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有个关心儿子的沈奕瑶在前头呢,你能说亲娘害自己儿子吗?而沈奕瑶是好心了办坏事,只能说她是个蠢的。
这也是严嫣为什么当时没追根究底,而是一通怒火的把该打的人都打了,先泄恨再说,并打了裴姨娘一耙。警告是有,也是一种威慑,更是给自己争取时间做好一切准备。
严嫣知道,她爹不久就要回来了,日后的仗还有的打。
……
严嫣的所料并没有错,没隔一日,严老夫人便把沈奕瑶叫去了,哭了一通才知道庸医误人之事,并说了自己本是心疼孙儿,没想到反而会害了他,幸好没出问题。
是啊,确实是没出问题,可那捎来的信上也说了,再这么补两年,事情可就大发了。
后宅的阴私手段从来防不胜防,这是严嫣第一次见识到这些。
她所能做的除了让下面丫鬟婆子们提高警惕,然后便是把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建起来。其实凝香阁一直是有小厨房的,只是平时用来做点小点心汤品什么的,日常用膳还是走大厨房的。
严嫣提出自己单独建小厨房,管着自己和严陌日后的膳食,府里没有人说什么。倒是裴姨娘说了两句,严嫣没有理她。之后,沈奕瑶那边派人过来问过,严嫣一句太医说药补不如食补,为了给阿陌补身子,顿时把那边塞了回去。
在邹妈妈的建议下,小厨房的日常用度也没让大厨房安排了,而是从外面自己采买了。说是采买,其实是镇国公府里下人所送,有丫鬟到侧门那里接一下便是,连厨艺甚好的婆子也送了一个。
对于严嫣此番动作,府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老夫人有将严嫣叫过来想说道两句,可看着严嫣那强忍怒气的脸,怕这小祖宗大闹,便按捺了下去。
***
严陌身体积弱已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蕙娘是练武之人,练武最初本意就是为了强身健体,所以对这些她也是有研究一二。
大动作暂时不敢有,只是严嫣每日晨练之后,牵着严陌在院中散散步,太阳好了,让丫鬟牵着多出去晒晒太阳。
严陌是个听话的小孩子,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有觉得自己应该多走动些的,可身边人每每都说少爷身子弱,还是抱着好,活动多了会出汗,出汗容易着凉。
溺爱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太溺爱就是一种隐形的伤害了。
每次活动后,严嫣便会吩咐丫鬟给严陌擦干汗,换身干爽的衣裳。几次下来倒也没着凉,让秦妈妈惊喜万分,连连感叹以前误了少爷。
蕙娘让严嫣安排人准备了一些药材,捣鼓了几日。然后每日晚上蕙娘便会让人准备一大盆热水,往里面倒些乌黑的药汤,让严陌坐在里头好好泡上一泡,泡得浑身发红冒汗才可以出来。
这种药汤严嫣以往也是有泡过的,不过不是日日泡,并且她那种是为了祛除练武时身体隐藏的暗伤,与严陌这种不同。严嫣问过蕙娘,蕙娘说严陌所泡的这种药汤,也就是强身健体祛除寒气之用。
又过了几日,镇国公府派人来接严嫣和严陌了,说法是外孙生病如今见好,老两口实在放心不下,接过去看看。
威远侯府无人有异议。
***
严陌来镇国公的次数并不多,这么多年加起来也就几次吧。
早些年他体弱不敢抱出门,这几年沈奕瑶回娘家甚少,所以对外祖父与外祖母他也是一点浅浅的印象。
此时被外祖母抱在怀里抹眼泪,颇让严陌有点无措,直到看着姐姐眼里安抚,才让他心安,他小手拍了拍镇国公夫人。
坐在一旁的沈二夫人,笑盈盈的道:“娘,就别吓到阿陌了,你看阿陌多乖,都知道哄外祖母了。”
严陌有点小羞涩,镇国公夫人嗔了儿媳妇一眼,叫来丫鬟拿了水盆帕子净面。
净完面,镇国公夫人又是安排丫鬟拿糕点果子,又是拿新鲜瓜果的,放在严陌手边上让他吃。
她摸了摸严陌的小身子,心疼的道:“我的乖孙孙太瘦了,瘦成这样身子怎么能好?”
