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扶在车顶上微微发抖,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深深的恐惧,而他随后想要抽烟,打火机连点几次都无法打着火,这是因为他手抖得太厉害。
警察做梦也想不到害死这个驾驶员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他们身后那个夏利车的车主,当然还有宁陵生,这两个人究竟谁更残忍?我正想的出神,一幕震撼人心的情景上演了。
我和王殿臣正准备离开,就见出事故的车子“咣当”晃了一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车子为什么会“自己动”,正在怀疑是不是幻觉所致,就听车身又发出“咣当”一声,这下动静比较大,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
正在处理现场的交警也觉得状况不对,纷纷退后几步。
这时车子有连续晃动了几下,我这才看清楚居然是死尸在蹬腿。
我看清了,周围所有人也都看清了,还没等人群里发出惊叫,趴在车上的死尸忽然就像睡醒了一般猛然坐了起来。
他左半边身体因为骨头碎裂已经塌了,抻长的脖颈因为颈骨断裂,无法抬起,无力的挂在胸口,那恐怖的一幕我至今都无法忘记。
他的脑袋不能动,所以看人的时候只能转动身体,而被他视线所看到的人无不吓的魂飞魄散,转身就逃,李友自然也是吓的不轻,一咕噜钻进了夏利紧紧握着方向盘打摆子,而这人居然艰难的爬下引擎盖站在了地下,只见他左肩和右肩至少有四十五度以上的水平斜度,挂在胸口的脑袋随着每一步的走动无规律的的晃动着,就像装在尼龙袋里的足球。
他就以这样古怪的姿势一步步走到自己老婆面前,接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三沓钞票,又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交到老婆手上,随后噗通一声摔倒地下,这会是彻底死亡了。
他成这样了还顶着一口气没死就是为了将人生最后一笔钱亲手交给媳妇,或许他不希望自己的钱被人给坑了。或许他觉得虽然自己已经死了,但还是要为家庭未来的生活尽最后一份力量。总之这个被李友称之为黑社会的男人以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爱人面前。
我几乎很少佩服人,但当时我对这个尚且不知姓名的死者充满了敬佩之感,我认为他就是我心目中男子汉的标准。
我对他有多欣赏,对于李友和宁陵生就有多愤怒,当然这份愤怒我是掩藏在心的,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宁陵生翻脸,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
“你为什么不让我和李友打招呼?”并不知道内情的王殿臣问我道。
“死亡的是他的大舅子,这时候打招呼合适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的大舅子?”
“我……”语塞片刻我道:“我也记不得在哪儿见过他了。”
“年纪不大,记性到不咋地。”王殿臣并没有起疑心。
我们是走回去的,到了绿洲宾馆大门前,里面黑洞洞怎么看都让人感觉黑暗中隐匿着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恶狠狠盯着我,这让我有点犹豫是不是应该走进去。
王殿臣脚都已经踩在布满灰尘的大门框上了,突然他停住脚步转身对我道:“边哥,我怎么觉得这里情况有些不对呢?”
“你看出了什么?”
“咱们工程队里没有女人,怎么这里会有一管口红呢?”说罢他弯腰从门槛后捡起一支金黄色的旋转口红。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道:“殿臣,你赶紧退到外面来,这屋子里面不干净。”
他倒是比我镇定,举起口红接着路灯仔细看了看道:“这上面有一行字你看看。”说罢将口红丢给我。
随后我借着灯光在口红下部转管上看到一行很小但印刻极为清楚的小字“榕城市殡仪馆专用。”
我赶紧将口红丢在地下道:“这是给死人化妆用的唇膏。”
18、鬼门关
小小的一管口红居然是榕城市殡仪馆的专用物品,难道在我们离开后有殡仪馆的人来过?
我和王殿臣都想到了这个问题,面面相觑,两人的脑子都出现了暂时的空白,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做些什么。
在门口僵立了很长时间王殿臣道:“边哥,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要不然你进去吧,这两天我可能招惹了点麻烦,老是遇到邪门的事儿,我还是太平点白天再进去睡觉吧。”
“那不成,我可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你不进去,我也不进去。”他斩钉截铁的道。
我颇为欣慰,这小子还是挺讲义气的,于是进一步劝道:“我没事儿,陪着我熬夜也没什么意思,赶紧回去睡觉吧。”我一再坚持,王殿臣最终进入了漆黑一团陈旧的老式宾馆中。
那年头也没有网吧之类的地儿,我先是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来回逛了几圈,后来实在困的不行了,于是找了一株相对而言比较宽阔的白桦树,蹲坐在树身上闭目休养。
就在我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一个人道:“你确定没看错,他人在里面?”
“我敢肯定他没出来,当时豹子他们进去砍人的时候让我守大门,除了那个被砍死的小子,还有一个始终没出来。”
“既然警察已经来过现场,这人他们能不带走?”
“没有,我一直守在这儿,住在楼里的那伙儿人也接受了调查,但是没有把那小子送出来,他指定在里面待着。”
“斌子,你跟我不是一两天了,这种事儿千万不能看走眼,我这进去说不定就会撂倒几个人,如果完事儿我发现你的消息有误,你知道后果?”
