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初八这日,一大早上凝香阁就张罗开了。
沐浴,更衣,开脸,梳发,等严嫣将一身凤冠霞帔穿在身上,已经是过了午时。
前院那里更是非常热闹,上门道喜的络绎不绝。
因着皇子妃是直接迎进宫里的,自然不能在皇宫里摆酒,喜宴便摆在威远侯府。不时便有贵宾上门,前院那里大房两口子与三房两口也都出来帮忙迎客。
连严霆都罕见的出现了,从女儿要出嫁到之前的各种准备与安排,他俱是做透明状,这日却是怎么说都必须露面。
威远侯府门口大街上早已是热闹纷纷,鞭炮从未停歇过,更不时有抬了喜果喜钱的下人往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中撒着。
凝香阁里,一屋子女眷俱是围在此处。
沈二夫人、马荃芳、陈氏、严茹以及府里的几个姑娘都在。
时间慢慢接近吉时,沈奕瑶拉着女儿的手,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就那么红着眼圈拉着手舍不得丢。
一晃,前面有人来报四皇子迎亲的彩车到了。
室内一阵乱,梅香匆匆找来红盖头,就往严嫣头上盖。
沈奕瑶这会儿眼泪才出来,哭得抑不可止。
还是严嫣干脆,松开她的手,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后,道:“哭什么哭,后日我回来看你!”
这副场景,惹得也是眼含热泪的沈二夫人噗呲一笑,走了上前去,拉着沈奕瑶的手:“好了,总有这一日,就算再不舍,女儿也是要嫁到别人家做媳妇的。”
严嫣头上的盖头还未盖下,她一身正红色大袖衣,织金绣凤,贵不可言。满身的红,更是衬得她娇艳不可直视。
她环视了屋中众人一眼,主要对象其实是陈氏以及严婵,对沈奕瑶道:“你就在家好好的,若是有人不长眼欺辱了你或者阿陌,你就给我捎信,回来我帮你拆她的骨扒她的皮!”
其实严嫣说严重了,如今这威远侯府里,除了老夫人和陈氏还能闹出点幺蛾子出来,其他俱是老实得很。吴姨娘早就成了隐形人,兰姨娘和隐形人也没甚区别。
只是担忧之心是难免的,从这句话就能看出严嫣其实也乱了。
沈二夫人赶忙呸了一声:“你个傻孩子,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说这些,舅母还在呢,会帮你看着你娘和你弟弟的。咱们沈家的人,可不是轻易让人就那么欺负了去的。”
前面又在催,还有许多许多的话却是再也来不及说。
大红色的盖头终于放了下来,遮盖了严嫣的眉眼儿。
大房的大少爷严啸早就在门外候着了,只等着背严嫣出去。严陌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可大熙的习俗背新娘子出去的都是娘家的哥哥。
一阵呜咽声响起,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严嫣已经听不清是谁在哭了。她被丫鬟扶了起来,伏在严啸的背上。
一步一步,感觉自己在移动,严嫣终于在此时湿了眼眶。
……
具体的过程严嫣已经记不清了,一切只随着引导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双并不陌生的手牵上她,她才定下心来。
有内侍唱礼,骆怀远扶着她的胳膊下拜,严嫣能感觉到大殿之上有许多人。听内侍的唱词,她知晓熙帝和萧皇后俱是在的。
直到最后一拜结束,严嫣才被人领着下去。
又是上了轿子,走了许久,到得一处停下,被人扶了进去。
在喜床上坐定,一旁有女司官说了什么,严嫣只感觉眼前一晃,顿时一片明亮,入眼便是那张满脸喜气洋洋的大胖脸。
接下来是喝合卺酒。
女司官端来用红绸相连的两盏金樽,一人一杯,俱需饮完。
严嫣满面绯红,也不知是满室的红色映的,还是美酒醉人。
她抬眼望去,一室的宫人太监俱是静悄悄的站着。殿外不时有礼官报辰,严嫣知晓这是皇家的规矩大,一行一举皆是要算好良辰吉时的。
一屋子的龙凤火烛,照得满室耀耀生辉,仿若是到了火的海洋。
严嫣坐在右,骆怀远坐在左,俱是仪范端正。殊不知那四皇子早就借着大袖的掩盖,悄悄的摸上严嫣的手。
摸一摸,蹭一蹭,不时用小指去搔她的手心。
严嫣起先还忍得住,后面便被他撩得恨不得打他一顿。
这种时候,闹什么闹!
