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夏瓴撂下最后一句:“别以为你丫做的事没人知道!给我小心点!”
——
午休铃声一响起,夏瓴拉着隋心走向饭厅。
一路上还能听到夏瓴的惊呼:“原来那个日记本真是你和钟铭的!我说,你瞒得可够实的啊,连我都不告诉!难怪那天我叫你去听演讲,你说不去……真不够意思,让我白跑一趟!”
隋心沉吟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来演讲的事。还有好多,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夏瓴拨了一下波浪长发,好笑道:“哎,姚晓娜之前还扬言要追人家,原来大家都认识!”
隋心没搭碴儿。
夏瓴又说:“其实昨天姚晓娜都跟我说了,是她没问清楚就先下判断,不知道你是被陷害的……话说回来,你也不应该动手啊,好在她不介意!”
隋心依旧不答,轻笑出声。
姚晓娜啊姚晓娜,还真是别出心裁……
“不过你放心吧,现在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隋心看了夏瓴一眼:“没事,等过几天舆论有个新目标,我就过气了,到时候就算我求大家攻击我,也不会有人搭理。”
“这就想开了?”
“想不开又能如何?要怪就怪自己没有防人之心,把日记本放在储物柜里,这不是亲手把素材双手奉送给敌人么?”
——
今日的饭厅和往常不同,排场有些大,老远就能见到中餐馆送外卖的小弟一个个鱼贯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两个铝制大箱子。
走上前一看,门口还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免费中餐,欢迎取用”。
隋心只听到夏瓴说了一句:“谁这么摆阔啊!”
一脚就踏了进去。
与此同时,就见正在享用美食的一个同学,朝这边喊了一句:“嘿,主角出现了嘿!”
紧接着,隋心就再一次感受到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注视。
“都是同学,请什么客啊,谢了啊!”
“太客气了吧?”
隋心怔怔的环顾左右,又回头看了看。
直到夏瓴拉着她坐下,问旁边的同学:“你们刚才说是谁请的客?”
“不是隋心么?”那同学说。
隋心怔怔的反问:“是谁说的……”
“送餐的人啊!怎么,不是你请的?”
隋心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才看向桌上堆满的小炒,有荤有素,还有例汤、炒面和米饭。
夏瓴在她耳边问:“会不会是昨天救你的那个钟铭呀?”
隋心一愣,很快反驳:“不可能,他上大学就开始打工赚学费了,不可能这么乱花钱。”
“不是吧?那个钟家的人犯的着打工赚学费吗?”
“什么钟家?”隋心困惑了。
夏瓴翻了个白眼:“你连钟家都不知道?那好,我问你,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隋心说:“好像在一家珠宝加工公司做……”
不等说完,夏瓴将其打断:“那就对了,钟家的企业就是做珠宝这行的。咱们暂读的这个高中,就有钟家的赞助。要不然,学校干嘛请他来演讲?”
好吧,连夏瓴都刮目相看,这个钟家的确不简单。
可是,这又关钟铭什么事?
隋心正色道:“那是因为他拿了全额奖学金,一毕业就进了一家大企业。而且姓钟的人那么多,只是凑巧罢了。”
夏瓴静默片刻,打量着认真反驳的隋心:“只是因为这个?你确定?”
隋心无力地叹了口气:“我非常肯定一定以及确定。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里吃饭,他妈妈就是那种一块钱要掰成两半花的人。钟铭为了让他妈妈少辛苦一点,每个寒暑假都要做七八份家教工作……”
此言一出,夏瓴也开始摇摆,真的只是凑巧吗?
隋心也不再言语,进而想起钟铭的母亲,那个看上去很白很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的女人。既低调又有些唯唯诺诺,在小区里见谁都是细声细气的,从没有跟人大小声过。直到前两年钟铭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他妈妈将房子卖掉,带着钱一起来了加拿大。
如果真是那个夏瓴口中不得了的钟家,钟铭的妈妈何必这么辛苦?
——
一晃就到了下午,隋心前一天打架,第二天一掷千金的行为,一下子就成了留学团里点击率最高的热门话题。
直到下学前,隋心都在装死,放学铃声一响就迅速收拾好课桌,准备起身走人。
可是留学团的王老师,却请她去办公室谈话。
隋心踏出教室时,还听到以秦朔为首的几人在后面叫嚣:“一路走好啊!”