“峰哥,你放心吧,我敢肯定那臭小子被住在旅馆里那帮人藏起来了,你想这小子身上有咱的三万多块钱,拿出来买条命还是绰绰有余的,这里面住着的不就是一群苦力吗,为了三万块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难怪旅馆落下了殡仪馆的物品,原来下午真的发生人命官司了,可是这帮人居然贼心不死,甚至想要连施工队的人一锅端了,其心何其毒也。
夜色中我的身体几乎被白桦树身阻挡,所以这些人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可问题是现在我能做什么?
就听峰哥道:“斌子,你还是带两人守在楼梯口,千万别让人跑了,老虎带两个兄弟搜楼梯右边,其余的人跟我搜左边,如果有人抵抗,就砍他妈的,但是切记一点,可不许出人命,都记住了?”
“明白了。”
到这份上我也没有选择余地了,虽然紧张的心脏嘣嘣跳,但还是鼓足勇气趁这些人不注意,弯腰从树后窜了出去,一路冲进旅馆随后拉下门口的卷闸门。
这些人没有想到身边还埋伏了一个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把卷闸门彻底关上了,但铁门年久失修,锁舌已经坏了,所以我只能用脚踩住门把手,以防被他们再度踢开,随后对着楼上吼道:“快跑啊,有人要害咱们。”
话音未落就听卷闸门发出哗啦一声大响,外面这些痞子们开始接二连三的踹门,还有用刀在门上乱砍乱劈的。
卷闸门没有铁门那么坚固,被连续狠踹了几脚后门边已经开始变形,估计也顶不了多一会儿,可奇怪的是任凭我喊的山响,楼上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就算他们全睡着了也该被这嘈杂的响声给吵醒了。
又被踹了几脚之后,只听“咔嚓”一声卷闸门的左门边被人生生给踹脱落了,一条缝隙露了出来,接着明晃晃的刀刃接二连三的劈在门边上,裂缝越来越大,有人试图从缝隙处钻进来。
这么多人,这么多刀,这要全部招呼在我身上,还不被他们活活剁成肉酱?
我也是无法可想了,只能朝楼梯跑去,有人透过缝隙看到我的动作大声嚷道:“这小子跑了。”
哗啦一声,卷闸门被人抬开五六个手持砍刀的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旅馆是在一栋老式房屋的基础上修建成的,木质的楼梯年久失修,虽然正常走动没事儿,可逃命时下脚没轻没重,也不知是第几个台阶一脚上去居然把木板给踩裂了,左脚陷入台阶急切间却又拔不出来。
我心里狂呼“吾命休矣”,就听身边脚步声响,四五个手持砍刀的人把我围住了。
只见一个满头硬发的黑脸大汉拿着一柄开山刀走到我面前道:“你娃是不是活够了?敢坏老子的事情。”
“我……”看着明晃晃的大刀,我浑身都发软。
“我看你是没吃过亏。”其中一人举刀作势要砍我,我下意识的用手阻挡,忽然看到身着红衣,皮肤雪白的“女人”站在他身后,随即她鼻子贴着对方的左耳上,只见一道柔柔的光晕从那人耳朵里飘了出来,随后化成两道气雾般的气体,钻入了她的鼻子里。
举刀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刀停顿在半空中,他摸了摸左耳,接着一翻白眼人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一群人愣了会儿,不知谁道:“这臭小子下了暗招。”他话音刚落就见“红衣女鬼”又在他耳朵边吸出了那口氤氲之气,这人也和之前那人一样,两眼翻白摔下楼去。
痞子们怕了,纷纷退下楼梯,再看摔倒的两人虽然有呼吸,但人以处在了昏厥的状态,面色越来越白,嘴唇颜色发紫。
“你……”那黑脸大汉用刀对着我,抖个不停,他哪里知道我的身前就站着那个多少年来一直阴魂不散的上门阴,她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邪邪的笑意,一动不动的望着我。
我确实很努力的想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怎奈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僵硬的犹如铁板一块,根本连半寸都动不了。
“他妈的,这里简直太邪门了,先撤。”黑大个不敢和我纠缠带着他的手下和伤者离开了,而那个上门阴的鬼魂也也在黑暗中变的越来越清透,最后消失在黑暗的空间里。
我不免有些糊涂,她到底是要害死我还是要帮我?
这时我听到楼上微微传来一丝响动,抬头望去只见宁陵生静静的站在三层楼梯护栏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我刚才嗓子都喊冒烟了,你们没人听见?”几天的不痛快积蓄到这一刻,我借由别的事情爆发了,扯着嗓子对宁陵生吼道。
宁陵生并没有回答,转身隐没在了黑暗中。
我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陷在木板中的脚,直接去了三楼他的房间。
宁陵生似乎知道我要过来,门没关,微微露出一条缝,推门而入只见他悠闲的坐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的日光灯。
“宁哥,我真不是和你开玩笑,如果不是因为、因为那个女的,大家伙儿今天晚上就要倒大霉了。”
“我认为你高看那帮流氓了,这些人在我眼里不过比垃圾多两条腿而已,他们没有机会伤害到我的人。”宁陵生一如既往淡淡的道。
真是吹牛逼,要能制服这帮凶徒,又怎会发生命案?我嘴里道:“好吧,算我不自量力、多管闲事了。”
“秦边,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你今晚的行为,我并没有否认你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我口气也软下来了道:“宁哥,晚上我们回来时看到李友的大舅子了,他出车祸人已经死亡了。”
“哦,挺可惜的。”宁陵生随口应付道。
“我、我……”
“你想问他是怎么死的对吗?”
