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缭绕在她的心间。她愣愣地看着他,他仍冲她缓缓地笑着,突然间,她才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冲出门去叫医生。
医生与护士急忙冲了进来,却见他已经阖上眼睛,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那医生查看了一番,只与她说道:“上官夫人,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少帅他并没有醒过来,恐怕是你太久没睡,又心有期待,才会看错的。”
她低低垂下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皙皮肤上的红色印记,她明明掐了自己,感觉到了疼痛,不可能是错看了的。
那医生和护士相视一看,摇了摇头,只当是程墨苏魔怔了,又劝了她几句要好好休息,她却全当那是耳旁风,仍固执地守着他,陪伴在他的身边。
第两百六十四章 关系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只觉得光线都暗了,她这才回过神去,见着护士端入了一碗菜饭来,笑道:“少夫人,你累了这样久,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您还要照看少帅,可千万不要累病了自己才好。 ”
她淡淡一笑,紧了紧身上刚披上的雪缎长白流苏披肩,接过那破了一个小口的碗来,拿起调羹,却也默默地放了下去。护士紧张,便看她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
她忙解释,“不是,请不要多想了,只不过我实在是没有胃口,所以才会这样……”
那护士放下心来,又劝道:“您也要多吃一些才好,我换了药便出去了,少夫人您记得吃东西。”
她点了点头,眼瞧着护士换完了药,揉了揉酸胀的眸子,那护士说得对,她必须要吃一点东西,若是自己病倒了,不但照顾不了他,还要麻烦别人照顾自己。她捧着那破落的碗,指腹沿着碗沿轻轻摩挲着,轻轻地咽下了一口来。
屋内的怀表滴滴答答地响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她却也支撑不住,只好起了身,伫立在窗口,看着快要兴起的月色,点上红烛,点开那一盏哀愁。
身后却是他的声音,那样熟悉,却那样遥远,“墨苏。”
她心头一怔,果然是他醒来了,她慌忙地要去找医生,却被他制止住,她伸手去抹面颊上汹涌的泪珠,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走到他面前,那碗中的粥已经凉去,半盏蜡烛竟也燃尽,他握住她沁凉的手心,只觉得她身上散发着幽幽的华芒,一圈圈晕染在他的心上。
“墨苏,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略带责备,“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能在与他说说话,她便觉得无比满足与幸福。她反握住他宽大的手掌,笑道,“听说你出了事情,我就急忙来了。”
“傻瓜,我能有什么事情,你且放心。”他黑如点漆的眸子被寂静的夜染上了清寂与浓重,“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程墨苏心头滑过一丝无端端的痛楚,声音轻柔,“现在是阮煜暂代你的职位。”
他听到“阮煜”这两个字,心头不由一紧,不可抑制地咳嗽了起来。她忙帮他顺着气,去找那铁壶倒茶,却听他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过来,传入她的心头,“阮煜他果然没死,你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她怔了怔,倒茶的手不由一抖,那茶水顺着漆红色的木桌,流淌到了地上。她不由地咬了咬玫瑰色的唇,有些话,是必须要和他说清楚了的。她端茶给他,那红茶已经凉薄,只是她皓腕上隐隐而来的幽香,萦绕在他周围,不艳俗,不争抢。就如同她的眉眼般,澄澈透亮。
她柔柔一笑,素淡的面上微动着浅浅的笑容,如一株盛开的玉兰花般,孤芳自赏,纯净雅致。她低了低眸子,轻声道:“少弈,其实这次就是阮煜送我过来的。我知道他没有死的时候,心里的确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对我来说,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我救过他,他也帮过我,我知道他会对我好,我也知道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但是少弈,我对你是何种的心情,你还不知道吗?”
