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庒在淮安长大,对京里什么都不熟,科举要三年后了,那时候,秦牧庒年纪比旁人都要大,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了,想起这些事,心里也唏嘘,公公是尚书不假,秦牧庒和秦牧翼却是没有官职在身,要不是秦牧隐帮忙两人在翰林院混了个编修,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大堂哥没有官职,在翰林院的职位没有编制,他能帮你什么忙?”周鹭心下感慨,在淮安时,公公一直拦着不让他们进京赶考,否则,也不是今日的局面。
黎婉好笑,“大堂哥哪有你说的那般,我记得早些有位书生从淮安进京赶考,三婶三叔还托他给侯府送了些特产来,不知道大堂嫂听大堂哥说过没?”
周鹭一下就知道黎婉口中的书生是谁了,笑道,“怎么没印象,那时候我刚嫁进秦府,婆婆还与我说了当年的好多事,对老夫人,她心里敬重不已,说是有次老夫人给她写信谈到淮安的芒果,她记在心里,木子言是你大堂哥的同窗,进京前来给你大堂哥辞行,给婆婆请安时,婆婆想着芒果的事就让他帮了个忙。”
淮安一年四季都热,温度高,地产的芒果有大有小,颜色有黄有绿,不似京城,只有大黄色的芒果,听说还是从外边运过来的,周鹭尝过,味道酸得很,没有淮安的甜。
“我想让大堂哥帮我引荐一下他,当然,我的意思是等侯爷在的时候,你能不能让大堂哥带着他过来。”
周鹭狐疑,“按理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还在闺阁中学针线呢,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黎婉一噎,笑道,“哪有你说得夸张,这事我还是从老夫人耳朵里听来的,那名书生在御史台当值,老夫人觉得惋惜,认为他性子敦厚,诚恳踏实,不该升不上去,前不久遇着他帮了我的忙,我想侯爷看看他,顺便提拔一下。”
她的胡言乱语相当于是让秦牧隐给木子言开后门了。
周鹭好笑,“官场里的是是非非哪是我们说了算的,不过老夫人说对了,木子言与你大堂哥是同窗的时候两人关系就不错了,这些年一个人在京城一个人在淮安两人之间也有书信来往,去年你大哥回京还去拜访过他,不过,他差不多二十六了吧,好像还没说亲呢!”
黎婉想,就是他了。皇上晕倒,她想起了正统领,又细细回想上辈子与秦牧隐有关的任何事,别的没想起来,她想起老夫人去世后,秦牧隐还被关押在牢里,她命人扶着老夫人的尸体回府,路上,有人一直跟踪她,她进了侯府,他才迎上来,自报了家门,木子言,御史台的一名六品小吏,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他才走了,之后,秦牧隐被放出了牢,前来叩拜的人稍微多了,她把木子言也忘了。
“行,我与你大堂哥说说,前几日他还和木子言出去了,回来感慨时运,他没有考中举人现在在翰林院办差,木子言当年是他们一批中最努力最有天赋的,现在不过是个六品小吏。”周鹭没见过木子言,不过,婆婆相公多次称赞他,想来人缘不差。
黎婉微微沉思,木子言在吏部好些年了,一直升不上去估计有人刻意打压的关系,不过,她还要再看看他的为人,两人聊到傍晚,周鹭想起了李芳芷,摇头叹息,“秦府的老管家送了信来,说是二弟妹进京了,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婆婆的意思派人守在城门边,等人一进京就把人送走……”
黎婉挑眉,连氏的送走,怕就是和离了吧,周鹭慢慢点了点头,“二叔他们让二弟妹进京肯定没安好心,公公在吏部公务不好做,要是二叔和二弟妹串通一气趁机滋事,公公在吏部更难做了。”
