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希一听,是连肩膀都垮了。“这儿的琴棋书画我是样样不通,这手掌是不是得被打肿啊?!”说着,又是双眼一转道:“要不,我索性装病到底是了。”
李氏慎怪的啐了口,“人家教一年,你装一年?我打听过了,那素茹夫子不好请,可应了都是在那人家住下,直到教得她认为学成了,才会请辞。”
这意思便是,她这个被重点培养的对象,如何都躲不过。
乐希顿时哀呼一声,趴倒在圆桌上,那可怜的摸样惹得乐绍元与李氏一阵笑。
用过晚膳,乐希便被李氏早早催促洗漱,而后是上药。
乐希右肩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七八分,淤痕也散去不少,由深紫转了青色。李氏直道真是遇到高人了,这药放在哪都绝对的是灵药。
一切打点好,乐希也让李氏回去歇着,本就奔波一天,回来还遇着糟心事。李氏也感到有些乏,又交待了几句出了屋。
李氏方才的话,使乐希想起空了那天扔她身上的佛珠,便让秋菊寻了出来。
一百零八颗,颗颗有拇指指甲大小手,色比朱砂深,入手温润。
这是琉璃?
乐希摩挲着佛珠,让秋菊掌了灯到跟前,对着烛火打量起来。
在烛光照耀下的佛珠颗颗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仿佛还有红光在内中转,且每颗上头还刻有着几行细小的梵文。乐希看得直眯眼,心道这不但是琉璃,还是极品的鸡血琉璃,再加上那个雕工和打磨,说是鬼斧神工的奢侈之作也不为过!
乐希在心中啧啧的赞叹,脑海不知怎么就出现那句——天下财富十分;佛占七分。而后暗笑自己果然是俗人,第一反应居然是物件的价值,拿着把玩会又让秋菊收好。
“对了秋菊,那天那个和尚走前是还说了什么来着?我当时都只顾着伤疼了。”将佛珠递上,乐希突然想起空了扔了佛珠后还神叨几句。
秋菊将佛珠收到妆奁最底一层,想了想道:“好像说受人之托,什么缘份的,然后什么之乎者也的。”
这和没说是一样一样的好吗?
乐希听着秋菊的话止不住眼角直抽,这丫头敢情也是啥也没听清啊,不过好歹是通了一句。
只是这受人之托,这人是谁?!
乐希歪头回想着当日遇着的人,脑中就跳跃出佳柔郡主那让她惊艳的容颜来。
兴许是她吧,当时也是她给解了围。
想着,乐希又不由得忆起早上花厅的事来,懊恼的蹙起了眉。她把事办砸了,怎就没控制好脾气,错过了那么个接触陈浩轩的大好机会。
乐希越想越懊恼,这真是年龄缩水,理智也跟着缩水了。
“姑娘,时间还早,您要看会话本吗?我将烛火点亮些。”秋菊望着突然又愁眉苦脸的乐希,轻声问着。
闻言,乐希轻叹一声,多想无益,该不该都发生了。便将那烦心的事丢了,半躺着津津有味看起了杂记话本。
许是白日睡多了,乐希这一看便是看到传来三更的打更声都还不觉乏,倒是秋菊因昨儿值夜,白天也未歇好,早已坐在脚踏上迷糊着了。头一点一点的,乐希看着直好笑。
“哪位姐姐值夜,伯爷和夫人,歇下了吗?!”
正当乐希想要叫醒秋菊,让她去睡下,便听外边传来急急的脚步和问询声。紧接着又有开门的吱呀动静,夏荷的声音也响起。“嘘…都三更了,伯爷夫人早歇下了,什么事情这般慌张?!”
