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脚踩油门飞起来,恍然大悟的神情搭配上义愤填膺的话:“放心,肯定追不丢!不过同学,你是独生女?”
顾北北用阴测测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司机遂闭嘴专心开车。
不一会儿前面的车停住,谢南下车。
这边的司机非常有眼色的停在了五十米外,顾北北看了一下计程表,掏出了五十块钱给司机找零。
三十块钱,她有点恨谢南。
谢南进了一家店,那店木门木招牌,从外边看着不怎么起眼,顾北北走近发现那招牌用的材料挺贵重。
她也推门进去,看到谢南站在里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跟踪我?”谢南眯着眼睛看她,“怎么,谢阳让你来当说客?”
顾北北把那张二十的递给谢南,“喏,记得找你爸报销,回头给我张五十的。”
谢南被这出变故惊的目瞪口呆。
“酒吧啊,”顾北北环视四周,看到吧台后的各种酒,心中了然,“找座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南跟在顾北北身后,觉得要么是世界疯了,要么是顾北北本人不正常。
“你不是要喝酒么?”顾北北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南,“挺有本事的么,离家出走都用上了。”
“这关你什么事?”谢南嗤之以鼻,“还说不是我爸派来的奸细,这么快投诚,想我爸当你干爹?”
顾北北决定先忍了,心想等会有你好看的。
谢南见顾北北不接话,方才的主动挑衅也显得索然无味。
两人落座之后他招来侍应生,给自己点了杯酒,给顾北北点杯果汁。
“我也换酒。”顾北北对侍应生道。
“你别找事,我不负责把你背回去!”谢南小声威胁道。
顾北北心中狂笑一阵,面上不动声色,“这样吧,我们来赌酒,你醉了你回家,我醉了你把我送回家。”
谢南这时候智商上线,看穿了顾北北的阴谋:“你家就在我家楼下,我送你回家岂不是也要回去?”
“我只当你不敢喝酒才这么回应,”顾北北直视谢南的眼睛,“毕竟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爱走就走,我家在你楼下,又不是在你家。”
“我……”谢南被顾北北堵得没路走了,只得硬挺道,“那好,我跟你比酒量,你要是输了,你今晚也别回去,你敢不敢?!”
想拉我下水?威胁我?
“好啊。”顾北北果断道,“走着?”
谢南不信自己在这上面会输。
他混的那段时间,什么酒没喝过?混的纯的,有多自暴自弃现在已经不能回想,但凡回想都会想到自己做那些蠢事的后果。
那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年幼时候犯的错误,造的孽,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顾北北拒绝了喝啤酒的建议,因为还没醉之前她都会撑到,两人干脆叫了烈酒,谢南最后一次申明:“我给你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
“你别后悔就行。”
“这样好了,你一杯我两杯,我用双倍的量和你赌。”谢南又道。
“不用,”顾北北笑着举起杯子和谢南碰杯,“你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就好。”
谢南记不住他到底和顾北北喝了多少杯酒,因为他醉了。
可耻的醉了。
更可恶的是,醉之前他看到了顾北北的笑容。
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邪恶……
顾北北站起来时,谢南已经醉的趴在桌子上了。她摇头叹了口气,俯身在谢南耳边道:“我开始喝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谢南终于没再反驳也没有再挑衅,想必他此刻就是还有些神智也要羞愧,自己酒量还不如一个女生,只是他现在不甚清明,遑论开口说话,怕是一张嘴都要咬着自己的舌头。
顾北北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把单给结了,捞起谢南,把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往外走去。
酒吧是清吧,现在人也不多,这么做的顾北北很是引人注目,侍应生过来体贴的问:“需要计程车吗?”
顾北北摇摇头,“不用,谢谢。”
侍应生眼睛里带上了对顾北北的敬佩,移到谢南身上,就有了那么点鄙夷在其中。
实在是丢人。
出酒吧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那种四方大口的一米五高的大黑桶,决定先修理一下谢南。
谢南在呢喃低语,不知道说什么。
顾北北凑近,听到他说了句“对不起”。
顾北北不认为谢南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这句对不起想必也不是对自己说的。
更不可能是谢阳。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谢南的妈妈。
顾北北感觉到自己肩膀有些湿润,打了个寒战,生怕谢南流口水,扭头一看发现谢南哭了。
这可真是……一言难尽。
谢南样子看起来不太好,顾北北怕待会到车上想吐,半路万一吐人家车上就不好了。
催吐吧。
顾北北拎着谢南的衣领往上提,然后狠狠的给了谢南肚子一拳!
