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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化作一道电光裹住江辰,不断吞吐游走,不敢在原地滞留一息。巨鹏死追不放,双翅频频拍击。“砰砰!”气浪爆裂,一个个巨大的凹坑在江辰四周炸开。
巨鹏三千只眼睛再次一闪,双翼赫然扩大了一倍,像两只参天巨掌,向江辰合拢而来,每一根翎羽都像是一条粗壮的电龙,腾挪矫天,咆哮飞舞。
眼看这片闪电的海洋就要将江辰淹没,江辰魔胎振动,紧贴着翅尖掠过,再一个翻身,跃上乓鹏背脊,轻飘飘地贴住。魔胎刹那间连续振动数千下,终于迎合上了巨鹏的节奏。
巨鹏忽地仰头,双翅一掀,向高空疾飞。江辰不敢妄动,全心融入巨鹏的律动,仿佛化作了其中一根电光闪耀的羽毛。
巨鹏直冲天际,越过云层,扑入苍茫虚空。四周由明变暗,再由暗生亮。无数颗星辰在视野中流光溢彩,灼灼闪耀。巨鹏的体形不断膨胀,飞过伟岸星河,向更高处而去。
也不知巨鹏飞了多高,飞了多久,一股空茫冷寂的感觉突然渗入身心,令人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惊悸,似乎进入了宇宙尽头。上方恍惚有一圈圈无形的锁链,封住了去路。
巨鹏双翼一拍,轰然撞开锁链,飞入了另一个神奇怕世界。
这里望不见一颗星辰,只有漫天霞光舒卷,如潮澎湃。无数琼楼玉宇、晶阁宝楼在霞光中沉沉浮浮,璀璨生辉。
“这里是云界之外的宇宙?”望舒骇然叫道。
望舒露出迷醉神往之色:“莫不是传说中仙人住的地方?”
巨鹏犹自往上疾飞,不知疲倦,不做停留。也不知过了多久,霞光渐渐稀薄,尽头处俨然是一圈圈符纹构成的七彩锁链,层层叠叠,封死了通路。
一个光芒闪耀的人形生物赫然出现在视野中,他似是从下方的霞光里冲出来的,速度比巨鹏更快,犹如流星疾射,一路冲向锁链。江辰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察觉他擦过虚空时,空间灼烈燃烧,焚化成灰,偶尔溢出的一丝力量不知比江辰强了多少倍。
江辰心头骇然,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生灵!强到令人恐惧,生不出丝毫抵抗的念头。他怕是随便吹口气,就可令江辰身负重伤。
人形生物好像没有瞧见巨鹏一样,径直破空,狠狠撞在锁链上。
“轰!”一团耀眼的光芒绽放,他发出一声愤怒不甘的厉吼,全身炸开,灰飞烟灭。
巨鹏从炸开的光芒旁掠过,飞向锁链。
一圈圈光彩夺目的符纹在眼前不断扩大,犹如喷吐毒焰的蛇群,向江辰缠绕而来。江辰的心骤然一紧,一阵无法言语的恐惧犹如洪水席卷而来,让江辰禁不住发出没顶前的狂吼声。
那个人形生物撞上锁链,尚且灰飞烟灭,相较之下,弱如蝼蚁的江辰又怎能幸免?江辰疯狂挣扎着,想要离开鹏背,但手脚完全动不了,竟似真的化作了一根闪耀着电光的翎羽,死死地粘在了巨鹏身上。
刹那间,江辰心如死灰,又洞若观火。江辰知道,江辰怕了。
江辰终于遇上了无法斩灭的东西。
巨鹏双翅一掀一荡,破开锁链,飞了上去。
符文锁链如同彩色的泡沫,任由江辰穿透而过,不曾带来丝毫损伤。在锁链之外,俨然又是一个奇奥的宇宙。
四周的虚空是深灰色的,厚重得犹如泥沼,缓缓流淌。从虚空中,有时喷出一道黑黝黝的火焰:有时钻出一棵奇异的植株:有时滚落出一团金色的陨石…这些陨石、火焰、植物一旦出现,当即化作一个个奇异的生灵,形状各异,无不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天赋神通。它们攀着虚空窜跃,一息千里,幽如鬼魅,所过之处,虚空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时空光带,继而塌陷成一个个黑色的涡洞,又慢慢弥合。
“这一切不会是幻象吧?”望舒结结巴巴地道,脸色也吓白了“怎么,怎么可能有,有这么厉害的生灵?”