上官少弈怔了怔,目光深邃,她紧紧抿着玫瑰色的唇,多年后,她仍是当初那般美好的模样,事过境迁,沧海桑田,当那纤细的指尖再次触动他的心弦,纷扰的愁绪便烟消云散,便浪迹天涯,只有回忆在心间,只有思念未走远。
他没有离开,她也没有躲避,这岁月就是如此过去,终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来。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淡淡道:“墨苏,帮我去找护士来吧。”
她眨了眨水色的眸子,笑意盈盈,应了一声,转身便推门出去了。门外却有另一个身影,那狭长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她,她被他盯得发慌,玫瑰色的唇微微动了动,阮煜却如了然了一般,扯动了嘴角,一言未发,向远处走去,那锃亮的马靴在寂静的夜中踏动得格外响亮,那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圈,拓印下一圈圈的寂寥与落寞。
总该是这样,生活的轨迹太窄,容不下多的人。
她瞧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叫了护士进来。那护士换好了药膏,又嘱咐了她几句,当她知道他的性命终于无忧了的时候,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来。
这一夜过得尤其漫长,阮煜的偷袭的确起了不少作用,打了日军一个趁其不备,因为他的出色表现,再加上上官少弈的伤病确实严重,姜尚豪便下令让上官少弈前往鄂州去了。
那时战火还未蔓延到鄂州,鄂州城内军队每日按时巡逻,戒备森严,也让惶惶的人心收敛了几分。上官少弈在鄂州置了一处房产,安心养伤,也能与自己的妻儿过上一段日子的太平时光。
凌恒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句,也学会了走路,模样也愈发得像上官少弈了,倒看不出一点他亲生母亲的影子来。
“妈妈抱……”他张开手臂,程墨苏将他搂在怀里,唇角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来。上官少弈半卧在床榻上,瞧着她与凌恒玩闹的模样,眉宇间噙了淡淡的笑意。凌恒转过眸子,见着自己的父亲,不由咧开小嘴,“爸爸抱。”
程墨苏将他放到上官少弈怀里,上官少弈轻轻地拥着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父亲的严厉与教导让他记忆犹新,他低了低眸子,不忍再去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心里只盼着他能健康成长便好了。
“少弈,你说我们今天晚上吃些什么好呢?” 程墨苏如画的眉目含着笑意,只是那眸光如水般清淡,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他默了片刻,眼眸微动,声音低缓而好听,“今晚我不在家里吃了。”
“哦,今天是训兵的日子。”她抬眼看了看日历,轻声道。
“姑爷。”风吟推门而入,将一封密信递给他,“这是张副官刚才送来的,说是要紧的文书。”
他应了一声,抽开那文书看了起来,眸光深敛。
第两百六十五章 欢迎
程墨苏低垂着眸子,手里在慢慢地剥落着莲子,风吟坐在她的对面,瞧着她拢了烟云的眸子,只觉得她那双水眸变得飘渺与悠远。 她瞧着风吟看她,不由浅浅一笑,“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小姐你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厉害。” 风吟笑了笑,“报纸上不是报导说姑爷率兵保卫鄂州很顺利嘛,日本人根本进不来鄂州城,小姐你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这一刻不回来,我的心有一刻就是悬着的。”她的侧颜柔美又宁静,只是那水色眸子中透出的淡淡忧伤让人心惊。她起了身来,看着府邸面前的小径,秋风拂面而过,挂落细雨几丝,落花被无情恼恨,沦落泥土深根。
她望着那干枯了的树枝,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或浅笑,或紧蹙,只是那颗心悬在半空之中。她淡淡舒了口气,执笔作画,那柔静的气韵凝结在手腕之上,书画出一片的湖光山色。她放下笔墨,浅浅一笑,被乌云遮掩住的阳光掩映着她柔弱的身影。
“空袭来了!!”窗外陡然间传来一阵阵声音,本来宁静美好的街道突然间喧嚣不已,一群乌压压的人群飞奔而过。她与风吟对看一眼,也急忙抱了凌恒,躲进了自家的防空洞里去。
算起来这个月也有好几次如此的狂轰乱炸了,不知少弈如今身在何方,情况又是如何。等这一连串的炮火过去,也已经傍晚时分了。她与风吟从防空洞中出来,淘了米准备做饭吃。只轻轻撩开窗帘,身上的那股幽香淡淡地传出窗来,被炮火的硝烟所掩埋。
不远处一阵凄厉的叫喊声,她不由漾了心神,随着流下泪来。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又是莺莺燕燕的纷飞。不知粉浅,还是花瘦。
睡到半夜,她便又醒了过来,窗外敲打起了小雨,几声哭泣传入耳中。她披了身淡紫色的披肩,走入院中,去寻觅那不知所踪。月色正好,难以想到竟会炮火连天。迷途知返,春夏已慢慢走远。
她叹了口气,瞧着院落中少弈亲手给她做的秋千已经断了线,不禁心头闷得厉害,又慌忙回了房间中去。
第二日的报纸上大幅报道了上官少弈的第二次胜仗,成功将日军逼退,鄂州城自如今后不会再面对枪林弹雨,炮火连天。打听到了他的归期,所有百姓夹道欢迎,上官少帅的声望如日中天,这两次仗赢得漂亮,在军界也是为人称赞。
风吟瞧着她梳妆打扮妥当,便笑道:“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去接姑爷去?”
她面上一红,嗔了风吟一眼,盯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容颜透着淡淡的红晕,如桃蕊般惹人怜惜。她轻轻一笑,道:“我只在家里等着他,才不去呢,他如今这样威风,不知要惹多少双小姑娘的眼睛,我如果去了,岂不是让那些小姑娘都不自在了。”
风吟不由觉得好笑,道:“小姐这是哪门子的想法,姑爷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人,这是天底下都知道的事情。而且若真有那么胆大的小姑娘,小姐可真得去将姑爷拴得紧紧的,不让她们多看了一眼去。”
她垂了垂眼帘,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凌恒扯着她的衣袖,声音稚嫩,“妈妈,我也要去看爸爸……”
风吟扑哧一笑,道:“小姐你瞧,连小少爷都比你知道要粘人。”
她面上红晕更甚,只啐了风吟一口,便抱起凌恒,出了房门,随着百姓夹道欢迎去了。
上官少弈骑着棕红色宝马,位列队伍最前列。他的眸子黑如点漆,眸光雪亮,一身戎装让他本就笔挺的身姿显得更加气宇轩昂,那戎装上一排排的勋章在阳光下散发着特有的清辉。他淡淡地扫过人群,唇角紧紧地抿着,散发着让人难以接近的冷冽。
她隐没在人群之中,瞧着他逼人的气势,瞧着他又清瘦了一圈又愈发棱角分明的俊颜,不由得心头一阵酸涩。他的眸光在人群找寻着什么,怀中的凌恒挥舞着小手,大声地叫了一句,“爸爸!”
