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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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罚-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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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扣住了整座山谷,将漫天风雨挡在外面。

    江辰被天地隔绝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所有的感官皆被消弱,即便已入归墟大成,也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山谷外的境况。

    望舒呼道:“这不是森罗万象魔煞玄劫!”

    液浆散发出来的气息高贵庄严,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祚,不带一丝血腥数气。江辰哑然失笑:“看来老天也知道江辰有魔这个大利器,不再驱使域外煞魔白白送死了。否则乖女儿一定会眼巴巴地赶过来,大肆进补的。”

    江辰就这么笑着往后倒,一直倒在地上,脱掉鞋袜,惬意地斜靠在树背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这是在洛阳的城墙根下,最舒服的晒太阳的姿势。

    既不像碧大哥那般锋芒挺直,天神风采,也不是允天悠然负手,伫立风云。

    但,这才是最舒服,最适合江辰的姿势啊。

    望舒神色凝重:“你小子别掉以轻心。江辰从来没听说过劫云还能液化成浆的,这次玄劫多半比森罗万象魔煞玄劫更可怕!”

    “不管多么可怕,反正抬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有什么好紧张的?”救了空城等于是和云界公然作对,怎会不招致天地惩罚?更主要的是江辰从石心蛹身上吞噬了空城精华,这才是最遭天忌之处。

    一呼一吸,江辰全身法力犹如潮涨潮落,生死螺旋胎醒化作一道急旋的龙卷风出现在脚下,以江辰为中心,向外荡开一圈圈黑碧色的波纹。

    波纹所过之处,犹如飚风横扫落叶,地面无声下陷,四周围的小山丘层层塌落,层层消失。威压的气罩被瞬间撑开,发出毕毕录录的碎裂声。

    封闭的山谷重新与外界天地相连,削弱的感官再一次清晰入微。

    江辰察觉到远方两道若有若无的身影,可能是天刑和明阳真人被此处的天象吸引而来。

    望舒震惊得合不拢嘴:“乖乖,法力这么强了?比以前和魔合体,比江辰过去的任何一个主人还强老多啊!”

    江辰自己倒是没有一点惊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雾洞吸收了数以海量的生灵精华,虽然没能帮江辰冲破瓶须,但无疑将法力提升到了一个可惊可怖的程度。

    现在江辰清楚,迟迟难以迈入归墟大成不是因为法力的量不够,而是江辰的瓶颈需要超越云界法则才能突破。

    之后江辰通过石勇,吞噬了大半个空城的本源精华。法力又一次暴涨,自然要比明阳真人、天刑这样的归墟大成深厚。纵然是现在,空城的精华犹在源源不断地提升法力,强化肉身。

    这些本源精华带给江辰的好处还远不止于此。

    空城最强之处,在于超越云界法则,即将自成天地。和不懂功法、只凭空城精华加强肉身的石勇不同,江辰可以从体内的精华本源mo索空城的法则,体会其中迎然不同的宇、宙奥妙。

    但这并不意味着江辰可以轻松击杀其他归墟大成高手。

    法力再强,江辰对术法的运用仍旧停止在归墟大成初境。

    否则刚才的生死螺旋胎醒只会震碎气罩,而不会破坏附近的山岭。

    此外,法力远远超出道境,反而是一种阻碍。过去梦寐以求的力量如今只不过是工具,道才是江辰的根本,工具超过了根本,就有失搂的危险。

    威压被碎,天地仿佛因为江辰的申衅变得愤怒起来。空中的液浆发出轰然巨响,重重威压挟着深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发出无穷无尽的咆哮。

    山谷俨然变成了雷光的海洋,滚滚雷浪中钻出一头头妖怪,个个凶神恶煞,力大无穷,手持眼花缭乱的奇门兵刃,向江辰蜂拥扑来。

    江辰伸出手指,向外一勾。虚空中无数根弦线被手指拨动,化作一柄柄凌厉的刀锋,将妖怪们切割得支离破碎。

    妖怪一波接一波地冲上,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视野。江辰犹如雷海中的孤岛,承受四面八方扑涌围来的惊涛骇浪。

    意定神闲,江辰似在孤岛垂钓。无论扑来多少妖怪,都在振荡的弦线中粉碎,根本无法靠近江辰一丈之内。

    一身磅礴的法力几乎没有多少消耗,江辰只需随意勾动弦线,以天地之力自行反击。

    死去的妖怪发出凄厉的嚎叫,这哀嚎甚至淹没了雷声的咆哮。他们的凶悍冲势没有丝毫停止,前仆后继,悲壮无畏。江辰渐渐杀到麻木,杀到厌倦,杀到手软,杀到平静冷然的心生出一丝疑问。

    阻吾道者,吾必斩之。

    但江辰真的可以这么一路斩杀下去么?