“宁哥,难道真的是……”
“他死的没有任何遗憾,还见了家人最后一面,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说这话时宁陵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20、连环伤害案
“你……宁哥,你是有大本领的人,也并非贪图钱财,何必去做这些事情呢?”我大着胆子质问道。
“天色不早了,你去睡觉吧,这两天我们可能就要离开了,养养精神。”宁陵生闭上了眼道。
他既然不愿意回答,我也没辙,只能回去房间一觉睡到了晌午,起床后我看到“值夜班”的大壮子迷迷糊糊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我上去递了支烟道:“起的那么早?”
“昨天晚上睡得早,这时候觉也差不多了。”他打了个哈欠点着烟道。
“我想问你个事情。”
“什么事儿?”
“那天晚上你驱邪祟怎么拿了一个纳粹党的党徽?”
大壮子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道:“兄弟,你真敢想,那怎么能是纳粹党党徽呢,这是佛教字符,中文发音同万字。我使用的法器名为嘎乌,是密宗教徒随身携带的法坛,里面是供有佛像的,开光后能对阴暗邪祟起到震慑、制伏的作用,可不是纳粹党徽。”
我闹了个大红脸道:“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没事儿。”
“昨天下午咱这儿出人命了?”我假装随口问道。
“是啊,一群人追两小子,其中一个跑进咱们房间,另一人倒霉,上楼的时候滑了一跤,三四个大汉追上来持刀爆砍,就是为了要他命的,光脖子就被砍了三刀,那血喷的到处都是,也就是你们走了之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按道理现场没那么快取证完,而且也没封锁,这是为什么?”
“榕城的人谁不知道绿洲旅馆邪气,都不愿意在里面耽搁时间长,很快就走了。”
“唉,这地方真的邪性的紧,赶紧走吧。”我道。
“是啊,这次耽搁了几天,听宁总说下一个工程是去南方某市,基本上快谈妥了,那边签了合同,我们这边就出发。”
“南方某市?什么庙呢?”我道。
“暂时还不知道,宁总的性格事情不谈成他是不可能透露半点消息的,安心等着吧也就这两天了。”
随后几天倒也过得悠闲,在这段时间里卢庆涵也伤愈出院了,而一桩隐瞒了近半个世纪的冤假错案被他说了出来,装鬼上身,斩了四根手指,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真相,一个属于卢庆涵父亲的真像。
五十年前,卢庆涵的父亲和甘可为的父亲是东北某高校的正副校长,内战结束后甘可为父亲为了权利诬陷卢庆涵父亲是特务,在当时特务二字是个根本不能碰触的禁区,而他又是留在大陆没有离开的国民党人,结果……
卢庆涵从小就立誓要为父亲报仇雪恨,但却一直没有机会,等他长大后唯一幸存的当年审理此案的“法官”又因为脑溢血成了植物人。
这一切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榕城大学特殊的风水环境,虽然卢庆涵一直就在甘可为父亲的身边工作,但是因为这片“神仙地”直到善终这位恶毒的权利拥有者也没受到法律的审判,直到我们出现卢庆涵才知此地风水原因,便借受伤离开了榕城学院,因为作为副校长的甘可为自然也要经常探望他……
于是那位已成植物人的法官居然清醒了。
这二者如果不知内情的人来看,找不到丝毫联系,但卢庆涵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于是他私底下联系了此人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后便像教育局通报了这件事。
后来我也是听说的,在这之后不久卢庆涵申请退休,竖立在榕城大学入口处甘林生的铜像第二天就“秘密消失”了,客观的说榕城大学就是在他的带领下跻身全国一流大学之列,但他却成了这所学校的耻辱。
在之后很多年我偶尔也会想起这件亲身经历的事情,总会产生一种无奈的情绪,因为我觉得自己虽然是个人,但却无法理解人性,就像甘林生,他对于李文春肯定是个坏人,但是对于榕城大学他又是恩人,那么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太深层次的思考我肯定是没那个水平的,所以我只能提出答案却无法找到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宁陵生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而回去后我见到了那个受到他“庇佑”的“小玩闹”。
这人年纪其实比我还要大五岁,叫海生,他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之后所在居委会给他安排了一个在学校打扫卫生的工作。
孤儿大多会有一种心理,总觉得身边的人看不起他,敏感而脆弱,海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和同事们的关系很僵,所以他不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闲下来的海生最喜欢去的地儿就是录像厅,最初是为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