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瞧瞧,”其中一个摸着下巴,放荡地笑着,晃着手中的小刀走上前来,“这小鬼长得还挺不错的嘛,细皮嫩肉的,一定不比女人差,弄起来说不定会很爽!”
我从来不是喜欢惹事的人,可以不理的事我从来不会理,他们之前想怎么说都由得他们,我不想理会,但最后这句话,已经不是我能容忍的了。
我轻轻将小羊推开,松开购物袋,同时一手快速地拦住对方拿刀的手,一手狠狠地给了对方的下巴一拳。
所有的动作都是片刻之间完成,对方完全没有防备,被我的拳头狠狠打到,惨叫着捂着下巴跌坐在地上。
我冷笑着看着他们,同时也能注意到小羊吃惊地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可恶!你找死!”另一个也大为震惊,挥着拳头向我冲来,我一手挡住他的拳,同时屈起膝盖,给了他的肚子狠狠一下,他啊的一声捂着肚子退了两步。
这个时候,刚才倒地的人猛地站起来,挥着小刀向小羊刺去,小羊还在看我,一时来不及反应,我急忙上前一步,挥起腿,脚尖准确无误地踢在对方的手腕上,小刀被踢飞,对方再次惨叫着握着手腕蹲在地上,我有自傲的修长的腿,这个时候果然起了大作用。
我从来都是斯文人,从不打架,喜欢弹琴,因为我天生就是一个优雅的男人。
正如很多人都有各自的爱好,我也是,在我的大学时代,我满足了我的爱好,选修了跆拳道,但对于家里人,这是一个秘密,我绝不会让他们知道我选修了这样的课程,因为他们不会喜欢,主要是担心我受伤,尤其是手部受伤,因为手对于钢琴师来说是最为重要的,所以我只能瞒着他们,同时小心照顾自己,那时我在课余也会练练拳脚,但多以腿部练习为主,因此我的腿脚功夫也是有一定程度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没练过,居然还能灵活如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被击退的两人大概知道眼前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凶狼,于是撞撞跌跌地,搀扶着离开。
我回过头看了看还在惊呆的小羊,他张着嘴巴,差不多可以塞进一个鹌鹑蛋。
我笑着走近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嘴唇,他终于回过神来。
“啊啊啊……”他大叫着,“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我十分奇怪,实在不知他所说为何。
“不是这样的!我想象的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手脚并用,全力描述。
原来,事实应该是这样的。
斯文的手无搏鸡之力的我冷漠地对待他们的挑衅,但他们欺善怕恶,见我们好欺负,更加得意,可爱的小羊为了保护他斯文的爱人,冲上前去跟他们厮打,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有挂彩,这时,卑鄙的坏人拿起路边的木棍,朝可爱的小羊打去,可爱的小羊一时来不及躲开,于是斯文的我猛地扑上去,用背部为可爱的小羊挡了这一棍,痛得跌倒在地,可爱的小羊心痛欲绝,怒火暴起,潜力大发,如猛虎般,把可恨的坏人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然后,可爱的小羊和斯文的我互相搀扶着,在淡淡的月光下,幸福地回家去,多么凄美,多么浪漫。
事实应该是这样才对,小羊大声抗议,你不可能这么能打的,你一直在欺骗我,小羊继续指责。
我心中暗暗好笑,真是我最可爱的小羊,连想象都想得这么精彩。英雄救美?不错不错,看来下次要装一装,享受一下他的保护才是。
这么说无论我怎么练沙包也扳不赢你,对吧?小羊大为恼火。他坚持练沙包,坚持和我扳手腕,也坚持没放弃反守为攻的目标,但现在看来应该机会渺茫,他生气地说。
然后他哼了一声,转身不理我,提着两个购物袋忿忿不平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摇着头笑了笑,捡起地上的东西,小羊小羊地叫了两声,赶了上去。
小羊小羊,我的爱!