威远侯府那边发生的事,镇国公府这边都知晓,想到这里,镇国公夫人不禁拿着帕子又拭了拭眼角,又是一阵伤心。
镇国公坐在她的左侧,脸色也有点不好,“行了,别吓到孩子。你这老婆子年青的时候那般泼辣,怎么年纪大了,这么多眼泪。”
镇国公夫人是将门出身,年轻的时候一身武艺不下于男子,性格刚强,作风爽利,嫁给镇国公后,也是夫妻和顺,锦瑟和谐,一辈子乐乐呵呵,临老了为了不省心的女儿,整日里以泪洗面。
也因此,镇国公越加恼怒那个不孝的女儿。
“我担心难不成也有错?”
“早就跟你说了,咱们家不来那一套,好好的女儿非要教成那个样子。大家闺秀有什么好?!思想僵硬,口笨脑蠢,书倒是念得多,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点用处也无……”
“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吃了教养不好的亏。满京城的贵女都是一派温柔贤淑、进退有度,再教出个我这样的女儿,你让她在贵女圈子里头怎么立足?被人排挤,日后连亲事都不好说!”
镇国公气得胡子直颤,“我沈茂山的女儿会亲事不好说?你当年不也是嫁给我了吗?难不成嫁我你觉得亏了?”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还不是心疼女儿,想让她好好的……”
见老两口争起嘴来,许妈妈笑着凑到严陌跟前,柔声道:“陌少爷,妈妈带你下去玩儿好吗?”
严陌望望严嫣,严嫣点头,他这才牵着许妈妈的手,往里间去了。
外祖和外祖母所争吵的这些,其实严嫣是知晓缘由的。
那就要说到之前了,镇国公夫人本是将门虎女,因父亲驻扎边关,便从小在边关长大。边关地广人稀,民风开放,兼之是将门之后,便养了个作风豪爽不让须眉的性子。
之后因父亲听调回京,全家人便也回了京城。贵女们是有贵女们的圈子的,镇国公夫人父亲官衔不低,也是勋贵之家,身份是没差,可边塞长大的女孩子与京中千娇百宠养大的小姐,总是区别甚大。
那些娇小姐们嫌弃镇国公夫人不够文雅、贤淑,行为跳脱,规矩也不好,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便总是排挤于她。到了说亲的时候,也是有不少人家看中她的家世,可一打听,这姑娘上马能开弓射箭,下马一个女子能打几个大男人,又性子泼辣,顿时却步。
蹉跎几载,年纪渐长,最后虽是嫁给镇国公,也是一门上好亲事,但这些事还是在她心中留有阴影。
也因此,那时候她便决定,如果有了女儿,她一定要将她教养成京城最顶尖的大家闺秀。之后有了沈奕瑶,沈家人爱之若宝,虽镇国公想有个虎父无犬女的女儿,想教她习武,但拗不过镇国公夫人,再加上沈奕瑶本就性子温柔胆小,便养出了个和镇国公府风格大相径庭的女儿来。
这本跟是不是大家闺秀没什么关系的,但当年妻子和他拗着干这事儿太让镇国公记忆深刻,便迁怒了。当然都是爱女之心,只是女儿没长好,她长歪了。
其实一个人的长成,教养是有一定的关系,也跟因缘际会与个人心性有关。沈二夫人可也是一个大宅门所出的大家闺女,可她有像沈奕瑶那般吗?
沈奕瑶当年在娘家也很好,可为什么嫁人后却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严霆再次被迁怒了。
☆、第32章
见老两口越吵越不着调,沈二夫人扶额劝道:“爹娘,你们还是不要吵了,阿嫣还坐这里呢。”
镇国公老脸一红,闭上嘴,镇国公夫人瞪了他一眼,团着手也不做声了。
良久,镇国公才清清嗓子出声:“阿嫣,你做得很好。”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比外公想象要好,至于你娘,你别理她,她要是再说你,你就回来告诉外公,外公给你撑腰。那大夫,外公会处理,不会饶了他,至于那裴姨娘,内宅妇人不好处置,不过她不是裴家人吗?哼!”
