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有点不安分的闪动起来,闪得苗翠花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白蔹也不催她,拿过一边的烛剪剪了剪灯花。
“你又不认识我,凭什么说我早该死了?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咒我?”苗翠花没好气的瞥着白蔹,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这小子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还是说,是重生的?在她没穿来,而原来的苗翠花按照命运的安排,车祸身亡之后走上的重生路?
等等,这小子不会是被她捡了身体的苗翠花吧!
一时间,苗翠花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猜测。
“在某个雨夜,在下出门散步,看到一名女子被马车撞飞,并为那名女子验过伤势,应该是无救了才对。”白蔹边说,边收拾着用过的纱布药瓶等物,温和一笑,“明明早该死了的人,竟然活了过来,而且全身上下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姑娘,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靠的,穿越大神你真不靠谱,你就算是把我穿过来,顺便还把原主的伤都恢复好,可你也注意下周围环境啊,竟然给我留了一个目击者!
还有,白莲花少爷你才是真的脑子有病吧,谁会在瓢泼大雨里出门散步啊!
(穿越大神:我冤枉啊,我也没想到有人喜欢淋着大雨散步啊。)
深吸一口气,苗翠花强笑道:“实话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我生了一场病,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出门淋了雨,回来就一直发烧,烧得我脑子都糊涂了。”
“发烧?”白蔹上下打量了苗翠花一番,轻笑一声道,“依在下看来,姑娘你现在仍旧没有退烧呢。”
还没退烧,什么意思?苗翠花愣了一愣,随即恍然,拉长了脸。
这小子是骂她现在脑子还糊涂着呢,你妹,我要是跟你说我是从平行世界飘来的野鬼,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淡定的吐槽我。
22 细水长流
她在撒谎。
白蔹看得很清楚,这少女眸光闪烁不定,笑容勉强,显然那番话只是敷衍自己而已。
究竟,为什么没有死呢?
他皱起了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儿应该说是俏丽,眉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很是机灵。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早该丧命的人,如今却如此完好的出现在他面前?
白蔹知道自己是在钻牛角尖了,可是,他无法不去在意。
“你,究竟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他虽年少,可自幼跟在父亲身旁,常年接触病患伤者,可并没有哪个会如这名叫苗翠花的女子一般,明明应该丧命却能生还。哪怕退一步讲,真的是他判断出错,可这女子至少应该重伤在身,而不是完好无损。
苗翠花无奈的犯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白莲花少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总之,我就是没死。要不,你就给我来一刀,让我死个透怎么样?”喵的,她不会遇上医学狂人了吧,非要弄清她的不死之谜不可。
“抱歉,在下不杀生。”白蔹摇了摇头,眉头仍旧没有松开。
矮油,还是一善良的主儿?苗翠花撇撇嘴:“那你吃肉么?”
“在下吃猪肉,但在下并不会杀猪。”说着,白蔹的目光从苗翠花头顶扫到了脚底,又收回去,笑而不语。
靠,你以为我听不懂话么?对于这个吐槽技能满点的白莲花少爷,苗翠花是彻底失去了耐性,指着自己的额头道:“怎么样,可以叫人进来了么?”
白蔹从衣袖中抽出一块帕子,边擦手边提高音量唤道:“这位姑娘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诸位可以进来了。”
苗翠花忽然想起一事,冲白蔹挤挤眼睛,压低声音道:“大晚上的还要辛苦你,记得好好的跟我爹算一算药费。”
闻言,白蔹不由得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姑娘真乃孝女。”
不过,细水长流才是生财之道。
“你说什么?!”苗富贵一直在漫不经心的听着白蔹讲解注意事项,但听到最后,他忽然拔高了嗓门。
白蔹不急不躁,脸上仍旧是淡然温和的笑容,再次重复刚才的话:“这位姑娘的伤势虽然与性命无碍,但毕竟伤在头上,伤口又比较大,所以,最好是隔两天便换一次药,也好让在下查验一番伤口,免得伤势恶化不自知。”
疗伤要花钱,这一点,苗富贵当然知道,虽然心疼那十五个铜钱,可在众人目光的灼烧下,他还是老实掏了。可他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不算完,今后还得隔一天掏一次钱。
“说的也是,这么重的伤,不换药怎么成。”
“是啊,如今天气又热起来了,要是一直捂着,还不如不包呢。”
白蔹抬头浅笑:“医者父母心,在下纯然是一片好意,若是这位大叔手头紧张,在下也可免收诊金。不过,药费却是免不了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苗富贵能说出不管女儿死活的话么?况且,他这一次也算是见识了苗翠花的烈性了,他可真怕这丫头回去一个想不开,再半夜吊死在门框上——家里才刚添丁就闹出这样的事来,还怎么过日子啊。
“本次诊金加药费共十五文,今后这位姑娘再来换药,那五文诊金便免了,只需十文药费即可。”
众人听过后,纷纷赞叹起来,不外乎这小白掌柜果然是个慈善人儿,医德高尚。
慈善人儿?医德高尚?苗翠花站在众人后面,对笑容满面的白蔹呲了呲牙,无声的送上一个字:呸。
对此,白蔹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谦逊的对众人摆手,连称自己当不起那样的夸赞。
装吧,可劲儿装,总有一天你装不了给撑破。
带着这样美好的祝愿,苗翠花随众人回了家。
闹了这么半天,已经入夜许久了,大家都不想多生事端,劝了苗富贵几句便各自回家了。
那劝解的话让苗富贵憋了一肚子火。
什么叫“没了娘的孩子可怜,你是当爹的,得一碗水端平”,什么叫“不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至于如此”,什么又叫做“好好的孩子不能往死路上逼”?对这几个孩子,他向来是一碗水端平,再公平没有了,何曾偏心过谁?