“世子爷喝得酩酊大醉,被二老爷与三老爷送回了临墨轩,还大声嚷嚷着非要找伯爷!两位老爷无法,只得派了人来禀报。”
夏荷一听,也急道怎么这样,却又躇踌着不知该不该去叫醒主子。
乐希轻声下床,将头探出窗外:“让他发疯去!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安生!让二叔三叔也别管他,回去歇着才是,真是酒品见人品。”
二人听见乐希的声音吓一跳,回头便见她从屋中探头望向这方。
银白月光洒落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更显得肤如凝脂、容颜清丽绝俗,却也将那带了清冷之色的眉眼添了几分凌厉。
夏荷与小丫鬟看得呼吸一滞。
此时秋菊也被说话声扰醒,一抬眼便看到乐希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惊呼夜露重,姑娘快进来。
乐希缩回了身,朝她摆摆手,再探出窗。见夏荷和那小丫鬟还愣着站正房门口,邹眉轻斥:“还不快去!”
可一贯浅眠的乐绍元已是被惊动了,下床连外衣也未披便寻声出了屋,正好听见乐希的话,疑惑着问道:“这么晚了,上哪去?”
瞧见乐绍元醒了,乐希气得瞪了眼夏荷二人,也出了屋。
夏荷已将事情与乐绍元说了,乐绍元听着沉吟片刻回到里屋穿戴好,决定还得去瞧瞧。乐希就那么气哼哼的看着乐绍元出了院门,好半会,才在丫鬟的催促中回了房。
乐希本想等乐绍元回来问情况的,却是没熬住,迷糊的睡了过去。
一睁眼已是阳光明媚的第二日清晨。
“秋菊!怎么没有叫醒我,爹爹是不是已经出门了?!”乐希掀起被子就要下床,秋菊已换值,李妈妈听闻动静慌忙上前:“哎哟,我的姑娘,小心伤。您别急,伯爷是早出门了,不过方才伯爷跟前的童仲匆匆送了封信回来,这会夫人正读着呢。”
李妈妈一说,乐希更急了。乐绍元上朝最迟过了晌午也会回来,这会子送信回来了,八成是有急事!
第三十八章 流言再起
当乐希匆匆梳妆完毕跨入正房时,恰好听到李氏拍着桌子怒道一句岂有此理。她手中的信笺也随之飘落在地。
乐希眉心一跳,忍着脚裸的刺疼快步上前拾起信笺,双眼带着担忧看向李氏。“娘亲,这是怎么了?!”
李氏气得不轻,脸色涨红,见乐希捏着信笺站那慌让她先坐了。
徐妈妈给后脚进来的李妈妈努嘴,李妈妈快速看了眼母女处,又轻声退了出去。屋中伺候的丫鬟也极有眼色,都悄声退下。
这时,李氏才指着乐希手中信笺,愤愤道:“真是红口白牙,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
乐希听着将信笺整好置于眼前,上面是简体,没有障碍的一目十行看完。
越往下看,她脸上除了初时的诧异,也添了怒意。看到最后,更是气得双手都在发抖。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颠倒是非黑白!伯府哪就为了挽回那亲事,要将庶转嫡,要姐妹换亲了!!明明是护国公夫人怕退亲不成,起了龌龊心思,才会在寺里将我错认为是乐妍!这些谣言都是从哪传出的!”
将信扔在圆桌上,乐希一双眼瞪得溜圆,内中怒火在翻涌。
“奇怪的是,乐妍可能成为嫡女的事,只有家中人知道。那护国公夫人错认你的事,更是只有你、我还有你爹爹晓得,这怎么就能传出去?还传得那么神!!”李氏气归气,思绪却很清晰,一一指出了个中疑点。
且,乐绍元在信中提了,这些流言是护卫无意在茶楼听见的。那儿都是来来往往的流客,又人多嘴杂,想要查清事情从哪开始传起的,都无从下手。
从上香到现今只有两日,这事也透得太快了!
李氏说的乐希也想到了,细细将上香那天的事回忆了遍,不确定的开了口。“莫不是那日祖母在厢房训斥乐妍的时候,隔墙有耳了?”可想着,还是觉不对,又猜测道:“就当嫡庶这事是被人听了去,认错的事也不可能是被它人听了去的。除非…认错人那事就是护国公夫人自己说出去的!想借此让伯府干脆点,知难而退!”