直到殿外最后一次报辰,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司官这才笑着行礼:“祝四皇子四皇子妃百年好合。”
小安子走上前塞给女官一个大红包,将人送了出来。
严嫣这才翻了骆怀远一眼,站起了身。
他笑眯眯的,“嫣嫣,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歇下吧。”
☆、第120章
满室的火红与龙凤火烛相互辉映,晃得人眼都花了。
骆怀远笑眯眯的:“嫣嫣,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歇下吧。”
严嫣反射性看了一眼喜床,顿时脸一红,不过有这满室的红色对应,倒是不明显。她望了一眼四周围着的一堆宫人,骆怀远见此忙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了。
严嫣的嫁妆在昨日就送去四皇子府,包括身边的陪嫁丫鬟婆子也是,这会儿身边没一个自己的人,想着要用陌生的人来贴身服侍自己,她不禁皱了皱眉。
骆怀远也意识到这点,不禁有些埋怨自己怎么没周全想到这些。
他想了想,还是舔着脸道:“嫣嫣,要不我服侍你沐浴更衣?”
你想得倒美!
她又不是不会自己给自己沐浴!
严嫣翻了他一眼,便径自往后面貌似是浴间的门走去了。
进去之后,果然是浴间。
正中的位置有一个汉白玉砌成的方形池子,鎏金兽首不住往外吐着热水,烟气缭绕的,满室白烟。褪了头上的金冠,和一身厚重的衣裳,才感觉到满身轻松,严嫣仅着了肚兜和一袭薄绸裤下了水中。
头发是今早刚洗过的,所以不用再洗了。泡了会儿,严嫣才褪下亵裤和肚兜将整个人浸在水里。其实沐浴在其次,严嫣这会儿最想做的事便是洁面,她从不爱在脸上擦脂抹粉的,今日脸上涂了厚厚一层。
刚把脸拭干净,就发现浴间门似乎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动作极为轻微,可惜严嫣功夫不是白练的。
她抹了头上的一朵花钿便弹了过去,只听得一个女声‘哎哟’一声,跪了下来。
“四皇子妃赎罪,四皇子妃赎罪,奴婢是进来侍候您沐浴的!”
严嫣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得一个声音响起,随着这声音就有一个人就撞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谁让你进来的?”
“谁让你进来的?”
这两个声音是一同响起的,前面那个是骆怀远,后面则是严嫣。
骆怀远一边训着宫人,一边眼睛贼溜溜的就瞄了过来。可惜严嫣将自己整个都浸在水中,只看到一张在烟雾中更显美丽的芙蓉面,并半截雪白的肩膀。他不由的吞了吞口水,小心肝砰砰直跳。
“你快出去,这里不用你!”
骆怀远魂不守舍的挥挥手,“没听到四皇子妃的话,快下去吧,这里不用你。”
“我说的是你!”
“我?”