“估计没那么简单,二叔与二叔母现在是铁了心要打击报复,三婶派了人守着二叔也知道派人守着,你和三婶说要小心着些。”秦淮和元氏估计是没什么好忌惮的了才会拼了命要把三房名声坏了,她突然想到秦淮和元氏之所以没有忌惮,是不是看秦牧飞那边承王妃照应着,是了,如果这么想就说得通了,“你和三婶去一趟承王府和承王妃说说二叔二叔母的打算,承王妃心思通透,知道怎么做,二堂嫂进了京即使和二叔母串通好了也不敢闹出事来。”
周鹭见她想明白了什么,得知二弟妹要进京,婆婆脸色一日比一日沉,二弟已经把休书写好了,按了指印,只等二弟妹一来就给她,二弟妹以为是回京享福,其实不然。
周鹭走的时候黎婉给她装了好几包茶叶,周鹭笑道,“旁人见了还以为我上门打秋风来了……”
“这些茶叶平时侯爷也不怎么喝,难得你喜欢,再说半年就会有新茶送来,这点不算什么,你都拿着吧。”
送走了周鹭,黎婉吩咐厨房做两样味重的菜,她感觉嘴里寡淡无味,想吃点辣的。
吃得爽的结果就是第二日起来,下巴冒出了一颗痘痘,不偏不倚刚好在正中间,而且颜色艳红,一眼就看得出来,黎婉后悔不已,吩咐紫兰拿脂粉盖住,抹了厚厚的一层,结果还是明显,到了下午,旁边又冒出一颗小的,黎婉手一碰疼得厉害,嘴里还想吃辣椒,可是,也不敢了。
紫兰进屋时,黎婉就坐在椅子上,桌上边搁了一面小镜子,镜子没有框架,靠在茶杯上,黎婉双手的大拇指按着那颗小的痘痘挤着,估计力大了,疼得一张脸扭曲起来。
“夫人,痘痘不能挤,挤的话容易化脓,您是吃了辣椒上火了,不然我让张大夫开点祛火的药?”紫兰手里拿着黎婉的衣衫,刚才她去问过两个丫鬟了,丫鬟说线起球与她们无关,她们按着平日洗衣服的时候洗的。
紫兰对黎婉的衣物盯得紧,一些只能手搓的,清透干净了不能拧的她都会指出来,衣衫料子是锦缎,没有什么忌讳才是。
黎婉搁下手,挤出了血,现在看痘痘凸得更明显了,“衣服干了?”她以为紫兰是去收她的衣物去了。
将衣服放进衣柜,她讲丫鬟的话说了,完后,心里有些纠结,黎婉打量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不好说出口?”
紫兰摇头走到她跟前,犹豫片刻,将她问绣娘的事说了,“夫人衣服上的线起球了,奴婢去问绣娘,绣娘与奴婢说,线起球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经常摩着线,久了就变得毛毛躁躁容易起球,还有就是线不好,用的是一般的线,稍微一搓就会起球……”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夫人聪慧肯定知道她的意思。
黎婉怔神,她对穿着格外注重,刚入侯府的时候舍不得布匹做的衣衫少,后来老夫人送得多,布匹,线都是极好,怎么会存在紫兰说的情况,奶娘跟着她十多年了,不善言辞,好些天见不着她面,可她一直在屋里给她做衣服鞋子,极少出门。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别声张,你暗暗看着奶娘,看看她做了什么?”如果是奶娘把线以次充好,那么真正的线奶娘拿去干什么了,这是要弄清楚的。
紫兰知道黎婉心中有了决断,退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秦牧隐回来了,黎婉正在抄写经书,听到门口的请安声,急忙搁下笔躲回了内室,她跑得急,秦牧隐只见到她的背影以及晃动得厉害的帘子,紫兰失笑,夫人肯定是不想侯爷见着她脸上的痘痘躲回屋里去了。
秦牧隐蹙了蹙眉,他回来就要先回屋换衣衫,她躲能躲到哪儿去?
大步走进内室,黎婉背对他才连上擦拭着什么,它去衣柜找了衣衫出来,她已经好了,头埋得低低的,“侯爷,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她的手试探性的摸索着他衣衫,秦牧隐蹙眉,“低着头你看得见扣子?”她本就比他矮,又低着头,看得清才怪。
闻言,黎婉抬了头,秦牧隐在她脸上逗留了一下就移开了头,手玩着她脖子上的翡翠项链,失笑道,“我在宫里忙前忙后,你在家里还上火了,把胭脂擦了,盖住痘痘,热气散发不出来,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呢!”
