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摆了摆手,叫紫兰领着二人去厨房,大概一个时辰,紫兰回来苍白着脸,黎婉奇怪,“怎么了?”
紫兰悠悠吐出一口气,顺着胸口,“两位厨子太厉害了,说咱厨房不干净,李妈妈与他理论了两句,结果两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巾子来,绕着厨房走了一圈,白色的巾子成了灰色,李妈妈哑口无言,两人说了许多厨房的事以及菜色的搭配……”李妈妈和张妈妈站在旁边一脸颓败,心中憋着气发不出来,两人说话的语速快,李妈妈中途试着插话也没成功,最后的情形便成了两位厨子是厨房的管事,将李妈妈和张妈妈为首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便是紫兰也没能幸免。
黎婉不清楚还有这种事,不过,李妈妈做事周全,厨房一直干干净净,谁料被人当众打脸,心里怕是不好受,“两位厨子可回去了?”
“奴婢就是将二人送到门口才折身回来禀告的,两位厨子叫奴婢代禀告一声,他们离开的时候,李妈妈和张妈妈脸上极为精彩,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亲自将人送到了院门口呢。”紫兰一五一十将两位厨子指出的弊端与黎婉说了,紫熏在厨艺方面颇有造诣,恨不得跟随二人去聚丰楼,“夫人,奴婢回来的时候听着下人们说两位厨子是个厉害的,在聚丰酒楼掌柜的面子都不给呢!”
黎婉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厨子是秦牧隐从聚丰找回来的,府里的下人不常出门对聚丰能知道多少?“你听谁给你说的?”
紫兰一噎,一张脸瞬间胀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搅着手里的帕子吞吞吐吐道,“就是院子里那些洒扫的婆子……”声若蚊吟,带着耳根子都红了,黎婉不忍继续打趣她,岔开了话题,“侯爷回来了?”
全安跟在秦牧隐身边,他在,秦牧隐该也回府了。
“侯爷回来一会儿了,去静安院陪老夫人说话去了,全安说……”吐出日夜萦绕在嘴边的两个字,紫兰身形一僵,抬眼,对上黎婉似笑非笑的眼神,跺跺脚,“夫人,您欺负人……”
紫兰与全安私底下甚少说话,黎婉暗示过紫兰,若要出格了,她也不管这件事了,想必是紫兰回来的时候全安厚脸皮找紫兰说话吧,想了想,黎婉道,“将全安叫来,我有话与他说。”
全安不如全康有本事,不如全平性子沉稳,脑子却是个灵活的,黎婉琢磨着黎城的亲事一过,将紫兰的事情也办了,她习惯了紫兰伺候,一时没了她只怕会不习惯,“以后,尽量叫紫薯来屋里服侍……”
紫薯和紫熏年纪不大还能拖上一些时日,等三个人成亲了,黎婉手边的人就少了,思忖着再买一些人回来才好。
回过神,紫兰站在跟前,别扭地低着头,不说话,黎婉疑惑,“怎么了?”
“夫人,您之前说不让奴婢与全安见面,不若让紫薯去吧。”前些日子,黎婉叫紫薯穿了她的衣衫和鞋子,她身材与紫薯高,紫薯将她的衣衫修改了一番穿在身上,紫兰大约猜着黎婉想做什么,嘴里不敢多问,她也想知道全安的反应,她问紫薯紫薯笑呵呵什么也不肯说,紫兰心里着急又不敢开口问黎婉,心里憋了好几日才稍微将这件事放下了。
黎婉没想着她提醒的是这个,好笑道,“你去吧,见着你全安心里边才会惶恐。”
真叫黎婉猜中了,全安见着紫兰的面事内心涌出喜悦,听紫兰的话后,全安僵直着身子和紫兰商量,“紫兰姑娘,奴才记得侯爷”有事让我做,不若我先将侯爷的事情办好了再去画闲院给夫人请安?”
紫兰板着脸,波涛翻滚的心瞬间蒙上了阴霾,夫人叮嘱过她不苟言笑,此时,脸上真没什么表情,全安的话一说完,紫兰拧着眉,转身走了,“夫人说去与不去随你,我的话带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紫兰走得不慢不快,全安甚是纠结,夫人觉得他配不上紫兰,这时候去说的事定是叫他别再缠着紫兰不放了,全安深思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紫兰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全安抬起手,跑过去,追上紫兰,打探道,“夫人可有说了什么事?”
