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已经是叱诧风云的商场人物,裘景时自有他的狡黠和精明,岂是他能一眼轻易看穿的!
收回视线,雷玄放松略微紧绷的脊背,暂时让自己享受一场难得入眼又入耳的音乐会。
听了两首,坐在最左边的郎霆烈,忽然向坐在旁边的裘景时和雷玄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烟盒,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走到酒吧门口,忽地茫然了一下,而后再沿着一边的走廊走去。
那样的歌唱,那样的灯光,让他想到了从前。想起费芷柔在阑珊处唱歌的时候。
那时的灯光也是这样照在她身上,那时的她也是这样坐在高脚椅上,而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静静地坐在台下,看着她……
只是,和尤念兮不同,那时的她,唱得忧伤,太忧伤……
【小柔,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已经过去一年半了,你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我不想恨你,不要让我恨你,我只想爱你,好好地爱你……】
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休息区,郎霆烈走了进去,顺手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光线倏地就暗了。
而他坐在更阴暗的角落,掏出香烟,点燃。
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想什么,只是那样坐在那里,透过玻璃门看着休息室外的宽敞的走廊,呆呆地,然后陷入无边无际的回忆……
有声音由远而近。有脚步声,还有推车在拖行的动静。
过了一会,一个放着大型音响喇叭的推车进入了郎霆烈的视线。大概是给音乐会准备的备用喇叭,现在用不上了,便撤下来。
推车的是个男人,穿着酒店的工作服。而在音响的那边,在郎霆烈看不到的那一侧,似乎还有个人。
被音响挡着,郎霆烈只能看到一顶被戴在头上的棒球帽,还有走动时,偶尔看见的一只手臂。纤细的,女人的手臂,还是穿着棒球衣。
还是那天那个叫小锦的女人吗?今天是时音公司的音乐会,她在这里出现也不奇怪。
郎霆烈扫了一眼,没有多看,继续坐在那,和黑暗融成一体了一般。
坐了两支烟的功夫,郎霆烈知道自己该坐回去了。
刚捻熄烟头,郎霆烈听见有人在外面喊,“流夏,你在哪?”
声音清甜,是尤念兮。听她说话的声音,就知道她性情的活泼。
“流夏!”她好像也是个急性子,等了一两秒不见回应,又唤了一句,带着女孩间惯有的亲切。
流夏……
郎霆烈想要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个“流夏”,是裘景时说过的和尤念兮同住的女孩吗?……
他突然想看看会是什么样的人。
就在那一瞬,郎霆烈听见有声音从休息室那边的方向传过来。
“兮兮,我在这。”
声音不大,又是从另一个房间传出来的,可足以让郎霆烈怔在那里,僵成了化石,动弹不得。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在幽暗的光线里闪着不可思议的奇光!
这声音……
是他听错了吗!还是有人的声音和她如此相似!
小柔……那是小柔的声音!
像是要让他辨别清楚,外面的尤念兮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继续说,“这是哪呀,房间这么多!流夏,你出来露个头啊!”
“我在这里!”
那个人又答应了,带着无奈的笑,而且声音近了,越来越近了,似乎从那边的房间往这边走来……
就在那抹身影走到休息室的玻璃门前时,那个一直僵成化石的高大身影倏地站直了,目光炯炯地看着玻璃门外的人,似火,似海,如日,如夜!脑海里是山崩地裂的声音,是熔浆迸发的声音,是龙卷海啸的声音!也是混沌劈开,得以重生的声音!
是她,是她,就是她!
他生生世世的女人,他的,费芷柔!
流夏竟然就是费芷柔!
就这么僵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烙进自己骨髓里的她!
她穿着一件棒球服,一条修身的牛仔裤,戴着一顶棒球帽,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轻快地往尤念兮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偏头看这边,因为休息室里黑洞洞的视线,她根本看不到站在这里的郎霆烈!
她只是微笑着,抬起之前被压低的帽檐,笔直地往前走去。
☆、190做狼的女人,就是一生一世
“怎么了,这么着急?”
两个女孩在休息室前停了下来,流夏看着尤念兮,笑得清浅。而他看到的侧脸也是那样的迷人,就像那天在棒球场上,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挥动棒球棍时,她无意中露出的微笑,也是这样。
僵立的身体里,那颗心脏在剧痛地跳动……
“今天是我的第一次音乐会,我好紧张!你说过要在旁边给我加油打气的,怎么一眨眼就跑了!”尤念兮拉着陆流夏的胳膊,撒娇一样地摇晃着,那模样像极了孩子,跟之前在台上唱歌的灵动样子截然不同。
“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多。”流夏把手从衣兜里掏出来,拉着尤念兮,安慰她说,“已经有很多人在为你加油打气了,不差我一个啊。”
“就差你一个!”尤念兮拽着流夏往那边走,“你写的歌当然要唱给你听!”