“无论是真是幻,江辰都无力斩灭了。”江辰嘴角不由渗出一丝苦涩,早在安然无恙地穿过锁链时,江辰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整个人俨然已化成巨鹏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脱离。就像是深深地陷入了一个层层包裹的梦魇,明知是梦,偏偏无法醒来。
“一定是幻象!”望舒大叫着猛拍自己的脑门“大爷江辰早该想到了!你刚刚迈入归墟大成,又怎么可能冲得出云界呢?更别提云界之外的天地了。就算巨鹏再神通广大,云界的法则也会把你强留在原来的天地中!”
望舒迟疑地道:“可江辰真的感觉这些生灵十分可怕。”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江辰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这片幻象恐怕正在成真!或者说,对江辰而言,它就是真的。”
“因为它是由江辰自己制造出来的吧。”江辰低叹一声“直勾心神,念化万物。比起域外煞魔,云界才是勾动心魔的高手啊。”
望舒骇然道:“这么说来,你迷失在幻象中越久,幻象也就越真。
第二十二章 水涨船高
“直到撞上连巨鹏也冲不破的锁链,魂飞魄散,形神俱灭!”望舒颤声道“你要道心求真,所以云界就给你求真!”
望舒激动地跳起来:“恐怕我们也得跟着陪葬!大爷还不想死啊,江辰,快,快斩灭幻象,快斩啊!”
江辰木然无语。 之所以在云舟中,江辰将诸多幻象一一斩灭,不过是因为江辰的力量强罢了。当这种力量碰上了更为强大的力量。“阻吾道者,吾必解之。”就成了一个笑话。
不知不觉,巨鹏又飞至这一方宇宙的尽头。上空的锁链宛若犬牙交错,荆辣缠绕,吞吐着幽深冷寂的光泽。
一个火球状的生灵正不断扭曲变形。从锁链的空隙中挤进去,直到消失在另一方宇宙中。
须臾,巨鹏也轻松地冲破锁链,飞了上去。视野所及,恰好望见那个火球生灵陷入了一片银白色的神秘洪流,正在苦苦挣扎,火光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点火星溅灭。
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比人义形生物更强大的生灵冲破锁链,又在新的宇宙毁灭江辰忽有所感从云舟到云界之外的宇宙,只是从一个幻象的小囚笼进入了另一个幻象的矢囚笼。如果一味抱着斩灭的道心走下去,那么那个强悍的人形生灵,这个更强悍的火球生灵,就是江辰日后的命运。
力量无穷无尽,宇宙无穷无尽,牢笼无穷无尽,哪里可以斩得灭呢?
江辰陷入了久久的深思。
四周景物变幻,巨鹏无休无止地飞往更高处,飞过一重重奇幻瑰。
丽的宇宙,飞过一个比一个神奇强大的生灵,仿佛永远也飞不到尽头。
到处都有生灵在冲击锁链,然而即便成功,也会在下一道锁链下毁灭。
这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反倒令江辰的心变得越来越沉静,连生死也在无意中忘却。朦朦胧胧中,江辰似乎把握到了这次天劫的一丝真义。
“巨鹏有三千只眼,每只眼睛都像是藏了一个世界,它的极限难道是三千个宇宙?我们好像已经飞过两千多个宇宙了,老天,它快飞到头了!”望舒突兀地叫道“小子,如果这头巨鹏是你的心念所幻,为什么你不多想点眼睛出来啊?”
江辰蓦然一惊,极限!
如果生命存在极限,为什么天地牢笼没有极限?
没有极限的牢笼,斩得灭么?
三轮天劫的景象在江辰脑海中反复浮现,留在道心上的痕迹又慢慢变深,愈发清晰。
斩不灭!