这个问题,严嫣已经想过了,只是——
“他们不会承认的,而且没有证据,并且我娘……”
镇国公不在意一摆手,“咱们沈家人做事从来不要证据,认定是她干的,那么就是了。泄恨还需要什么证据,反正都不干净。”
镇国公这话说得王霸之气四溢,又给严嫣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是啊,认定是你了,那就是你,要证据何用?狡诈之人做事从来不会留有把柄,如果光指着拿证据去打人脸,那还不得憋屈死。
其实严嫣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像那日,她便是不分原由一通泄恨,不也是不管不顾吗?
我比你强,我就是打你了又如何,有本事你打回来!不过她终究还小,下意识知道怎么去做,却不是太懂其间的道理,被镇国公这么一说,顿时了悟。
所以说,人与人处事风格是不同的,像有的那魑魅魍魉之辈,她自认高明,行事深谋远虑,不落把柄,洋洋得意。可在上位者或者强者来看,却是贻笑大方,蠢不自知。
我想踩你,那么就是踩了又如何,有本事你踩回来。
不得不说,镇国公虽看似思想简单、行为粗暴,这也是一种大智若愚。我不需要和你费什么心思,我认准是你,那么就是你了!我对你个后宅妇人不好动手,你不是有家人吗?反正都姓裴,姓裴的都不是好东西。
镇国公这人戎马一生,顶天立地,从不会跟妇人斤斤计较。可随着对威远侯府后宅了解愈来愈深,对那两个姓裴的女人可是深恶痛绝。
当然,罪魁祸首还不是这两个,那个一样不会放过。
“严霆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顾着你和阿陌就好。”
严嫣一个激灵,望了外公一眼,点点头。
“蕙娘那里,我问过她,她有几分把握将阿陌调养过来。先试试看吧,如若不行,外公再想别的办法。阿嫣别怕,有外公在。”
严嫣眼圈一红,心中感动至深。
没想到在她不经意之间,外公已经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其实回去的这些日子,她面上不显,压力却很大,总觉得很多很多事情都压在了自己肩膀上。
愤恨、憋屈、气恼、无奈……种种交杂的情绪,让她越来越尖锐,就像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她知道这些日子,身边的丫鬟们都有些怕她,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像蓄势待发的狼,一个不对,就想上去咬人一口,也只有面对阿陌的时候,她才能松缓下来些许。
此时听到这话,却是一阵从心底泛上来的如释重负。
“有什么事就安排人回来递信,那些丫鬟婆子舅母都交代好了。”沈二夫人也在一旁说道。
“还有外祖母,你娘要是再说你,你就告诉外祖母,我叫她回来替你训她!”外祖母有多么疼爱她娘,严嫣可是知道的。虽外祖母说的有些不着调,但严嫣能感受到其中袒护与关心。
“你个老婆子尽瞎叨叨,我告诉你,那沈奕瑶一日不改,她就不要上我镇国公府的门!”镇国公又拍起案几。
镇国公夫人噘噘嘴,没敢反驳。她虽疼女儿,但也知晓轻重的。
严嫣重重的点点头,将哽咽咽了进去。
沈二夫人瞄了门那处一眼,突然笑道:“祁儿,你缩在门外干甚?贼头贼脑的。”
沈祁干笑着从门边摸进来,先对镇国公两口子行了礼,才走到自己娘身边。
“娘,我哪有啊,不是见阿嫣来了,想叫她出去玩儿。”
沈祁这幅样子把屋里人都逗笑了,镇国公夫人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孩子们难得来一趟,让他们好好出去玩儿去。阿嫣你和祁儿玩去,把阿陌也带上。”
“是,外祖母。”
严嫣去次间领了严陌,牵着他往外走去。严陌个头小,身子弱,所以只能慢慢的走,一向喜欢疯跑的沈祁没法只好放慢自己的速度。