“可那里真的人多,我……”
“乔经纪旁边有个位置,很隐蔽,保证没人能看见你,这总可以了吧。”尤念兮依然执着地拉她,笑嘻嘻的。
流夏笑着叹口气,重新把帽檐压低,“好吧,被你打败了。”
……
听着两个女孩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郎霆烈僵化的身体终于像破冰一样有了一丝动弹。
流夏,费芷柔……费芷柔,流夏……
原来刚才站在音响那边的女人,就是她!
那么,那天,在那个音乐工作室里弹奏吉他的人,也是她,对不对!
他竟然,竟然差点错过了她!
不,不会错过的!这是他们之间命定的缘分,不管怎样的千回百转,不管怎样的分分合合,她是他的,终归也永远都是他的!
太震惊了,但他不至于呆愣住。刚才那么努力地克制着,才没有立刻冲出去抱住她,大声问她为什么。
她在这里,就在这里,她跑不掉了!
难怪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她,有裘景时帮她隐匿踪迹,确实很难发现她!这大概就是裘景时答应帮助尤念兮的事情。
他不会怨裘景时。因为裘景时从不知道费芷柔的存在,更不知道她对他的意义。
是她费尽心思地要躲开他,都是她……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在水火之中,他的眼眸不断闪耀着幽幽的光芒,野狼一般。
——
“没什么事吧。”看到走回来的郎霆烈,裘景时不由问道。
郎霆烈点支烟的时间过于长了。
“没什么事,接了几个电话。”郎霆烈笑笑,好似不经意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过这一眼,他已经看到了。坐在舞台旁边的角落里,那个依旧戴着棒球帽的身影。
这样掩藏着自己,是怕被人发现,再被自己找到吧。
【费芷柔,别再躲了,你已经躲不了了!回来,回到我身边,这是你唯一选择!】
“对了,我明天不走了。”郎霆烈偏头,对裘景时说,“这边的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再多待几天。”
“那最好了!”裘景时很愉快地扬起唇角。
“雷子,”郎霆烈又探头唤了一句雷玄,“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尤念兮。”
还有尤念兮身边的流夏。
“既是如此,”裘景时想了想,说,“那明天我组织一场饭局吧,在工作开始前彼此熟悉一下,方便以后配合。”
其实在尤念兮刚来的时候,裘景时就曾说要给她安排一两个保镖,却被尤念兮拒绝了。她说她和流夏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喜欢被人跟着或是盯着,觉得很不适应。可这次的情况不同,可大可小,裘景时不得不警惕起来。不过他到现在还没对尤念兮提过保镖的事情,不想让她又找各种理由推辞,而是打算直接让保镖住进她们家。
“好。”郎霆烈答应得很爽快。因为这个建议,正中他下怀!
【小柔,期待我们明天的相见吧!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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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车灯、街灯、霓虹灯,以金色为底,五彩的流光在这片土地上滑动,流淌成最迷醉的一幅画。有风在轻轻吹。吹着秋天的气息,有点伤感,有点飘渺,让人期待着,又害怕着。仿佛是美丽的漩涡,走近了会不小心掉进无底深渊。
这样的夜,注定会发生什么。未知的*。
“我还是不去了吧。”下了车,陆流夏抬头看看被琉璃灯装饰的高级会所,心理忽地升上几许不安,不想再走进去了。
“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会陪我的。”尤念兮见她要转身,赶紧拉住,“都到这里了,我不许你走!”
裘景时今早打来电话,说有几个朋友想介绍给她认识,以后工作上需要配合,让她和流夏一起来,简单吃个饭就好。
虽然需要对外界制造一个模糊的现象,让众人以为他们俩有*不清的关系,更要让那个人认定她就是裘景时的新欢,但这种正式的邀约吃饭并不多。尤其还让她带上流夏,尤念兮知道这些朋友是不一般的,也一定是关系她们两个女人的。既然裘景时在电话里没多做解释,尤念兮满腹疑惑也不好再问,直接拉着陆流夏过来了。
“有你去就可以了。你就是代表,有什么事我全权交给你处理。”陆流夏无奈地笑,“兮兮,让我回去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多……”
“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是为什么。”尤念兮丝毫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认真地看着陆流夏,“你就是想躲开一些人,一些事,对不对?别想瞒我!”
“可是,流夏,”尤念兮呼吸了一口,说出压抑在心底太久的话,“我们生活在这里,我请裘先生隐匿掉你所有的痕迹,让你用陆流夏这个名字过着稳定的生活,不是为了让你继续蜷缩在角落里,而是想让你和我一样,跟我一起,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不会问你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到底在躲什么人、什么事,我只希望你能彻底地忘记,能开始新的生活,不要再四处躲藏,好吗?”
