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千夜,的确是个可恶的人。然而她的可恶源自她的可悲。抛去对自己的伤害,那个千夜的悲,正是天下难见的凄惨。
说到底,她们母女不过是北城手中攥着的玩具,为了不同的目的,利用了她们。同样身为女人,即将身为母亲,千夜的心,真得好痛。
小手,开始发抖了,千夜的眸子中渐渐闪现了凄凉之意。只是很快的,她感受到那握着她的大手用了力气紧紧握了几下,千夜便抬头看着眼前的葬龙。
他是在鼓励她。
没有回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背影。那头漂亮的银发被裹在黑色的布条中,不能展现自身的柔美固然可怜。然而,那所谓的漂亮颜色,却是他为了生存而不惜损害身子修炼法术的结果。
漂亮,同样悲情。
世上有多少这样的存在?看着动人,却隐藏了伤痛。而在这没有礼教道德约束的远古时代,人类赤/裸裸表现出自己的欲/望而不会感到羞耻变扭。加上对生命的漠视,又没有法律的约束,这样凄凉的美,便更多地展现在千夜面前。
正如那逐渐清晰的女子,不着寸缕的玲珑身姿,正是世间难得的美景。可身子上的伤痕,却同时宣告了她的悲惨。
这悲惨的女人终于感觉到了有人接近,身子抖了一下,可却没有抬起头。
她不会猜到来的人是谁,她只会想是不是北城又带了什么可怕的手段来折磨她?
走到近处,看到的更加清晰。除了身上那明显的淤青、伤口,千夜还看到了她大/腿内/侧一片片的红肿不堪,一直延伸到她挂着血渍的那里。
怎样的惨状,就是素不相识也会感到震惊气愤,何况算云说了她的故事,千夜的心早就对她生起一股悲愤之情。在见到这些之后,那股感情更加明显,浑身因为压制这份情感而颤抖得厉害,葬龙也更加紧地握着她的小手。
“女人,我们是受算云所托,来这里救你出去的。”
葬龙这样说了话,那女人,明显地一颤。
对算云来说,不会忘记这个地牢中苦挨了十七年的女人。而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又哪里会忘记那个唯一与她说了话的男人?
缓缓的抬起了头,凌乱的黑发纷纷滑下了身子,将那张憔悴的脸露了出来。她惊异地看着说话的葬龙,又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葬龙身边鼓着大肚子的千夜身上。
这一霎那,有两个女子同时睁圆了双眼。
看着那女人的面容后,千夜终于明白算云为何一眼就能认出她与这女人的关系,也能明白这身子如此的完美继承了谁的优点。
这女人,当真与这副身子几近完美的相像,即使已半老徐娘,即使遭受了十七年的折磨,可是那份美丽,不减分毫。
只是这样的感叹,不足以令她睁圆双眸。睁圆双眸的两个女子,一个是这位母亲,一个却是这位母亲早已化作鬼魂的女儿。
十七年不曾相见,可是她们在想见的一刹那还是认出了彼此。
抛开那相似的容貌,只是这十七年里不间断的思念,也足以令这血脉相承的母女认出对方来。
千夜的母亲,干涸的嘴唇颤抖着,那浮着黑云的大眼睛里,涌出了泪光。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想要伸出手摸摸眼前的年轻女人,因为她不确定这是真实存在的,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儿,就以这种意外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可是,麻绳紧紧束缚了她的双手,她只伸了一半,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两只手,就那么直直停留在半空中,眼泪如同珍珠般大颗地滑落。那个女人,就那么看着千夜,就那么看着她。
即使是梦中幻影,她也不舍得移开目光。牵挂了十七年的女儿,她的宝贝,即使只能在梦中相见,也要好好看个够。
抖得厉害的双唇,终于张合起来。用沙哑、惊异、怜爱,激动又害怕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千夜?”
——母亲!——
那个千夜,大声地喊叫了出来,伴随而来的,是她痛哭的声音。可是,她这份失而复得的惊喜,只有千夜听得到,而面前的那位母亲,却无法感受女儿的呼唤。
千夜的匈口,闷得好厉害。可是她,却只流着眼泪。不是害怕自己会死掉,不是愤怒那个千夜对她的折磨,而仅仅是为了这终于相见的母女,却已经阴阳永隔。
母亲面前的这个身子,早已不再是她的女儿。而她的女儿那呼唤母亲的声声嘶鸣,也最终湮没在阳界的大门外。
这一刻,千夜忘记了此来的目的,她浑身的细胞都在为这对母女鸣不平……
224 意外收获
“千夜……”
——母亲……娘!——
千夜的眼泪,在脸颊上划出两道晶莹的痕迹,匈口的疼,令她的额上浸满汗珠,心中的疼,令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因为大着肚子,她无法蹲下身来,便扶着葬龙的身子缓缓跪跪坐在枯草上,将自己靠近了面前的女人。
那双苍白消瘦的手,终于挨到了早已湿润的脸上。在感受到这柔软肌肤传来的温度时,那位女人哭得更加厉害了。
不是梦,不是梦,真得是千夜,真得是她的女儿!
