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问:“睿王如何不饮酒?可是酒不合口味?”
睿王勾了勾唇,道:“身子不适,不宜饮酒。”
几乎是毫不掩饰的打脸了。这睿王虽然自来到明齐之后就一直神秘莫测,态度也瞧不出待明齐究竟是个什么端倪,可礼数却是齐全的。今日这般,在场的诸位却是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大凉的睿王似乎有些心情不悦。
可好端端的,谁又惹了他?
太子面上有些尴尬,傅修宜开口道:“既然如此,睿王殿下就以茶代酒吧。来人,给睿王上茶。”
傅修宜开口,接了太子的话头,太子的脸色好看了些,对傅修宜倒是出了几分感激。其余的一众皇子皆是对傅修宜的话十分赞同,虽然睿王来头不小,可谁也不愿意在别国面前伏小做低,傅修宜这般硬气又不失礼的话,全了明齐的脸面。
皇甫灏探究的看向睿王,明安公主却是有些担忧的看着睿王,开口道:“睿王殿下无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皇甫灏闻言,顿时沉下脸,狠狠地看了一眼明安公主。明安公主平日里骄纵便罢了,可是眼下当着明齐这么多皇子的面表现出对睿王的痴迷,不是上赶着给人看笑话?况且皇甫灏自己也是男人,男人对男人的心思最了解,睿王看明安公主的眼神,分明就是有几分不耐烦。若是这睿王是个大度的便罢了,要是睿王脾气不好,真的厌烦了明安公主,连带着整个大凉都对秦国无甚好感,吃亏的只会是他。
睿王却没搭理她的话,反而是看向了对面座中的最后一个人,众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顺眼看去,却是定王傅修宜。
傅修宜在九个皇子中自来是最安分守己的,此刻睿王却独独看向他,几个皇子再看傅修宜的目光就有些变了。傅修宜倒也镇定,并未因着睿王的视线而显得慌乱,他与睿王对视。
睿王忽然笑了,道:“来明齐之前就听闻九皇子少年俊才,如今一看名不虚传,不知可有婚配了?”
众人却是没料到睿王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神情陡然间古怪起来。傅修宜也愣了一下,答道:“还不曾。”
周王哈哈大笑,他坐在傅修宜身边的,顺势拍了拍傅修宜的肩膀,道:“咱们老九是几个兄弟中唯一未曾娶妃的,怎么,睿王也对老九的亲事有兴趣?”
睿王面具下的唇勾了勾,悠然道:“大凉宫中也有许多适龄公主,本王一见九皇子,觉得甚是投缘,有心想结秦晋之好。”
此话一出,在座诸位顿时神情大变。
睿王这话的意思,竟然是想要和傅修宜做个亲家。若真的如睿王所说,娶一个大凉的公主,背后的意思可不仅仅是多一个妃子,还多了来自大凉的助力。如果说之前对傅修宜态度的温和是因为傅修宜从未表明过对皇位的兴趣,那么睿王此刻的一番话,却让众人无法再用从前那样的目光看待傅修宜。因为傅修宜一旦娶了大凉公主,就会成为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傅修宜握着酒盏的手也猛地一紧,不动声色的看向睿王。
真的就只是如表面上说的,想要将大凉公主嫁给自己吗?傅修宜不觉得。
睿王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傅修宜从来秉持的都是韬光养晦的观点,不到最后时分,不可亮出自己的底牌。虽然睿王的条件令人心动,可若是真的有此好意,傅修宜绝不愿意是在现在,当着所有皇子的面提出这事。不过是一句话,皇子们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提防,几乎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就算他再如何心动,那都是不可能同意的。傅修宜紧咬牙关,不知道为何,他竟觉得这个并未有交集的睿王对他似乎充满敌意,否则便也不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他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
他的心中对睿王生起警惕,面上却是赧然笑道:“多谢睿王殿下厚爱,只是在下如今未有娶妻念头。”
“哦?”睿王唇角一勾:“可是九皇子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所以不愿?本王自来不做棒打鸳鸯之事,若是如此,也不会勉强。”
“殿下说笑。”傅修宜拱手:“只是如今的确尚未有此念头。”
见傅修宜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睿王的提议,诸位皇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可是经过方才的事,对傅修宜再无从前的放心。今日傅修宜是拒绝了,谁能保证来日他又改了主意呢?皇位一事,自来就是天大的诱惑,他们九人尚且想要为之一搏,凭什么觉得皇家中还会出个清心寡欲的圣人?
“真奇怪。”睿王却好似独独对傅修宜极有兴趣,并未因为傅修宜拒绝了提议就放过他。他似笑非笑道:“九皇子并未娶妻,又无心仪之人,为何不愿考虑此事。本王见九皇子也是风流俊杰,莫非平日里就没有爱慕你的姑娘?”
