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嚎着说完一遍,王氏仍不痛苦,一张嘴又欲继续嚎哭。二老爷见状再也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起,怒吼了声再不闭嘴就休了她。
这一声吼叫,让王氏硬生生被吓得将一张嘴死死抿住,险些没被喷涌出来又咽下的口水呛死。开始拼命咳嗽起来。
“父亲,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动了对大伯母动粗的念头。”被打得脸都偏到一边的乐鸿,看着自家父亲眸底的阴森之色,忙低了头,跪倒在地。
那垂头敛目的模样,是有着几分悔过的意思。
二老爷抬脚便要踹他,乐绍元从后方将他拉了开来,环视了一圈众人,声音不怒自威:“我一出宫门就收到母亲再度呕血的消息,心急如焚赶了回来。便见这一团的乱。谁能先告诉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屋内此时却是一片寂静,好大会都没有人说话,沉香自告奋勇,不卑不亢的上前对着乐绍元行了一礼。
“回侯爷,事情还得从老夫人再度呕血开始说起……”
沉香开了口,字字清晰将一早上所发生的事情皆无遗漏的叙述一遍。乐绍元听着目光几度变得沉如深海。扫过二房一众。有着比刀子还锐利的锋芒。
“大哥!此事怕是有人故意设局,为的便是要我们兄弟间生隙。”二老爷被看得头皮发麻,忙说道。
乐绍元目光微微抬高。与二老爷直直对视,却什么也没有说。
二老爷一凛,语气焦急:“大哥,当初那些人亦是这般设计。引得三弟险些便与大哥恼了。三弟因此也被迫外放,他们这定是要分解我们兄弟间的力量!”
“自父亲去世后。侯府便从来没有安宁过,如若我们兄弟再因此生了分……”
“你说的我都懂,你多虑了。你大嫂也是为了母亲才这般做,不过既然都惊了官府。该查的还是让查清。省得真冤了弟妹娘家。”乐绍元说着,迈了步子,走到李氏身边的空椅子坐下。细声询问她有无受到惊吓。
这种明摆着还是被不信任。要继续查,二老爷脾气再好。脸色也是一阵红一绿的变幻起来。可话以至此,他们二房不配合,绝对是要洗脱不了嫌疑!
“你们自己将丹蔻刮下来,然后交给官府的清验!该是清者自清的事情,却被你们闹得跟欲盖弥彰似的!简直蠢!!”二老爷在几番变脸后,一甩袖子,也往一空椅子坐了下来。
一直没有动静的于氏,此时却突然睁了眼,带着病态虚弱的声音与齐妈妈道:“我乏了,想躺下。”
乐希听到这话,抬眼去看于氏,只见她苍老的面容上有着一抹笑。有些像自嘲……
还未待乐希去深想自己究竟是否错看之时,于氏又开了口:“侯爷,你过来扶我。”
闻言,乐绍元怔了怔,应了声上前。
他一靠近于氏,于氏便抓上了他的手腕,那力度之大连隔着衣物的肌肤都感受到被指甲陷入的刺疼。
乐绍元余光扫过于氏,不动声色的扶着她往里间去了。
此时,王氏与乐馨在默默掉着泪将丹蔻都刮了下来,忆娘早在先前就被冬菱按着完成了任务。乐希也将自己十指上丹蔻去得干净,包在帕子一并给到了沉香。
“去吧,你便在那等着,有了消息再回府。”
沉香应喏,将四方帕子揣到怀中匆匆走了。
“希儿,你的这位大丫鬟倒是个能的,在万密中找到了这一疏。连太医都没有察觉到居然会是这样诱发的毒性!”二老爷目送沉香离去,脸上展了点点笑意,夸赞道。“事情水落石出后,你当得好好赏她才是!”
乐希像是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眼,回道:“二叔,万一这水落石出是真是二婶娘家铺子有问题,我也该赏她吗?”