一走进办公室,王老师就开门见山:“昨天你打架的事,学校已经有了决定。”
听到这话时,隋心刚刚关好门,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双手不自觉的握拳。
“被这件事牵扯在内的好几个同学的家长,联名上书给学校,要求一个说法。今早学校已经做了决定,下礼拜就把你送回国。这是名誉校董亲自下的批示。”
果然……
隋心一下子如坠入冰窟。
——
隋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学校,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一路浑浑噩噩的迎着冬日的寒风,觉得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思绪一飘,回到了一年前。
那是她最后一次和钟铭交换日记的那一天,她在新的空白页上写下了四个字。
【我喜欢你。】
可是刚一写完她就后悔了,用一张贴纸牢牢的盖在上面。
几天后,钟铭神情淡漠的将日记本还给她。
她飞快的跑回家,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的翻到那一页,才发现那张纸已经被撕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撕掉?
如果真是无意,装傻就好了,为什么要撕掉?
这个问题一直盘桓在心头,直到钟铭登上飞机,她都没能提起勇气问出口。
——
直到一年后,学校公布了留学团的报名通知。
她瞪着那份表格,强忍着要将它团起来毁尸灭迹的冲动,心里则想着,大不了再失望一次,肯定不会录取的,她资格不够,她英语经常不及格,她为人处事那么二百五很难与美加人民接轨……
直到班主任一把将它抽走。
隋心竭尽全力的仰头望住班主任,班主任却说:“没事,别紧张,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她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小心克制持续了一周,直到所有自欺欺人绷到极点,申请结果终于批了下来。
捧着通知书,她再三确认那上面的名字。
隋朝的“隋”,心想事成的“心”。
她不敢置信的掐了自己好几下,先前的小心翼翼一下子粉碎成灰。
再一转眼,就到了两个月后的现在。
她带着交换日记横跨了十二个时区,终于来到了他置身的土地,闭上眼,仰起头,闻到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的味道,以为向幸福又靠近了一步。
——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隋心吞没。
直到从校门口走出来几个中国学生,大声说笑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双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靠着墙缓缓滑做下去,艰难的从书包里翻出手机。
冰凉的指尖虽然犹豫,却毅然按下了一号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十秒钟、十五秒钟……
电话接通。
隋心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
钟铭淡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这正忙,有事以后再说。”
紧接着,就是“嘟”的一串长音。
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勇气,被劈成无数断点。
隋心怔忪半响,只听到自己说:“好,再见。”
手无力垂下,心底深处也发出一个嘘声。
幸好,真是幸好。幸好他在忙,否则她可能会说出一些难以挽回的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可是,眼底的酸涩却耐不住,即使她想睁大眼,极尽全力的抬头望向天空,期盼它们乖乖听话。
结果,却只能用双手抱住自己,蜷缩起来,尽管肩膀抖动的再厉害,也不能哭出声,不能哭给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看。
不能这么傻……
直到低沉而沙哑的嗓音,突兀的响在头顶。
“你怎么哭成这样。”
然后,她就被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拉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的白富美:~(@^_^@)~
an83819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8…15 12:22:08
一兜省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8…14 00:12:06
一兜省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8…14 00:04:03
☆、Chapter 10
方町难得起了个大早,却没有去学校上课。他从小就跟着父母走南闯北,泡妞和泡在酒桌上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还要多。所以这个研究生读不读对他来说意义不大,课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只要呆够两年镀层金回去,交差即可。何况父母对他的期许也不在学位,尤其是父亲,打从骨子里认为会读书不如脑子活,会做研究不如灵活运用孙子兵法。
这么多年,方町听惯了这一套,难免耳濡目染,偶尔也觉得父亲铜臭味太重,商人气过浓,但大多时候还是信服的。
临近下午两点钟,方町骑着摩托车来到一所高中校门口,迈开腿走进校区。
正逢下课铃响,一路上都有女生投来目光。
方町向两个女生问了路,准确的找到隋心的教室,里面却不见人,只听到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在讨论什么“打人”和“被遣返”。
方町脚下一顿,转身就走,步子极大,来到办公室区。
老远就见一个低着头的小身板,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在前面,脚下踉跄。
方町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竟然缓下步子,没有将人叫住,嘴角噙笑,一路尾随着走出校区。
然后,就见她低着头经过了他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依然没有停下,还跌跌撞撞的越过马路,窝进一个角落,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还没张嘴就挂断了,紧接着就将头埋了下去……
他心头一紧,箭步过去,强硬的将她揪起。
——
“你怎么哭成这样。”
话音响起,隋心就被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拉了起来。
抬头迎上来人,只见方町神色复杂难辨的方町,正紧紧盯着她。
隋心又低下头:“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
方町拉起她的手腕,穿过马路,走回摩托车前,将头盔递给她。
隋心接过:“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町靠着摩托车:“来了一会儿了,不过看你哭得像个傻瓜,还真想装作不认识你。幸好现在没什么人。”
隋心白了他一眼:“我刚才还以为看见亲人了,你却一上来就奚落我。”
方町也勾起笑,拇指缓缓擦过她的眼角:“切,亲人?我可是独生子,你这么丢人,谁会承认你是亲人?”