骆怀远一呆,随即蔫蔫的下去了,神情颇有些依依不舍。
见那人下去,严嫣才松了一口气,正沐浴的时候闯进来一个男人,哪怕这个人很熟,也实在很挑战她的神经。
“你起来吧,过来服侍我擦身。”
“是。”
那宫人半垂着眼帘走了过来,先是将严嫣从池子里搀了起来,并拿了一块雪白色帕子仔细的帮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严嫣一身雪肌玉肤,身材挺拔结实而又充满弹性,与平常女子柔软的触觉截然不同。这让那宫人不免有些讶然,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拭干了身子,宫人拿过一套大红色的内衫服侍她穿上。
严嫣走出浴间,骆怀远并不在殿中。
一名宫人走了过来,低声禀道:“殿下沐浴去了。”
严嫣点点头,去了殿中的妆台前坐下,任由那宫人给自己卸了钗环,将满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放了下来。
宫人的手很轻,让严嫣并无不适,她这才觉得之前自己那种因着丫鬟没带进来,而生出的不适感有些无稽。其实也是可以想到的,寻常宅邸的丫鬟哪里能比得上宫中训练有素的宫人?她们都是凭着这份精细才能在宫里存活的,自然各有各的长处。
只是再好,终究是宫里的,骆怀远在宫里并无根基,所以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这么想着,严嫣说了一句‘都下去吧’,让所有宫人都退下,自己拿着犀角梳缓缓的顺着长发。
等严嫣收拾完,骆怀远也还没回来,她环视了四周一下,看到一旁靠着墙角放的那只大箱笼。这只箱笼是严嫣仅带进宫的东西,她的嫁妆俱是抬进四皇子府了,可自己还要在宫里头住两晚上,一些日常用物不带是不行的。
看见这只箱笼,严嫣就想起昨晚儿她娘偷偷塞给她,让她一定要在洞房之前看的那两样东西。只是昨晚严嫣没心情看,便交代梅香收进了这只箱笼里。
她走了过去,打开箱子,翻了好半响,才从最下面翻出了两个玉制的、一个呈西瓜状,一个呈放大版的花生状的物件。这两样东西大小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雕工非常精致,看起来活灵活现的。中间有一条缝隙,似乎可以打开。
严嫣拿了这两样东西,上了榻,盘着膝准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她先打开的是那个玉西瓜,轻轻一掰,便打开了。
只见小西瓜一分为二,上面半圆是盖子,下面半圆里头嵌着两个小人儿。这两个小人儿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眉眼儿都能看清,一个是女,一个是男,就是浑身光溜溜的,交缠在一起,摆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再去打开那颗‘花生’,里面同样是如此,只是又换了一种姿势。
严嫣感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娘干甚给她这个,还让她一定要在洞房之前看?这是在练武吗?严嫣拿起来又端详了一下,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是在练武。
只是为什么不穿衣裳呢?
她想起蕙娘告诉她的这世上有一些秘而不传的奇门武学,也许修炼这个法门就是不用穿衣裳的,还得是一男一女练才好?
骆怀远刚回来,就看到的是这幅场景。
他的小王妃,一身极薄的红色绸衫,及臀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露出来的玉颈与玉足都看起来是那么的雪白可爱,让人心生疼呵,手里正拿了一个‘春/宫图加强版’冥思揣摩……
骆怀远感觉心脏一缩,鼻子里流出一股热流。
就在这时,严嫣回头看向他。
“你洗完了?怎么流鼻血了?”
他赶忙用衣袖拭了拭,打哈哈似的道:“没事没事,我这两日上火。”顿了顿,又问道:“嫣嫣,你这是在做甚?”
声音很是有些犹豫。
严嫣扭过头,又去看端详手里的东西,“我娘给了我这两个物件儿,说让我洞房之前一定要看。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在练武,可你说也奇怪,这两人的姿势怎么这么怪,还都不穿衣裳?”
说着,她还将手里的东西往骆怀远眼前晃了晃。
骆怀远有种想狂喷血的冲动,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了几口,才平稳下来。
他一脸灿笑,靠了过去,“我瞅瞅。”
严嫣将手里的‘西瓜’给他,自己又去看‘花生’。
这就是传说中的压箱底吧?
骆怀远想着,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压箱底居然能做得如此精妙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他看了一会儿,煞有其事道:“我也觉得这是像在练武,你说娘她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寓意?”