已经连续几天看到他了。
每次弹琴,偶尔抬起头睁开眼睛时,都看到他冷冷地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旁看我,我带着奇怪回望他时,他还是直直看着我,竟没有丝毫的尴尬,也没有躲开,看来是个很坦然很直接的人,我喜欢这样的人。
我并不认识他,在酒吧呆了这么久,这里的熟客我大多记得,就算没说过话,至少也记得对方的相貌,这个人,我却没有任何印象,大概是刚到这里来的吧。
看他的外表,年纪大概在我和小羊之间,我清楚记得小羊初到酒吧时的羞涩模样,不安而好奇,但这个人却没表现出丝毫的生疏,我在想,这个人要么就是在这类地方混多了,已是身经百战,要么,就是生性如此。
说到性格,我淡淡一笑,又再看了看他,当然,他也在看我,我们竟然就这样目光接触,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更没有像做贼心虚般的避开,虽然我没本事读懂他的眼光,也没打算读懂,但我对他的欣赏,仍不由地又加了几分。
他是个相当清秀的男人,骄傲而冷漠,这点与我相似;他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只以自己为中心,这点,也与我相似。
我回想起自己初来这里时的情形,那是我第一次踏足同类人的世界,一切都陌生如是。我静静地走了进来,静静地在角落里找了一个最难引人注意的位子,静静地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的衣着,看着他们的神情。那时竟有点失望,因为我以为我可以看到一个与我原先的生活完全不同的疯狂世界,这是常人观念让我产生的印象,然而眼前的情形却是与平常的酒吧相差不大,唯一的不同只是,这里的顾客都是男人,这是肯定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里是这样,但我确实看到一个令我安心的世界,让我对自己以后走的路更为乐观。
事后调酒师对我说,我第一次走进来时他就看到我了,我只是淡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他还以为我是某类男人,专门来这里寻找刺激。
照此看来,眼前这个男人跟我竟有如此之多的相似之处,我似乎能从他身上看到我的影子,或许,他也能从我身上看到他的影子,不是外表,而是藏在骨子里的某些东西,我在想,大概这是我们会注意到对方的原因吧。
他真的很冷,冷得令人意外。我曾被誉为这里最冷漠的男人,但遇到小羊以后,这种情况稍稍有了改变,调酒师曾经不甚肉麻地说对我,我现在感觉上很温情,令我臂上疙瘩顿起;老板常常戏说,现在冷男人不冷了,害他失去了不少生意,我暗暗一笑,其实只是因为跟这里的人熟了,难免随便一些,自在一些,我仍是原来的我。倒是眼前的这个,比起我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得跟老板好好推荐一下,顺便敲诈一笔挖星费用。
仔细想想,对他虽是欣赏,但我们这种脾气的人,看得顺眼的便是有性格有气质,看不顺眼的,就是臭美、自认清高之类的了,不过无妨,大概他也和我一样,并不太在意这类的说法,只要自己活得开心,便好。
其实,冷酷帅哥也不过如此,所以,不必羡慕。
不久之后他便起身离开,没再理会我,我有些奇怪,他为何要那样看我?即使读不懂他的眼光,我也知道那绝不是暗恋,我在这里看到的有意味的眼光还不够多吗,凭我的经验,当然知道那不会是。那他到底又是为何要关注我?我想不通。
其实我也试想过,他会不会是把我当成情敌呢?酒吧里跟我搭讪的人并不算少,尽管我从不理会,但也总有多情的人,以我跟他的相似,他将我当作情敌也不是不可能,至于到底为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天工作结束后,我离开钢琴,在柜台前走了下来,向调酒师要了一杯酒,接着有意无意地,提起了那个男人。
“他?啊,你是说他呀……”
调酒师若有所思,吊人胃口,实在可恨,不过听他的语气,他对那个人应该是满熟悉的,看来是问对人了。
其实我也不知为何会去在意这样一个与我并无任何交流的陌生人,甚至会亲自开口打听,这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不过不是事事都有必要去找出原因的,这是我的风格,于是我喝了一口洒,看着调酒师,等着下文。
“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调酒师大概也对我突然而起的兴趣感动意外,于是并不回答,存心戏弄。
“你说呢?”我笑,怎么可能?我并非自恋的人,怎会喜欢上一个这样像自己的人。
“那真是让我失望了,我还一直在期待着哪天易会来个外遇奇缘呢。”调酒师笑着看我,十分可恶。
“如果是你,可以考虑。”
我晃了晃酒杯里的酒,对他大抛电眼,可惜他并非同类人,无法通电。
“你很迷人,易,”调酒师眨眨眼睛,把所有电光都挡了回来,“可惜已经名草有主,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在痛心疾首?”
“他呢?”我指刚才所问的那个男人,调酒师自会知道,“他也是挺吸引人的类型,想办法留住他不就行了吧,一定可以帮老板吸引一大群人来。”我说,反正老板常开这样的玩笑,这个主意说不定他会考虑。
“易,这种话千万别在老板面前说。”调酒师竟然担心起来,悄悄看看四周有没老板的影子,压低着声音说道。
“为什么?”我甚为奇怪,从没见过调酒师这样谨慎怕事的样子,实在好奇。
“因为他就是老板的情人。”调酒师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来如此。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倒不是谁配不配得上谁的问题,而是两人的年龄问题,老板已经四十出头,而那个男人看来只有二十来岁,近二十岁的年龄差,两人沟通没有问题吗?
老板是个开朗爱笑的人,常常闹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长得高高壮壮,但不是胖,说帅嘛,其实不是特别帅,但很有男人味,别看平时爱说爱笑,可一认真起来也是很可怕的,他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男人四十一朵花,你们还只是花骨朵儿呢。
正因如此,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可爱点的男人,没想到和他一起的,竟是个这样冷漠似冰的人物,实在意外。不过年龄和性格相差如此之大,两人却还能这样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实在令人佩服。
“他家里人知道吗?”我脱口而出。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大概……这是自己最敏感的问题吧,调酒师和老板算是知心朋友,这些事,他应该是知道的。
“唉,其实他也满辛苦的,”调酒师叹了一口气,“他是瞒着家里人的,所以家里人并不知道,听老板说,他只跟家人说想一个人出来独立,不想老是依赖家里,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所以家人也没怀疑,现在也只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以后有什么事再见机行事。”
是这样啊?