乐希语气从犹豫转成了肯定,李氏抿着唇,低头看桌上茶碗,半晌才又抬头道:“如果能顺着这事,将亲退了也不是坏事。今儿五福院那位说了,素茹夫子已经应了,过了八月十五便上门授课。”
李氏这话,乐希一怔后便明白她的意思。
先前一直压着没敢应了护国公府退亲,怕的就是有损她闺誉。如今出了这事,是逼得伯府半分进不得,索性如了她的意先提出退亲,还显得伯府高风亮节。她的名声受损也会降到最低。
再而,素茹夫子上门,只要她争口气,得了素茹夫子一声好。什么名声没有?!
“本就要退亲的,既然送了个机会,我们又何乐而不为?”乐希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乖巧的模样让李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低叹:“我们家小希是个宝,那些个都是不识宝的。”
乐希听着噗嗤一笑,“那便让娘亲将我这宝护严实了,等闲可别放手啊。”
李氏也被逗乐了,怒色敛去,露了丝笑来。可看着乐希那惹人疼的弯弯眉眼,想起不知所踪的儿子,心中又无限惆怅。也许,真不能轻易放手呢。
即便是决得退亲是出路,这事却也只能是等乐绍元回来再细商。说完这事儿,昨晚夜醉归府的乐煜正巧来了。
在乐煜给李氏行礼后,乐希懒懒的起身对着他一福,用眼角余光扫了他眼。只见那惯来温儒的贵公子,今儿脸色微微泛青,眼里还有血丝,整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丫鬟上了茶,李氏盯着乐煜看了几眼,温和的问:“听你父亲说,昨儿你喝多了,今可是好些了?”
乐煜眼中闪过抹尴尬之色,低声:“劳母亲挂心,已醒酒了。是儿子不该这般不知自控,还扰了父亲母亲休息。”
李氏摆摆手,“哪有什么扰不扰这话,被人听着多生分,你是嫡子,这伯府以后须要交给你掌管。你妹妹以后也得指着你这哥哥帮衬,我们是一家人。”
李氏这一家人概括得巧妙,这大房两个姑娘,妹妹与妹妹们差一字就有着天壤这别。乐煜自然也是听懂了其中的暗喻,想起乐绍元昨天在小书房的话,脸色更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半低着头,眸中复杂的情绪流转,好会子才抬头回李氏的话:“母亲说的是,儿子定会争气,不会让人小瞧了我们伯府及府中妹妹。”
这个孩子,真是个不通气的!
李氏听着乐煜这种装糊涂的话,在心底不满的埋怨,脸上却也不好表露什么。实在这话也是让人挑不着错处,只得是淡淡嗯了声。
乐希在一旁已经瞪眼了,直在心中骂乐煜是非不辨,被乐妍用猪油蒙了心!就这般了还为她想呢!
房间气氛有些压抑,乐煜在喝完一盏茶后也告退了。
母女两也不想再提什么堵心的事,聊起了府中制秋衣的事儿,乐希本就是设计专业,对这些最感兴趣。两人是从材质聊到花样,说到激动处,乐希都想动笔当场画录下来。奈何肩膀的伤还不能执笔,只好让徐妈妈先将内容书写下来,省得有遗漏。
正当要摆午饭时,有管事匆匆拿了张烫金大红贴子前来求见,说是齐王府的人送来的。
听到齐王府的名号,乐希与李氏都惊了惊,徐妈妈接过贴子递给了李氏。李氏翻开一看,上头写的是齐王府在三日后举行赏花宴,邀请伯府的公子姑娘前去参宴,落款是佳柔郡主。
乐希凑在李氏跟前一道读着,见到佳柔郡主四字微微张了嘴,而后又释然笑道:“原来佳柔郡主是齐王的女儿,上回也亏是她帮着澄清,我还想着和齐二姑娘打听,好道谢呢。”
徐妈妈在一旁听着脸色有些古怪的接了口,“老奴还以为姑娘知道佳柔郡主的身份呢,原来姑娘是不知啊?这佳柔郡主可还是护国公府的表小姐呢……”
第三十九章 初提退亲
佳柔郡主是护公府表小姐?!