黎婉撅了噘嘴,紫兰问过张大夫回来也是这么与她说的,不想他看见她才想着遮一下,结果完全没用啊。
“会不会很难看?”下巴的痘痘太过显眼,黎婉照镜子眼神落到下巴上都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他应该也觉得不好看吧。
秦牧隐凑上前,黎婉吓得往后一仰,忍不住红了脸。
“瞧你吓得,痘痘都长那样,没什么好看不好看,你见过长得惊为天人的痘痘?”秦牧隐伸直手臂,脱了衣衫,见她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叹了口气,“你的痘痘好看,比别人的白!”
这算是有史以来秦牧隐说得最直白的夸人的话了吧,可是,黎婉半分高兴不起来,她问的明明是脸,他回答什么痘痘啊,黎婉不高兴得帮他换了衣衫,让紫兰打水,将下巴上的痘痘洗了,吃饭时,感觉秦牧隐眼神老往她下巴上瞄,她搁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秦牧隐吃了一口香辣虾,慢悠悠道,“你说得对。”
“什么对?”
“的确难看!”
“……”
黎婉咬咬牙,没吭声,吃饭的时候尽量拿碗挡着下巴,秦牧隐笑出了声,黎婉微微侧着身子,不给他看了。
吃过饭,黎婉就去洗漱,秦牧隐说吃饱饭沐浴对身子不好,黎婉不应声,坚持让紫兰备水,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拿被子捂着头。
秦牧隐去书房回来时,正屋里没人,紫兰指了指里边,他一进屋,帷帐都放下来了,黎婉感觉痘痘痛得厉害,坚持不碰一下,听到脚步声,急忙闭上眼,假装睡着了,随即,感觉有人掀起了她的被子,掰正她的脸。
“说不着就和我说说话,你睫毛还闪着就别装了……”
黎婉好气得瞪了他一眼,他进了宫,她在府里担心受怕,回来竟听到他嫌弃的话,想着想着竟有几分伤感,红了眼眶。
“别动,我看看……”黎婉一动不动,以为痘痘化脓了,紫兰与她说很多时候越是小的痘痘顶尖越容易化脓,加之她疼得厉害,照不到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化脓了。
瞪大眼,紧张不已的盯着他,然后,他的唇轻轻落了下来,手盖在她眼上,“闭眼……”
他的唇热,黎婉全身都烧了起来,想到要推开他时,贝齿相贴,弥漫着他的味道,黎婉手抓着他的腰部,他退开时,黎婉动情的眸子软成了一汪春水,搂着他的腰部,喘着粗气,“侯爷……”
似乎嘤咛的声音激得秦牧隐眼色加深,黎婉急忙拽紧被子,“侯爷,您还没洗漱,快去吧……”
她还记挂着下巴上的痘痘,刚才两人贴得近,她的痘痘擦着他的下巴,疼得厉害,嘴角都歪了起来。
“很疼?”
黎婉没反应过来,秦牧隐去梳妆台上拿了一面小镜子过来,黎婉一看,都快哭出来了,红色的顶尖冒出一处黄色,痘痘化脓了,可怜兮兮地看着秦牧隐,“怎么办,化脓了。”
早上她挤痘痘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化脓了。
“别急,让紫兰去一趟张大夫那里问问!”想起张大夫古怪的性子,秦牧隐走到门口又改了主意,“全安,去问张大夫要点擦痘痘的药膏,快些。”
今晚本不该全安当值,他是在屋里没事想着和全平说说话,没料到秦牧隐听着他们说话了,全安脸色一垮,这么晚了去找张大夫,侯爷早点说不行么?
拧着眉,失魂落魄地往外边走去,全平站在走廊上,松了口气,朝全安挥手,“全安,兄弟谢谢你了!”