看来我、小羊和他三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三种状况。
我说家里人说明,却被家里人断绝关系,他是完全不让家里知道,小羊则是完全得到家里的体谅和接受。小羊无疑是最幸福的,那么我和他呢,当初我是否该像他那样,什么也不说,想尽办法加以隐瞒,至少,还能得到家人的爱护,不像现在,有家不能归。
有过疑惑,我却不曾后悔,不知是不是原则问题,我不是说谎的高手,没有能力去驾驭一个长达数年甚至一辈子的谎言,于是只好选择坦白。
“还好,”我真心说道,“还好有老板照顾他,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大会照顾自己吧。”
我猜想他在家大概也是受尽家人关爱的,一个人在外,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打理,当初我也是好一些日子才慢慢适应过来,现在,倒变成照顾人的高手了,这点,小羊可以作证。
“照顾?哈哈哈……”调酒师大笑起来,“说他照顾老板还差不多。”
“啊?”
“你一定以为在家是老板在侍候他的吧?”调酒师一副我就知道你这样想的表情。
“难道不是?”我倒有点意外,之前我虽然不知老板的情人是谁,但却知道老板极为宠爱自己的爱人,看老板整天乐呵呵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还以为那是绝对的事呢。
“当然不是了。”调酒师回答,“老板是很疼爱他没错,但老板是从来不下厨房的,也不做家务,所以他们家这些事都是他在做,反正他们感情好,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那倒也是,不过还真巧,在家里也是我侍候小羊的,那只小羊活蹦乱跳,我实在不放心他大闹厨房,更何况,照顾他已成为我的乐趣了,所以倒也心甘情愿。
不过忍不住想暗叹两声,攻守位置不同的两个酷酷大帅哥竟都落得家庭主夫的下场,到底是天意注定?还是新近流行?实在不明。
某句名言是这样说的,悲惨的家庭有各自不同的悲惨,幸福的家庭却都是一样的。其实也不一定,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相处模式,只要两人能互谅互爱,真心为对方付出,便能有各自型式的幸福,至于到底是何种类型,并不重要。
“你知道吗?其实你们两人挺像的。”调酒师微笑着看着我,继续说着。
我笑,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当然,不是指外表。”他补充道,“总之你们两人看上去就是同种类型的人,我自己的感觉就是,孤傲。”
孤傲?或许吧,这是一个好听的说法。
“其实他从第一次看到你就有这种感觉了。”
“第一次?他很早就知道我了?”
不过既然他是老板的情人,这个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了。
“嗯,他常常很早就来,然后一直在后面老板的休息室,说是陪老板也好,说是看着老板也好。”调酒师笑了起来。
“看着?他那么不放心老板呀?”我也笑了,这一点倒不大像我,我一向很信任小羊。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见到你的时候,他很震惊,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你在这里工作,大概老板对他说过什么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外表之类的话吧,他当然担心气质和他相似的你会吸引老板的注意了,所以那段时间他把老板抓得很紧,不过这样做也是因为在乎老板,他来这里陪老板,老板自然也乐得开心,所以也就由得他,没说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应着。
他真的很爱老板呢,虽然不能告诉家人,但也很幸福,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过得辛不辛苦,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我们的道路原本就比别人崎岖,比别人困难,如果善意的谎言能令大家都更开心幸福,那就应该值得体谅,这是一个很大的无奈,但,目前无法可解。我无法得到家人的谅解,但我仍衷心祝福他,祝福他早日得到家人的体谅,可以和爱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样,幸福就会加倍。
“我知道他最近一直在看你。”调酒师为我的酒杯添上酒,打断我的沉思,“你没觉得困扰吧?”
“还好,”我说,“我知道他在看我,原本我不知为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
“那就好。”调酒师笑了。
我也笑了。
“明晚见。”放下酒杯,我对调酒师说,然后离开了酒吧,小羊还在家等我,我要早点回去。
我终于明白为何我读不懂他的眼光,其实他眼光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我们是如此相似,所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交流方式,我想他想从我眼中得到的,只是一份坦然,一份信任,仅此而己。
“易,快点嘛。”小羊从背后推着我,将我推出大门,顺便啪的一声关上门。
今天是周六,小羊一大早就将我从床上挖起来,说是要一起去参加聚会。聚会?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文家四兄弟好久没在一起,所以挑了这么一个时间在文寒家里小聚一下,小羊缠着我要我一起去,他说这是他们兄弟几个的意思,不会有什么阴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