二老爷被回得一滞,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希儿这话差矣,这般严密的算计都露了马脚,我想官府肯定也是能查到你二婶娘家铺子也是受害。”
“这般说来,二叔也是认为了我们用的丹蔻中是有问题了,只是,不等官府回信,我也不太清楚这丹蔻究竟有没有问题。”乐希耸了耸肩回了句,模样极是无辜。
可就是这个表情,使得二老爷心中咯噔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
丹蔻有问题不是她丫鬟说的吗?
连给官府报信不也都是说丹蔻有毒?!
这突然撇清,说她并不知晓确定这丹蔻是否为诱发毒素的原因是为何?!!
二老爷一时绕不清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想得过于复杂。这乐希或许只是那么顺口接话而已。
瞧着二老爷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乐希在懒懒的转了头与李氏低声说起话来,那个检验结果她从方才二老爷的表现来看,心中已经有了结果。只是差最后一步的确定而已……
而那方乐绍元扶着于氏进了里间,于氏第一句与他说的话便是:“我还能活多久……”
冷不丁被问到这该是老人最忌讳的问题,乐绍元在这瞬如鲠在喉,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侧身去打量面前这一直表现强势的老人,发觉她如今就如风中残烛般脆弱,那有限的寿命仿佛是一阵风吹过,便被掐走。
在乐绍元打量于氏之时,于氏的视线也与之对上,乐绍元忙又垂了眸躇踌着该不该是说实话。又闻件令他更心惊的事。
“把家分了吧,干净……”(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暗箭
“把家分了吧,干净……”
于氏沙哑低缓的声音响起,此时窗外亦起了风。光秃秃的枝桠晃动,由阳光影印在窗柩上,布下的阴影正张牙舞爪晃动着,给屋内气氛添了丝诡谲。
乐绍元眉心跳了跳,于氏今日真的是极为反常!
分家,便意味着她真的从此要退居深居了,她难道也发觉了自己身体已撑到极限,才突然有了明悟?
“母亲,你今儿累了,还是先歇下。一会护国公要上门过礼,而且他说已给找到抑制你体内毒素的药,一切等过了今日再说。”
扶着于氏躺到床上,乐绍元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思绪,决定还是先安抚老人的心情。
平素的于氏确实强势糊涂到使他生厌,可看到生命的脆弱,这种厌恶顿时被散去。那些不愉快,也不想再多计较。
“其实你一直是怪我的,我知道,可我也是为了这侯府。”于氏不接乐绍元话茬,而是继续说自己想说的。“你父亲突然在激流间退下,没有预兆,让所有人惊叹之后,侯府便像是秋天的枯叶,瞬间凋零飘落。”
“这个世间,谁的眼不是看着富贵,不是想着荣华,我只是不忿。也不愿过着这种遭人怪异目光的日子。”
“所以我见到一个机遇便想钻,想到只要能给侯府带来重现荣华的机会,便会想尽扮法攀附。我以为我会能掌控自己那趋炎附势的心,不会让自己彻底沦落为只为了势利而势力。”
可是,我太过自信了,荣华富贵迷世人眼,我是真的为之折了腰。折了以我自以为还有的傲骨。变成了一个真正势利小人,只要能给侯府带来利益,我便可以不顾一切。所以,我被权势蒙了眼,从来没看清这权势下藏着的是一只吃人凶兽。”
于氏躺着,双眼看帐顶,瞳孔中却没有聚焦。这种状态。使乐绍元分不清她此时是清醒还是被毒素所侵。神智已开始迷失。
“好在,好在你是一个明白的,总是在侯府极危之时。揽了回来。我想,你父亲也该是没有牵挂了,我想,我也该是没有牵挂了。想想自你父亲去了。我真没有给侯府做过一次有利的事情,今儿我便尽我能力帮你一次吧。”
“这家分了吧。在希儿出嫁前,分了。我不知你父亲留下了什么,但我想他那么睿智的一个人,总该会给子孙留下后路的。侯府是他用血换来荣耀。所以我不能让它先被内部腐蚀了。”
“我一直压制二房,不是全因为他是庶出,而是他极大可能不是你父亲的种!”于氏说到这。那平静的面容倏地变得扭曲起来,脸上条条的皱纹像极了道道丘壑。
“从前我也只是在怀疑。因为晴姨娘生下那孽畜时说是早产,可早产的孩子如何能这般壮实?几乎无病无痛的便长大成人!再推敲她怀孕的时间,往前两个月你父亲当时还在出征!这如何能是你父亲的种!!”
