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正在书房,听到小厮大呼小叫的便推门出来,然后看见杨关正抱着薛明扬一路小跑进厅里,连忙跟上。
“名扬怎么了?”容若小跑着进去,不待杨关将他放下,便执起了他的手:“怎么会中了迷魂香……”
容若随即一顿,抬头看向杨关:“灵风呢。灵风是不是也出事了?“
薛明扬中的迷魂香虽然发作很快,但是解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要是楚灵风在,根本就不会中那么低端的迷药不说。就算是薛明扬不小心中了,她也可以马上替他解毒。退一步说,薛明扬出了事,杨关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应该是楚灵风才对,怎么可能过不回家反而来他这里。
杨关对容若。自然是半点也不隐瞒的,当下将今日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不过他不知道薛明扬两人进入房间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两人一起进了屋子,然后薛明扬一个人出来,昏倒在了马车里,而他们紧跟着进去之后,屋子里却空无一人,没有楚灵风的半点身影。
容若听的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却动作极快的替薛明扬驱毒。现在的情况很明白,有人冒充了自己。将两人骗去了农庄,然后用迷药将他们迷晕。
但叫她奇怪的是,这样的迷药怎么可能迷倒楚灵风。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论理只要看一眼她就应该能分辨出来,根本不可能中招。
正想着,薛明扬缓缓醒来,两眼有些无神的转了转,随即看清楚面前的容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快去救灵风。”薛明扬道:“灵风被人抓走了,她是故意被抓走的。”
“果然是故意的。我就说,这样低级的迷药怎么可能骗的过他。”容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公子说你们是得了我的消息才去城郊的庄子的,但我并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消息。你这是招惹上什么仇家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测,多半和薛明盛有关,如今最恨我的人,也只有他了。“薛明扬头痛的揉了揉脑袋:”我和灵风进入屋子后,里面没有人,不过隔着一道门帘的内室里。有个和你身形相似的男人,当时我们也没有多想,以为就是你,所以就一边喝茶一边等。我不知道灵风是什么时候发现异样的,但现在想来,显然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突然让我出去马车里拿东西。”
“我们事后搜过那个房间,但是什么都没有。“杨关插话道:”在这期间,我们一直守在屋子外面,他们不可能从门出来将夫人带走。而那房间的的窗子是对着院子的,也不可能出来我们看不见。因此我们猜测房子里有机关暗道,但是时间太紧,还没有查到。”
“灵风到底发现了什么?”薛明扬紧皱着眉头道:“当时杨关和林志杰就守在屋子外面,一门之隔,她若是发现异样的时候发出警告,我们绝对可以全身而退。但她却把我骗了出来,很明显,她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打定了主意要跟那些人走……”
薛明扬越想越觉得后悔不已,他知道楚灵风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而且艺高人胆大,常常做些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她却实在是太莽撞了,无论那些人是薛明盛的人也罢,不是薛明盛的人也罢,能够冒充容府的小厮将他们骗去庄子,如此处心积虑,可见心思缜密,而且一定不怀好意。
再怎么聪慧,楚灵风也只是个年轻女子,落在了如此凶恶人的手中,万一……
薛明扬有些不敢想下去,猛地起了身,有些没站稳的晃了下,杨关急忙扶住他。
薛明扬却一把推开杨关:“去,把我的人都找来,让他们去找夫人。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夫人找回来。只要找到了人,告诉他们,对方给了多少钱,我付双倍,只要夫人无事,什么都可以商量。”
薛明扬伪装了十几年,习惯了隐忍,也习惯了冷静,杨关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当即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薛明扬自小和母亲不亲,父亲就更别说 从来都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起过,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那些兄弟姐妹,简直就是上辈子的仇人一直仇到了这辈子,都是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半点感情也无。
只有楚灵风,这个虽然是父母之命的娘子,却在成亲后和他相依相守,无论是为他看病驱毒。还是调理身体,都是尽心尽力。无论是替他对付薛家还是抢夺家产,或者千里迢迢跟着去了阳州也毫无怨言。
薛明扬有时候想,这世上除了母亲。若是再有一个人对她好,应该就只有楚灵风了。而夏美雪总是会先一步离他而去,最后剩下的,和他相守一生的,也只有楚灵风。
见薛明扬有些乱了分寸。容若虽然自己也急,却还是不得不安慰道:“名扬你也别太担心,灵风虽然有时候胡闹,但关键时刻还是分的清轻重的,她一定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以身犯险。而且对方并不是想要你们的命,要不然的话何必用什么迷药,直接用毒药就行了。”
