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艾美的短剑弹开了舞动的双刀之一。
另一刀则掠过她的侧腹。
艾美感到又痛又热,就要向前倒下,但在千钧一发之际站稳脚步,在墙边重新面对巴罗萨。
巴罗萨的步法突然又有了变化。
他那压迫的气势消失了,改为像在摇晃般静静站立。
当艾美注意到时,已被引到远离倒卧剑士们之处。巴罗萨似乎是为了阻止她刺杀他们,才追赶艾美。
接下来——就要认真决战了。
这位老将比暗杀者更不带感情地眯起了双眼,反手重新握住双刀。
艾美感到(炫)畏(书)惧(网)了:
‘……我赢不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对西兹亚以外的人产生这种想法。
绝对的死亡恐惧让她四肢动弹不得,她一想到老人手上的刀刃接下来将切碎自己、贯穿自己、掏挖脏腑,就害怕得喘不过气来。
在此之前——艾美也杀过好几个人,不过她从未当过“被杀”的一方。
而“这个时刻”现在到来了。
巴罗萨毫无空隙地缓慢逼近。艾美觉得不管以短刀掷向他身上何处,都会被他回手砍杀。
艾美没有注意到——让她觉得“赢不了”的理由除了单纯的实力差距外,还有其他因素。
老练的巴罗萨累积了不少实战经验,艾美却年纪尚轻。两人的经验差距彻底压倒了艾美。
巴罗萨左右摇动着身体。
艾美眼中不知为何看到了好几个巴罗萨。她完全被这种扰乱对峙者眼睛的步法迷惑住。
‘不要……我不想死——!西兹亚大人!’
想到当作姊姊和老师般仰慕的人,艾美不禁闭上了双眼。唯有那一瞬间,她并非残酷的刺客,而恢复了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样子。
然而——巴罗萨的刀却没有朝她砍下。
相反地,眼前的空气流动瞬间改变。
巴罗萨大大地跳开,重新调整备战姿势。艾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将视线转向庭院。
那里有一个她熟识的男子——
他在高举单手的状态下嗤笑。
那戴着圆眼镜、肌肉发达的男子是西兹亚的部下,也是艾美的伙伴。
“……哎呀!就算是对手不好,你认命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哪?艾美。”
“晓、晓……?”
艾美茫然了。晓应该已经跟西兹亚等人一起回拉多罗亚了才对,她完全没接到晓跟随梅比斯行动的报告。
操纵空气之刃的他边跑边攻击巴罗萨。巴罗萨灵巧地架开理应看不见的刀刃,却无法接近。
晓背对着艾美在她面前站定,嗤之以鼻道:
“真是个可怕的老头子啊!我的风刃应该没有那么容易‘看穿’才对……”
巴罗萨以锐利的眼神盯住晓:
“我已经从女儿那里听说你这项杀害我部下的绝技了。”
敌方的后援出现在大厅。
卫兵和骑士的人数增加了,其中也夹杂着对方曾见过的人。
“晓!你竟敢跑到这里来……”
忿怒高叫着的正是北方民族说书人戈达·托雷思,他同时也是炼金术师,会在战斗中使用好几种奇妙的药品。在他身边的是弟子——也是玄鸟操纵者的西瓦娜,她以不输其师父的凶恶表情瞪着艾美等人,两人手上都握着好几个药瓶。
晓露骨地咂嘴道:
“这情势对我们也太过不利了哪——艾美,有话晚点再说,我们先撤退吧?这个精力充沛的老头子和那些人,连我也觉得很棘手。”
晓对着艾美轻轻地扬起下巴。
艾美察觉到此,立刻跑向庭院。晓也一边以风刃牵制对手,一边跟在她身后。
“怎么能让你们这些恶徒跑掉!”