听到这,乐绍元心中惊骇,他脑海中那一直没有捋顺的一条线,顿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二老爷要争夺的动机从无到有!
他早就在怀疑,乐妍再是重生,她身边只有一个奶娘,还是不能时时进入内宅的外院粗使奴仆,如何可能会做出那么多事情!即使她靠上他人,又如何真能在侯府兴风作浪而没有一丝痕迹。
买凶追杀乐希奶娘李氏,因传退婚流言被溺死在池塘的管事婆娘,乐妍被禁足,发烧的时候王氏送药。熟悉侯府地形与乐妍传信的黑衣人!
所以有一切让他生疑许久却不得而解的迷团,在这瞬都有了方向。
侯府的根基不外乎是他,乐煜,嫡出的三房!
他在治旱路途中险些身中埋伏而亡,三老爷因外室一事,险些丢了官,官声大损只得求外放而再谋出路!还有那曾在元宵时试图引起乐煜注意的丫鬟,这么巧合的入了府还做了乐鸿的房里人!
这里面每一件事情都是算计着要毁他们!
只是对他是下了杀手,对三老爷与乐煜手段要温和些。可只要一样成功,都足于使两人声名狼藉,从而有了污点无法再继承侯爵之位!
特别是乐煜,如若那丫鬟得了手,势必会传出安定侯世子荒唐玩弄兄长通房!而随后便是秋闱,乐煜因管束房中从未有个丫鬟,一旦试了云雨之味,一个止不住他便会沉沦而无心于学业。
连三老爷这不再是毛头小子都沉于美色之中,何况是从来没有经验的乐煜!
这毁的都是侯府的根,且还没无声无息,外人根本察觉不出。
侯府大房三房不中用,二房便是一枝独秀。
二老爷的能力在朝中是受到认可的,皇帝已有心三月后便给他提官阶,而且是补兵部的缺!!
长房三房失去了竞争力,他要夺爵有何难?何况他身后必定还有颗大树!
这大树……
乐绍元将桩桩件件的事情捋顺后,不用多猜测便知晓二老爷的身后是之人谁,只有晋王,也必是晋王!
而且看样子,他是连自己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都算计了在其中。
秦王出事,最得利的便是晋王,让他这中庸的对手,永远都因污点而与帝位无缘。这种手法也是二老爷对三老爷与乐煜动用的计谋完全一样。
什么秦王出游到那偶遇魏乐氏与魏琳!
这都是已被人算计了。
乐绍元想着,脚底似有寒意一点点往身上透,让他通体发凉。
连和自己有着血缘的妹妹都算计,这二老爷为了权势是有多丧心病狂,而于氏今日说出这实情,怕也是因为沉香的发现。让她已经确认了二老爷的身份,而那毒,也绝和二老爷脱不了干系。
不管官府最后给到的结果如何,二房,便是这侯府中隐着那支暗箭!