“寓意?”
“是啊,你看这里头是一男一女,又是让你在洞房之前看——”
他缓缓拖长声音。
“小胖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娘送咱俩的武功秘籍?这种武功需要一男一女一起练才可?”
骆怀远猛点其头。
丈母娘啊丈母娘,你真是我的亲妈啊!本来还不知道怎么搞定武力值爆表的小王妃,这下终于有个好由头了。
换骆怀远平常的性格,有不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自己媳妇不睡是怂包。可他心里还是忐忑啊!就好像有一样你想了许久许久许久的东西,感觉那就像是自己的一个梦,突然有一日真的实现,那种心情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
这也是为什么骆怀远去沐浴了那么久的原因,他不过是去洗了一个两分钟的战斗澡,却足足花了十倍的时间用来做心理斗争。
严嫣狐疑的瞅着对方,鄙夷道:“你武功那么差,咱俩不是一个等级,怎么能在一起练武?”
被媳妇嫌弃了!O(一︿一+)o
骆怀远毫不气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武功差那是以前,经过师傅的一番悉心教导,再加上小师弟我的用心苦练,早已今非昔比了!我武功绝对不差,到时候你就知晓了。”
“真的?”
“真的!”他使劲点着头,面相很一本正经,“不信你可以试试!”
严嫣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脱了衣裳练武,总觉得有些不好。”
骆怀远脸沮丧了一下,再接再厉:“你想,娘她老人家给这东西与你,定然是有深意的,你若是辜负了她的用心,娘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他瞄了严嫣一下脸色,又道:“难道你不好奇这是什么武功吗?我可是挺好奇的。”
“你什么时候对练武这么上心了?”
严嫣可是听蕙娘说过,骆怀远资质不错,可惜没有毅力,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
“我一直都很上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给人看罢了!”骆怀远一脸含冤莫白的模样。
严嫣总觉得这货儿又在弄什么鬼的错觉,可他表情实在诚恳,并且所说的都非常有道理。
“要不,咱们练练?”
“好好好。”乐得直点头那种。
严嫣素来是个直爽性子,下了决心,便没再犹豫,自己开始褪起衣裳来。脱的只剩了一件小小的肚兜和一条小绸裤,她感觉了一旁的异样。
“你怎么老流鼻血?”
骆怀远若无其事的抹抹鼻子,骂道:“都是那个小安子,昨晚儿非要让我吃什么驴肉火锅,吃得我肝火肺燥。”
严嫣也没再多想,看了看外面明亮的烛火,不禁感觉有些窘然。
“还是熄几盏灯吧?”
话音刚落,骆怀远便以与他外形不符的矫健下了榻,又窜了回来。回来的时候,还体贴的把床帐子给放了下来。
“龙凤花烛要烧一晚上,不能熄,我把其他都给熄了。”
说着,人便以极快的速度褪去了衣裳,钻进了被窝,嘿嘿傻笑看着严嫣。
“不是练武吗,到被窝里怎么练?施展不开的。”
“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你快脱,我不看你!”他一脸不好意思的小娇羞模样。
悉悉索索衣裳摩擦的声响,紧接着一袭软玉温香入了内里。
骆怀远还有点小紧张,谁知严嫣已经靠了过来。
“那咱们开始吧。”
☆、第121章
严嫣算是一个对武学之道充满着探索精神的人。
她拥有着女人的形体,内里却与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认真、坚毅、执着,最重要的就是够持之以恒。在别人看来枯燥无味的东西,与她来说却成了习惯。她玩不来情趣,从来不会示弱。碰到了恐惧与害怕,别人都是哭哭啼啼寻求保护,而她却是迎刃而上,甚至有的时候比一个男人更为强悍。
这样一个人,算不得是个有趣的人,甚至是枯燥乏味的。
可她的好学精神也是值得敬佩的。
但,不代表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