    冲上来的妖怪从身强力壮,慢慢变成老弱妇孺,也不再挥舞兵刃利器,而是两手空空,步履蹒跚。江辰不动声色,勾拨弦线,将他们一一切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阔,雷海中的妖怪终于被斩杀一空,连同江辰心中的疑问也被自己斩灭。

    但江辰清楚,这一丝疑问还是在道心上留下了痕迹。

    雷海重重涌动,化作弥漫云气,一艘庞大的云舟乘风而来。

    云着覆光彩与,金辉碧煌,两侧垂下条条瑞气,重重缕络,

    焕发出的瑰丽光华直冲云霄。

    舟舱层峦叠嶂,节节攀升,也数不清共有多少层。江辰仰着头,仰成直线,兀自不能望见云舟之顶。

    归墟大成的感知一触及云舟,就如石沉大海,消失无影。云鼻向江辰一路驶来,双方的距离也没有丝毫接近,令人生出咫尺天涯的矛盾感觉。

    江辰心知这艘云舟必然处在另一层宇中,但以江辰归墟大成的境界,理应察觉这一层宇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难以捕捉它的真实位置。

    手指一阵疾拨,虚空中的弦线狂烈振荡,气流犹如熔汁火浆,狂迸乱溅,空间掀起山崩海啸。一旦云舟驶近,势必会被卷入一波接一波的空间风暴。

    然而云舟像一个虚幻的影子,轻轻松松穿过弦线虚空,连舟身都未摇晃一下。

    这是不可能的!附近所有的空间层都被弦线引爆,狂躁动荡,就算是一井影子,也会被扭曲成模糊的残影,绝无可能安然无恙。若是天劫所化的云舟可以无视一切攻击,那还度什么劫,谁碰上都是一个“死”字。

    眼瞧着云舟破开阻碍,不愠不火驶来,双方的距离仍旧保持在最初一刻。但江辰清楚,云舟离江辰越来越近了。

    一元弦线振荡而出。一生二,二化万千,无数根弦线向外辐射。

    哀、欲、喜、惧、恶跃出神识,缠绕弦线而上,具化成电、火、雨、

    风、雾的弦象,犹如层层叠叠的壁垒,挡在江辰的身前。

    云舟徐徐撞上弦象,发出一声声撕裂耳膜的摩擦声,随着舟首迸溅出一连串炫耀花火,云舟停了下来。

    江辰这才明白,这艘云舟竟然是由精神力凝聚出来的!唯有神识七情之类的精神力量方能触及。只是云舟的精神力显然更为玄妙,居然还蕴含了宇的法则。

    更可怖的是这得娶多强的精神力才能化成这艘庞然大物?

    一条锦绣云梯从舟中荡落而下,晃晃悠悠,一直伸到了弦象跟前。

    这是请江辰上去?

    江辰迟疑了一下。云梯极为识趣,不再侵入一分只是在弦象外围来回飘荡。

    江辰毅然起身,迈向云梯。如果对云舟不理不睬,天劫必然也会拖延时间,甚至另外生出许多新的花样。

    踩上云梯,天旋地转,软绵绵的云梯载着江辰荡向云舟,好像坐在了秋千上…

    围墙深深,庭院深深随着秋千荡漾的不是江辰,而是一串串银铃般的娇笑声。

    这是云舟的第一层,却恍惚置身在熟悉又陌生的洛阳。一棵高耸的老槐树屹立身前枝繁叶茂,深浓的绿荫覆盖了江辰的眼。

    凝视着树干上深深浅浅的疤痕,江辰忽而微笑,抱住槐树。江辰记得夏暑闷热,蝉鸣阵阵:也记得大虎、李洁净怪叫着摔下树杈,捂住屁股:江辰当然也记得,爬上树顶,便能瞧见那个坐在秋千上的快乐少女。