紫兰得了黎婉叮嘱,自然不会说实话,故作哭闹的摇着头,“其实没什么事,夫人今日闲下来,想给你说门亲事。”
紫兰面上太过云淡风轻,全安顿住脚步,他明白了,夫人想给他指门亲事,如此一来他便不敢缠着紫兰了,全安心底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望着紫兰,“紫兰姑娘,在沧州时,我与你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你能不能求求夫人?”
一直以来他对紫兰都有好感,跟在秦牧隐身边多年和大管家二管家亲如兄长,害怕被人嘲笑他才会在全康说起紫兰的时候说出那一番话来,心底面想得不是那样。
秦牧隐身边没有丫鬟,平时他能接触的丫鬟多是秦牧隐外出时遇着谁家老爷身边的丫鬟,见得多了,丫鬟在全安看来便是能翻云覆雨的厉害人物,每个人都想往上爬自己当主子,向秦牧隐投怀送抱的女子数不胜数,全安不屑一顾,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在名利亲事跟前没了矜持,黎婉身边的几个丫鬟性子完全不同,全安为着秦牧隐好才和她们走得近了,紫兰最得夫人喜欢,全安与她走动得自然多些。
紫兰面色一红,极力掩饰心底的情绪,悠悠道,“沧州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快些吧,夫人还等着呢……”紫兰提着裙摆,走得极快,后边的全安却是一脸郁色。
到画闲院门口,紫兰在前边走了,全安深呼吸两口气,憋着劲踏了进去。
全安身形不高不低,因着常跟在秦牧隐身边,皮肤偏黑,不过,很健康的肤色,黎婉说不上讨厌。
全安不知道他还没进屋已经被黎婉巡视一圈了,到了屋里,全安规规矩矩行了礼,“给夫人请安,不知道夫人请小的来所谓何事?”
黎婉收回目光,给旁边的紫薯一个眼神,偶后者咳嗽了两声,郑重道,“夫人仁慈,念着你们几人年纪也大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人给你们都说了门亲事,二管家人不在,夫人叫紫兰请全平他们去了,你来得快些,夫人便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紫兰不动声色打量着全安,见他轻轻蹙起眉头,一双眼满是忐忑和恐惧,黎婉心底舒服了不少,在旁边接过话,“紫薯的话可听清楚了,过年的时候就想着了,今日又想起来便……”
黎婉的话没说完,全安咚的声跪下,“夫人,奴才感激不已……”黎婉以为全安会找借口推脱,谁知,全安抬起头,视线落在唯一膝盖上的唯一身上,一双眼蒙上了晶亮的光,“奴才心中感激夫人,夫人菩萨心肠,为奴才着想是奴才的福气,如此,奴才实话与夫人说了吧,很早的时候奴才心中就存着一个女子了,婚事自古皆是父母之命媒说之前,奴才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还请夫人为奴才做主。”不等黎婉出声,全安自顾说道,“奴才心中的那名女子善良温顺,待人亲和,若夫人不开口问起,为着她的名声奴才也绝不会吐露心声,既夫人存了这个心思,奴才斗胆请夫人将紫兰许配给奴才,奴才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
全安最后一句话说得郑重,黎婉被他眼底的光震惊了,她怀里的唯一对上全安严肃凝重的脸,哇的声哭了起来,黎婉顺着她的背,瞥了眼全安,他果然脑子反应快,在她开口前堵了她要说的话,若是她要将旁人许配给全安,在外人眼底,她就是个口蜜腹剑的人了,加之,如果将紫兰许配给他,黎婉心底又不痛快,唯一哭起来倒是缓解了她的尴尬。
黎婉起身,左右摇晃着唯一的身子,唯一立即停止了哭泣,冷笑道,“对她好?之前你和全康说的话全府上下都清楚了,而且,你想娶,可有问过紫兰愿意嫁?紫兰是我身边伺候的人,婚事我不会委屈了她也不会勉强于她,你说这番话可问过紫兰的意思了?如果没有,你便是又要坏了她的名声。”