等到乐绍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低头一看,于氏已经疲惫的睡了过去,面容上蒙着一片灰白之色。
眸光闪过厉色,乐绍元给于氏盖上了被子,起身时星眸中已一片平静。他慢慢的走出里间,每一步都带着运筹帷幄的沉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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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惊见
临近午间的太阳已快正当天空,温暖的阳光将才开春的寒意逐渐驱逐,天空亦蓝得如没有一丝瑕疵的蓝宝石。
乐绍元从于氏屋中出来,此时已有下人来报信道护国公上门,外面有着喜乐敲吹声响。
“这是护国公府过礼吗?大哥怎么回府时没有与弟弟说,弟弟好在门口迎着。”二老爷在听到护国公带着礼队前来,面色便变得不太好,极是在他极力的压制下倒也没显得有多异常。看起来就像只是吃惊一样。
乐希此时也看向乐绍元,只见他对二老爷露了个平和的笑意,又转向她们。
“这事是护国公在下朝后与我打了招呼,因母亲呕血我慌得回到府中,便也将这事忘了。”乐绍元前去牵了李氏,将她坐椅子上慢慢拉起,环上了她的腰。“夫人,我们希儿的亲事定在二十六,今日过完礼后,你怕是不得闲了。”
二十六?!
“这个月二十六?!”李氏惊喊出声。
乐希也吃惊得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是,这月二十六,方才母亲还说,在小希出嫁前,要将家分了。”
乐绍元再一言,就像是一颗炸弹,将屋内本就涌动的暗流瞬间炸开了个大口,顿时翻腾起来。
“大哥,分家是什么意思?!!”二老爷坐椅子上咻的便站起了身,目光沉沉浮浮,闪烁不定。
大房居然将乐希的亲事仓促如此,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说要分家!
这意味着什么?!
将二老爷脸上一瞬阴森看在眼中,乐绍元面上笑容依旧平和淡然。“这是母亲的意思,该是想着我们子女都大了,往后也该各自婚娶。也该是单过日子的时候。我想母亲也是想着在希儿出嫁之前,也将体已平均匀了给各房,显得公平吧。”
“不多说了,二弟二弟妹,这是侯府第一件喜事,走走,我们一起到前厅去。”乐绍元说着便稳稳扶着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李氏。又吩咐傻站着的乐希。“小希你便在这陪着你祖母。按规矩,过礼你也不好露面。”
乐煜此时也忙跟上,若有所思的扫了二房一众。
二老爷心中再如何惊涛骇浪也只得忍着。拉着王氏跟上了乐绍元。
五福院顿时只剩下未移动一分的乐鸿,还红着眼的乐馨,还有一直将自己存在降到最低的忆娘。
“恭喜三妹妹了。”
当屋中寂静了许久,乐鸿开口打破了这片安静。
随即。乐馨与忆娘也才反应过来,都小声道了恭喜。
乐希眯着眼。扫过三人,视线又落在乐鸿身后的添香身上,似笑非笑:“谢谢大哥及姐姐们了,我想大哥也该是好事将近了吧。不然二婶婶也不必特意买了添香进府。”
“红袖添香,应该是这暗意,妹妹这亲事太过突然。便也先在此提前给大哥说一声恭喜了。只是大哥,男女有别。添香更是大哥身边的人,还是让她少接触我哥哥。不然,怕是有不好的流言会传出。”
“大哥你说妹妹说得可对?!”乐希说到最后,唇角微微翘起,那抹弧度似讥似诮,看得乐鸿目光一凝。
既然要分家了,乐希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对着这群人伪装了,有些事情现在说出来也正好敲打敲打。省得这些真将长房的人都当成棒槌了!
乐鸿冷凝的眉眼,有着阴鸷,将他满身的书生气盖尽,一张俊脸显得阴森不已。
“三妹妹说得是,大哥竟然忘了这一层!”努力压制着心中翻起的怒意,乐鸿在扫了眼乐希身的沉芷,咬牙道。
乐希见此不以为意,展了灿烂的笑,落在乐鸿眼中更为讽刺,偏他无可奈何。
院子外,那声声的喜乐越发的响亮,由远而近。想来该是礼队已进了府。
听着这喧闹的动静,乐希有些恍惚。
二十六,如今已是十七,算来离她出嫁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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