此话一出,向来有些粗枝大叶的成王哈哈大笑道:“睿王殿下有所不知,原先在咱们明齐的,可有位姑娘爱慕咱们老九,爱慕的举朝皆知。”
“是不是沈妙!”不等成王说完,明安公主就急急的打断他的话。明安公主是听过沈妙的那些传言的,当初还很是嘲笑了一番。
“原来公主也知道?”成王有些讶异。
“沈妙痴恋定王殿下的事便是秦国都知道了,算不得什么稀奇。”明安公主幸灾乐祸道。只要能让沈妙丢脸的事,她总是乐于插上一杠子。
“不错。”成王笑道:“睿王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这沈妙便是为威武大将军的嫡女,当日在朝贡宴上与公主殿下比试的那一位,您也是见过的。”他感叹道:“想当初那沈妙年岁还小,便整日都想法子去寻老九,便也是不知羞的,直接与老九说了爱慕之心。还为老九做针线,做糕点,学抚琴,学写诗…。啧啧,真是做了许多事。”成王虽然如此说,可话里却带了恶意的侮辱,就像是看个笑话一般。
“当日在朝贡宴上,她却很有几分风姿。”说话的是皇甫灏。从外头传言说起来和亲耳从知晓内情的人听到是两回事。皇甫灏也难免有些诧异,在秦国府上,在朝贡宴上,沈妙表现出来的,却不像是那般委曲求全的人。做针线,做糕点…。皇甫灏想着沈妙对明安公主横眉冷对的时候,只觉得十分奇异。他玩笑道:“九皇子真是铁石心肠。”
“当初那沈小姐年纪小。”成王继续道:“谁知道两年后,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并且原先蠢笨怯懦的,如今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到从前的影子。这明齐定京城的小姐里,比她更出色的好像也没多少。”成王嘿嘿一笑:“早知如此,老九当初何必如此无情,平白辜负了美人恩,要知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安公主冷笑:“这沈小姐倒也是个妙人,身为姑娘家,却一点儿也不知羞,便是这般直接的追过去。也真难为她了,做针线,做糕点,日日跟着……。真是好‘体贴’啊。”
晓得明安公主在朝贡宴上被沈妙对付,所以对沈妙不痛快。众位皇子便也只是笑着不说话。
还是傅修宜轻轻摇了摇头头,他道:“沈姑娘是好人,诸位还是不要拿她开玩笑了,坏了她的名声的罪过,谁也担不起。”
“老九,你就是太严肃了。”楚王笑道:“你不要人家,难不成还不许别人要。若不是我们都已经立了妃,要我娶沈小姐,我也愿意!”
“不错!”皇子们纷纷附和。
“的确如此,”皇甫灏笑道:“若我是九皇子,我也一定会娶她的。”
明安公主心中不悦极了。她看向睿王,发觉睿王并未跟着众人玩笑起哄,反是眸光安静,心中一喜,问道:“睿王也是如此以为吗?”
睿王一顿。
众人的目光望向他。
带着面具的年轻男人挑起酒盏把玩,淡淡道:“为男子做针线,做糕点,学抚琴,学写诗……”
明安公主道:“不错,简直伤风败俗,殆笑大方!”
“这样好的姑娘,”睿王含笑道:“不巧,本王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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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哥哥和傅渣渣第一次撕逼。
谢哥哥(伤心欲绝):你都没有和我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却和他写诗学抚琴从做糕点到做针线?wtf!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抢
“不巧,本王也想要。”
座中众人原本还是笑着的,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皇甫灏盯着睿王的眼睛,傅修宜也意外的看着他,明安公主面皮僵直,神情都有瞬间的扭曲。
还是太子哈哈大笑着打圆场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小姐才貌双全,自然引得无数英雄折腰!”
众人又跟着纷纷附和点头起来,睿王似笑非笑的拿起放下酒盏,没有再开口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顺口说的玩笑话,不为别的,大凉朝的睿王怎么可能娶一个明齐的臣女。且不说这二人般不般配,在如今这样情势敏感又紧张的情况下,娶个别国的姑娘,便如一颗不安分的陷阱,谁知道那姑娘是不是对方国家派来的探子?便是胆子再如何大,也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众人依旧笑着喝酒吃菜,只是明安公主自从睿王说了那句话后,整个人都陷入在怨恨的情绪里,目光中都带着恨意,看的皇甫灏都连连蹙眉。
总的说来,太子办的这一场府宴还算圆满,明齐的皇子们大约是想要摸清眼下秦国和大凉对明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秦国到现在为止,对明齐表现的都十分亲近,并未有要为敌的意思。倒是个大凉来的睿王,不冷不热,说不上亲近,更提不上敌对,倒让人不好捉摸。便是觥筹交错,众人酒酣耳热的时候,他亦是因为未曾饮酒而神态清明,言语间滴水不漏,让人沮丧。
到了最后的时候,睿王又是最早离席的。因为他的离席,明安公主的神情就更加不好了。火气极重的明安公主在回去的路上一脸责罚了好几个下人,就连过来同定王交公务函的属下都被她大骂了一番。
那两人不是旁人,却是谢长武和谢长朝二人。傅修宜训斥了他们二人几句,明安公主这才罢休。等回到了定王府上,傅修宜将今日宴上发生的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幕僚们,思索道:“那大凉的睿王似是对本王有些敌意,在宴上刻意打压?”