黎婉一板一眼说完,感觉旁边帘子晃动了一下,心底叹气,屋子里,紫兰和全雪站在门口,紫兰提心吊胆差点走了出去,夫人心里不痛快了,都是因着她,紫兰在黎婉身边伺候的时间长,黎婉待她跟亲姐妹差不多,她心底喜欢全安,也不是非他不可,若黎婉真不喜欢全安,她就不嫁了,忍不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跪在地上,“夫人,当日你昏迷的时候奴婢便向老夫人说过,奴婢一辈子不嫁人在您身边伺候一辈子,还请您不要赶奴婢走。”
说着,眼眶一热,眼角滚出两行热泪,自始至终,紫兰都不曾朝旁边的全安投去一眼,也没发现全安晦暗如深的眼底闪过的伤心,黎婉不料紫兰会冲出来,被突然闯出来的声音吓得手一软,差点将怀里的唯一松开。
两人一左一右跪在地上,全安望着紫兰,紫兰望着她,黎婉忘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抱紧唯一,良久,才道,“全安,你先下去吧,有些事好生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紫兰,你也起来吧。”
全安跪在地上不动,紫兰闻言,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不经意地扫了全安一眼,眼眶湿热,眼泪包也包不住,紫薯是知道黎婉打算的,此时也愣在原地,夫人叫全安来不过想好好约束他,将他和紫兰的事情定下来,怎么最后变成这样子了?
全安跪了会儿,慢悠悠起身,眼神落寞地转身走了。
估计全安走出去了,紫兰眼泪愈发肆意,怎么也停不下来,含着哭腔道,“夫人,奴婢身子不舒服,能不能下去休息半天?”
“今天紫薯在这边就好,你下去吧。”黎婉没想着紫兰能为了她拒绝全安,心底震撼,更多的事感动,感动的同时又夹杂着愧疚,她的本意是想促成两人,紫兰说得决然,不知道全安怎么想。
好事成了这副样子,黎婉心底过意不去,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秦牧隐进屋瞧见的便是这样的情形,黎婉躺在软榻边,神情木然,全雪抱着唯一坐在桌前玩着桌子上的玩具,听着动静,唯一最先抬头,啊啊地和秦牧隐说着话,全雪起身行礼,秦牧隐摆手,抱过唯一,屏退全雪坐在榻边,问黎婉,“是不是不舒服,神情恹恹的,回来你都没发现。”
黎婉抬头,蹙了蹙眉,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侯爷,我不过想逗逗全安,紫兰伺候我多年,忠心耿耿,我就是担心紫兰嫁给全安过得不好,想膈应全安两句……”
紫兰表明了衷心全安一声不吭,受到的打击太过沉重,不知道他缓得过来不。
秦牧隐不以为然,“全安的性子我明白,不会消沉的,真要给他们指婚了?”从沧州回来快一年了,黎婉一直不待见全安,好不容易想透彻了,秦牧隐不想全安又回到了最初。“这件事交给我,明日就能让全安重振旗鼓。”
黎婉点了点头,靠在秦牧隐怀里,“您的官职不是定下来了吗,怎么不见你去衙门?”黎婉看着秦牧隐,这几日他早上去黎府帮忙,下午回来给老夫人按摩腿,日子悠闲得很。
秦牧隐蹙了蹙眉,黎婉便猜到了,宫里边出事了,否则,秦牧隐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安夫人和锦太妃给你找麻烦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与皇上告了假,等二弟亲事过后再去衙门。”外边的事情秦牧隐不想与黎婉说,免得她操心。
晚饭过后,黎婉在屋里看书,秦牧隐抱着唯一出门了,朝堂上有许多人想要将他推下来,秦牧隐丝毫不在乎,他官职不高,忌惮北延侯府的人想多了。
全安架着马车,一会儿后,在聚丰酒楼停下,冬日的傍晚天还透着凉意,秦牧隐将唯一裹紧后才下了马车,掌柜恭敬地守在门口,算着日子,今日晚上有八桌客人,然而,里边静悄悄,什么声音都没有,大堂里,站满了一群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们身上穿的的是禁卫军的服饰,唯一靠在秦牧隐肩头,心底害怕,缩了缩脑袋,埋在秦牧隐怀里。
秦牧隐轻轻拍着她的背,上前,和人寒暄,“皇上到了?”