然后她迅速把谢南转了一百八十度,让他头朝垃圾桶,闻尽百般滋味。
谢南“哇”的一下吐了,吐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干呕,眼睛里都是生理泪水。
“喏,擦擦。”顾北北递给他几张纸巾。
谢南看清楚她是谁后,扯过来纸巾,狠狠的擦了擦嘴巴,纸扔进垃圾桶后,蹒跚着走到树旁,扶着树干,一副痛不欲生的疲惫模样。
顾北北站在一边看他反反复复奔波于树干和垃圾桶之间,过了好一会儿,谢南看着才好了些。
只是脸色有点发白。
“好点了吧?”顾北北看了看表,“回家吧。”
谢南脸色苍白的跟在她身后。
顾北北站在路边拦计程车,八点了,正是高峰期,车子并不好拦。
好容易等来一辆,还没上去,司机闻到味道后直接拒绝搭乘:“对不起啊,不拉喝酒的。”
“师父,他吐过了,保证不吐在你车上。”顾北北笑着解释。
“说不拉就不拉!”司机说着想踩油门离开。
“我投诉你哦,看到了你的工号了!”顾北北扒着车窗喊道。
司机没办法,脚又挪开。
顾北北拉着谢南上车,一路上都阴沉着一张脸。
谢南头靠着车窗,眼睑低垂,脸色很是忍耐。
高峰期堵的人心烦气躁,司机在途中忍不住低骂了两句,顾北北只当自己没听到。
到了洞明小区顾北北给了钱,刚踩到地面,车子就飞一样的跑了,车屁股还冒着白烟,在夜里很是明显。
谢南已经睡着了。
“出息。”顾北北小声骂了一句,扶着谢南往电梯走。
顾北北先将谢南送回家,开门的却是吴宝莉。
“北北?”吴宝莉声音里带着诧异,看到她肩膀上带着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扭头朝着客厅喊,“谢阳,你过来。”
这喊声把晕晕乎乎的谢南也给叫醒了,谢阳过来的时候看见谢南的模样,脸色有些不好看,“谢南,你给我站直了!”
谢南听了全身一颤,声音略耳熟,眼皮子一抬发现是父亲,转身就走。
“谢南!”这次叫住他的是顾北北,她缓缓吐出四个字,似是想要谢南听得清楚些,“愿赌服输。”
谢南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消瘦的肩膀抽动,过了好一会儿转身。
谢阳见状感到略失面子,仍投给顾北北一个感激的眼神。
“爸,”谢南靠在门边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带着讥讽,“你还记不记得我妈什么时候去世的?”
他没有等那个答案,脸转向吴宝莉,“吴阿姨,你知不知道我爸冷藏了我妈多久?你多了解这个人?”
“谢南!”谢阳声音略大了些,向前几步,身体前倾,颤抖不止,“我不欠你妈,你也不要三番五次的用你妈妈来激我!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置喙!”
第9章 住院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赤红,说罢之后眼睛中带着泪花,身体摇摇欲坠,吴宝莉上去扶着他,焦虑的劝道:“谢阳,你冷静点。”
“宝莉,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谢阳小声道。
“你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我置喙,那当初生我干什么?”谢南情绪激动,似乎从前所有的怨恨、愤怒、委屈都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既然生了我,为什么不能好好生活?为什么你要和我妈分居两地,冷战十几年,你们是夫妻么?仇人也没有你们这样吧?妈总说我是来向她索仇的,因为我最像你。你也总是冷着脸对我,那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是我不该出生,还是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我的出生是个错误,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犯错?”
谢阳听到他的话,捂住心口,有些气闷,他艰难的呼气吸气,再次开口声势比刚才弱了不少:“你是这样看我们的?然后拿犯浑惩罚我们?我跟许一朵……许一朵……”他喊这三个字明显带着恨意,想到许一朵已经不在人世,这份恨意忽地变轻,眼神交织迷茫与无奈,最后化成一句喟叹,嘴角勾起无限凄苦,“我的确恨她,可我从来没想过她死,就算她没有去世,我也不想再坚持这段婚姻了。”
那些凄苦随着话语溃散,剩下长期压抑的愤懑,以至于他看向谢南的视线有些凌厉,像是看到过去的自己:“你成天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喝的醉醺醺的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这是什么道理?谢南,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谢南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一直往后退,流着眼泪,陷入自己的世界,低声忏悔:“是我的错,她的死怪我……我不该从小气她,不该不体谅她……我犯了那么多浑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却拿这些惩罚了她……我的错——”
他话没有说完,退到了楼梯口,不小心踩空,向后摔了下去。
谢阳方才低头陷入沉思,并没有看到这瞬间,听见顾北北失声喊谢南,看到了那一幕,挣开吴宝莉的手还没有走两步,也倒在了地上。
现场陷入了兵荒马乱中,吴宝莉跪在地上扶起谢阳,不住的喊他晃他,却无论如何晃不醒,顾北北三步两步下去扶起谢南,手上一阵湿意,血泊泊往外流。