戈达高声叫道,同时抛出了装有药品的瓶子。
晓的风刃在半空中击碎了药瓶,里面的药品还没有飞散到艾美等人身上,就四处散落。
艾美从庭院跑向森林,并小声地问:
“晓,梅比斯大人他——”
“喔!你不必担心他,他说自己一个人比较好办事。”
晓的表情正如他所言,看来一点都不担心。
他将笛子放在嘴边,呼叫玄鸟。
‘我得救了’——艾美总算体会到这个现实,深深地叹了口气。
“晓,你救、救了我。”
“咦?喔!什么嘛!你今天还真是坦率啊!刚才有那么可怕吗?”
晓嗤笑道。
但是就算被笑,艾美也不可思议地完全没有生气。毕竞她输得很彻底,被笑也是无可奈何,而且现在内心满怀活下来的轻松之感。
她虽然对晓的突然出现感到奇怪,但还是应该先满怀感激才对。
她奔跑过王宫内的树林,同时缓慢而悠长地叹了口气。
*
在戴着面具的男子将双手高举到脸部的高度后——
菲立欧确实感到了激烈的耳鸣。
周围的士兵们似乎也相同,他们一起面露困惑神色,并皱起眉头。
然而,这异常只不过是个开端。
“——就邀请各位前往‘迷宫轮’吧!你们抓得到我吗?”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梅比斯小声地低语。
距离他最近的丽莎琳娜当场跪倒在地,包围他的士兵们也陆续开始不自然地摇晃身躯。
菲立欧也立刻出现了这般症状。
在耳鸣之后,视野跟着无力地摇晃,宛如从水底仰望地面般的不安定景色包围了四周。
接着平衡感也跟着丧失,甚至无法好好站稳。
‘……这、这是怎么回事……?’
菲立欧将刀鞘抵在地上,勉强撑住身体。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个名叫梅比斯的男子以手环封锁了菲立欧等人的行动,却是无庸置疑的。
菲立欧就连方向感都失去了,尽管这是他熟悉的场所,感觉却像迷路一样,无法掌握周围的状况。
士兵的包围也失去了意义。
因为耳鸣的关系,梅比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那么——该怎么办呢?带走这么美丽的小姐也不是件坏事。幸运的是她还戴着手环……对了,在西兹亚的报告里,那个名叫依莉丝的小姐也坚持要抓到这位小姐呢!”
菲立欧察觉梅比斯正走近丽莎琳娜。
‘唔——我的眼睛……’
他想稍微向右看,却偏得太过右边;转看左边,又觉得左右摇晃。再加上上下的晃动,根本无法好好睁开眼睛。
菲立欧虽然觉得脑袋里像被搅拌一样,还是勉强翻出窗外。
他无法在草地上站稳,跪倒在地。
“——不准你对丽莎琳娜出手,我来当……你的对手——”
他就连舌头都无法运转自如,至于其他士兵,则已是无法动弹。
梅比斯的手环连战斗能力都可以完全封锁,菲立欧对此感到战栗不已。现在菲立欧了解他为何可以表现得一派轻松了。只要有这种力量,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包围网都足以瓦解。
梅比斯轻轻地拍了拍手:
“真是惊人哪!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行动到这种地步,尽管运动能力也同时被剥夺了……总之,你是无法战斗的,死心吧!”
梅比斯轻轻地拾脚踢向菲立欧的肩膀。
仅此轻轻一脚,就让菲立欧摔倒在草地上。
“对了——我本来好像打算先解决你喔?只要你乖乖地不动,我就干脆地切断你的喉咙。”
菲立欧握紧了刀柄,拚命摸索对手所在的方向。在摇晃的视野里,他确实看见了梅比斯,只是完全无法掌握距离感和方向。
他胡乱挥刀,刀却挥了个空。
丽莎琳娜呻吟了一声:
“不、不行——我、我不会让你杀菲立欧。”
菲立欧感觉到她想要起身,在他扭曲的视野里,仍可确认她手上笼罩的模糊光芒。
看着她在无法作战的状况下还想打斗的模样,菲立欧不禁诅咒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四肢完全不听使唤,这让他相当不甘心。
梅比斯露出苦笑:
“偶尔也会遇到像你这样凭意志力行动的不可思议之人呢——在拉多罗亚也有一位使刀的麻烦剑士,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正当梅比斯无比怀念地如此说着时——
有人从旁打断了他:
“——如果你是在说我,我就在这里。”
菲立欧突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在这绝妙时间点出现的“拉多罗亚剑士”,于周围的人连站都站不住的状况下,正缓慢而确实地逼近、同时以刀尖对准了梅比斯。
“梅比斯……梅比斯·弗仑岱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国家?”