“母亲!娘!”
千夜大声地呼唤着,那女人便将她抱入怀中。
脸颊紧紧贴在她匈前的伤口上,脸上的泪水便在那伤口处流过,一阵阵钻心的疼。可是那个女人,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抱着自己的女儿,哪怕是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么?
而千夜呢,她也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她学着那个灵魂的声音声调,喊出了它所喊出的话语,只因她无法忍心这阴阳永隔的悲剧。而在倒入这位母亲的怀中时,心中的失声痛哭的灵魂,用几乎不能控制的抽泣,含糊着说道:谢谢……谢谢……
葬龙皱眉看着这对拥抱在一起的“母女”,又哪里不会被她们感动?可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成全这对母女的。
于是他走到千夜身后,抓住她的双肩,继续了剧本,声音稍微放大些,说道:“怎么千夜,她是你的娘吗?”
说着,同时将千夜从“母亲”的怀中拉了出来。毕竟是男人力气大,那位虚弱的母亲再怎样的想要抱住,也还是被葬龙分离开来。
千夜转过头微微扬起,看着身后的葬龙紧皱的眉头。她想了起来她应该做的。
如果,那个千夜真会因此消失了,那么分开这好不容易想见母女的凶手,不就是她了吗?
不,不对,不论那个千夜消失与否,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她,早就死了。她的母亲看到的,只是个躯体,而她失去了实体来表达自己的爱,反而会更加痛苦。
消失,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而她的母亲,就有这个假女儿来抚养吧。即使连这假女儿也一并消失了,相信葬龙不会不管这位可怜的母亲的。腹中的骨肉,便是这位母亲继续活下去的新的支柱。
这并非千夜的自我安慰,这是残酷的现实,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做法。正如当初她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她的爱人和孩子一般。
这剧本,也就成了她帮助这对母女的捷径了。
千夜抹了眼泪,按照剧本点了头。葬龙便马上接着说道:“可你不是说过,她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千夜转过头,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母亲,疑惑地说道:“是呀,我的确是这样听说的……”
对呀,千夜,北城不是告诉你,你的母亲早已随了你的父亲而去,又怎么会出现在无双城的地牢中?而且你看看她的摸样,分明是经受了虐/待的呀!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别着急,我帮你问问。
千夜心中说完,便看着眼前的“母亲”,哽咽地继续说道:“北城说过母亲已经死了,为什么他要骗我?”
听到“北城”二字,那位母亲不由得浑身一僵,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摸样,怎样的不堪入目。于是浑身颤抖着,她缩成了一团试图遮挡自己的身子,一双同样乌黑的大眼睛,满含着多少辛酸悲愤。
千夜皱起眉头,看着她。心中多少不忍,可她必须得问出来。
“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与他……”
那个千夜,的确继承了母亲的样貌。可是论起性格,却是天南海北。这位母亲不但温柔,而且坚强。
面对女儿的疑问,她没有声嘶力竭的痛苦,没有羞愤难堪的晕厥逃避,只抖着身子,抖着嘴唇,都这声音问道:“你是北城养大的吗?”
“是。”
“关于你的父亲和我,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千夜和葬龙,都用惊讶又赞叹的目光看着千夜的母亲。之前设定的剧本,用来引诱这位母亲说出真相的计谋通通不需要了。这位母亲,远比他们想象的坚强,如此的一句疑问,便预示着她会说出一切。
或许,坚强并非她天生的优点。只不过在女儿面前,身为母亲的她,需要变得坚强。因为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继续被那可耻的男人蒙骗。
“他……他说父亲被焰国大王寄傲害死后,母亲将我托付给他照料,便为父亲自尽身亡了。”
千叶的母亲听了之后,闭上眼,长长的一声叹息。微微扬起的脸庞,是在纪念天国中的丈夫吗?
“如果,我还有选择的自由,我不会选择自尽这条路。尽管我很爱他,尽管得知他死去的消息后,我如何得痛不欲生,可我,绝不会随他而去。因为我不能丢弃年幼的女儿,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而且我心中很清楚,你的父亲,他也绝不会同意我这样做。他,是那么爱你,又怎么会同意我为了他,离开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呢?”
千夜和葬龙,静静地听着千夜母亲的叙述。即将揭开真相的同时,她在倾诉着自己的心,十七年压在心中忍辱负重的心。
而那心中的千夜,她的哭声,始终不曾断过。是因为已经隐约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虚无一场,还是因为听到了母亲亲口告诉她父亲的爱时,那难以压抑的怀念和内疚呢?
“可是我,却没有选择的自由。不但不能随他而去,同时被迫离开女儿身边。怎样的爱着他,怎样的念着你,却不能陪伴任何一个,在这阴暗的地牢中,被囚禁了十七年。忍受着杀死他的凶手,夺走你的罪人,恣意凌辱我的身子……”
千夜母亲说到这里,忍受不住心中的悲愤,哭了起来。而她的这句话,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出乎意料。
只知道,北城囚禁了千夜的母亲,利用千夜的感情。难道,千夜的父亲,那位金之巫师也是被他所杀的?!