“刚来一会儿,在梅字阁等着了。”正统领与秦牧隐没什么交情,故而,没透露皇上心情不太好的事。
秦牧隐神色平淡,瞥了眼旁边的掌柜,“吩咐厨子上菜吧。”
酒楼是皇上赏赐的,修改布局的时候给皇上看过布局图,皇上找得到梅字阁一点也不意外,掌柜的朝后边打了一个手势,跟在秦牧隐身后上楼了,到了一处青花瓷的花瓶前,掌柜的上前推开门,里边,仁崇帝坐在上首,旁边坐着大皇子,秦牧隐一只手伸到唯一腋窝下,移开她的身子,让她能看清里边的人,“里边坐着的是大皇子,送唯一一箱玩具的大皇子。”
唯一不认识里边的人,进屋后,绷着脸,随时快哭出来的模样,仁崇帝朝秦牧隐道,“坐下吧,听说聚丰有两位厉害的厨子,好奇不已,特来尝尝味道。”
哲修对秦牧隐怀里的唯一好奇,踩下地,贴着秦牧隐站着,秦牧隐坐在凳子上,叫唯一侧坐在他左腿上,正对着哲修,哲修眨了眨眼,伸出手,想触碰唯一的小脸,手到了半空又僵住了,只因为,唯一瞪着大眼睛,新奇不已地望着他。
仁崇帝还是在百日宴上见过唯一,唯一今日穿了身淡黄色褙子,下边一身海棠花图案的长裙,头上裹着一张粉色的头巾,眉目清秀,皮肤白皙,隐隐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了,“她长得像你。”
秦牧隐笑了笑,这时候,外边有人敲门,秦牧隐道,“进来吧。”
掌柜领着小二上菜,秦牧隐将唯一的小手露出来,说唯一像她的只有仁崇帝了,旁人见着了都说唯一像黎婉的多,黎婉心底很是自豪,孩子是她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不像她说不过去。
其实,唯一部分随了他部分随了黎婉,不过,黎婉听着旁人夸赞唯一漂亮是随了她心底高兴,秦牧隐就由着她去了,听了仁崇帝的话,嘴角挂着浅浅笑意,“老夫人说她像她母亲得多。皇上尝尝这里的招牌菜……”说着,拉了拉哲修的手,“大皇子也坐下吧。”
哲修乖乖坐好,眼睛仍紧紧盯着唯一,她眨一下眼睛,他的心便跟着跳动一下,“父皇,妹妹长得可爱,比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妹妹好看多了,我们把妹妹抱进宫好不好?”
仁崇帝好笑,“你怎么知道贵妃肚子里的是妹妹不是弟弟,唯一可是你堂舅和舅母的宝贝疙瘩,你问问他吧。”
瞬时,哲修不说话了,哲修怕秦牧隐得紧,虽然,秦牧隐对他极好,哲修心底就是害怕,倒是对很少见面的黎婉喜欢得很,乖乖拿起碗里的勺子,闷声不吭气。
黎婉很少见到与她差不多的孩子,周鹭带着三房的孩子来的时候,唯一喜欢和康康茹茹玩,坐在床上,瞪着双脚踢他们,若是茹茹康康回她一句,她便能笑上许久。
哲修不说话了,唯一故技重施,伸出腿,朝哲修踢过去,哲修离得稍微远,唯一腿短够不着身子往后倒,往下缩,秦牧隐提了提她身子,哄道,“乖乖坐着,待会我们就回去了。”
唯一再次伸出腿,仍够不着,不耐烦地啊了两声,哲修搁下勺子,伸出手摸着她头上的巾子,低声询问,“妹妹要什么,给哥哥说……”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唯一拽住,整个人往下,秦牧隐反应快,拽着唯一往前,扶住了他。
唯一很少这般调皮,秦牧隐故作生气瞪了她一眼,假装怒道,“你要不听话,下次就不带你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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