赫密特·埃鲁那怒气冲冲的声音,在现场强而有力地响起。
梅比斯对此也大感惊讶,声音微微颤抖:
“你是赫密特……赫密特·埃鲁吗?这可真让人惊讶!没想到我会在这异国土地上见到你这舍弃国家脱逃并遭通缉的危 3ǔωω。cōm险分子——原来真的有奇缘这回事啊?”
梅比斯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开心,与赫密特恰成对比。
“赫密特,你认识他吗……”
菲立欧以沙哑的声音问。赫密特看来正以稳健的步伐前进着,难道他不受到梅比斯手环的影响吗?
“我不算认识这个男子,但他是拉多罗亚的秘密警察干部。我以前……也跟他交过手。”
赫密特的口气听起来很凶恶,其中所包含的强烈憎恶,很难想像是平常温厚的他发出的。
反观梅比斯,面对赫密特时也表现出跟面对菲立欧等人时不同的紧张感。
菲立欧一边看着这意外的事态发展,一边靠着刀,拚命地用力撑住下半身。
*
对赫密特·埃鲁而言,这个面具男子——梅比斯·弗仑岱特,是个明确的“敌人”。
他是拉多罗亚的秘密警察干部,当赫密特还在拉多罗亚时,梅比斯正以狠毒的手段扫荡国内的危 3ǔωω。cōm险分子。
赫密特也曾因他的搜查而受苦。
虽说是搜查——其实接近暗杀。梅比斯调查危 3ǔωω。cōm险分子的住处,强行侵入其住居,或是在没有人烟的路上将其杀害,也就是所谓的公开暗杀。
当然,其存在也是政府中不公开的秘密,可说是拉多罗亚的黑暗部队。赫密特不知被曾是新闻记者的好友骂过多少次:“跟那种家伙结下梁子,你实在是个傻瓜!”
后来——那位当新闻记者的好友马修,恐怕也是死在他手上。
赫密特对此心怀恨意。
“——你这个恶徒,连这和平的国家也想要践踏吗?”
赫密特问道。梅比斯听了,轻轻耸了耸肩:
“没想到你这个前元首之子在亡命天涯后来到这东方之国——怪不得我们在周边国家怎么找也找不到。不过——”
梅比斯在笑,而赫密持知道他为何而笑。
现况很明显地对梅比斯有利。
他手环的效果也确实影响了赫密特。
在这股效果的影响下,赫密特只能限制自己的感觉勉强行动。
他闭上眼、采寻敌人的气息,专注地集中精神,并有意识地移动身体各部分——这就是抵抗梅比斯技巧的唯一方法。
他的行动当然很缓慢,而且闭着眼睛不论攻守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不这样做,就无法集中意识、移动身体。
赫密特不停地鞭策快要虚脱无力的四肢,举刀对准梅比斯。
主动攻击实在很困难。但为了菲立欧和丽莎琳娜,他不能逃走:既然如此,就只有趁对手攻来时再反攻了。
赫密特下定决心,便对菲立欧高声叫道:
“菲立欧大人,要对抗这个男子的技俩,只有尽全力集中意识移动身体。平常即使不特别意识也可活动四肢,现在情况相反,只要强烈命令它们‘动起来’就可以动了。反应虽然会很迟钝……但只有这样才能活动了。”
“说来容易做来难……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做得到呢!”
梅比斯逼近。赫密特察觉他伸出了手,于是挥刀砍去。
只是,这无力的斩击被干脆地架开,反而遭对手逼近。
梅比斯手上笼罩的光之刀,对准了赫密特的脖子劈下。
就在此时,另一把刀从旁突击而来。
这把奇袭的刀挡开了梅比斯的手刀,并将他逼退到一旁。
“菲立欧大人!”