    这棵老槐树曾是江辰少年时唯一的光亮,默立良久,江辰松开槐树,环视四周。

    除了槐树、高墙、庭院,这一层再没有其它的通路。

    轻轻叹息江辰转过身去,衣袖向后拂出。“轰隆”一声,老槐树随着江辰的劲气应声断折,缓缓倾倒。高墙庭院纷纷坍塌,堆成废墟,清脆的娇笑声也消失如梦。

    从废墟里探出一条舷梯延伸至脚下。江辰洒然面行,直上二层,毫无反顾。

    第二层琼楼玉宇。雕粱画栋。一个个金色小人欢呼雀跃,蹦蹦跳跳而来。他们捧着美玉托盘举过头顶,朝江辰恭恭敬敬地跪拜下来。

    放眼望去,玉盘上流光溢彩,盛满了金银玛瑙,玉石珍珠,甚至还有高贵华美的冠冕、权杖。

    “区区俗物,岂能乱江辰道心?”江辰淡淡一哂,挥臂一扫,将玉盘纷纷打落。金色小人齐齐发出哀鸣,痛苦抽搐,满地翻滚,渐渐融化成一摊摊金色的汁液。

    金汁凝成了通向第三层的舷梯。

    江辰毫不逗留,逐层而上。每一层舟舱出现的景象千变万化,各不相同。有的是一卷卷深奥晦涩的道经秘笈,打开后,无不字字珠玑,发人深省,直通大道至理。有的是顶级魂器、罕世法宝,无不具备毁天灭地的威力。再往上层走,就连无颜、碧潮戈和甘柠真他们都出现了。

    但无论是何等诱惑人心的宝物,无论是何等牵挂的人,都不能让江辰多做停留。江辰只把眼前的一切全都当作幻象,一一无情斩灭,心中波澜不惊,只知向着更高处不断攀登。

    最终,江辰似乎踏入了云舟顶层。四周空空旷矿,寂寂茫茫,再无一物。

    站在此处,居然可以俯视下方的每一层舟舱,一切洞若观火,尽在掌控。江辰仿佛成为了这艘云舟的主人,只需念头变幻生灭,每一层的景象也随之生出无穷变化。

    不得不承认,这种随心所欲,遥控天地的感觉令人沉醉。

    “这种程度的玄劫应付起来很轻松啊。”江辰不解地摇摇头。

    望舒如梦初醒地叫道:“江辰明白了。森罗万象魔煞玄劫已经是云界法则之内最厉害的天劫了。哪怕你力量再强,也不会遭致更强大的天劫了。因为即便是天地,也要遵循自身的法则啊。”

    望舒的话不无道理,但江辰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仰头望了一眼上方顶壁,江辰略一沉吟,深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起,挥拳击去。

    这或许是云舟的最高层,但绝不是江辰的最高层。

    随心掌控的感觉虽妙,但并非源于自身。这样的感觉,不要也罢。

    一拳击出,拳头化作了旋转缠绕的生死螺旋胎醒。眼欲、耳欲、

    口欲、鼻欲、生欲、死欲绕着拳头呼啸闪耀,拳头过处,划过魅武凌厉的玄妙轨迹,振荡起重重哀、欲、喜、惧、恶交融的璀璨弦象。

    这一拳,挟着六欲五情、神识气象、魅武、弦线、生死螺旋胎醒之力。数者虽未融合,但光是力量的叠加,已经令空间扭曲,发出可惊可怖的崩裂声。

    “轰!”顶壁炸开,江辰冲出云舟,向下方无意地瞥了一眼。刹那间,江辰心神狂震,浑身剧颤。

    在云舟下层的某处,江辰望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正向舟顶爬去。

    和江辰不同的是,他背着老槐树,背着碧潮戈,背着甘柠真,步履迟缓,动作笨拙,一步步艰难地往上走。

    “没可能的。这么可能背负了那么多东西往上爬,没可能啊!”