为什么斩不灭?因为再强大的力量,再强大的道心,同样会遇上再强大的牢笼。
江辰恍然大悟,如果生命将天地视为囚笼,那么这个囚笼,必然是无穷无尽,永无极限。
一念及此,巨鹏轰然炸开,化作雪亮的闪电光雨向四周迸溅,将虚空撕开一道道裂口。江辰掉入了其中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缝,心神恍惚了一下,便觉到冰冷的雨点打在江辰的脸上。
江辰仍然置身在东洲的小山谷中。地面凹坑处处,一片狼藉,仍旧残留着江辰和巨鹏战斗的痕迹,让人惊骇于这片幻象的真实。
头顶上方的液浆渐渐稀薄,化而为云,又缓缓散去,归墟大成天劫已经结束了。
江辰静静地仰望天空,迈入归墟大成的些许浮燥自傲,业已烟消云散。道境仿佛通透了一点,又似乎糊涂了一点。
每一次明悟过后,总会有新的疑问。究竟哪里才是尽头,要走到哪一步,才能真正道心圆满呢?
也只有一步一步走下去,才会知道吧。江辰转过身,瞥了一眼远处两道若有若无的身影,化作一线雨丝,飘然远扬。
离开山谷之后,江辰光察看了澜沧江附近的战况,随后赶在飘香河,
很快在河底寻到了镇魂塔。
它伫立在流荡的水波中,一如既往,古朴苍老而又跳脱飞扬。飞檐翘角上镌刻的符咒仿佛化作了一个个魔的身影,随着水波流动,翩翩起舞。
江辰盘坐在镇魂塔的对面,凝视箨咒,以归墟大成之境,凝视扑面而来的生命浓烈。
岁月随着飘香河水一起流逝,这一份生命的浓烈依然还在。
“望舒,现在可以告诉江辰,魔是怎样灭亡的吧?”江辰凝神半晌,平静地道。如今云浮岛的大军仍旧在与北极圣地纠缠厮杀,魔还在乐此不疲地大捞好处。只等灵音派卷入战场,江辰便会联络魔,再亲手打碎镇魂塔,开始收服北极圣地的计划。
许久,江辰都没有听到望舒的回答。只有潺潺扬扬的水声,在耳畔回荡。
“你应该已经知道很多了。”又过了很久,望舒低声道“除了云界意念显化,谁又能将魔灭族呢?”
“只有彻底逆反天地法则,触及云界底线,才会引来云界念头显化。因为那意味着云界必须消耗自己的本源,付出极大的代价。”江辰沉思道“仅凭魔可以自由穿越各重天,并不足以触犯云界底线,最多也就是引导其它生灵对其阻碍破坏。依江辰看,魔灭族的最大原因,还是魔将其它重天的物种到处撤播移植吧?”
望舒颤声道:“魔从不曾想到过,神煌境的琼晓花到了北极圣地,竟然会变成凶残丑陋的双头怪虫。当年,魔将许许多多的花籽草种甚至是灵兽带入各重天,只是希望天地能变得更加新鲜多彩。”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知道它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呢?兴许你们从东洲带走一只甲虫,到了神煌境却会成长为秽祟那样的邪灵。”
江辰摇摇头,道“这是对云界最大的破坏。试想一下,若是东洲尽是神煌境的生灵,神煌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又何必有飞升呢?天地万物、乃至各重天自有其循环规律,魔等于动摇了云界的根本。看似弥补缺憾,实则是在制造更多的缺憾。”
江辰指了指前方的镇魂塔,道:“就拿这座镇魂塔来说,魔觉得可以镇锁从黄泉天逃出来的鬼魂,使其难以出去害人。
但你们怎知幽冥河的泛滥,不是云界给那些孤魂野鬼留下的一线生机呢?”