出去这么半天,刘荷花早就等不及,搂着儿子先睡过去了,苗张氏上了年纪的人,又带着满仓赶了半天的路,也累得撑不住去睡了,整个院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外面传来的,一同回来的邻居们进屋的动静。
关上门,看到一脸无辜的苗翠花,苗富贵恨得直咬牙,可又没办法再大声发作她,又怕逼急了她会再来一次。忍了半天,他只能强压下怒火问:“到底怎么回事,谁说要卖你了?”
这丫头说是怕被卖掉才撞了墙,真是见鬼了,他什么时候说要卖了她了。
苗翠花低着头,她怕苗富贵看到她那止不住上翘的嘴角,深吸一口气,她才哽咽着说:“爹,不是我乱说,是桃花姨亲口说的,就是娘生大财那天。桃花姨来跟娘说了半天话,娘就把翠峰支使出去买药了,翠峰回来路上瞧见了桃花姨,想上前跟她打个招呼,听见桃花姨在跟人牙子说卖我的事儿,他吓了一跳,没敢出声。后来他才听明白,桃花姨是要把我卖给一个富户做妾……”抽搭了两声,她继续说,“爹,我会好好干活,不管娘是打我骂我还是克扣我,我都受得了,就是别把我给卖了。”
“你这是胡说八道,你娘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卖了你?”苗富贵狠狠瞪了女儿一眼,随即皱紧了眉头,疑惑道,“翠峰还小,不懂事,他是听岔了吧?话说回来,你那天是不是跟你桃花姨吵架了?”他忽然就想起来,刘桃花那天回来时,是有抱怨过几句。
“爹,这事儿在西环街上都传遍了,都知道一个做小姨子的要卖姐夫前头的闺女了。”苗翠花抿了下嘴唇,话说过了这么几天,那些故事应该传出好几个版本了才对,“她找的人牙子就在西环街上,不信咱就去找那个婆子。”
苗富贵听得心烦,胡乱挥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少给我折腾事儿,先回屋!”今儿闹腾了一天,等明儿早上他歇过劲儿来,是得跟荷花好好说道说道,别由着桃花乱来。
23 弟弟你好黑
翠峰一回来就先躲进屋里了,直到苗翠花回屋,他才一头扑进了苗翠花的怀里,忍了半天的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忙挣扎出来,不安的看着苗翠花的额头,生怕自己这冒失的举动又触动姐姐的伤口。
饶是没有电灯的夜里,外面天幕上的大半轮月亮将月光倾洒进来,仍能让人看清苗翠花头上那一圈刺眼的白色纱布。
知道苗翠峰在担心什么,苗翠花忙搂住他笑道:“放心放心,姐没事儿。”见他不信,她直接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头上按去。
苗翠峰吓了一跳,可手已经按在姐姐头上了。只是,见姐姐非但没有半点痛苦之色,脸上的笑容半点都没有变动,他才觉得诧异,随后才瞪大了眼睛,小声问:“假的?”
“你当我傻呢,真去撞墙?”苗翠花嘿嘿笑,拍拍苗翠峰的脑袋,伸了个懒腰说道,“你姐脑子没病,怎么会自己找死去。”
苗翠峰一直盯着苗翠花的脸,见她确实不像是哄骗自己,才算是放了心,抹抹眼泪破涕为笑:“姐,你吓死我了。”
“当时人都在,没法儿跟你说嘛,姐错了行不行?好了好了,折腾这么久了,快去睡,明儿还有事呢。”看着又哭又笑的苗翠峰,苗翠花不禁心生感慨。
苗富贵那么挫的一人,怎么会有翠峰这样的儿子呢?难道是基因突变么。不,应该是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亲娘所遗传下来的吧。
刘荷花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事情经过的,因为苗富贵昨儿回去时见她已经睡下,也就没有惊醒她。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明早上说不也一样么。
“桃花要卖了她?这怎么可能呢?”听苗富贵提起卖人一事,刘荷花立刻摇头否认,“荷花她哪会干这种事儿!我那天是让桃花出去打听过,但那时为了翠花的亲事去的。翠花也十二三了,差不多是该操心亲事了,我又出不得门,便让桃花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家境殷实的,孩子知礼上进的,也好早作打算。翠峰还小,怕是听差了吧?”嘴里是这么说着,她心里已经把刘桃花从头骂到了脚,真是没用的东西,竟然让那个死崽子给撞见了。
听过宝贝老婆的解释,苗富贵点点头:“我就说不可能么,桃花是个贤惠和善的女人,哪会做这种事情。说起来,你生大财的时候,她可没少帮忙,真是多亏了她了,我也是忙,没空好好答谢她,等过了这几天,我再好好谢她。说起来,她也真是苦,年纪轻轻就这个样子……不过,她长得标致,又年轻,想要再嫁也不难……”
听着听着,刘荷花心里就不舒坦了,皱着眉道:“昨儿晚上折腾那么半天,我现在还有些困困的,再睡会儿。”
说完,她就翻身躺下,闭上眼不理苗富贵了。
苗富贵愣了愣,不知媳妇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又挠挠头,估计真是昨儿晚上给闹累了吧。
他错就错在,不该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夸别的女人,尤其是那个“别的女人”还是小姨子,还是个守寡的年轻漂亮小姨子。
等到苗富贵起身出了门,刘荷花才睁开了眼睛,恨恨的咬起了牙齿。
怪不得桃花没事儿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跑来,敢情是为着富贵来的,还说什么为的是躲开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儿!