隋心一下子被逗笑了,声音闷闷的。
但很快又听到他说:“学校的事我都知道了。”
一阵沉默。
隋心问:“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嗯,很丑。”方町语气挑了挑眉:“怎么,你还怕丑?我还以为你只怕黑。”
——
怕黑?
是啊,她是怕黑,但那都是以前的事。
她怕的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个人被关在空屋子里,那种快要孤独和寂寞被灭顶的绝望,尤其是那时候她还小,还不懂享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个人空间。
而大部分时间都有父母和朋友陪伴的方町,是不能理解的。
方町曾经这样问过她。
“丫头,你怕老鼠吗?”
“不怕。”
“蟑螂呢?”
“不怕”
“黄鼠狼?”
“我又没见过黄鼠狼……”
“那你怎么会怕黑呢?”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是有着同样儿时经历的钟铭,却对她说:“要是你一个关在家里害怕,就给朋友打电话聊天,或者看书,看电影,转移注意力。找些事做,学着把那些恐惧变成你的朋友。也许,当你开始喜欢独处时,你就不会再怕黑了。”
她相信钟铭,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如法炮制的那样做了,那些恐惧果然再没有找上来。
只是不知怎地,取代它们出现在脑海里的,竟然是钟铭神情淡漠的样子。
越来越清晰。
——
她还清楚地记得,就在钟铭和方町出国的前一个周,她将所有存钱罐里的钱掏了出来,砸进小卖部,头一回大方的请了个客。
她笑着闹着在钟铭家玩了三个小时,前所未有的疯,直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才站起身装作喝多的样子,冲进洗手间。
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不顾那些水花溅了自己一身,只是低着头,极力掩饰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
镜子里映出来的那张扭曲的脸,是那么丑。
客厅那头,钟铭和方町正在喝酒。
走出洗手间,她没有返回客厅,晃进钟铭的卧室,一下子栽进那张大床里,闻着熟悉的味道,闭上眼,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
醒来时,眼睛红肿,屋里昏暗。
她迷迷瞪瞪的趿拉着拖鞋,穿过昏暗的走廊,走向散发着微弱光源的客厅,不见方町,只有喝醉的钟铭横瘫在沙发上,敞开两颗纽扣,发梢凌乱。
她踮着脚尖凑过去,动作极轻的跪坐在沙发前。
心里有个声音在蛊惑着说,这就是她拼了老命留长头发,养白脸蛋,努力学习的目的,千丝万缕,只为了理出一个线头,拉近彼此的距离。然后,坦然自若的站到他面前,轻声说一句:“我长大了”。
尽管这或许对他不具任何意义,且很快就会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以至于,她不得不选择抓住这个瞬间,放纵心底丧心病狂的小恶魔,掩埋最后一丝理智……
闭上眼,轻轻靠过去。
一瞬间,好像碰到什么,又好像没有。
还在那童话般的触感里,错觉的感到他的嘴唇也微微翕动了一下。
她一下子抬起头,见钟铭没醒,才松了口气,然后缓慢的站起身,晃着酸麻的膝盖。
直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
她惊喘的回头,客厅门边亮起一抹红光。
“原来你真的喜欢钟铭。”
是方町。
他将金属打火机送进裤兜:“这可糟了……他和我说过,只拿你当妹妹。”
——
谁要当什么鬼妹妹!
回忆一下子侵蚀了所有细胞。
隋心抬起头,又问了一遍:“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真的很丑!”
“真的。”方町说。
心里的大石一下子放下了,同时涌上来另一个念头,迫不及待。
“那如果这样去找昨天被我打的那个同学,会不会多拿点同情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这么离开,不管付出的代价多么昂贵。
想法一成型,隋心就拨通了夏瓴的手机。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夏瓴惊讶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她的耳膜。
在夏瓴看来,这不过就是两个朋友因为误会打了一架,双方都不介意,虽然姚晓娜住进了私家医院,但是估计也就是碍于脸上的淤青不好意思见人,最多三五天就返校。
隋心问:“你有没有姚晓娜寄宿家庭的地址?”
夏瓴立刻报上,随即道:“我晚点也会赶过去,有我在,你和姚晓娜互相道个歉,再让姚晓娜跟家里人澄清一下,我也跟我爸说说,这事就翻片儿了。别担心,这事没那么严重!”
隋心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只能用自己的办法解决。
——
十几分钟后,方町顺着地址找到了姚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