“不错,你说的对,他们并不想要我们的性命。而是要活捉。”薛明扬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总算是略平静下来一点:“只要他们有要求,灵风现在就应该还是安全的。”
“没错。”容若道:“你应该对灵风有信心,她虽然不会武功,但跟柔弱女子也搭不上边。只要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能忽悠过她的人不多,我感觉多半过不了一天半的,说不定她能把凶手策反回来。”
纵然薛明扬现在心情极差,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想起过去楚灵风做的种种。他突然觉得容若这话并不仅仅是为了宽他的心,而很有可能是真的能实现的。
虽然说会忽悠这话不像是夸人的,但楚灵风这本事还真是当仁不让。看着不顺眼的人的时候,一个点子接一个点子。没有一样的不说,还总喜欢一件事坑几个人,半点力气都不浪费。
以前的楚家,以前的薛家,哪一个不是陷阱重重,但楚灵风笑着进去。笑着出来,而等她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再也笑不出来,那些浸淫了数十年宅斗的夫人太太小姐,在楚灵风手里走不到一个来回。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通后,略安心了一些,容若也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朋友,平时都不联系的,如今关键时刻,让人去传了信息,很快的,便纷纷回了一定帮忙的消息。
楚灵风被掳走的屋子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从床底下找到了一跳地道,那地道一直延伸出去很远,出口的一片密林,想来人就是从这里被带走的。
楚灵风此时,已经悠悠转醒,她确实是有意被抓走的,在发现茶水中有毒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是喊人示警,但是随即一个小小的发现,让她改变了主意。
茶水有异,这是她闻一下就发现了的,第一便是觉得他们被骗了,屋子里的人不是容若,然后她便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门帘,隔着屏风,但还隐约能看见那人腰上挂着个坠子,虽然看不清坠子上面是什么图案,但却能看见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五彩光芒。
楚灵风当即就把要喊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当初知道薛明扬在胎中便被人下毒后,她查了无数的古籍,还和容若林悠仔细的讨论过,据林悠说,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而当今世上,论下毒之术最高明的,南北两边各有一个家族。
南方的慕容家和北方的狼堡,都是以毒为王,但慕容家世袭名门,为人低调,虽然善于下毒,但更多的是用毒救人,不会做向孕妇下毒这样恶毒的事情。
但是狼堡不同,地处苍凉,物资贫乏,几乎是什么来钱干什么。林悠曾经和他们接触过一阵子,觉得夏美雪中毒的这种手段,倒是和他们的某些做事方法很像。
为了自己孙子的命,林悠是打算亲自跑一趟狼堡的,但是原来路途遥远,二来狼堡的人非常排外,而林悠如今一时也分不开身,因此耽误了下来,打算等到薛明扬彻底的把薛明盛收拾了之后,再动身不迟。反正薛明扬的毒在体内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一两个月。
正因为此,楚灵风知道狼堡的人身上都会带着一块五彩晶石,那是狼堡附近一处晶矿所出,当地人觉得有庇佑祝福的用处,所以每当孩子成年之后,父母便回去找一块打磨成坠子,女子挂在颈上当做项链,男子做成配饰挂在腰间,出门在外时,也是个念想。
当年夏美雪中的毒,如今薛明扬中的毒,都有可能是狼堡的人所为,如今碰上了个活的,楚灵风怎能不抓住。外面只有杨关和林志杰两人,而狼堡的人都善于用毒,自己没有十足把握,若是贸然动手,无论是被他跑了,还是胜了,那都不是好事,倒不如,让薛明扬逃脱,自己跟着他们走,见机行事。
楚灵风这一点想的倒是和容若一样,既然下的是迷药不是毒药,就是说对方并不打算,至少不急着要他们的命,那一切都有周旋的余地。
其实若是这是发生在昨天之前,楚灵风也不会让自己冒这个危险。可是昨天薛明扬突然失明,毒素以他们想象不到的速度蔓延开来,楚灵风不敢有一点侥幸心理,她是个大夫,救过很多人,也看过很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她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
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薛明扬已经不仅仅是顶着一个相公头衔的陌生人,而是真正可以生死与共,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为之冒险付出,无怨无悔。
楚灵风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到了车子的摇摇晃晃,入眼的,是马车的车顶,她没有被绑着,只是因为迷药药效未退而有些发软。
撑起身子,张了张嘴,却是咳嗽了两声:“喂……”
突然门帘被掀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外面,面孔是楚灵风从未见过的陌生,但是看衣服,却正是在房间里冒充容若的那人。
那人年纪并不大,楚灵风觉得也就是二十五六把,五官也还端正俊朗,只是脸上冰冷冷的好像戴着个面具。一块五色石,用绳子拴着,挂在他的腰间。L
☆、第184章 娘子走,我也走
两厢对视,开始的时候那人脸上的表情还稍微有点紧张,估计是生怕楚灵风大喊大叫什么的,随时做了准备,要么一棍子敲晕,要么再下一次迷药,免得增添事端。
虽然他们没有走大路,如今是在荒山小道上,但谁也不好说会不会遇到什么人,楚灵风要是喊起救命来,惊动了旁人,那也挺麻烦的。