全安身形一顿,步伐越发慢了,他慢悠悠慢悠悠的晃,谁知道去了张大夫院里,他刚拿起酒杯倒酒,全安精神一震,“张大夫,喝酒呢,侯爷有事找您,急得很……”
张大夫应该心情很不错,全安见桌上放了一碟花生米,一碟小菜,全安苦着脸,“张大夫,侯爷真的有急事,夫人脸上出痘痘了,你说急不急,快跟我走吧……”
全安顺势就要扶张大夫。
“别动我啊,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天儿渐渐热了,上火很正常,你去我屋里拿那瓶绿色瓷瓶的药膏,让夫人涂抹在痘痘上就好了,拿了东西快滚,别扰了我的兴致!”
张大夫倒满了一杯子酒,慢慢凑到嘴边闻了闻,晃着脑袋。
全安拿了瓷瓶出来,好死不死的又说了句,“张大夫,侯爷真叫您过去,否则侯爷会生气的。”说完又自言自语道,“算了,你要是不去的话就算了,放心吧,我会在侯爷跟前替你说好话的,你慢慢喝啊!”
全安心想,这样的话,张大夫应该不会怪他了吧。
秦牧隐拿着瓷瓶,让紫兰起来坐好,黎婉动了动下巴,“侯爷,要不要把痘痘上化脓的那块挤了?”化了脓如果不挤了,这几天她就没法出门了。
秦牧隐捧起她的脸,认真道,“估计会痛,你忍着点!”
黎婉心一揪,好像他已经按在了痘痘上似的,商量道“侯爷,要不妾身自己来吧!”
他下手慢,黎婉等得煎熬。
“你别动,我心里有数,很快就好。”说话时,秦牧隐手按着她下巴,然后大拇指一挤,听她啊一声,指甲上多了一滴黄色,他急忙用小拇指勾出药膏,抹在她痘痘上。
黎婉刚才一阵刺痛,抹了药膏凉爽得很,扯了扯嘴角,痛感消失了很多,秦牧隐洗了手,去偏房沐浴后出来,在黎婉身侧躺下,将她圈在怀里,“当日,你怎么会想着其中有诈的?”
他心里担忧皇上出事后宫中一片混乱有人趁机对皇上下手,没考虑那么多,要不是全付追上他,他才反应过来,皇上出了事消息肯定!安不瞒不住,可中间的时间差够让他陷入困境了。
承王来了,他才心惊,要是他入了宫,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了,他与兴乐侯府侯爷还有承王一起,有人就是要算计他也没用。
黎婉早就有了说辞,“妾身在您书房捡了一张纸,上边写着正统领的名字,妾身就觉得奇怪了,皇上出了事该是先告知三位王爷,他却让你入宫,皇上又昏迷,你入宫能有什么用?妾身才会觉得其中有诈,侯爷,妾身猜对了吗?”
秦牧隐当时练字的时候突然想起正统领,他在禁卫军当差有些时日了,明面上谁都不帮,可话语间总是针对承王!皇上或许不在意,他却是听出来了,他查过,正统领张庚辈上清廉,家中人口单一,的确算是清流一派,故而,他心里疑惑才更重,心里想着事自然而然就写了出来,没想到她会看到。
“你误打误撞,张庚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甚得帝心,而且,张家清流从不与朝堂上的大臣们保持往来,难怪皇上倚重。”虽然当时皇上有意让他担任正统领,可他拒绝了。
“对了侯爷,妾身想给您引荐一个人,木子言,您还有印象吗?”
秦牧隐微一思索,“多年前帮着三叔送芒果的书生?”
他果真还有印象,黎婉点头,“有次出门遇着马受惊了,差点撞着一个小女孩,正逢木子言经过救下那名了那名孩子,否则,妾身一辈子会寝食难安的,妾身心里奇怪木子言仪表堂堂,说话不卑不亢谦和有理,穿得却是六品小吏的朝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和侯府还有渊源呢。”
好几年的事了,黎婉不提的话秦牧隐也忘记了,手指搓着她一撮头发,道,“你要是想感谢他改日邀请木夫人来府里坐坐就是了……”说完,想到了什么,“木大人还没有说亲?”
如此就解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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