    落在谷中,江辰木然望着云舟徐徐沉落,一直沉入另一个再也望不见的宇。!。

    江辰在云舟中的所作所为,本无一点失误之处。

    面对诸般幻象干扰,自当干净利落,一斩了之。登临顶层,江辰又摆脱随心所欲的掌控错觉,破舟而上,更是无可挑剔。

    先以力斩幻,再以心斩力。可谓意志果敢,道心流畅,不留丝毫空隙。这是江辰以归墟大成之境,施展出来的最完满的度劫之法了。

    然而最后望向云鼻的那一眼,令江辰心神失守。

    那是另一种选择,是天劫展示给江辰的另一种选择。

    那种选择其实是很荒谬的。因为明知是虚假幻象,还要耗力背负,到底有何意义?

    求道难道不是求一个“真”字吗?

    但偏偏就是那种荒谬的选择,动摇了江辰的心境。

    江辰久久默立,将方才生出的疑问一点点拭去,直至心境再也不起半分波澜。但江辰清楚,留在道心上的一抹痕迹又深了些许。

    这一次归墟大成天劫委实诡异,令江辰空有一身强悍无匹的法力,却难以尽情施展。

    上空骤然光芒大盛,液浆向四方迅速扩散,天空仿佛被黑红色的瀑布淹没,汁液沿着虚空缓缓流淌而下。

    “噗,噗”从浓厚的液浆中传出雏鸟啄壳般的声音。初始轻微柔弱,而后一声比一声响亮,如同万千钟鼓轰鸣,晴天炸开霹雳,震得江辰耳膜发疼,五官溢血,跳动的心脏似乎也要被轰得粉碎。

    “轰!”一轮弯弯的残月钻出液浆,天空为之一颤,裂开无数道细细密密的缝隙。

    残月寒光凛冽,宛如一轮锋锐的冰钩,往上下一啄,便将液浆撕开,露出与残月相连的浩瀚身躯。

    这一轮残月,竟然仅仅是一只弯弯的钩嘴,钩嘴的主人是一头硕大无朋的鹏鸟,垂天巨翅一展,抖开液浆,凌空扑下。

    巨鹏的脑袋大如山峦,生有三千只色彩各异的眼睛,每一只眼睛深邃莫测,变幻出日月沉浮、沧海桑田的奇异景象。它的翎毛是一道道闪耀的电光,双翼掀腾时犹如两片起伏翻涌的光海。它的每一根爪趾都是一道青色的咆哮风柱,席卷搅动,犹如吞噬万物的风暴漩涡。

    这样的庞然异物,已然远远超出江辰的想象,只应该出现在神话传说中。

    眨眼间,江辰的视野已被巨鹏的身影覆盖,整座山谷就像是巨鹏爪下的一粒微尘。随着巨鹏扑下不住剧烈震颤,地面四分五裂,山石被猛烈的气流压成膏粉。

    面对如此骇人声势,江辰毫无半点畏惧,反而纵身跃起,迎向巨鹏,全力一拳击去。

    弦象从拳头滚滚轰出,炸得巨鹏翎毛纷落四溅,生死螺旋胎醒以更强悍的吞噬之势,将风柱利爪一一销蚀。

    巨鹏下扑之势不改,三千只眼睛迸射出璀璨的光芒,从每一只眼中都能望见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翎毛、利爪重新从巨鹏身上长出,比江辰破坏的速度还要快。

    巨鹏探嘴一啄,正中江辰的拳头,一股沛莫可御的力量直透内腑。

    江辰身躯狂颤,喉头喷血,向下重重抛飞。

    “砰!”江辰的后背*在地上,又倏然弹起,避开巨鹏按落下来的利爪。巨鹏翅翼一掀,抖动的电光犹如惊涛骇浪,汹涌排空,将江辰再次撞开。

    江辰在半空翻滚不休,浑身筋骨欲断,疼痛难忍。巨鹏一翅横扫,紧追着江辰的身形而至。六欲、弦象、生死螺旋胎醒被江辰不停顿地击出1

    翅翼电光迸溅,兀自不改其势。

    江辰被巨鹏追得东逃西窜,狼狈不堪,全无招架之力。如果江辰此时的法力是海,这头巨鹏就是广阔无垠的世界,绝对无法力敌。在三千道目光的覆盖下,江辰连逃命都异常艰难,无论躲向哪个角落,都会被第一时间捕捉到。

    “欲”化作一道电光裹住江辰,不断吞吐游走,不敢在原地滞留一息。巨鹏死追不放,双翅频频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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