但楚灵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男人甚至被楚灵风看的有些别扭了,似乎是并不常和人打交道的样子,皱了皱眉,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老实呆着,别想跑,便又放下门帘,缩回了脑袋。
楚灵风眨了眨眼,活动了下手腕,摸了摸腰间的袋子,怀里的东西都还在,心情十分轻松的掀了门帘打开门去,。
只是她还没看清外面是山是水,便见一抹刀光闪过,一把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男人的刀本来是挂在腰上的,在听到车帘响的那一瞬间,便抬手抽刀,锋利的刀锋闪着寒光,架在了楚灵风的脖子上,几根发丝被风吹动,划过刀锋,被划断,随风散落。
“别激动。”楚灵风赶忙安抚了一下男人:“别激动,我又不会武功,马车跑的那么快,因为不敢跳下去,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你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激将法虽然是个老办法,但大部分时间都挺管用,男人在听了楚灵风的话后,面色果然和缓了一些。
楚灵风说的实在,就算是她胆子大点吧,也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他拿着刀,又是个男人,要是还小心翼翼的防备着,那是真有些丢人了。
虽然薛明盛跟他千叮万嘱过,特意说了这楚灵风虽然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但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让他一定要提起十万分的精神,警惕这个女人。
但话说的再厉害,楚灵风依旧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男人看看自己肌肉纠结的胳膊。对比着楚灵风的纤纤弱质,只觉得薛明盛的话可能有些夸大其实了。一个女孩子,再厉害,能有多厉害。
一声轻响,男人收起了刀。冷声道:“你要说什么?”
声音有点别扭,似乎是不常说话,或者不常说汉话。
“大哥贵姓?”楚灵风自来熟,也不管那人脸色和冰块一样,自说自话:“我叫楚灵风,你怎么称呼?”
男人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楚灵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他套近乎,但既然对方问了,也就道:“长风。”
“长风?”楚灵风念了遍:“姓常名风吗,好像更像个名字,对了狼堡多姓万里。万里长风,很不错的名字。”
万里长风瞳孔一缩,暮然回头:“你怎么知道我是狼堡的人?”
楚灵风笑了笑,视线示意了一下万里长风的腰间:“因为你腰上这块五色石,我知道在腰上挂一块五色石,是狼堡人的风俗。”
“你知道的还挺多。”万里长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贵妇人,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像我这样的贵妇人?”楚灵风斜了眼:“这是薛明盛告诉你的?他还告诉你什么?”
也不知道是狼堡的人天性纯良不太有心眼,还是万里长风真的不太将楚灵风放在眼里,竟然毫不掩饰的道;“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翻脸无情……之类的,你们汉人的词语太多,我不太记得。”
楚灵风一笑:“难为他了。把我形容的那么到位。”
薛明盛那嘴脸,楚灵风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嗤笑了一声:“他说的那些词,用在自己身上其实再合适不过了。我不过是个医馆的小女儿,从小瞒着家里学医,戴着面纱出来替村民看病。什么富贵人家的少奶奶,不过是嫁到楚家以后才有的身份。不过那也不是什么舒服日子,我夫君是薛家长子,但因为母婆婆不受喜爱,因此从来不受待见。要不然的话,一个家族嫡长子,会在父亲过世的当天被赶出家门,连父亲的丧事都不能参与吗?”
楚灵风说起血泪史,一桩又一桩,虽然没有声泪俱下,但也叫人觉得可信度很高,听的本来对豪门八卦完全无感的万里长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半响,等楚灵风说完,万里长风才道:“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既然和薛明盛有约,就不会放你回去。”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楚灵风道:“只是想告诉万里公子,薛明盛这人不是良辈,最好不要为伍。如果公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不该做这助纣为虐之事。”
“你看我像个好人?”万里长风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车一个颠簸,让楚灵风一把抓住车门才没掉下去。
“不是好人就更好办了。”楚灵风从善如流:“不是为情谊公理,那就是为财。薛明盛可能有钱,但我除了娘家穷点,但我相公师兄师父,个个都有钱,你随便开口,他们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
万里长风似乎不常干绑架这事情,也就从来没有遇到楚灵风这种类型的人质,被她这么爽快的堵了一句,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楚灵风又再仔细打量了万里长风一番,下定论:“虽然我不能明确说出坏人长什么样,但基本上不长你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薛明盛,但你回狼堡,正好,我也要去狼堡,长路漫漫,我们可以慢慢解除这个误会。”
“你去狼堡做什么?”万里长风竟然被楚灵风绕的完全忘了他们是绑匪和肉票的关系,而抓住了这个