——不……不……北城不会这样做……不会这样做……——
那个千夜当然会痛苦,会逃避。可是她的母亲话已至此,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不过,需要说得在明确一些,才能令那个千夜顿悟。
于是千夜不由得身子前倾,含着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究竟是被谁杀死的?母亲又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摸样?告诉我,母亲,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给读者的话:
亲们,星星倒下了,亲们晚安
225 千夜,美丽耀眼的公主
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表面上的版本,也就是最盛行的版本,就是焰国大王寄傲,天生高傲轻狂,叫嚣侮辱了与自己父亲一辈的金之巫师,迫使对方与自己比试。 而身为火之巫师的寄傲,虽然年纪尚浅,可那位金之巫师也并非以法术名闻天下。面对着天下第一巫师的继承人,加上五行相克的劣势,金之巫师最终败在火之巫师的手上,重伤的他黯然回到自己的国家。
不出一月,便传来了他死去的消息。
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金之巫师的死因。然而民间却认可了火之巫师是有意引来金之巫师,目的就是要重创他。那么很自然的推断出,金之巫师的死,十之**也是与火之巫师有关。
而后,金之巫师的结发妻子,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无双城城主,也就是土之巫师北城,随后自尽。十五年后,这位女儿,为父报仇,不惜化身女奴,潜入火之巫师身边,等待时机刺杀他,却阴差阳错地死在了原本要刺杀火之巫师的刺客的手中。
伴随着女儿慢慢的死去,未来二十一世纪的某位倒霉的女大学生的灵魂,便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逐渐失去生气的身子里,开启了一段奇特的人生。
这就是所有人认为的故事,只是当那倒霉的女大学生与比她还要倒霉的男高中生,为了驱走这可悲可恨的灵魂而来到无双城地牢时,却意外得知了十七年前发生的那段轰动一时的故事,又一个版本。
这个版本,来自与金之巫师的妻子,可以说,是真正却隐秘的版本了。
金之巫师,忌恒,是一位很奇特的男人。因为当时固有的模式,巫师不为王族,一定会娶王族的女子,这是一国之王为了笼络控制巫师的一种手段。
然而忌恒,不但不喜参与锐国一切的军事活动,更是拒接迎娶锐国公主。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游离于山水间,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成就了他与众不同的奇特性格。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然的一份子,无论是树,是水,是鸟,是兽,还是人。
既然都是自然,也都平等的。在他的眼中,贵族与奴隶没有分别。尽管身为金之巫师,注定是贵族中的贵族,可他却会对一个奴隶展开笑容,会亲自捧起一叶清水送给他们解渴。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能被世人所理解。然而能够理解他的,一定会被他深深吸引。
山国女子,隐咯,一次出游,无意间看到了这如山间溪水般温和清透的男人,只一眼,便被他深深吸引。
而这可谓天下最美的女子,当然也引来了忌恒的目光。
四目相对,天定姻缘。他们的结合,可谓是对锐国最大的威胁。这威胁不仅仅是破坏了巫师与本国王族之女的政治联姻,更是金之巫师的继承人很可能归属于山国的不可挽回的结局。
没错,山国女子隐咯,便是王族之女。虽然不是王的公主,却是公主的公主。
然而无论锐国之王使用了怎样的办法,都无法拆散这对夫妻,而为了令自己的丈夫少一些压力,隐咯最终与山国王族断绝了关系。
经历了重重困难考验,这对夫妻终于可以手拉着手一同欣赏自然的美好。不久之后,隐咯诞下一个女孩。
尽管并非继承人,可忌恒却十分疼爱她。遇到隐咯时就已经二十七八了,得了女儿的年岁,正好三十。三十才有了孩子,对于现代人来说太平常不过的事,可在那个落后的时代,却是件极其罕见的事。
三十,有的人都当了爷爷了。
可以想象忌恒怎样的欣喜,加上本就深爱妻子,看着与妻子极像的女儿,可以说是整日地捧在手心中,用尽所能地呵护着她。
“你呀,一天到晚与孩子玩耍,却不肯花点时间给她取个名字。”
“谁说我没有花时间考虑名字?看着她睡着的小脸,我可是有绞尽脑汁的想名字。然而总觉得怎样的名字,都无法配得上我珍爱的女儿。”
看着丈夫头疼的摸样,隐咯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叫千夜好了。”
“千夜?”忌恒皱起眉头问道:“这个名字何解?”
“我的父亲,来自于没落的丄国。虽然没落了,可它本身蕴含的神秘深奥的文化,可是天下人都不得不承认的。父亲,跟我说过很多,所以对于丄国的文化,我也了解一二。”
忌恒马上来了兴致,抱着女儿坐到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