陆流夏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尤念兮。这个奇妙相遇的朋友,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给了她太多的温暖和关怀,帮她振作,让她开怀,让她结束飘零的生活,终于在这里稍作安定。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胜过那个……
胸口一痛,陆流夏的指尖有轻微的颤栗……
尤念兮说的对,她逃得太久了,她该停歇了。而对这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她也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不过就是吃个饭的事情,看你这一脸的严肃。”陆流夏忽然笑起来,竟难得的自己摘下了那顶遮住她容颜的帽子,反手挽着尤念兮的胳膊,“好吧,听你的,我都听你的。走吧,吃饭去。”
“这还差不多。”尤念兮也笑了起来。
两个女孩说笑着走进了会所。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好,长发飘飘。”尤念兮一边走,一边笑,还压低着声音学男音,“我的梦中*,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好了好了,你别逗我了。”陆流夏笑着去捂尤念兮的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学什么男人的声音,你看服务生都在看你了。”
“这是很久以前的广告词,我又没学错。那可是天王啊,我的偶像!”尤念兮做了几秒的花痴状,又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啥时候打算让你的君子靠近啊。”
难得陆流夏肯转变想法,尤念兮当然要趁胜追击,试探一下她的想法。
陆流夏的笑停滞了一下,很快又上扬着,“你都还没有呢,我急什么,你是老大。”
“正因为我是老大,才发愁啊,”已经走到了包房的门口,尤念兮一边向站在门口的服务生示意,一边故作正经地说,“只有看着你幸福地出嫁,我才能安心打理自己啊。”
“别闹了,要进去了。”陆流夏哭笑不得地在尤念兮手臂上轻捏了一下。
“尤小姐,陆小姐,请进。”
服务生微微鞠躬,替她们打开门。
徐徐敞开的门缝里,她们先是看到坐在主位的裘景时,然后是站在他旁边的乔睿,再然后……
“兮兮。”看到站在门口的尤念兮,裘景时唤了句,站了起来,转身对着那边的两个男人说,“我给你介绍一下……”
裘景时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的两个女人同时变了脸色,睁大了眼睛,半张的嘴几乎要惊呼出声!
“陆小姐?”
郎霆烈那凉薄的唇在呼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冷冷地上扬起来。
她舍掉了费家的姓氏,用的是陆怀秋的姓!
陆流夏!好一个陆流夏!她竟跑了这么远,苦了他这么久!
而这一声唤出的时候,陆流夏已经扭头飞跑着离开了。
你觉得你还能跑得掉吗!
狭长的黑眸一闪,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闪电般蹿出了包房。
就在他跑到门口,与尤念兮擦身而过的时候,一直呆立在那,直直地看着房间某个人的尤念兮,忽然回过了神,苍白着小脸,也转身飞跑着离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向掌控全局的裘景时,此时疑惑不解,看着一旁的雷玄。
尤念兮好像就是在看到雷玄时才有了那种古怪又震惊的表情。他们认识吗?……可是看雷玄的表情,也不像啊。他只是在看到陆流夏时,微微怔了一下。但是对尤念兮,他脸上只有淡漠,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而且,他们若真认识,昨晚去看音乐会,雷玄就应该有所表现。
还有,郎霆烈和流夏又是怎么回事,一个跑,一个追,都那么拼命的样子……
有意思。
想了几秒,裘景时笑了一下,索性不再考虑。是真相总会浮出水面,他决定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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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逃,我要逃走!我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不能被他抓到!
费芷柔,快逃,快逃!……
就怕会遇到,所以她拼命地钻进隐蔽的角落……
就怕他会寻找,所以她不停歇地在流浪……
可还是这样地相遇了,让她慌不择路……
陆流夏拼命地往前跑着,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仿佛是地狱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到哪里去,她只能绕过一个又一个的拐角,又飞快地朝另一个拐角跑去。她只想快点找到一个可以隐藏的地方,躲起来。就像她曾经躲过的那样,她只想要一辈子都躲起来。
只要没有她,就不会有秘密,他就不会有伤害,他就还会是原来那样洒脱的他……
耳边是空气飞快流动的声音,胸口是肺部剧烈扩张的轰鸣声,嗓子在干涩疼痛,而眼睛……
眼睛在看到他那一瞬,看到那深邃眼眸的一瞬,早已崩塌了泪,模糊了视线……
阿烈,阿烈……
看到一扇敞开的门,那边是透着光亮的街道。
是出口!
陆流夏一把擦掉满脸的泪,更快速度地往那边跑去……
忽然,一个无法抗拒的强劲力道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臂,铁一般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将她带离了她想要去的方向。而在下一秒,她已经从会所的走道被带进了旁边的房间……
房门倏地被重重关上了。
狭小的房间里,是幽暗的光线,是绝望的她,还有目光灼灼、燃烧火焰的他!
“你还想跑去哪!”他的脸贴着她的,喷吐的热气成了她的呼吸,
那如火的眸底又堆积着刺骨的寒冰,就这样冰火般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