这京城是有多小?
乐希听到徐妈妈的话,着实吃了一惊,随后又犹豫不定的看着李氏道:“娘亲,我看这赏花宴该是没必要去了吧…”
“确实没必要去,省得遇上些什么糟心的事。”
乐绍元的声音从门口飘来,乐希回头便见他掀袍摆抬脚跨进了门槛,乐希站了起来甜甜的喊了声爹爹。
“脚伤还没好,就别乱动弹,坐着吧。”乐绍元上前揉了揉乐希头发,表情宠溺。
李氏熟知乐绍元,见他在坐下后虽神色正常,却在摩挲着右手上的板指,知他心中存了事才会这种小动作。
此时春芽端了新沏的茶上来,李氏起身将茶亲自送到了乐绍元手中,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你何时听到赏花宴的事?还有别的什么事?”
乐绍元接过茶,开口先让屋中伺候的人下去了,才沉了声说起事来。“一进大门,就听见了门房在讨论齐王府送贴来的事,而我在下朝后与护国公说了要退亲的事。”
李氏听着脸上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了,似松了口气,却又像忧虑重重。倒是乐希眨了眨眼,笑道:“说了退亲不是个好事么,怎么爹爹还一副烦心的模样。”
乐绍元瞧着女儿晶亮的双眼带有喜色,叹了口气:“护国公听闻后居然不惊不怒也不问缘由,只道让我再且等几日,会给伯府交待。”
“这护国公是知道了流言的事?不然,怎会说要给伯府交待那话。”李氏略一思索,接口。
乐希听着这话,又生出不解来:“护国会府不是一直想不满这亲事的吗?那话倒像护国公是要不答应。”
护国公夫人一直表现的都是迫切想要退亲,这回乐绍元都亲自开口了,他护国公怎么还拿劲了?难道因为怕流言也伤着护国公府的颜面?!
乐绍元凝眉点了点头:“护国公知道流言是一定的,愿不愿意退亲是未定了。这事没有说法前,我看小希也别出门了,那个齐王府与护国公府有着姻亲关系,不多接触为好。”
乐希在知道佳柔郡主是护国公世子的表妹后,便也犹豫要不要前去赴宴,乐绍元有了主意,那她就不需要纠结了。
“那我便称伤未好,不去了吧。可贴子并不是邀我一人,是不是还得知会其它两房?”乐希无所谓的笑笑,又想起贴上的内容来。
这本就是邀请整个伯府公子姑娘的贴,不管乐希前不前去,确实该是要知会他人。
乐绍元啜了口茶,对还在蹙眉不知想什么的李氏道:“夫人,这事还得劳烦你通知了。”
闻言,李氏这方才松了眉头,道好,朝门口喊了徐妈妈。
徐妈妈进来恭敬一礼:“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将贴子给老夫人送去,然后跟老夫人说,大姑娘在病中,三姑娘的伤介时怕也未能痊愈,让她拿个主意是否能上门做客,会不会冲撞了贵人。”李氏细细的吩咐着。
这乐希与乐妍不去赴宴,经不经过于氏都是一样结果。可李氏却是乐得趁这机会,让于氏觉得自己跟她亲近,更是对她尊敬有加。
徐妈妈笑着应诺,下去了。
乐绍元直道李氏辛苦了,若得李氏嗔了他一眼,又吩咐人摆膳。
一家人先将烦心事放于一边,一顿午饭,吃得还算得舒心。
***
护国公府花园,一方八角亭独立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央,亭边植有一圈的垂柳。
微风吹过,柳枝飘动,像是窈窕的仕女起舞,给这方的景色更添如诗如画之感。
护国公陆睿哲与世子陆虞正在这湖中亭,赏景小酌。
“安定伯今儿已经提了退亲之事,还以为他会按捺几日呢。”陆睿哲将手上绘彩山水陶瓷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有些漫不经心的道。
陆虞闻言,目光闪了闪,抬手又将他的酒杯倒满。“应该是听到了流言之事,父亲是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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