望舒发出低沉的叹息:“这些道理,这几年江辰已经慢慢地懂了。
只是懂得越多,江辰就越难过。为什么像魔这样美好纯净的生灵,会有如此凄惨的宿命呢?即便是迈入归墟大成的你,也无法告诉江辰答案吧。”
江辰默然无语,任由冰凉的水波抚过肌肤,许久才道:“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完完全全的美好纯净,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丑陋残酷。有沙漠,也有绿洲:有锁链,也有新的宇宙:有成住,也有坏空,天地才会如此动人心弦。”
江辰望向镇魂塔入口漂浮游荡的鬼魂:“有这些孤魂野鬼,才会真切感受到生的意义。”
望舒眼中闪过痛苦挣扎之色:“最让江辰难过的是,江辰已经开始淡忘这段仇恨了。你明白吗?懂得越多,江辰的仇恨就越淡薄,对魔的灭绝也越释怀。江辰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一切都可以用道解释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跟随着你的道境一起成长的江辰,为什么会变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呢?江辰苦苦等待着你的成长,苦苦等待着向云界复仇的那一天,可是今天的江辰,已经无法找回那个时候的江辰了。”
它悲凉的声音比水波更巅抖:“江辰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望舒,兴许到了哪一天,你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为什么了。”江辰默默地答道。正如江辰现在无法确定,阻吾道者,究竟应当如何。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要有答案。因为那些正确的答案,可能需要我们付出很多很大的代价。所以,带着疑问走下去,或许会走得更好。
这是江辰经历归墟大成天劫后,心中最大的感受。
望舒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道:“江辰看你们两个都是闲得发荒,想得太多喜欢自虐的家伙。什么允天啦,明阳真人啦,都是一个货色!”他没心没肺地拍拍胸脯,嚷道“看看大爷,快乐逍遥!除了琢磨怎么射出那极限的一枪,其它事统统抛开。”
江辰苦笑一声,像望舒、龙眼鸡、空空玄他们才是真的快乐自在吧,这是天性使然,旁人羡慕不来的。想了想,江辰问望舒:“云界念头显化的威力也是有限的,同样要受法则约束。除掉一个魔很容易,但毁灭一个族群是做不到的。以魔穿越天壑的能力,理应可以逃出几个活口才对。”
“没有活口。那一晚,所有的魔都死了,满山躺满了尸体。”望舒惨笑道“因为魔全都昏睡过去了。就算是你,也可以把它们轻松杀光。”
江辰皱眉道:“全部昏睡?总该有守夜警戒的魔吧?”
望舒闭上眼睛,痛楚地摇摇头:“那一夜,月华正亮,我们恰好经过东洲的摇晴海崖,一股奇异浓烈的香气将魔吸引上了崖顶。斑驳的月光下,一只只精美的碧玉坛闪烁着柔和的光,坛里盛满了澄澈粘稠的芬芳液浆。我们走遍云界,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奇妙迷熏的香气。”
江辰失声道:“难道坛子里装的是酒?”
望舒涩声道:“遇上你,江辰才知道这种东西哔做酒。”
“难怪魔会昏睡过去,原来是喝醉了。”
“魔也检查过液浆,确认没有毒,才会毫无戒心地喝了下去。一开始,它们只是浅尝即止,谁料喝了酒以后,所有的魔都变得异常兴奋,它们恣意痛饮,时而狂热起舞,然后一个接一个醉倒过去。再后来,那个天道显化的念头就出现了。”望舒嘶声道,浑身不住地颤栗“只有江辰没有醉!江辰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杀鸡宰羊一样将魔一个个杀光。到处都是血,那一晚,连月光也是血红色的。”
“那么是谁酿出了酒,然后送到崖顶的呢?”江辰沉吟道“云界知道酒的至少有四个人。江辰,死去的巫卡,魔和格格巫。可是魔的灭绝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不太可能。”
江辰深深地望了一眼神识中的望舒,道:“为什么你把云界显化的念头称为“他,?”
“因为江辰想他应该有一个名字。”望舒看着江辰,一字一顿地道“叫做道轮。”
听见道轮的名字,江辰并不觉丝毫惊讶。早从望舒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江辰就察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再加上天刑提及道轮的只字片语,江辰便隐约猜出了道轮的真正身份。
只有这种天地念头显化的东西,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