脑子里乱纷纷的想着,刘荷花渐渐犯困起来。可就在她即将投入到周公的怀抱之中时,外头传来尖锐又嘲讽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将她从周公怀里拽了出来。
“没见过这么心狠的,自己不好动手,就找人动手,非要把前头的孩子整死不可!才刚生了儿子,就不能积点阴德?”
毫无疑问,这是苗张氏的声音。
说实话,对于苗翠花这个孙女,苗张氏的感情倒没那么深。可关键是,那好歹是她孙女啊,刘桃花是什么人?她儿子的小姨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跟苗翠花比起来,哪个近?她本来就不待见刘荷花,如今刘荷花还想伙同妹妹卖了她孙女,她要是高兴,那才真是见鬼了。
况且,一个苗翠花不算什么,可还有一个苗翠峰呢。今儿卖了苗翠花,明儿说不准就敢卖了苗翠峰。那可是她头一个孙子,哪怕情分上不如怀里的满仓,那也不是大福能比得了的。
至少一点,苗翠峰可比苗大福懂事乖巧惹人疼多了。
至于儿子所解释的什么翠峰听差了,不是卖给人做妾只是找门妥当亲事啊之类的话,苗张氏嗤之以鼻,她活多少年了,这种话能哄得住她?也就她这个傻儿子,被媳妇哄住了心,媳妇说东不敢往西。
一想到这个,苗张氏是更来气,拉长着脸在院里继续抱怨:“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蛇蝎心肠的女人,真不怕遭报应?就这么把前头的闺女卖出去,脊梁骨都得让人给戳穿!别以为哄住了汉子没没人管了,老天爷都在上头看着呢,早晚有报应的一天。”
苗翠花在屋里听得直乐,虽然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她这个奶奶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她摊上这么一个婆婆,绝对也是不好过。关键是,这不是她婆婆,是刘荷花的婆婆啊。刘荷花能哄着苗富贵打她一顿,还能哄着苗富贵打自个儿亲娘?那可真是想被口水给喷死啊。
所以,这日子好过的很呐。
等着奶奶骂了个痛快,苗翠峰才上前去,老老实实的说:“奶奶,姐给满仓蒸了鸡蛋,晾了一阵子了,估计现在吃正好,在厨房里搁着哩。”
闻言,苗张氏满意的点点头,又开口道:“瞧瞧翠花,多懂事能干的孩子,都被人逼得差点没命了还这么勤快……”一边说着,她一边牵着满仓往厨房走,数落的话是一字不落的全都传进了刘荷花的耳朵里。
刘荷花气的浑身直打颤,恨不得现在就出去跟苗张氏好好地酣战一番。可惜了,她是个坐月子的产妇,更是个温柔贤惠的儿媳妇,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这边,刘荷花刚沉下气来,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打骂声,以及苗大福的哭声。
没错,苗大福童鞋又被奶奶教训了。
听着那节奏感极强的哭声,苗翠花不解的问苗翠峰:“先前我还见他在外头玩呢,怎么跑厨房里去的?”
“这个啊,我出去倒垃圾,见他在外头,顺口说了句你蒸了鸡蛋……”苗翠峰挠挠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没说那鸡蛋是给他吃的,也没叫他去吃。”
关键是,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听见有吃的就在不远处,他可能不去吃么?
苗翠花无语望苍天,她这个看起来单纯乖巧的弟弟,肚子里头这么黑?
24 思考人生
本来,苗张氏来了,苗翠花该跟先前一样,跟着苗富贵出去摆摊赚钱的,可她如今头上顶着这么一圈明晃晃的纱布,苗富贵怎么带她出门?
难道他要跟人说,闺女以为后娘要卖掉她,所以一时想不开撞了墙么?
所以,苗富贵还是只能自己奋斗。
反观苗翠花,守在家里陪着苗张氏谈笑风生,别提多愉快了。
“所以啊,满仓他将来指定机灵,一看就知道。”苗翠花笑眯眯的,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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