傅修宜很是招揽了一批能人,作为一名皇子,除了隐忍之外,他的心机筹谋或许算不得最高,可是招揽人才的方式和恒心,九个皇子里却是无人能比得过他。他能在数九寒天在对方柴门外巴巴一等就是一夜,亦可以为对方的家人谋划一辈子的安稳富足的生活。因此跟着他的幕僚们除了有才,也对他忠心耿耿。一旦有什么问题,他都能从幕僚嘴里得到答案。
而驭人之术,才是一个帝王最应该学习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傅修宜的确是个最优秀的帝王。
诸位幕僚各自沉思着,傅修宜看向最前面的青衫男子,道:“裴先生可有什么见解?”
若说这里的每一个幕僚都是傅修宜信任的人,那裴琅绝对能算傅修宜的心腹。裴琅是两年前被傅修宜招到门下的。当时傅修宜看中了裴琅的才华,奈何裴琅本人并不贪慕权势,最后傅修宜也是费了浑身解数,甚至以天下大义晓之以理,才让裴琅动了心。而这个颇费了一番周折才笼络到的人也不负傅修宜的厚望,在两年时间里,替傅修宜解决了许多难题。因此到了现在,每当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傅修宜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裴琅。
裴琅皱眉道:“殿下可曾在别的地方与睿王有过交集?”
傅修宜摇了摇头。
“这便奇怪了。”裴琅分析:“睿王既是代表大凉来的人,不应该独独看重殿下。如果说之前没有交集,实在想不出为难殿下的理由。殿下并未碍着他的路,就算大凉要发难明齐,找的人也应当是陛下或者太子才是。”
傅修宜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或许……。”他沉吟一下:“或许是为了沈妙?”
“殿下此话何解?”另一个幕僚问道。
“我想了想,睿王说的那些话里,同我有关系的,便只有沈妙了。只是当时我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故意,也觉得沈妙和他没什么关联,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奇怪。”
有幕僚就道:“莫非,睿王和沈妙私下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么?”
裴琅断然道:“这不可能。”
众人都瞧着他,裴琅说话极有信服力,他在傅修宜面前说过的话或是预言,总会在最后得到证实。众人对他的推测便是再不服气也得承认。
“睿王是初到明齐,沈妙也是跟着沈信回京不久,在这之前绝对不可能有所联系。若是在这之后,”裴琅拱手道:“殿下与睿王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应当知道睿王是一个不好琢磨的人。大凉既然派了他来出使明齐,睿王也必然是个会权衡利弊的人。这样短的时间里,为了沈妙一个女人而与殿下敌对,这不符合利益。”
闻言,傅修宜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依裴先生所见,如今应当如何?”
“既然今日殿下也未受太大牵连,若是轻举妄动,反而让周王他们心生警惕。自朝贡宴后,睿王一直未曾提离开之事,留在定京定有别的事情要做。如今秦国仍在,倒也不惧。不放静观其变,看看睿王打的什么主意,再做定夺也不迟。”
裴琅施施然道。
傅修宜点头:“既然如此,就照裴先生说的做吧。”他按了按额心:“今日酒饮的多了,明日还要长朝,我先休息,诸位也都散了吧。”
傅修宜离开后,厅中的幕僚三三两两也都散了。无人与裴琅在一处,因着裴琅本就是孤身一人,并且在傅修宜面前又太过得信任,多多少少都会惹人眼红,在定王府上,竟无人与他交好。
裴琅走出屋子,望着天上的星辰出神。
两年了,已经两年了。他遵循同那个少女的约定终于成了傅修宜的心腹。日子这样安逸的过着,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得了傅修宜的信任,一切非常自然,有时候裴琅甚至会觉得,这样本来才该是他的一生。可是沈妙的再次出现,将这个假象打破,从一开始裴琅就知道,与沈妙做的这个交易,就像是同魔鬼的交涉,从他接近傅修宜开始,终会有一日,如眼下这样,成为一个他原先所不齿的奸细。
傅修宜对他极好,可是他一开始就是背叛的人。
裴琅深深叹了口气。
安逸的日子结束了,从今以后,他要走的路,都会像今日一样,胆战心惊,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沈妙……。裴琅的眼前浮现出紫衣少女清秀的脸。
他一个男人尚且如此艰难,背后筹谋一切的少女,为什么就可以担负起一切呢?
这个道理,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了。
……
油灯下,沈妙在仔细的写字。雪白的纸摊开,谷雨在一边磨墨,惊蛰小心的隔一会儿给油灯添些油省的火苗不够亮。
她写的极为认真,不时地还停笔思忖一会儿,完了继续写。将四四方方的一张纸写完后,外头已经是万籁俱静。沈妙搁下笔,将信纸提起来吹了吹,确定将那上头的墨迹都吹了干去,才找了个信封,将信纸装好。交到了惊蛰手里。
“明日一早,在外头寻个可靠地人,将这信送到沈府里的常在青手里,切忌,不可假他人之手,一定只能送到常在青手里。”沈妙道。
惊蛰一边称是一边将信收好,虽然疑惑沈妙好端端的怎么会给常在青写信,却也没多问。
谷雨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笑道:“姑娘也早些休息吧。眼下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