走出凝晖堂,沈祁抱怨道:“骆小胖知道你今日要来,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说要弄个叫花鸡什么的吃食,我想提前见识下,他还不让,非说是给嫣妹妹备的。”
沈祁不知道,这叫花鸡用来钓的可不是严嫣,而是他。骆怀远不好出现在人前,只能勾着沈祁引着严嫣去。苦逼的心思自是没法提,为了见到小王妃,骆怀远可是拼了,最近可没少想方设法哄沈祁让他提接小王妃来镇国公府。
一路去了清苑,静湖畔的水榭之上,骆怀远已经在那处等着了。
老远见那边有人走来,他急得抓耳挠腮,想冲过去吧,又觉得太显,只能坐在那里,仿若椅子上有钉子似的坐立不安。
直到严嫣走到廊下,他才惊喜万分的站了起来,道:“嫣妹妹,你来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制镇定了,殊不知连沈祁都面带取笑之意,更不用说严嫣也是满脸笑容。
“骆小胖,你就这么盼着小阿嫣来啊,瞧你急的。”
骆怀远干笑两下,还是凑了过来,“这是嫣妹妹的小弟吗?”
一看被小王妃牵着那病弱瘦小的男童,骆怀远就对上辈子的小舅子严陌挂上了号。
上辈子小舅子也是这幅病怏怏的模样,整日卧病在床,小王妃没少在他身上费心。
几人进了水榭中坐下,严嫣将严陌抱着放在椅子上,才道:“这是我弟弟,严陌。阿陌,这是骆大哥。”
“小阿陌,你叫他胖哥哥就好,你看他是不是很圆。”沈祁逗弄道。
骆怀远满怀怨念的瞪了沈祁一眼,舔着笑凑到未来小舅子身边,“小阿陌,你别听那臭小子的,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骆哥哥。”
严陌是个很听话的小盆友,乖巧的喊道:“骆哥哥好。”
大大的眼睛,白皙近乎透明的皮肤,身板瘦瘦小小的,像个水晶娃娃似的,十分惹人疼惜。
骆怀远摸了摸他的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翻眼冲沈祁显摆,于是沈祁又跑到严陌旁边哄着他喊祁哥哥,不要叫表哥了,严陌又乖巧的改口。
严嫣满脸黑线,笑看着他们。
一番笑闹,几人坐下。不多时,便有下人奉来各种吃食,严嫣等人也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叫花鸡了。
一大坨泥块子,敲开之后,里头赫然是一只鸡。看之色泽油亮,闻之香味扑鼻,尝之肉质鲜嫩,皮酥肉香,确实美味。
小阿陌也吃了两块,他脾胃弱,严嫣也不敢与他多吃,最后小阿陌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祁大快朵颐,骆怀远在一旁笑骂让他给嫣妹妹多留些。
吃罢,净了手。
骆怀远把沈祁支开让他带严陌去外面散步,自己则和严嫣到一处说话。小安子也被支出去陪严陌玩儿去了,骆怀远低声问严嫣最近过得可好。
严嫣当然明白骆怀远的意思,点点头,说还行,她已经把弟弟挪到自己院子去了。
这个举动骆怀远赞成,也觉得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威远侯那边不考虑,把严陌护住了,外面其他事什么也不管,何尝不是一种极为聪明的选择。
骆怀远没敢问沈奕瑶的态度,虽然他有点忧心,但严嫣不提,他也不知怎么开口。别看他平时口没遮拦,又爱搞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明白的。
因为上次谈心之事,严嫣现在对骆怀远极其信任,说了一些回家以后碰到事情,骆怀远从中帮忙分析了一下,又讲了一些应对的法子。与镇国公他们所说不同,骆怀远完全是站在严嫣所在位置讲的应对法子,有上辈子的一些所知,很多地方均是一语中的,让严嫣颇感有用。
一番说完,严嫣感激的道:“谢谢骆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