“妈!”顾北北大声喊,“快打110啊——”
她看着那血不断的透过指缝流到地上,心中一片荒芜,什么都想不起来。
“谢南,谢南?”她不敢动,小声的喊谢南的名字,可是谢南始终没有醒过来。
顾北北和吴宝莉坐在急救室外边,一个脸色苍白,一个面无表情。
吴宝莉并不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她哭了一阵,顾北北心烦意乱,没时间安慰自己哭泣的母亲,只能任由她用眼泪发泄自己的紧张。
过了一会儿,她情绪果然镇定下来,安静的坐在旁边等结果。
顾北北耳边没了聒噪,觉得头皮不再发麻了。
医生终于出现,“两位都没有问题,谢阳先生只是因为焦虑突发性昏迷,钾离子超标,其他各项指标正常,待会儿就会醒过来,谢南已经进行了缝合手术,要住院观察几天,确认没有后遗症再出院。”
吴宝莉慌乱的点头,“这就好,这样就好……”
顾北北向医生鞠了一躬,“谢谢您。”
“不必客气。”医生眼圈带着青黑色,值夜班很辛苦,他只是略略停留说了一下情况,便被护士叫走。
顾北北在医院停了一夜,早上天亮的时候回趟家,确定病人没什么事后也没有她什么事,便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去上学。
一夜没怎么睡加上昨天晚上喝烈酒又经历吵架现场,整个上午顾北北都不在状态,精神恍惚的看老师讲课。
“谢南那家伙怎么没来上课?”潘赛安一下课便坐到了谢南的位置上,好奇的问顾北北。
“开瓢了,”顾北北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在医院呢。”
“什么?”潘赛安大吃一惊,“谁敢揍他啊,你知道么,我去把人揍一顿。”
“你去把他家台阶填平了吧,他昨天从台阶上摔下去了,滚了好几圈呢。”顾北北平静的叙述了这个蠢毙了的事实,隐去了谢南和他父亲吵得那惊天动地的一架。
潘赛安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这就算了,填平台阶,他不是滚的更方便么。对了,他在哪家医院?”
顾北北报出一家医院名,“你要去看他?”
“我去嘲笑他一顿,他居然干了这么蠢的事情。”潘赛安跃跃欲试。
顾北北很担心他这么干谢南会暴起打他一顿,然后两兄弟成为一个病房的病人。
“你那什么表情,我只是说着玩玩。”潘赛安看到顾北北的表情,朝她挤了下左眼,“我哪里是落井下石的人,在你心里我就这形象啊。”
顾北北摇摇自己的食指,示意并不是这样。
她没有力气摇头。
“那我在你心里什么形象啊?”潘赛安凑上前,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顾北北装作思考,潘赛安耐心等她的答案。
上课铃响了。
潘赛安失望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顾北北笑了笑,坐直了,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敲了两下。
啊,评价干嘛要告诉你。
这天潘赛安和顾北北一起去医院,顾北北顺路搭了潘少爷的一趟顺风车。
进医院的时候司机自动找车位,顾北北心里感慨了一句少爷命。
谢南头包的实在难看,潘赛安进房门之后开始无声的笑,等到坐下后拍腿狂笑,谢南当时正靠在床头,见状直接抽出身下的枕头,就要打潘赛安。
潘赛安急忙举手投降,做无辜状:“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这是做什么?”
谢南鼻子里嗤了一声,“好心好意?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估计都笑掉大牙了,别装了,赶紧把牙拾起来吧。”
“唉,”潘赛安叹气,“我是万万想不到,居然能从楼梯上摔成这样,你当时在想什么?”
谢南听了这话眼带诧异看着顾北北,顾北北坐在一旁,并没有什么表情。
她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这个事实让谢南松了一口气,“当时心里有事,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踏空了。”
潘赛安听了这个解释愣了一下,半晌道:“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他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再怎么他也是知道谢南住在十五楼,下楼不是电梯没到,为什么要走楼梯?倘若是急事,又怎么会有闲暇分神?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他不愿说。
谢南既然不说,潘赛安也不会问。
这让谢南感到轻松。
“谢南?”敲门声响起。
潘赛安听到这声音,看向谢南的神色带着促狭之意,“哟,艳福不浅呐,秦大美女都找来了。”
顾北北本来在一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这时候惊醒,眼神还带着些许茫然,“嗯?”
“我们还是暂时不要打扰谢南了。”潘赛安自然的拉起顾北北的手往门口走去。
门外女生正是当初在食堂对顾北北怒目而视那人。
她看到潘赛安扯着顾北北的手腕,眼中浮现了然之意,转念一想,顾北北竟然攀起潘赛安来看谢南,心中便有那么一丝嫌恶。
顾北北没有忽视她眼神中暴露的种种情绪,只是旁人如何看她对她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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