松了一口气:“常常遇上这种事吗?我是指被那管理——机构的人逮到。”
“前天下午有个跟你一样穿衬衫和皮鞋的人乘车到税务局,我开到那里门口停下之后立即围来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把我揪下去上了手铐,然后交了一万块罚款才算了结。我下了决心,如果再遇上类似情况,就跟他们拼了。”司机显得很愤怒。
“想开点,真弄伤了人要坐牢的。”丁能说。
“因为找不到工作、实在没办法才来开黑车,也就想混个一日三餐而已,那些人凭什么这样坑害我。”司机表情狰狞。
“别激动。我相信在不远的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丁能试图安慰他。
“放心,不会影响行安全。”
“或许你可以考虑转行,做其它工作,如果不嫌钱少的话,可以到我手下当个保安,这是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丁能觉得这司机身体还算结实,守大门或者巡夜什么的肯定能行。
那帮不安分守已的家伙随时都有可能辞职走掉一些,应该及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被弄得手足无措。
“谢谢,如果什么时候混不下去了一定来找你。”司机把名片放入上衣口袋。
“不用客气。”
回到淡牛锡大厦已是傍晚时分,下班时间已过,联想到可能遇上的麻烦,丁能皱起了眉头,不停地在心中祈祷,千万别让上级领导发现自己不在办公室内。
想起最近半天内没人打电话给自己,他感觉有些奇怪,摸出手机一看,发觉竟然关机。
他清楚地记得中午还看过时间,肯定是因为电池耗尽。
他愤愤地想,这只二手破山寨机早应该回炉了,等工资领到手,一定要买个新的。
稍后他失望地发现,计划中需要购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工资肯定不够,怎么办?可以向公司预支或借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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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外出,十月四日停更一天,五日晚恢复更新。
祝各位朋友节日快乐。
前仆后继
丁能回到办公室内,发现李珍贤秘书还在加班。
手下有如此勤奋的员工,他感到颇为欣慰,如果不是担心产生误会的话,真想上前赠送一个热烈的拥抱。
“今天有人找过我吗?”他问。
“有两个保安和一个清洁工在不同的时间段分别来过,我说你有事外出,叫他们明天再来,或者把要求和建议写在纸上由我转交,他们说一定要与你面谈。”她说。
“上级领导没有谁来找过我吧?”丁能小心翼翼地问。
他最担心的就是怕给上司留下坏印象,自己初到乍来,如果开头弄糟了,以后很难补救,甚至可能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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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里最近两年以来,宿舍内几乎每个人都有几本讲述如何与上司或下属打交道的书,丁能曾经认真地阅读过,颇有心得体会。
对于现在的年青人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所谓少年老成精。
秘书的回答让他感到轻松,她说没有任何高层或低层的领导来过,连电话也不曾打来过。
“很好。”徐福点点头。
“整个下午你做什么去了,为何一直不见。随便问问而已,如果不想说就不用说。”她偏着脑袋,脸上是职业性的端庄笑容。
“我遇上了意外,为了不影响你的情绪,决定暂时不说。”
“作为后勤处唯一的秘书,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关系到公司的秘密,希望你不要外传。”
“当然,不会的,我一向嘴严。”
“我到淡牛锡大厦的后勤处工作已经有四年,这期间曾经与四名副处长合作。”
“这四位都高升了吗?”丁能笑嘻嘻地问。
“第一个副处长是位女子,年纪比我大了两岁多,她于三年前的一个下午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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