赫密特瞠目结舌。
前来救援的,竟然是刚才还动弹不得的菲立欧。
他虽然稍稍睁开眼睛,露出感觉仍十分混乱的痛苦表情,却仍持刀挺立在那儿。
而他的刀同时也用力地击中梅比斯的手环:在这一击之下,迷宫轮被关闭了。
藉着这个机会,赫密特当然不用说,其他人也恢复了知觉。
这下轮到梅比斯焦急了:
“唔——我太过大意了吗……!”
梅比斯第一次说出不甘心的话,而总算恢复正常感觉的赫密特则立刻向前挥刀,菲立欧也同时有所反应。面对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让梅比斯的防御捉襟见肘。
阵势瓦解的他,遭刀尖挑中面具,剥落的面具飞舞在半空中。
梅比斯突然遮住了脸,激烈地呻吟道:
“我的面具……可恶!我的伤……”
赫密特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赫密特!一口气攻过去!”
菲立欧高声叫道,并将刀高举过头。
赫密特则是将刀横劈,两人的攻击就像在画十字般。
梅比斯虽以光之刃招架,但那一瞬间,他露出了真面目。
出乎意料的,梅比斯有张娃娃脸,是个让人颇有好感的青年。他那原本戴着面具的脸上,有个从额头划到鼻梁的十字型伤疤,除此以外没什么特征,容貌相当普通。
然而——有个人在看到他的脸那瞬间,当场脸色大变:
“啊……!”
发出小声惊呼后就发不出声音的,正是黑发的来访者丽莎琳娜。
赫密特和菲立欧没有确认她惊讶的理由,正打算直接乘胜追击,空中却突然传来振翅之声。
那是他们早已听惯的声音,却带来从头顶笼罩大地的不祥压迫感。
“糟了!是玄鸟!”
菲立欧发出警戒之声。一只黑色羽毛的巨鸟从急降而下转为水平飞行,梅比斯立刻跑了出去,抓住从玄鸟身上垂吊下来的绳索。
鸟背上坐着两位刺客,看来像是他的部下。
赫密特等人目睹这一瞬间的逃亡剧码,却无计可施。没有弓箭兵在场,只能目送敌人飞上天空扬长而去。
“可恶……!逃走了啊!”
菲立欧心有不甘地说道——赫密特却觉得菲立欧和丽莎琳娜都平安无事,已经是太幸运了。
菲立欧大大吐了口气,目送玄鸟远去,然后转向丽莎琳娜:
“丽莎琳娜,你没受伤吧?”
丽莎琳娜难得穿上的礼服虽然到处都有破洞,但在赫密特看来,她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只是,她茫然地——只是茫然地眺望消失在夜空中的玄鸟。
那眼神像在祈祷,也仿佛想把已远去的玄鸟叫回来。
然后,丽莎琳娜以极小的音量自言自语:
“……爸……爸……爸爸……?”
从她唇中茫然吐出的单字,让赫密特和菲立欧听了瞠目结舌。
*
乘在飞上天空的玄鸟背上,艾美只感到全身瘫软与疲劳。
由晓操纵的玄鸟有如在阿尔谢夫的夜空中滑行。他们四望警戒西瓦娜的玄鸟是否自王都追来,但目前看来没有。她恐怕是把玄鸟留在别处。
被敌人挑下面具的梅比斯,又戴上了从怀里取出的替代用面具。
那面具并非只是装潇洒或新奇之物,对他来说似乎定不可或缺的东西。
“……晓,你也救了我一命呢!把你叫来果然是正确的。”
梅比斯冷冷地如此说道。虽然晓轻轻点了点头,但艾美仍无法理解。
“……我完全没听说晓要过来,为什么没有先告诉我呢?如果有三个能使用手环的人,说不定就有其他作战计划了……”
晓一边握住玄鸟的操纵索,一边摇晃肩膀:
“你可别误会咯!我这次的任务只是担任你的护卫,大姊要我在有万一时帮助你,所以我才悄悄跟着你。”
“西兹亚大人她……?”
艾美歪头不解。西兹亚应该正在与那批来访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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