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那冷冽的眸光突然蒙上了一层满溢的温柔。他瞧着她不施粉黛的素雅容颜,她虽垂着眼眸,可他仍然能瞧见那水色眸中的欣喜,他策马过去,向她伸出掌心,她抬起眸子,深蕴了婉丽。他微微用力,她与凌恒便稳稳地依偎到了他的怀里。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将她箍得紧紧的,夹道的百姓愈发热情,高喊着祝福的话语。
当年她离开他,是因为百姓的不解,现在祝福她的,仍是这样的人。她扬了扬玫瑰色的唇角,不由觉得几分好笑,他倒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也随着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今晚有个庆功宴,夫人要陪我一起出席。”他附在她的耳边,声音清淡地飘散着。她柔柔一笑,点了点头。两人先是回了府邸,收拾了一番,风吟和凌恒缠着上官少弈讲打仗时的故事,程墨苏便也顺着听了几耳朵,却因为实在是过分暴力血腥,就赶忙躲出了房门去。
庆功宴会,众将领云集,阮煜也同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三个人的身上,对于程墨苏还与阮煜有过一段姻缘这样的传闻,每个人都抱着疑惑的态度,又由于程墨苏的起死回生,而给这段传闻增添了许多的证据。
阮煜并不理睬这些传闻,上官少弈与程墨苏也同样不在意,三个人并无任何目光的交集,好事者们也瞧不出任何端倪,久而久之也就当没有这件事发生过一样。
阮煜左手夹着雪茄,右手端着透明的高脚杯,轻轻地摇晃着,那红色的汁液却倒映出一个女人的容颜来。他放下酒杯,看着来人,那女人扬起朱红色的嘴唇,双眸乌亮,皮肤白皙,却透着一股病态。
“你想必是阮少帅了吧?”那女人倒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嘴角上扬,“夫人是?”
“我是叶关枚将军的夫人,我叫叶夏依香。” 夏依香的眉目飞扬,透出一股狠绝的色彩来。
第两百六十六章 发誓
阮煜应了一声,唇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叶关枚将军的妻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夏依香微微一笑,细致白皙的肌肤上那双眸子透露出一丝恨意,曼妙的腰身轻轻坐下,手托透明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杯子来,凝视着阮煜,“阮少帅身在西北,应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 ()我本来是被许给上官少弈当姨太太的,偶尔有一次冲撞了程墨苏,就被上官家赶了出来,你说,这个仇我该不该报呢?”
“你报你的仇,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冷冷地转过身去,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夏依香依然不肯离去,笑道:“自然和你有关系了。程墨苏不是一度是你阮少帅的妻子吗,夺妻之仇,不该报吗?如果我们叶阮两家联合起来,定能置上官少弈于死地,你觉得如何?”
“那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他眯缝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耀眼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驱散走了一片阴鸷与暴戾。他勾起嘴角,倒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夏依香瞧着这事情有戏,不由地与他近了几分,“到时候弄死了上官少弈,程墨苏就成了一个人,阮少帅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阮煜轻轻嗤了一声,眸中瞬间变了颜色,被压抑住的阴狠突然迸发,“叶夫人,我想你是弄错了,我的夫人是与上官夫人有几分相像,但她们并不是一个人。我被我弟弟赶出西北,现在与夫人失散了,请你搞清楚,不要将她们两个人弄混了。”
“这么说你就心甘情愿看着这两个人如此过下去?” 夏依香见他起了身要离开,慌忙对着那挺拔的背影道。
阮煜转过俊颜,一半脸隐没在了昏暗之中,眸带狠意,“如果你再敢乱说些什么,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丈夫,我也敢杀。”
夏依香被他那阴狠的眼神吓得不轻,直直扶住椅背,左手捂住心口,环视四周,找寻着上官少弈与程墨苏的身影,却如何也看不到那两个人。
月色极好,这鄂州最大的酒店前铺泻着一条火红的地毯,正是为了迎接着他们这些显贵的来临。虽是秋夜,微感冰凉,只是那蝴蝶兰开得正好,将淡淡的空气染上了馥郁的花香,让那馨甜萦绕鼻尖。程墨苏的手挽在上官少弈的胳膊上,与他静静地散着步伐,由着那落叶飞满肩头,星月洒下投影。
上官少弈瞧着她柔美的侧颜,淡淡一笑,又见她并不发一言,不由道:“墨苏,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来,水色的眸子涌现出一片惊心,轻启玫瑰色的唇畔,“少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